天下节度-第90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峙的部分守军,并且抓住了几个倒霉蛋,捆绑结实了,推到了朱瑾面前。
那几个人被推到朱瑾面前,然后便被一脚踹在膝弯处,跪倒在地上,亲兵们两个服侍一个,按在地上,等待着朱瑾的命令。
“擅夺军粮依律当斩,军法里十七斩不知道吗?”朱瑾身为一镇节度,虽然以武勇闻名,但也绝非胸无城府的莽夫。不过片刻功夫便已经压下了胸中的怒火,问话的声音平静了下来,但在话语里满是森严的杀机。
那几人互相对视一下,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在朱瑾的积威之下,这几个神经百战的勇士竟嘴唇开了又合,却无人敢出声抗辩。
朱瑾眼看这几人脸上憔悴消瘦的脸庞,近十年来和朱温的苦战来,剩下的人无一不是对他忠心不二的将士,他都可以叫出眼前这个几人的名字,最前面那个矮壮汉子脸上的伤痕还是鱼山之战时,朱温在上风处纵火焚烧,当先从火中冲出留下的。想到这里,平日里铁石般的心肠也柔软了起来,喉咙也好像哽咽了起来,一句“砍了”怎么也说不出口。
“说,你们也是老兵了,怎的这么不识规矩?”过了好一会儿,朱瑾问道。
那几人听到朱瑾这话,哪里还听不出其中的意思,为首那人立刻挣扎了起来,两名亲兵也按不住,膝行到朱瑾面前喊道:“朱使君,弟兄们实在是饿的受不了了,十来天来都只有清汤汤的稀粥充饥,这么冷的天气,任是铁打的汉子也顶不住呀!您要不信,砍下我们的脑袋看看,流出来的只有血,没有半粒粮食。”
四周围观的兖州兵也哄然应和起来,能够跟随朱瑾到今日的他们,都是朱瑾的铁杆,忠心不二,可忠心不能当饭吃,这些日子来,兖州四周的属城都已经被汴兵占据,虽然主力已经被葛从周带去魏博抵御河东的援兵,可他们也无力夺回那些属城,夺不回那些属城就没有军粮,没有军粮这些精壮汉子就只能不断的衰弱下去,兖州守军陷入了这个两难的境地。如今看到河东兵在外面打回的粮食,他们甚至还用高粱来做马料,平日里就存在于河东援兵和兖州兵之间的矛盾顿时爆发起来。
“使君,还是算了吧,打个二十皮鞭罢了,若是要斩了他们,只怕军心便散了。”说话的是一名站在朱瑾身后的瘦高汉子,他便是朱瑾的心腹大将康怀贞,经过近十年的苦战,朱瑾手下将佐大半凋零,要么战死,要么投降了朱温,眼下兖州军中朱瑾之下的第一人便是他。
朱瑾心烦意乱的挥了挥手,转身离开,康怀贞对亲兵们使了个眼色,便紧跟着朱瑾离开。两人身后传来一阵阵皮鞭抽打在**上的声音,却没有人呼痛。
朱瑾沿着城墙疾走,仿佛背后有什么东西在追逐他似的,他身高步长,不一会儿便到了城墙拐角处,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身后紧跟着的康怀贞赶紧收住脚步,差点和他撞了个满怀。
“城内存粮还够军士多久食用?”
