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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保镖1997-第17章

小说: 保镖1997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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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庆祝活动在唐人街街口举行,先由华人商会会长与领馆馆长致辞,再而是噼里啪啦一阵鞭炮响,街边人敲锣打鼓庆贺中国新年,舞狮的小哥一个赛一个灵活,梅花桩上飞来荡去。连方女士也看得入神,一时鼓掌,一时又瞠目,走进自己的戏里,窥见某年某月某日,也曾与身旁小童一个样,探着头看稀奇。

    楚楚被人群包围,人人脸上喜气洋洋,都不知道喜从何处来,仍然一个个争先恐后地笑,一场从众地不知缘由的狂欢。

    她忽感寂寞,再是喜庆也改不了内心的孤独苦楚。

    你你我我,每一个人,注定是孑然一身。

    第二天有神秘客登门。

    大约在午后三点,祖孙三人正在喝下午茶,谈起楚楚的游泳技能,连许如双都不得不服。“我再练二十年也很难游过你。”

    方女士说:“我家也有一条美人鱼。”

    许如双当即接口,“红烧还是清蒸?”

    “先把你沾酱生吃。”

    此时传来汽车马达声,在院外小路一共三两,前后都是小轿车,中间一辆“子弹头”,都是黑漆漆一整片。

    很快有人来敲门,姜小姐站在门前与一位高头大马黑衣保镖交谈,回过头为难地望着方女士,欲言又止。

    方女士略微点头,“请他进来。”

    两位保镖先进门,黑墨镜后头眼珠转动,x光一样将整栋楼都扫清。

    “方芳——”人未近,声已达。

    “卢先生。”

    “卢先生?我们两人用得着客套?”那人操一口漂亮的京片子,儿化音上翘,语速也快,越是听越觉得有趣。而他的黑色呢子大衣盖过小腿,背脊挺直,身形匀称,唯一头银发揭示岁月年轮。

    江楚楚从来没见过这样英俊的……老头。

    不对,应当说是老头儿。

 第24章 故人

        第二十四章故人

    卢先生谦和有礼,向包括姜小姐在内的每一个人打招呼问好。

    方女士作介绍,“这是我的外孙,如双。”

    “你好。”

    “您好。”许如双上前与他握手,怪腔怪调地学了一句北京话。

    再到楚楚,“这是外孙女,阿楚。”

    卢先生笑道:“水灵灵的小姑娘,真像你当年,再扎两个小辫儿就更像了。”

    “您好……”她略显拘谨,不知道卢先生是何方神圣,凑头到脚都透着“不普通”。

    “好好好,好的很呐。”他从兜里拿出两只红包分别递给许如双同楚楚,“两个小朋友拿着买糖吃。”

    楚楚捏着厚过记事本的红包忙不迭道谢,许如双编个理由拉她上楼,恨不能原地消失。

    两人窝在许如双房间内看电视,她拧着眉毛发愁,“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卢先生……”

    许如双背靠沙发,一双腿架在茶几上,懒成一滩烂泥,“你当然见过,如你稍微多一点点政治敏感度,恐怕已经对他如雷贯耳。”

    “什么?”

    “没什么,吃你的牛奶糖吧。”神神秘秘,欲言又止,真是讨厌。

    卢先生直到傍晚才走,方女士不知是否情绪低落,将自己关在书房不肯应声。因而楚楚被姜小姐“抓壮丁”,由许如双与姜小姐双双投票,决定由她去敲书房门。

    “咚咚咚——”她瞪一眼站在走廊看好戏的许如双,提一口气,“外婆,到吃饭时间。”

    隔了漫长时间,或许是五分钟,屋内才传来一声“请进”。

    楚楚背后受敌,被许如双用力一推,无法避免地闯进书房。

    她撞见夕阳下一片落寞的影,是树梢上落下的最后一片叶,带着前生的记忆深埋入土。

    迎面扑来的是无法化解的孤独,一生中她与他来来往往不停,从生到死却始终是你孤身一人。

    方女士几乎是从梦中醒来,梦里梦外或甜蜜或心酸,都已是过眼云烟,泯灭于白茫茫大雪,再也无总计可寻。

    “外婆……”她低声呼唤,未敢轻易打扰。

    方女士低头拭泪,抬头面对楚楚,仍是微笑,签她手,“人老了就是爱想过去,过去的事,过去的人……历历在目,就像昨天刚刚发生,可惜我已经长满皱纹,连走到厕所都需要护工帮忙,更不要提出门去追。”

    楚楚低头望着方女士,几经犹豫终于开口,“外婆,卢先生是……是从北京来?”

