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草碧-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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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安现在哪里还有风流少年郎的模样,脸上、脖子上都是成块的红疙瘩,就连眼皮都肿了起来,好端端的一张俊俏的脸庞红肿的像个馒头,秦氏看的十分心疼:“大夫,我儿这是怎么了?”
不等大夫说话,门外又接连急匆匆走来几人,秦氏闻声转头,说道:“你们且看看,十二郎好端端的就成了这模样,真是要心疼死我了。”虞伯钦皱眉上前,握了握幼子的手,看到他手背上也红肿着,更加心疼,问道:“十二,能跟阿爹说说话么?”
虞安浑浑噩噩地点了点头:“阿爹,我痒……”
虞伯钦说道:“你忍忍,别挠,抓破了会留印子。”
虞安点了点头,又吃力地问:“六哥怎样,有没有不舒服?”
“六郎怎么了,难道六郎也生病了?”
虞安迟疑道:“我怕六哥跟我一块碰着什么脏东西了……阿爹,六哥没事吧?”
秦氏见虞安脸上红肿,几乎看不出本来俊俏的面容,忧心道:“你别担心,阿娘这就让人去看看。”说着回头吩咐婆子赶紧去听雨院。结果传话的婆子还没走出内室,就撞上了匆匆赶来的虞闻。
“十二郎!”
看到躺在床上的虞安,即便是一向风轻云淡的虞闻也不由地吃了一惊。消息传来的时候,他才刚从桑榆的院子出来,正打算回房小憩,就看到脚步匆匆的侍娘仆从,拉住一问,才知道十二郎病了。
“六哥。”虞安张了张嘴,“六哥你没事吧?”
虞闻摇了摇头:“六哥没事,倒是你,怎么好端端的就成这样了?”
虞安还想说话,旁边的秦氏赶紧劝道:“十二郎,你还不好,别多说话。大夫,我儿这究竟是怎么了?难不成是家里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作祟不成?”
大夫笑道:“倒的确是有脏东西,却不是作祟,而是病从口入。”
☆、第18章 小庭花(二)
虞伯钦皱眉,跟着过来的五郎九郎也有些奇怪地看着大夫:“病从口入?”
“是,病从口入,十二郎不过是吃了些东西,然后起疹子了。”
一听这话,秦氏赶紧转头去看屋里的侍娘和仆从。阿郑腿一软,直接给跪了。袁氏知道他打小跟着十二郎,忠心得很,忙轻咳两声,询问道:“郎君睡前可吃了什么东西?”
阿郑摇头:“阿叶之前端了茶水给郎君,其他的也没什么了。”
袁氏又去看侍娘阿叶,她急着摇头撇清关系:“那杯茶郎君并未喝!郎君回屋后,只一个劲地在和婢子讲谈家小娘子做的醉虾如何如何好吃,然后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虾是大伙儿都吃了,各个院子的处理方法都差不多,袁氏本也没在意,倒是那大夫听了这话,突然说道:“问题应该就出在这醉虾上。”他顿了顿,又问阿叶,“郎君可有告诉你,这谈家小娘子的醉虾,是如何做的?”
阿叶愣了愣,摇头:“婢子不懂这些,所以郎君说着说着觉得无趣了,翻身才睡的。”像阿叶这种理当是要做个解语花的,但是跟才六岁的桑榆聊出兴趣来后,虞安渐渐觉得自己跟说三句话也回不了一句的阿叶,好像没有了共同语言,于是当时真的是没说两句话,就觉得无趣,睡了。
秦氏又问阿郑,同样也是一问三不知,倒是虞闻出了声,解释道:“那醉虾,是我和十二郎一道吃的,想来那醉虾并没有什么问题,不然我也应当和十二郎一个模样。”
大夫说道:“这个是看郎君自身的身体状况,六郎可知道这醉虾究竟是如何做的?”
虞闻看了大夫一眼,终是叹了口气:“用黄酒和清酱、蒜末姜末腌制,然后生食。那醉虾味道鲜美,当时一道吃的人不下六人,现在看来,只十二郎一人出了问题。”
“这个无恙,且我已经开了个药方叫人去煎药了,回头喝了,再忍忍就好。不过是起了疹子,并不大碍。十二郎只需记得,下回,切不可再碰醉虾。”
一听说醉虾不能吃了,虞安忍不住就难过得叹了口气:“那醉虾鲜美可口,就这样再也不能碰,实在是要想死我啊!”
秦氏被气得笑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肚子:“就你贪嘴!闹了半天,是吃坏东西了,真是不让人省心!”她说完话,又转头去看虞闻,半晌,才又开口,“六郎,你跟我来。”
虞闻颔首,正要同秦氏一道出去,却听见有人急匆匆赶来的声音。
“十二郎可醒了?”
“郎君方才醒了,阿郎和娘子们都在屋里头陪着。”
“醒了就好,大夫怎么说?”