“就算如现在这般吃个半饱,最多也不过够用半月而已。”
“那兄长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已经有十来天没有消息了,只怕……”康怀贞说到这里闭住了嘴,但脸上忧虑的神色已经将他心中的心思说了出来。
“周围近百里的城镇要么为汴人所据守,设防坚固,一时攻取不下,要么已经空无一人,没有粮秣可供夺取。要想打到粮食,只有突破对方的防守,南下到徐州那边了,可相距百余里,往返非短时间能够赶回。”说道这里朱瑾顿住了,两眼炯炯的盯着康怀贞。
“在下愿领兵出击,还请使君恩准。”康怀贞听到这里,以为朱瑾是要自己领兵出城打粮,的确如果此时不趁那葛从周领兵北上支援魏博镇去了,等宣武大军回来,他们就会被饿死在这兖州城中。
朱瑾却摇了摇头,道:“我不是要你出城打粮,我兖州军中大半都是步兵,城外大多都有汴兵设防,只有用骑兵才能冲过,快去快回,到南边去打粮。”说到这里,朱瑾抬起头往西北方魏博镇那边看过去,仿佛昏暗的天色后面隐藏着一只什么巨兽。
“河东兵都是骑兵,可那些河东兵大半都是塞外杂胡,桀骜不驯,若无重将决计无法压制的住他们,我的意思是亲自领兵去打粮,你留在城中坚守。”朱瑾收回视线,紧盯着康怀贞的眼睛。
场中的空气仿佛已经凝固了,这兖州城中兵士不过万五,朱瑾若是出城,自然要带走大半精锐,若是宣武大军赶来,守城军若是野战,众寡不敌,若是守城,却无粮食,军中辎重,将佐家属又大半皆在城中,就是要跑也来不及,守将恐怕就是一个必死之局,要说出城打粮是九死一生,那留守兖州城就是十死无生。
“在下谨遵军令,若是那宣武大军来了,在下定然竭忠尽智,死而后已。”康怀贞脸色变了几变,到了最后还是镇定下来,躬身行礼道。
“那倒不必了。”朱瑾的声音低沉了下来,只有两人才能听见:“若是你抵御无力,便降了那朱三吧,那厮虽然好杀,倒也爱才,像你这等良将,他还是会留下来的,也好护住那些投降的将士眷属,省的他们和我同甘共苦这么多年,倒落得个没下场。”
听到朱瑾这般说,康怀贞脸色大变,口中只是连说不敢,也不知他是说不敢投降还是不敢按照朱瑾方才吩咐的那般做,朱瑾却自顾离开了,丢下康怀贞独自留在那里。
兖州河东兵军营位于城中东北靠近城门处的一块空地上,自从泰宁镇和宣武镇构兵以来,河东李克用就不住的越过魏博镇派来援兵,陆续加起来竟有七八千人,而且这些都是骑兵,是个十分惊人的数字,许多南方藩镇倾尽全力也不过两三千骑罢了。经过多次激战损失,加起来也还有近五千骑。
此时河东兵军营守备松懈,士卒懈怠,毫无昔日在李克用麾下“鸦儿军”的威风,现在他们在外苦战逾年,身困孤城,返回故乡河东的道路又被切断了,士气已经是低落到了极点,连守门的士卒都斜靠在一旁打瞌睡,若是在平日里一定是插箭游营,甚至砍头的下场,可此时负责守门的校尉也是视而不见,懒得再管,其情况之糟糕可见一斑。
107投奔
军营帅帐内,大将史俨、李承嗣对坐无语,他们对军营中的情况倒也明白,却没什么办法。沙陀本就是域北杂胡糅合而成,桀骜不驯,便是在李克用等天生神武之人手下,军纪也不敢恭维。如今连战连败,身处孤城,若是再去约束军纪,以他们二人的威望,只怕立刻就会被叛乱军士砍掉脑袋了。
“如今才知道王上的武勇,昔日在他麾下,沙陀铁骑所向披靡,可一离开头狼,小狼们便连战连败。唉!”说话的是史俨,他跟随李克用极早,长安破黄巢、击朱玫、讨伐潞州、进攻关中三帅诸役他都有参与,在沙陀铁骑面前,无论什么样的敌军无不土崩瓦解。谁知道离开李克用来和朱温交战,面前的对手大半都在黄巢麾下遇到过,可结果完全到了个个,这次连战连败的变成了河东兵。
“父王的神勇自然非你我所能及,可这朱三手下也并非昔日吴下阿蒙。”李承嗣回答道,他本是穷苦的沙陀牧民后代,连本性都没有,被李克用收为养子,累战立功至此,唐末五代将帅经常将军中勇武将士收为义子,依为臂助。这本是胡俗,因为胡人政治结构落后,往往并无国家观念,只知部族亲属,并无其他关系可以让人信重,是以往往在军中认领义子,来代替缺乏的上下级关系,以加强军队的战斗力。唐代胡风甚盛,是以如此。而且这些义子和亲子相差不大,甚至可以继承义父的权位,并不可以简单的以爪牙相视。所以李承嗣对李克用忠心无比,绝无投降朱温的念头。
两人正交谈间,帐外突然传来一声:“史将军、李将军在否,怎的这营寨守备的如此松懈?”
