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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三生三世枕上书·终篇(出书版手打完结)-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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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九但求耳根清净,唔了一声。但迷谷的见解她其实不大赞同。道典佛经辞赋 文章这几项上头她固然习得不像样些,论提剑打架,青丘同她年纪差不多的神仙 里头她却年年拔的是头筹。
  迷谷这个担忧其实是白担忧。
  白奕刚下礼台,空中便有妙音响动,礼台上的法阵立时排出形来,高空一朵云 絮后乍然现出一道利剑出鞘的银光,劈开金色的云层,一身红衣的少女持剑携风 而来,顷刻便入法阵之中。
  高座上一直百无聊赖把玩着他那只糖狐狸盒子的帝君换了个坐姿,微微撑起头 来。
  法阵中一时红白相错剑影漫天,天地静寂,而兵刃撞击之声不绝。十来招之间 红衣的身影携着合虚剑已拼出来三次闯阵的时机,却可惜每每在要紧时刻,本只 有十人的法阵突然现出百人之影,做出一道固若金汤的盾墙,将欲犯之人妥妥地 挡回去。
  台下的小神仙们,尤其是青丘本地的小神仙们,无不为他们的小帝姬捏一把冷 汗。
  此阵法乃是洪荒时代兵藏之礼开创之初,白止帝君亲手以一成神力在堂亭山种 下的法术,待祥云礼台开启之时,此术亦自动开启结成令人难以预料的法阵。凤 九皱着眉头,方才她拼着一招凌厉似一招的剑招,做的是快攻的打算,因第一招 间已察出这十位结阵仙者用剑其实在自己之下,想着用个快字来解决,好一举过 阵,却不想此番这个法阵的精妙却并不在结阵之人用剑如何,而是每到关键时刻 ,总有百来个人影突然冒出来阻她过阵。
  好一个温暾局。
  就这么慢慢打着拖时辰是不成的,自上一回姑姑闯阵,结阵的这十位仙者睡了 十万年,就为了今天来难为她,他们自然比她的精力足些,看来还需找到法门一 鼓作气强攻。爷爷种下这个法术,虽每一回生出的法阵都不尽相同,但结阵的仙 者始终是十人,没道理轮到她突然招了百人来结阵,爷爷他老人家虽一向望着她 成才但也不至于望到这个份儿,她眼皮跳了跳,这么说。。。。。。那多出来的百人之影 ,只可能是幻影。
  不知为何,想到此处不由分神往观礼台的高座上一瞟,正见帝君靠坐在首座之 上,对上她的目光,唇角弯出个不明意味的笑,两指并在眼尾处点了一点。她一 恍神,结阵仙者的利剑齐齐攻来,她深吸一口气后退数丈,脑中一时浮映出梵音 谷中疾风院里帝君做给她练剑的半院雪桩子,彼时桩林旁有几棵烟烟霞霞的老杏 树,她蒙着眼睛练剑的时候,帝君爱躺在杏树底下喝茶。是了,眼睛。
  凤九她娘挨着凤九她姥姥,眼中的急切高过南山深过沧海:“九儿她怎就碰上了 这么个倒霉法阵,这个法阵摊上我也不一定能闯得过,九儿才多大年纪,能有多 深修为,娘你看这怎好,这怎好?”
  凤九她姥姥眼中精光一闪,极有打算地道:“过不了才好,为娘一向就不同意你 公公的见解,姑娘家就该如珠如宝地教养大,嫁一个好夫君做一份好人家,好端 端承什么祖业袭什么君位,这些都是九儿小时候你们将她丢给公公婆婆带了一阵 的缘故,若当年将九儿交给为娘带着,必不致如此。当今的男子有哪个喜欢舞枪 弄棒的女子,就说你小姑子白浅,不也是近年来不动枪不弄棒了才嫁得一个好人 家吗?九儿她今日若打过了这个法阵,这些八荒的青年俊杰还有哪个敢娶她?”
