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风华录-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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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上如今大半都空着,只放了谢璞连日来默写的书籍,余下的待往后再添置。墙上挂着书帖与画卷,看上去很是文雅,角落里却悬着二人惯使的弓和横刀,又增添了几分铮铮之气。左耳房是郎君制弓雕玉的工坊,右耳房是铺满青砖修了浴池的大浴室。左右厢房暂时作库房使用,分门别类放着日常会使的绸缎皮毛珠宝头面等物,后罩房则封存了另一些不常用的嫁妆并作为婢女们的起居之地。贴身婢女思娘与念娘合住一间,几个年纪尚幼的婢女四人一间,再空出一间备用。
两人时走时停,在正院中逛了一圈之后,又穿过月洞门前往后头的园子。假山活水、花木亭亭、茂林修竹、亭台楼阁样样齐全。虽然并不算轩阔,却因布置得当的缘故,很有几分不同的景致。
“外院除了正堂那个大院子,便是演武场以及两个客院,每日早晨咱们都可照常去习武。不过,我那几个随身带的部曲也住在外院倒错房中,他们也会常去。正院后头还有一个院子,可留给祖父祖母过来住。园子里的楼阁收拾收拾也能住人,玉郎、秋娘与憨郎他们都尽可来住下。”谢三郎牵着自家新妇,往回漫步而行,“原本外院、内院还有几个小院子,让我给拆得一干二净,一半修成了演武场,一半修成了园子。不然,原本的园子简直小得不忍心看。如今,倒是勉强能住得罢?”
“不过是个三进的小宅子,却是样样俱全,确实已经很不容易了。”李遐玉弯了弯唇角,“原以为咱们很快便要回家去住,你不会为这座宅子费什么心思,如今看来,却是暗地里下了不少功夫。若我不在这里多住些时日,岂不是对不住你这一番心意?”
“既然已经买了下来,自然有事无事便休整一番,也算给咱们一家寻个旁的住处,偶尔能够散一散心。”谢琰回道,有些轻描淡写,“你安心罢,于我而言,这宅子并不能算什么。我心里也确实不在意那些旁人的闲话。住在岳家又如何?若是回家去住得更舒服些,便尽早家去,总好过让你孤孤单单地守在这座宅邸里。横竖往后若是有了余财,我必会购一座三路七进的大宅第,当作咱们的家来仔细布置。如今没有给咱们的孩子留什么空院子,那时候便正好给他们多建几个院子。”
“你未免也想得太长远了些。”李遐玉笑了起来,“三路七进的大宅邸,那得添多少人才能住得下?区区几个人便住进去,宅邸空空落落的又有何趣味?每一回去十娘姊姊那里,便觉得有些凄清,我倒是宁愿去庄园里歇着呢!”
“到时候你再养上百个女兵,成日带着她们操练起来,不也热闹许多么?而且,有三四百女兵陪着你,我无论身在何处都能安心一些。你带着她们也自在,随时随地都能出门。若是想在漠南漠北驰骋一番,或者剿一剿马贼山匪,亦是大可无妨。”
“这倒很是。咱们家的婢女,若是不会武怎么能成?婢女部曲仆从加起来,也有不少人。犹如在庄园中一般,处处都有人声,倒也不怕冷清了。”
“咱们再生三儿两女,教他们娶亲招婿,都住在家中。几十年后儿孙满堂,恐怕三路七进的宅邸都未必装得下了。那时候便在旁边再买个大宅子,中间打通了。六路七进的大宅邸,总该什么都装得下了。憨郎、玉郎也住在邻近,加起来可是数百人的大家族了。到得那时,莫说是陈郡谢氏,便是弘静李氏、怀远孙氏的名声也会传得远了罢?”
“寒族晋为世族,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氏族志》修完之后,那些顶级门阀何曾认过?况且,弘静李氏、怀远孙氏,听起来似乎并不响亮。等……等等!!谁……谁要生三儿两女?你倒是想得齐全。按我说,一双儿女好生教养长大便足够了。再者,儿女都是缘分,半点勉强不得。你莫要想得太多,免得日后倒是容易失望。”
“好罢,全凭你喜欢便是,一双儿女自然也极好。我只是觉得他们有些孤单,能成双成对便更好了,总也有人作伴不是?你想想,你孤零零地带着玉郎好些,还是有我、憨郎与秋娘与你们作伴好些?”