两人听出是朱瑾的声音,吃了一惊,正要起身迎接,帅帐的门帘一下子便被掀开了,一股寒风随着吹了进来,两人不自觉打了个寒战。却只见一条八尺昂扬大汉走了进来,魁梧的身体将帐门挡得严严实实,正是朱瑾。
李、史二人正要起身行礼,朱瑾自顾走到二人身边坐下,口中道:“不必了,可有什么吃的,某早上巡了一上午的城,饿的很。”
二人见朱瑾身为一方节度,还日日早起巡城,不肯懈怠,自己二人身份远低于他,营中军纪如此松懈,朱瑾到了帐门口方才才察觉,正羞愧得很,见朱瑾未曾怪罪,赶紧从旁取出肉脯酪浆来,摆在朱瑾面前。
朱瑾也不客气,自顾大口吃喝,看他的样子也真是饿得紧了,过了半盏茶功夫便吃完了,劈头向史、李二人道:“明日出城打粮,我亲帅牙兵还有你们河东全军出城。”
二人对视,脸上都颇有喜色,他们深知朱家兄弟唇齿相依,若是一家完了,另外一家一定无法独存,如今葛从周大军离开,而朱瑄那边已经多日没有消息传来,想必是凶多吉少了。此时兖州城中无粮,若是开春敌军合围,那便是必死之局,出城打粮虽然危险,总比留在城中等死的好。再说沙陀健儿若是在阵上厮杀,那是谁也不怕,可如果被堵在城中,那可是憋屈的很。
想到这里,两人齐声道:“谨遵钧命。”
次日清晨,兖州城门大开,一队队的骑兵从城中鱼贯而出,排成行军队列后,向南方行去,他们脸上的神色各异,河东军脸上满是兴奋之色,反正是无法回到河东故乡,那去哪里都比在兖州这个死地要好。而兖州兵则脸上满是迷茫之色,毕竟这次出城前,军粮发的十足,这可是少有的事情,而且出城的兵力也太多了,难道就简简单单是为了打粮吗?再说如果宣武军来了,城中那点剩下的人,如何能够守得住兖州,城破了,城中的妻小家眷又该如何呢?