  凤九她娘眼角瞬时急出两滴泪道:“听夫君说公公当年做这个阵,极重要的一个 原因就是为了考核新君,勉励他们即位后勤奋上进,若九儿今次没过,公公必定 以为是她上进得不够了,无论如何要罚一罚的,但依母亲之见,若九儿过了此阵 又嫁不得一个好人家,这才是进退两难,这怎好,这怎好。。。。。。”
  凤九她姥姥手一挥,一锤定音道:“她爷爷要罚她,你们多劝着她爷爷就是,这 还能重过她嫁一个好人家去?”转头重回祥云礼台,语带欣慰道,“所幸九儿今日 也争气,示弱示得相当不错,你看方才她躲的那几招躲得多么惹人怜爱,看这个 境况,败阵应是。。。。。。”“定局了”三个字含在凤九她姥姥的口唇中,半晌,她姥姥僵 着手指向祥云礼台,浑身颤抖得像秋风里一片干树叶,“她。。。。。。她怎么就过了?! ”
  凤九如何破了这个阵,凤九她姥姥因忙着训导她娘亲未瞧真切,观礼台上的诸 位仙者同台下的小神仙们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这位小帝姬方才眼见已被逼到祥云台侧,他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口时,竟见她 突然收剑斩断自己一截衣袖,伸手一捞就绑在了自己的眼睛上。众人正疑惑时, 她已毫不犹豫地提剑冲向法阵,拼杀之间竟比以眼视物时更为行云流水,三招之 内再次做出了一个闯阵时机,待阵中兀然出现百人之影时,她携剑略向右一移,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她已冲破幻影站在法阵之彼,破阵了。
  年轻的小帝姬仗剑而立,一把扯下缚眼的红缎,抬头看向观礼的高台,未施脂 粉的一张脸因方才的打斗而晕出红意,眸色却清澈明亮,瞧着某处闪了闪,顷刻 又收回去。
  平日瞧着是个不着调的样子,遇上个这样麻烦的法阵,又是在八荒众神眼皮子 底下,却丝毫未露出怯意,进退从容行止有度,在台上台下的一派寂静中,稳稳 镇住了场子,还能气定神闲收剑入鞘,轻轻呼出一口气:“终于能显摆今年做的剑 匣子了。”
  兵藏之礼中,最后一关沿着百级草阶踏上圣峰藏剑时,才用得着盛剑的剑匣子 ,若连试剑法阵都通不过,剑匣子便的确无出场的时机了。
  凤九抬手轻轻一招,虚空中立时一道金光闪过,稳稳停在她跟前,金光中隐隐 浮动一只狭长的剑匣,合虚剑陡然响起一声剑鸣,剑匣应声而开,顷刻间已将三 尺青锋纳入其中。
  主祭白奕迎面拜向圣峰:“请以合虚,藏此堂亭,武德永固,佑我东荒。”
  礼台前藏剑的圣峰随颂词轰然洞开,红衣的帝姬高举双臂,面上神色肃穆,将 剑匣稳稳托于前额,一步一步迈向百级草阶。东荒诸仙亦齐齐拜倒,一时祝声震 天:“少君大德,成此神兵,请以合虚,藏此堂亭,武德永固,佑我东荒。”
  颂词之声响遍琼山瑞林,久久不绝。

03
  连宋君此次前来堂亭山,一则为跟过来看着凑热闹的成玉元君,二则自个儿也 来看看热闹散散心。
  因为目的很明确,连宋君今日果然得了不少好料。