院子里的婆子一直守在外头,只听见屋里的声音说是郎君醒了,至于大夫怎么说却是不知道的,只得摇摇头。
虞闻看了秦氏一眼,绕过屏风,推开门,对着外头一脸忧色的桑榆说道:“二娘。”
桑榆抬首,眉心还微微蹙着:“六哥……”
虞闻走下台阶,伸手牵过她的手,拉着走到门前,低声问:“怎么急着过来了?”
“阿芍吃了醉虾起疹子了,我让她吃了点催吐的东西,然后去歇歇。我怕六哥你们也有不舒服的,就出来说看看好安个心,结果就听说十二郎他病倒了。”
“你院子里的侍娘要让大夫过去看看么?”
“阿芍底子好,吐了之后就好多了,我方才出来的时候瞧见她身上的疹子已经消了一些。”
桑榆说着,跟在虞闻身后进了屋子。一进门,桑榆便觉得屋里人的目光全部投注在了自己的身上,忙低头行了个礼:“叔父,叔母。”
“二娘……”虞安张了张嘴,向桑榆有气无力地招手。
桑榆下意识上前两步,瞧见床边站着的人和跪在地上的侍娘仆从,顿时挺住:“十二郎,你身上还痒么?”
“痒死了。”
“你别挠……要不,你多喝点水,能吐就吐点出来?”
桑榆试探着问,一旁的大夫听了忍不住嗤笑:“这位小娘子看起来还懂些医理。”
嘲讽太明显,桑榆清了清嗓子:“是我的错,不该贪嘴做醉虾的,我没想到十二郎吃了会……”海鲜过敏她是听说过的,没听说河鲜也能过敏的。
“索性十二郎没大事,下回注意便好。”自桑榆进屋后,秦氏一直闭口不语,反倒是虞伯钦看着一脸懊悔的桑榆出了声,“十二郎贪嘴,从小就喜欢胡乱吃些东西,二娘你不用多想。回去吧,这里也没什么事了。”
袁氏看着心底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拍了拍桑榆的手背,低声道:“大夫已经给开了药方子了,你别担心,十二郎本来就吃了一碗的虾,又跑你那吃了其他的,也不一定是你那醉虾的原因。”
桑榆知道袁氏的意思,遂点点头,福了福身告退。
人一走,秦氏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我原当她是个懂事的,如今看来,到底是乡下长大的,不懂规矩!”
满屋子的人低下头,沉默不语。
“她阿姊循规蹈矩,该守的礼都守了,说话做事也是个有分寸的,看得出来当年她阿娘有好好教养过她。你们看看她!晨昏定省是没少,但是也没少勾着十二往她院子里跑!”秦氏说着有些上了火气,“哪家小娘子是像她这样,从不避讳和外男见面的!”
“阿娘……这不关二娘的事……”虞安忍着瘙痒,想要爬起来说话,被秦氏瞪了一眼,嘴皮子动了动,还是躺了回去。
“想想害你起疹子的那碗醉虾再说话!”
“阿娘要是觉得二娘少了些规矩,不妨给她找个女学,让她跟着读些书。”袁氏家里出过秀才,勉强算是书香门第,她瞧着桑榆觉得喜欢,也就盼着这孩子能好好的,那孩子早慧,十二郎的事一出,怕是会觉得住在虞家根本就是在寄人篱下。
“找吧,奉元城内女学不多,你看看有哪个还不错的,就让她过去跟着读些书,成不了才女,也懂些规矩,日后出去了别让虞家脸上无光……”
“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做什么?”
大概是看到幼子脸上担心的表情,虞伯钦咳嗽两声,对着秦氏说道:“那孩子不过才六岁,十三娘六岁的时候还被她阿娘抱在怀里哄着睡觉。那孩子这三年过的不容易。”
“是挺不容易的,成天和一群乡下粗人混在一起。原本瞧着是个漂漂亮亮的小娘子,没规没距的,实在不怎样。”
秦氏还要再说,虞闻突然行了个礼:“伯母,既然十二没事了,侄儿这里还有些事就先走了。”
虞闻一走,虞安也忍不住,翻了个身,大喊:“我要睡了!”
秦氏无奈,只得带着人离开,边走边向大夫仔细询问十二郎的病情。屋子里才刚空下来,床上的虞安腾地做了起来,阿叶想要走上前服侍他,被一脚踹在腰上。
“郎君……”
“你多嘴什么!”
“婢子……”
“气死我了!哎哟……阿郑,阿郑!”
“郎君这是怎么了?”
“痒死了!你帮我挠挠!隔着衣服挠,别挠破了!”