    方女士粲然一笑,恍然间仍是少女模样,“我二十岁时也曾经是左翼青年,在加拿大参加□□还不够,非要去中国领略社会思潮,我去北京大学念社会学系,小卢是我的班长。”

    时光久远需得仔细搜寻,她转过脸向外,隔着玻璃心伤多伦多郊外雪景,亦想念起纯洁无垢的年华,“他那时候天天借我笔记、替我补习中文,又要带我参观老北京,我一时心软才给他机会,礼拜天骑着自行车在后海闲逛,再一时心软,初吻都献出去。”

    “可惜那时候结婚要看成分,我呢,到底是理想破灭,几经周折才回到多伦多,从此后断了联系,四十年……没想到他还会来,没想到他还记得方芳这位‘走资派’。”

    “那……你们后悔过吗?”

    “后悔什么?后悔当初我没有咬牙留下?还是他不能跟我一同回到加拿大?”方女士无奈摇了摇头,“早几年也曾经后悔,现在看,路都是自己选,哪一条会更苦?我不晓得。我只知道当年跟他一道上学,没有黄油也没有面包,照样是天天开心,没有一分钱烦恼。”

    方女士轻轻叹一口气,看着楚楚感慨道:“四十年,谁猜到是四十年?如果一早知道离开就没机会…………”

    楚楚窥见她眼中盈盈泪珠,渗透这四十年悲欢离合。

    从前的故事不忍淬读,正在发生的现在挣扎踌躇,谁有勇气孤注一掷?

    大约只有在江楚楚这样的年纪这样的身份,才有一身孤勇扑向火堆。

    晚饭气氛低落,连许如双都不敢多说,大家吃晚饭匆匆上楼,各自有各自消遣。

    楚楚回到房间,那只彼得兔靠在床头瞪大眼望住她。

    她伸手弹它额头,“看什么看,讨厌鬼!”

    再一回头,又对上彼得兔的小眼睛,令她想起它的原主人肖劲,呆呆傻傻简直一模一样,多看一眼都满肚火。

    她气鼓鼓扑向床,嗷呜一下抓住肖劲在多伦多的化身——彼得兔。

    “你知不知道你总是一句话不讲,让我好难受。”还是没回应,她已经做好架势,这一回弹它脸颊,看他疼不疼,“你中意黄茵茵小姨?她好老啦,我比她年轻,又比她靓……”

    想起来低头看领口,更咕哝说:“搞不好胸都比她大,她看起来瘦瘦小小,肯定也是飞机坪。”

    “难道你就是中意平胸?”一说出口自己都吓一跳,立刻出手扇他耳光,左一下右一下,“你这个变态咸湿佬,中意平胸不会摸自己?有必要交女朋友?”

    扇到手累,再继续按住彼得兔四肢,严刑逼供,“说,你是不是……是不是……”快出口的话已超尺度,她不得不咽一咽口水,再环顾四周,确认房间没有其他人才阴沉沉说道,“你是不是早就已经暗恋我?来应证保镖是假,处心积虑接近我才是真!”

    …………

    有人应就有鬼。

    还要怪暖气开得太足,熏得她面红耳赤。

    “怎么不说话?害羞啦?”她捏住彼得兔两只长耳,在手心里慢慢捋,“不说我就开除你!”

    …………

    安安静静,无声无息。

    突然间多出一具低沉男声,彼得兔也被人按住猛点头,“是的是的,阿楚,我十年前就爱上你,蒋的事情都是误会,我心里永远都只有你一个。”可惜这声音太熟悉,还带一丝丝女气,“阿楚,iloveyou;嫁给我吧!”

    “哼!我就知道是这样!”小公主骄傲地抬起下颌,自导自演入戏太深,止不住嘴角上扬,一个人也能high到至高点,一回头眼神犀利,食指指向彼得兔鼻头,“但是谁说要嫁给你?我才十八岁,还有的挑呢!你慢慢等吧!”

    等够五秒钟,她或是怕彼得兔心灰意冷,因此抽空安慰它,“这种事情等二十岁再说啦,到时候我会认真考虑的ise;ok?”

    适时轮到“肖劲”登场,“好的阿楚,我一定等你。”顿了顿,大致实在考虑措辞,“我真心爱你,爱你一万年!”——故作低沉的男声陪伴她演完一场独角戏。

    唉……我们的“新晋女演员”翻过身仰躺,望着屋顶古老吊灯长长叹气。

    彼得兔也被她抱在胸前,无奈伴着她一道患得患失,“曾经有一份真挚的感情放在我的面前,我没有好好的珍惜,等到失去后,我才后悔莫急!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老天能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会对那女孩说三个字,我爱你……如果非要加上一个期限的话,我希望是一万年…………”

    背完台词再当观众,“一万年?到时候江楚楚三个字都已经消失在宇宙。”

    “我才不要像外婆同卢先生一样,一分手就是四十年,等到满头白发再相见。等我白头发,搞不好你都死好久了,肖叔叔。”彼得兔又被她提起来,举在半空摆弄,“喂,我问你意见你怎么不出声?”

    怎么会出声?