  譬如方才,他手上扇子换个手的当儿,就瞧见了小狐狸和东华两人间隔着山高 水远的一个小动作。旁的人自然没注意到,但连宋君何等眼明心细,自然看到凤 九她一破阵便将目光投向了观礼台上,而台上最上座的帝君则换了左手撑腮,对 着她淡然地比了个口型,这个口型却分明说的是“打得漂亮”,小狐狸的嘴角就攒 出个得意的笑,又费老大劲将笑强压回去,谨慎地将目光收回合虚剑上,等着她 老爹颂词的当儿,还装作无意地扫了眼四周有没有人注意他们。
  大大庭广众之下和心仪之人眉来眼去这种勾当,花花公子连宋君回头一想,自 己竟然从未做过,顿时觉得简直枉担了一个情圣之名,不由得将目光投向观礼台 缘挤坐着的一众天庭小仙身上,在里头挑出成玉元君的影子。成玉元君自从扎根 在台缘上那把椅子里头,一直在同旁边的司命星君探讨核桃究竟有多少种吃法, 探讨得甚有兴致,一眼也没回头瞟过他。
  连宋君愣愣看着那个背影好一会儿,有些感伤,有些忧郁。
  连宋君正忧郁在兴头上,抬头一眼瞟见大太阳底下,缓缓悠悠飘过来一大片浓 云。待识出这朵浓云后头隐的是谁,他顿时不忧郁了。今日这种阵仗竟然还能遇 到个来砸场子的,连宋君摇着扇子靠坐在座椅中,觉得有点意思。
  凤九彼时正托手将合虚剑送进圣峰之中。尚未丢手的时节,瞧见这片越行越近 的浓云,不由得缓了一缓。便在这一缓之间,听闻浓云后传来一声笑:“果然是场 诸神共飨的盛会,不过凤九殿下这段兵藏之礼,依聂某陋见,似乎还缺了一个步 骤。”雾影散开,一身缫丝貂毛大氂的男子手里头捧一个暖炉,被一众侍从簇拥着 含笑浮在云头。
  这世间唯有一个人,让凤九一看到就忍不住替他觉得热得慌,这个人就是玄之 魔君聂初寅。这个时刻出现在这个地方说上这么一通话,聂初寅摆明是来踢馆的 。不过白家一众长辈都在,凤九自觉此时无须她这个小辈强出头,收回剑匣子抬 眼去瞧她老爹白奕。
  青丘诸位长辈中,最会拿面子功夫的还得算她老爹,礼台上的妙乐停下来,她 老爹白奕一脸如沐春风的表情:“本君尝听闻魔族一贯潇洒不拘礼法,却不想玄之 魔君这一派倒是重礼得很,今日我们青丘在自家地盘上行一个古礼,还累玄之魔 君大驾来提点一二,真是惭愧惭愧。”
  聂初寅眼光微动,脸上却仍含着笑道:“白奕上神此言差矣,提点二字真真折杀 聂某,不过是聂某曾观过青丘两场洪荒时代的兵藏之礼,心中甚为仰慕罢了。尤 记得从前试剑后皆有一场比试,允同辈之人向新任的一荒之君挑战,令人心驰神 往,可为何今日轮着凤九殿下的兵藏之礼,却在试剑后便直接藏剑了呢?”
  聂初寅究竟想如何,观礼的诸神茫然地依旧茫然,明了的已然明了。
  从前青丘的兵藏之礼确有同新君比试这一环,同辈的仙者皆可挑战新君,倘输 给新君便输了,也没有什么,但赢了新君却能得新君一个许诺。相传白止帝君立 下试剑比剑这两环,前头一环是为勉励新君即位后上进,后头一环更是为激励白 家儿郎自小便在同辈间拔头筹。因得不了这个头筹便要以新君的身份输人一个许 诺,代价忒大了,是以白家的崽儿们虽然个个都是被放养长大,最终还是一一成 才了。白止帝君四个儿子皆被如此折腾过,轮到小女儿白浅时,却因帝后不忍, 怜她是个女儿身,天天去白止帝君眼前哭,哭了俩月哭出来白止帝君一点恻隐之 心,就将兵藏之礼中比剑这一环截掉了,且默认此后青丘再出女君,其兵藏之礼 比之男子均可截掉比剑这一环。
  折颜上神微微侧身去问坐一旁的白止帝君:“兵藏之礼既是新君即位后的传统大 礼,若法则上有所更改,必得在青丘的礼册上亦改一改才能在八荒作得了数,你 不会一直忘了改罢?”