朱瑾站在城头,静静的看着从下面城门涌出的一队队士卒。兖州的冬晨十分寒冷,他身上的甲叶上已经结上了厚厚一层霜,脸上的胡须也都是白色的霜冻,远远的看过去仿佛远古时代的巨人一般,沉寂而又恐怖。
“使君,该出城了。”身后一名校尉跑过来提醒道,朱瑾转身向城下走去,身上的甲叶铿锵作响,甲叶上凝结的霜冻纷纷砰碎,溅了一地。
到了城下,朱瑾正要翻身上马,一旁的康怀贞指着不远处一名头戴帘帽,身形窈窕的女子问道:“夫人在那边相送,使君可要去说上两句道别的话。”
朱瑾顿了一下,还是跳上了战马,道:“若是这次打到了粮食,我们夫妻便还有再见之日,否则,便什么也没有了。”说到这里,朱瑾跳上了战马,头也不回的在牙兵们的簇拥下离去了。
乾宁四年二月,淮南广陵城节度使府,高宠从府门外急速的跑了进来,经过拐角的小门时,头上戴的高冠被碰歪了都来不及扶正一下,和他平日里讲究仪容举止的形象大异其趣,府中侍立的卫士和仆役们都十分惊奇,不知发生了何等大事,才能让平日里一向以宰相气度自诩的高书记这般惶急。
“使君,泰宁朱瑾来投。”高宠冲进白虎节堂,便快步赶到杨行密面前,不过一旁用奇怪的眼光看着自己的重将佐,低声禀告道。
“什么?当真是那个号称关东长槊第一的朱瑾。”杨行密听到这句话,也保持不住镇定如恒的摸样,满脸不信的问道。
“这是何等大事,臣如何敢乱言。”高宠喘了两口气继续说道:“今年元月,兖州粮食将尽,朱瑾留大将康怀贞守兖州,与河东将史俨、李承嗣掠徐州之境以给军食。全忠闻之,遣葛从周将兵袭兖州。怀贞闻郓州已失守,汴兵奄至,不得不降。二月,葛从周入兖州,获朱瑾妻子。朱瑾还,无所归,帅其众趋沂州,刺史尹处宾不纳,走保海州,为汴兵所逼,不得不与史俨、李承嗣拥州民渡淮。”
“好,好。”杨行密站起身来,在节堂内来回行走如飞,双手不住搓动,脸上满是兴奋之色,突然停住步子,问道:“那他们现在在哪里?”
“已经渡了淮河,算来行程已经快到高邮了”
“你立刻下令高邮属官准备一下,某要亲自去迎接朱使君一行。”说到这里,杨行密停了下来,笑道:”吾辈淮南之众本只识水战,朱使君纵横中原十余年,乃是天下少有的虎将,如今得他来投,我淮南当真是如虎添翼。“说到这里,杨行密压抑不住自己的兴奋,不禁大笑起来、白虎节堂中回荡着他雄浑的笑声,当真是意气风发。
过了半响,杨行密的笑声低落了下来,回头询问高宠道:“你说郓州也失守了,那朱瑄朱大使君呢?还有朱瑾的妻子呢?”
“禀告使君,朱大使君在郓州失陷时逃走,为野人所杀,妻子荣氏献与葛从周,至于朱瑾妻子,朱温那厮本欲纳之,后来朱温妻子张氏劝谏,朱温才送瑾去妻至佛寺为尼,如今郓、齐、曹、棣、兖、沂、密、徐、宿、陈、许、郑、滑、濮皆入于全忠。惟王师范保淄青一道,亦服于全忠。河东李克用义子李存信在魏州,闻兖、郓皆陷,引兵还。”高宠说到最后朱温实力膨胀,称霸中原的局面已经形成时,宣武镇庞大的实力就如同一团巨大的乌云笼罩在众人心头,白虎堂中人人脸色都阴沉了起来,方才朱瑾来投带来的一点喜悦早已被冲到不知到哪里去了。
“宣武既然已经吞并关东,下一步定然是进取淮南,彼实力数倍于我,看来要尽快结束与钱缪的江南战事,全力应对才是上策。”说话的正是李神福。他眉头紧皱,两道浓眉几乎成了一个“几”字形。
“不错,还有,一定要给寿州的朱延寿加强兵力,无论是南来的许州军,还是一旦黄州那边出了问题,有敌军东下,寿州那边压力都很大。“说话的另外一名淮南军将领,前段时间淮南扩张的速度太快,现在兵力吃紧的情况已经初现,黄州方面遭到宣武朱友恭和武昌节度使杜洪的联合进攻,淮南方的黄州刺史不得不领军退保武昌寨。局势危急。武昌乃长江上要冲,一旦被杜洪夺取,彼便可以领兵顺江而下,对淮南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