    都因她隔着太平洋嘟嘟囔囔念紧箍咒,肖劲向饮过一桶黑咖啡,失眠到天亮。

    “哼!”她狠狠地把彼得兔塞进怀里,眼神坚定,“总之我已经决定……”

    决定什么?痛定思痛挥刀斩情丝?还是破釜沉舟全豁出去?

    或者还有一千万种可能。

    少女的心思千万不要猜,变化莫测无定律,你拿银河计算机都算不出确切结果。

    最好办法是……

    随她胡闹。

 第25章 回港

    第二十五章回港

    二十八天假期转眼就过。

    有朝阳就有落日,有人蓬勃向上就有人日薄西山。

    许多时候,方女士望住窗外一动不动,谁与她说话都是支吾。没人了解她在人生末尾无望求生的心境,人人都以为她想的是终极奥义,命运传奇,然而不过一支糖葫芦,装载着她对于童年对于故乡短暂且片段式的记忆。

    叶落归根,无非如此。

    从前年少,也曾腹诽长辈迂腐,唯有亲身经历才得改观,

    “我死后,你回一趟北京,将我的骨灰带到八宝山公墓,要与我的祖父母葬在一起。”这一席话她只能单独交待许如双,不然被江楚楚听见,爱哭鬼一定哭得天崩地裂日月无光。

    年轻真好,有丰沛的眼泪可供感动、咆哮的愤怒借以声张、灵活的肢体张扬快乐、丰富的胶原蛋白撑起微笑。

    喜怒哀乐,通通理直气壮。

    临行前,楚楚仍旧舍不得离开多伦多。

    “我想陪着外婆。”

    “你妈咪召你回去,一定有她的安排。”

    “凭什么事事都要听大人安排?我难道不能自己做一回主?”她想了想,说出实情,“外婆,我不放心你……”

    “有什么可不放心?马上全世界就要对我彻底放心。”她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命,竟然可以拿来玩笑,轻描淡写,“好啦,你的心意我都明白,不过我习惯独来独往,走时也懒得应酬,更怕你哭,到时候上帝都被惊出冷汗。且我有如双作伴,他会把事情都料理好,你只需要等他电话。”

    楚楚看一眼许如双,捏着裙子愤愤不平,“妈咪是不孝女,不要说飞来多伦多,到现在就连一个电话都不打。”

    “我伤害过她。”

    “她早应该原谅。”

    “原谅只能由受过伤的人来说,外人讲什么应当呢?又不能感同身受,讲出应该两个字就已经很伤人。”方女士轻咳一阵,继续说,“阿楚,千万不要学道德卫士,镇日站在珠穆朗玛峰上对其他人指指点点。”

    她不由得泄气,“好,我知道错,今后尽量保持沉默。”

    “乖——”方女士伸手抚摸她娇嫩饱满面颊,目光柔和,满是慈爱,“听讲你爹地妈咪已经为你安排婚事?”

    “对,他们恨不得拿我换黄金期货。”

    “听我说,如果你不愿意,就来多伦多,如双会照顾你。”

    “外婆…………”

    “至少还有一个不称职的长辈为你留下少许遗产,阿楚,经济独立才有自由,现在你随时可以自由,祝贺你。”

    “外婆…………”果然,她眼底晶莹泛泪光,接连有温热水珠落在方女士手背,“多谢你…………”

    许如双隔着大理石茶几带来特殊安慰,“别哭了,再哭邻居要打电话报警,以为我天天对你使用暴力。”

    楚楚难得一次没有顶回去,而是说,“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外婆。”

    “放心——”不耐烦,拖得老长。

    “都叫我放心,好像我才是啰啰嗦嗦更年期妇女。”

    许如双最受不了话别场面,抄起车钥匙,同时取走行李箱,“该走了,再不走又要改签下一班飞机。”

    楚楚弯腰拥抱轮椅上的方女士,两人更像老友,互道珍重。她挥挥手,她微笑,离别消失在堆雪的拐角,一阵风慢慢散开,散开飘摇如许的人生,吹灭垂垂挣扎的烛火。

    该用什么祭奠离别?

    唯有流着泪的微笑。

    又是将近二十小时飞行时间,落地时正是早八点,这座城仍处在苏醒的懵懂中,依稀有人声车声远远离开耳膜。

    楚楚推着行礼在人群中张望,她期待的是“彼得兔”,然而出现的确是“大野狼”。

    程嘉瑞穿着浅蓝色衬衫带着无框眼镜,轻笑着向她走来。

    他目的明确,一步不停。

    她挫折落败,胆战心惊。

    “阿楚。”他最先捧起她的脸,仔仔细细验货一般研究完毕,尔后皱着眉毛说,“怎么瘦了?”

    楚楚照旧低着头不看他,小声嘀咕,“瘦了不好吗?胖瘦都要管?”

    程嘉瑞笑开了,揉了揉她的脸,似长辈对晚辈,“好,不管你。长时间不见面,连拥抱都没有?不怕我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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