这一边虞十二因为桑榆的事难得地发了脾气,另一边,说着有事结果只是避开秦氏的虞闻,坐在书房里,看着自己的手掌,有些出神。
从在二郎的婚宴上第一次正面见到桑榆时,他就知道,这个小娘子心思细腻、敏感,甚至早慧得有些出人意料。他牵过桑榆的手,六岁的小娘子掌心生着茧子。他在乡野住过,知道这都是经常下地干活的人才有的厚茧。
那一刻,虞闻就开始心疼起她来了。
六岁的小娘子,光是要担负起相依为命的姊妹俩的生活,就已经十分吃力的,哪里还有时间和力气去学什么大户人家的规矩。
虞闻想着,长长叹了口气。
侍娘阿瑶端了茶水进书房,见郎君眉心微蹙,似乎是在想什么事,不由地轻了手脚,放下茶盏,轻声道:“郎君,喝茶。”郎君的书房里平日是不需要下人在旁伺候的,阿瑶放下茶盏就想出去,才刚转身却被叫了住。
“阿瑶,你六岁的时候,在做什么?”
郎君面上的神色看着有些疑惑,阿瑶猜想,多半是为了府里那位小娘子的事。
“婢子并非家生子,八岁的时候被阿翁卖给了人牙子,然后才遇到了郎君。六岁的时候……”阿瑶想了想,回道,“婢子六岁的时候,多半还在乡下老家带弟弟妹妹。”
“可有上过学,跟着先生学过规矩?”
“郎君说笑了,乡下地方的私塾从来都是给男娃子们上学的,村里人都盼着能出个秀才,中个进士,光宗耀祖一下。至于女娃娃,哪里还有地方上学识字,胡乱养到十二三岁,会下地干活,能生孩子,差不多就可以许人家换点钱给弟弟存着娶媳妇用。”
虞闻听着,微微颔首。他过去也在一些乡下住过,有些村子出过进士,民风淳朴,更有回乡的秀才开着私塾,教授娃娃识字做学问,可的确很少会在私塾里见着女娃。想来,南湾村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其实,他倒是不觉得桑榆的举止有多没规矩。只是当家主母的态度摆在那里,如果她不去学那些“规矩”,往后不定会有怎样的挑刺。
☆、第19章 小庭花(三)
因当年“择良子业儒”的决定,虞伯源成为了虞家入仕的第一任。
和父辈不一样的是,到了如今虞闻这一代,业儒的不再只有一人——大郎虞闳子承父业,是个憨厚本分的手艺人;二郎虞阗身体不好,不能考功名,更不可能入仕,平日只能帮着大郎打理账目;五郎九郎都曾参加过科举,不幸落榜,正为了下回的科举考试重新努力中;八郎九郎却是各自有各自的打算;十二郎的年纪不大,准备尝试参加一次科举,试试深浅;至于六郎虞闻,大约是继承了其父的才智,在奉元城,已是小有名气的人物。
其父十六岁至奉元城参加科举考试,并进士及第,次年又考博学宏词科,考中后即刻授官。而虞闻,十二岁入国子监,十五科举即进士及第,而后任秘书省正字,掌管校勘典籍,虽品阶不高,但前途已见光明。
也因为这一层的关系,虞闻知道,秦氏其实一直忌惮着他们母子俩。当年大伯携妻带子到奉元城,只为照顾年少的阿爹,大伯母心中其实有很多不痛快的地方,可碍于大伯的想法,一直压着。这些年,眼看着自己从一个国子监学子一步步往上爬,她已经没法子再以长辈的身份暗暗压制自己。
为此,三房在虞家的地位其实一直有些尴尬。
朝参日,也就是要进宫上朝参见皇帝的日子。虞闻比往日都要早起,阿瑶服侍他洗漱更衣,阿祁又紧着问早晨是在家中吃还是外头吃些,他闭着眼回了句在家中,便有小厨房的厨子一抹脸卷起袖子干活了。
外头东方既白的时候,侍娘用木盘端着热腾腾的粥上来放在桌上。随意地吃了两口,时辰已经差不多了,虞闻带上阿祁出了门。早有仆从在府外候着,手里头牵着匹枣红色的大马,正是之前被虞安带去南湾村的朱明。翻身上马,他又低头对着阿瑶吩咐道:“谈家小娘子那院子,你多看顾着些,要是缺了什么少了什么,你都记下帮忙添上,管事的问起,你就说是我吩咐的。”
阿瑶点头,福身送郎君。
其实上朝并不大事,照例是有监察御史参了某某常侍一本,又或者是鸿胪寺卿谈到边疆某某友好往来的小国敬献了什么什么礼,然后谁家的郎君殴打了城门郎……虞闻的工作在这个时候就显得有些悠闲。但另一方面,虞闻又因为父辈的关系,很得皇帝喜欢,人人都说,这位年轻的秘书省正字只要安安分分地待到四考过后,大约就能升官了,至于升到什么官阶,就看皇帝是怎么打算的。
朝堂上你讲完了我讲,我讲完了他讲,差不多把重要的不重要的事都交代清楚后,皇帝就宣布退朝了。
散去的人潮三三两两走在一处,时不时交流下感情,说的更多的却不是朝堂上的那些话。
虞闻有一挚友,父辈在朝中任三品大官,自己年纪轻轻就借着东风当了散骑常侍,虽是个散官,却地位很高,更重要的是,在某种程度上是夸耀了这位挚友的长相。
孙青阳叹道:“那朱御史是不知疲累么,他参司马常侍已经有三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