昨日才新婚的新婿新妇很是一本正经地畅想起了往后的生活,越说越是精神。直到回到内堂之后,依旧意犹未尽。廊下已经设了行障遮住寒风,火盆红泥火炉都准备妥当。李遐玉坐下之后,饮了一口温热的酪浆,这才觉得腹中竟是十分饥饿。谢琰恍然想起两人并未用朝食,便立即命厨下再备些容易克化的吃食来。
“原本宅子里有多少仆婢?都是祖母从老宅中拨过来的,还是你新买的?待会儿让他们都来见一见我,免得还须得你去安排这些内宅事务。”李遐玉道,又吩咐给她插戴好梅花串的念娘,“遣人去客院瞧一瞧,大兄是否已经醒过来了。若是起身了,便请他来此处,与我们一同吃酒炙肉罢。”
此时,庭院中的青帐已经拆除了,里头的陈设也都挪进了内堂。谢琰瞧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原处,回味起昨夜,倒是颇有几分惆怅:“不如留着也好。在帐篷里住着,倒也别有趣味。偶尔住上几日,亦无不可罢。”
“……青帐哪里能留着?”李遐玉脸颊微红,瞥了他一眼,“你若是实在喜欢得紧,日后再搭建就是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兄弟暂别
以红泥小火炉煮着剑南烧春,又有炭炉烘烤羊肉,安息茴香的奇异香味勾得腹中馋虫蠢蠢欲动,酒香浓烈更令人禁不住想要尽快品尝。除此之外,食案上还摆着易克化的清汤饼、豆粥、羊乳羹、驼蹄羹,以及七返糕、古楼子与芝麻胡饼等。一身青衫的新婿饶有兴致地翻动着炙羊肉,丝毫不在意浑身沾染上的腥味;穿着红衣的新妇则笑弯着双眼,时不时替他洒上些酱料,举止之间亦很是随意。
“娘子,这炙羊肉应是腌制好的,若是再洒些盐,怕是味道太重了罢。”
“我倒是觉着如此方是正好,不信你尝尝?”
“不,娘子说得对。娘子可是曾去厨下学了数个月厨艺的,某自愧不如,自然都听娘子的。有娘子襄助,想必这些炙羊肉的滋味定是上佳。某可得多炙一些,免得咱们吃得不够尽兴。娘子如此劳累,到时候也须得多进一些才好。”
“安心罢,我必不会与你抢。”
当谢璞过来时,所见的便是二人一派悠闲自在的场景。分明是昨日才成婚的新婿新妇,却丝毫不见生疏羞怯,举手投足默契非常,言语之中又带着小儿女情浓时的意趣。谢大郎不由得回想起当年自己新婚时分,亦曾自诩为神仙眷侣,却到底不比得眼前这般惬意畅快。此时此刻,说什么君子远庖厨或者不够庄重之类的话,显然是十分多余的。想到此处,他索性也不再去想世家大族的那些繁杂规矩,展颜一笑,拾阶而上。
“拜见大兄。”李遐玉起身向他行礼。谢琰忙着炙羊肉,一时抽不出空暇来,便只是拍了拍身旁的席位:“大兄坐下罢,且尝尝我炙羊肉的手艺。”他嘴角含笑,动作十分随意,并不似前一段时间那般克制,却让谢璞觉得亲近许多。
“大兄先进些清汤饼垫一垫罢。昨夜刚醉酒,如今腹中空空,可不能先吃什么油腻之物。”李遐玉道,命婢女再端来小食案,放在谢璞跟前。“大兄可别怪我们失礼才好,实是方才见白雪红梅之美景,便想试一试在廊下进食观景。煮酒风雅,炙肉却是俗事,然而大俗大雅,相配起来亦颇有趣味。”
“在自己家里,又不必拘泥于什么俗事雅事,随性尽兴便足矣。行军时也常炙肉来吃,手艺渐渐练出来了,大兄尝尝罢。”谢琰接过话,“剑南烧春味道足一些,也适合炙肉时饮用。”说罢,他便将炙烤的羊肉切几片下来,堆在一旁的瓷碟中。那炙羊肉片薄厚适中,肥瘦相间,边缘处微微卷起来,瞧着竟是色香味一应俱全。
谢璞举箸夹起吃了几片:“果然不错。”昨夜他待客挡酒,确实醉得狠了,并不适合用油腻之物,于是又转而啜了几口清粥压了压,这才继续品尝。谢琰将剩下的羊肉炙完后,便洗净了双手,与他斟酒。兄弟二人随意地喝着小酒,吃着炙羊肉与佐酒小菜,李遐玉也跟着喝了几杯。
“转眼间,我来灵州便已有十余日了。能亲眼得见你成家,心中已经十分满足,也不枉我奔波这一回。”谢璞道,“虽说有心想与你多待些时日,不过,到底还是放心不下留在长安的妻儿。故而,我打算明日便启程返回长安。”
对于他的决定,谢琰其实并不意外:“八年不曾见,我原本也想留下大兄多住几日。不过,大嫂与侄儿都在长安,也难免大兄有些不放心。明日到底有些太急了,且如今的天候骑马赶路太难熬了,不如让我们略作准备如何?”
李遐玉微微一笑,接道:“三郎说得是。总该备下几辆轻便的马车,再多派些部曲沿路护送才是。我还须得准备些土仪给大嫂与侄儿呢,大兄且宽限一两日罢。灵州特产之物很是不少,很该让大兄多带些回长安才好。”如贺兰山产的滩羊皮、狐皮等毛皮,以及西域产的毡毯、葡萄酒、香料等,都是上等之品。
“你们无须太过费心。”谢璞摇首道,“眼下你们过得也并不容易,不须如此客套。不然,我这个什么都拿不出来的长兄,岂不是更无地自容了?”