  白止帝君抚着额头道:“青丘不大重礼你也晓得,此事我的确忘了。”
  折颜上神又道:“那。。。。。。能挑战新君的同辈之人,你是否也忘了限定只能是青丘 的神族了?”
  白止帝君含糊道:“前几场礼均是在洪荒上古,彼时世风淳朴,魔族哪有这个心 眼来讨我的便宜,这个上头我有疏忽也算不得突兀。”
  折颜上神叹息一声道:“因你这个忘字和这个疏忽,说不得今日便要让聂初寅讨 得一个大便宜,且于情于理你还说不出他什么。”
  白止帝君皱眉道:“他比九丫头长七八万岁,若下场同九丫头一比,岂不是欺负 小孩子闹笑话,想来不会有这个脸皮罢。他带的随从里头,我看未必有谁打得过 九丫头。”
  折颜上神未再接话,二人各端了杯茶润嗓子,目光重转向半空的云头,正听闻 聂初寅道:“既然青丘的礼册上兵藏之礼的法则未曾变动,今日便该有一场比剑, 聂某早听闻凤九殿下一身剑术出神入化,聂某亦是醉心剑术之人,不知可否与殿 下切磋两招?”
  白奕方才还如沐春风的一张脸顷刻堆了层秋霜:“即便该有一场比剑,魔君同小 女也当不得同辈二字,又何谈切磋,还请魔君自重。”
  眼见白奕言谈间被逼得动了怒,聂初寅笑得真心:“凤九殿下乃是青丘的孙辈, 聂某亦是第三代魔君,从这个位分上说,聂某同凤九殿下实属同辈。聂某不过醉 心剑术罢了,诚心同凤九殿下切磋一二,虽是比试,但聂某身为魔族之后,绝非 输不起之人,难不成凤九殿下身为神族之后,竟是输不起的人吗?”
  从庆姜算起,聂初寅确然该算第三代魔君,但魔君之位素来靠的是拳头而非血 脉,照这个来说他和凤九同辈着实牵强,但即便牵强,认真去辩终归落了下乘。 再则原本是族内一场比试,他这么一说却成了两族之后的较量,神魔两族近年虽 修得睦邻友好,终归在根上带了罅隙,聂初寅这么一挑拨,四海八荒看着,凤九 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了。
  观礼的神仙们真心实意担忧者有之,看好戏者亦有之。前者以暗中思慕凤九至 今的沧夷神君为首,后者以东华帝君的义妹知鹤公主为首。
  折颜上神瞟了眼眼前的态势,无可奈何瞥向白止帝君道:“你看,你又估错一回 ,古来成大事者都不大拘脸皮,脸皮这个东西着实可有可无,聂初寅他这是铁了 心不要脸决意以强凌弱和九丫头打一场了,想来是要拿青丘一个承诺在他成大事 时好用在刀口子上。可惜你一向却是个要脸皮的人,这个闷亏只得吞进肚子,让 九丫头上场意思意思同他过两招吧。”
  白止帝君将茶杯搁在案上道:“先让九丫头上去同他过两招再说。”话间向白奕 颔了颔首。
  白奕得了自家老爹的态度,在聂初寅越发真心的笑容里头,满面寒霜地将凤九 从草阶顶上召了下来。
  比之老爹心中吃了闷亏且不得倾诉的悲愤,凤九显得十分从容。台下诸位除了 些许不懂事的小神仙看着她满怀期待,稍懂事些的都晓得聂初寅她绝计是打不过 的,她没想着非要逞强打过他给神族争一口气,因此心中很淡定。
  凤九淡定地打开剑匣,淡定地抽出合虚剑,又淡定地朝搁了手炉手里头亦提着 一把剑的聂初寅比了个请,口中道:“赐教。”此种对手并非什么时候都碰得上, 虽注定打不过,好好打一场却必定有收获。
  台上一时剑花纷飞,长剑游走间翩若惊鸿宛若游龙,剑击之时偶有火花飞溅。 第十招过,聂初寅的铁剑直直比在凤九喉前,一滴汗从凤九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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