谢琰挑起眉:“大兄此言差矣。不论怎么说,我也是有俸禄职田的,又有娘子替我经营打理,过日子也尚算宽裕。不过是送些土仪而已,平日里打猎也积攒了不少皮毛之物,家中又酿了葡萄酒,再买些香料便足矣。此外,我会多备上一份,请大兄带回去捎给母亲。也不必提我与元娘的事,权作心意罢了。”既然已经成婚,那么有些常人看来该尽的孝道心意,也该渐渐补全起来。何况,他是三兄弟之中唯一入仕的,又已经成家,该孝敬的东西,自然分毫都不能少。一方面算是维系家人之间岌岌可危的情谊,另一方面亦是不能给母亲任何发难的借口。
谢璞怔了怔,释然笑道:“成了家之后,你行事果然便周全许多。也罢,就当替你走一遭就是。回头,我再让你大嫂备些长安的土仪,让部曲捎带给你们,也算是今年的节礼。日后逢年过节,也该走动起来才是。”
“大兄说得是。”李遐玉笑道,“这些都是我分内的事,头一遭可不能出什么差错。”说罢,她便起身去了内堂,列起了土仪的单子。土仪归土仪,按理她这做长辈的,至少该给谢家小郎见面礼才是。于是,她命思娘与念娘开了后罩房库房,将不常用的嫁妆箱笼都抬出来,挑了个金镶玉长命锁项圈,并上好的徽墨一盒、一方石砚。此外,她还给小王氏这位长嫂备了个镶嵌红宝的虾须镯,并十张洁白无瑕的狐皮,以及西域传来的蔷薇香露一瓶。
“元娘,这些礼是不是重了些?”思娘忍不住问,“毕竟方才大郎君也说了,不必送礼。”
“大兄替三郎考虑,我也不得不为三郎考虑。”李遐玉回道,“谢家娶妻,以我的门第最低,然而娘家官阶却是最高,嫁妆大概也是最为充裕的。毕竟我是四品折冲都尉家的孙女,若是给出的礼物太简薄,不免教人轻看。当然,亦不能太过厚重,否则大嫂或许还以为我是寒门小户出来的,根本不懂什么规矩,只会显摆呢。”
“是奴想得太简单了。”思娘惭愧地低下头,“奴还想着日后作管事娘子,替元娘分担内宅事务,却连这种人情往来之事都不懂得。”念娘在一旁笑道:“人各有所长,你算账的时候何等精明?这种人情往来之类的事,便尽管交给奴便是了。更要紧的事,是尽快将底下几个小丫头教出来,也好让她们早日独当一面。到得那时,元娘就不必为内宅中的事烦心了,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奴们去做。”
李遐玉笑望着她们,打趣道:“可不是么?若是你们不教出几个可心的小婢来,我可不能将你们放出去成亲。你们也须得着紧一些才好,免得教某些人望穿了秋水,私下怨我棒打了鸳鸯,迟迟不肯成全。”思娘与念娘本便比她年长,早已到了该成婚的时候,也各自有了心心相映的意中人。两人都相中了部曲,也在她跟前过了明路,只等合适的时候放为客女(部曲妻女),当色成婚。她们二人是她的心腹,她也有心日后将她们彻底放为良人,主持外头的事务。不过,眼下尚缺少得用的心腹之人,只能暂时留在身边听用。
两个婢女闻言,皆红了脸。这个嗔道:“奴们原是不舍得元娘,才想一直留在元娘身边。若是元娘也舍不得奴们,便是不成婚,一辈子作元娘身边的婢女,日后给小郎君小娘子当傅母,心里也欢喜得很呢!”另一个也道:“只要元娘发话,就让他们等一辈子罢。元娘身边的位置,奴还舍不得让给其他人呢。”
“拆散两桩婚事,那可是造了大孽。这种事我可不能做。”李遐玉抿唇笑道,“何况,我连嫁妆单子都给你们备好了,一人八抬,难不成还留给别人?”
主仆三人一面互相打趣,一面将礼物收拾出来,十分利索。而内堂廊下,谢琰与谢璞继续漫不经心地饮酒谈事。
“年后,又该是省试之时了。大兄此番出行,恐怕也误了备考罢?希望大嫂可别怨我才好。先前我曾提议大兄放弃进士去考明经,大兄如今考虑得如何了?”
“……今年既然已经过了府试,那便再去考一回进士。这也是最后一回。明年,便考明经就是。此前是我想得岔了,无论如何,能够入仕才是最为紧要的。若是当真有才干,便是从正字一路往上走又如何?想来,取中之后,母亲也总不会闹着让我重考才是。”
“希望如此。”谢琰却不似兄长这般乐观,淡淡地道,“大兄在吏部关试结果出来之前,还须得小心一些才好,免得横生出什么枝节。此外,也总该接触一些实务,方能真正提升才干。当今圣人身边,从来不缺惊才绝艳之辈。吾等唯有脚踏实地,才能令人高看一眼。”
“你说得是。夸夸其谈与言之有物,相差的唯有真正的见识。”
“若教我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