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再醮记-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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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泌、崔泳兄弟二人怔了怔,崔渊却仿佛没听见那一声称赞般,施施然地走了。只给耐不住好奇的诸人留下一个风满长袖、墨迹斑斑的背影。
短短几日之内,书画双绝的崔渊崔子竟便再一次轰动了整座长安城。几乎每一位文士都传阅着他所做的诗赋,品赏着其中的每一个字。连沉寂了一阵的几位诗赋大家也被惊动了,久违地给出了他们的点评——在他们看来,这两首诗、一首赋作得有些急了。当然,虽有一二瑕疵,但毕竟瑕不掩瑜,从中透出了他深厚的诗赋造诣与逼人的灵气。因而,有人笑称,书画双绝的崔子竟恐怕须改成书画诗赋三绝了。
卢太县君的寿宴,也因此成了许多文人士子心目中的盛会。且除了崔子竟之外,还有许多人也借由这次咏画诗赋名声鹊起。如名不见经传的博陵崔氏二房旁支子弟崔沛崔十二郎,以及早便文采横溢的崔泌、崔泳兄弟等。然而,无论是谁,都盖不住崔子竟的风头。
胜业坊崔府,崔敦的书房内,此时也坐满了人。
崔敦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满大街小巷都传遍的那两首诗、一首赋,笑了笑,抬眼瞥向幼子:“啧,我怎么不知,子竟你还有如此捷才?若说半日作上这两首诗,我信。再作一首赋——我却是不信。”
崔滔忙帮着崔渊说话:“世父,我可是亲眼见子竟作的。”
崔渊却笑了起来:“还是瞒不过阿爷。”他话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之状:“既然早便想好了该作什么画,自然便知该做什么赋了。”诗确实是临场发挥所作,这首赋他却已经构思了两日,自然能一笔写就,“捷才”毕露。为了压过崔泌、崔泳兄弟的风采,他岂能毫无准备?虽说确实有些作弊之嫌,但对付他们,也不须拘泥于阳谋。
闻言,崔滔不由得怔住了,崔澄无言以对,崔敛与崔澹则呵呵大笑起来。
崔敦抚了抚须,道:“也罢,你欲自行向崔泌小儿复仇,我们便不干涉就是。只是,这般小打小闹,毕竟伤不得他的筋骨。”经此一事,他一眼便能看出来,自家幼子针对的究竟是谁。当初凶手的身份也呼之欲出了。
“阿爷顾虑得是。”崔渊回道,“他已入仕途,为人又狡诈狠毒。只能趁他尚未起来的时候,将他彻底打压下去不得翻身,否则后患无穷。舅兄曾劝过我几回,我也权衡了几日,终究想通了。便同虞公(虞世南)、阎公(阎立本)、褚公(褚遂良)、欧阳公(欧阳询)一般,入得了仕途,也担得起书画美名便是。”
崔敦似是早已经预料到他的答案,面露欣慰之色,又难免暗自觉着与王家的婚事果然结得好。崔敛则定定地望了他半晌,忽而大笑道:“吾家日后有望了!”
崔渊微微一笑,崔澄、崔澹则惊喜不已。崔滔听得,突然却有些不是滋味起来。他眯起眼睛,道:“阿爷,不若我也去要个实职做一做?”
“你?”崔敛斜睨了他一眼,“你能做甚么?可恨平康坊不像东西两市,还有市令管着。不然便让你去了,日日流连也算是尽职尽责了。”
崔滔噎住了,一时无言以对。崔澄、崔澹、崔渊三兄弟都笑了起来。
倒是崔敦笑道:“子由既然有心,不如从闲职做起罢。有上进之心便是好事,总比日日游玩狎妓好些。”
崔敛略作思索,接道:“也是。改日少不得让贵主出面,向圣人求一求了。”公主之子想出任闲职,圣人自是不会吝啬。且真定长公主向来得圣人喜欢,一个闲职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而已。
崔敦道:“正好,子由与那些宗室子弟离得远些,贵主也可暂时从宫中那堆杂乱之事中出来避一避。”
崔澄、崔澹、崔滔、崔渊四兄弟听得,皆面露沉思之色。许多事情,之前暂时未波及到他们身上,如今却是渐渐避无可避了。尤其欲走仕途的崔渊,即使再不愿意,也须得卷进宫廷、朝堂的漩涡中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崔滔:是啊,平康坊怎么就木有平康令呢……啧啧……
崔敛:……
崔渊: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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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新妇归宁
当崔家父祖辈的郎君们都齐聚在外院书房中的时候;正院内堂里亦是热闹非凡。崔笃、崔敏、崔慎三人正拿着传闻中的寿宴文卷,一字一句地细细品读。且不说崔渊的诗赋;便是崔沛、崔泌、崔泳等崔氏子们亦是大放光彩,令他们心中充满了身为博陵崔氏子的骄傲。此外,这文卷是崔渲亲手抄写的;笔迹如龙蛇狂舞;隐含锋锐正气,光是这一手字也值得鉴赏一番了。
郑夫人与真定长公主正询问崔简这两日进学的情况;崔简对答如流;侧首望见兄长们欣喜得近乎陶醉的神色;又背起了他家阿爷的诗赋。难为两首诗、一首赋,他背得一字不差;引得郑夫人、真定长公主连连夸赞。
崔简抿了抿嘴唇;露出了笑容:“我还背了先生作的四首诗。”接着;他便又琅琅背诵起来,一双乌黑的眸子亮亮的。不过,这一回却不似方才那般顺利,稍有些磕磕绊绊。每当他背不出来时,便悄悄望一望坐在小郑氏身后的崔会。崔会冥思苦想之后,便悄然无声地以唇形提示他。
两位长辈自然将他们的情状都看在眼中,连带着也夸了崔会几句,又说他们兄弟情深。待王玫领着一群端着食案的仆婢进来时,恰好听个正着。她与有荣焉地勾起嘴角,轻轻揉了揉崔简的头顶,笑道:“阿家、叔母、两位嫂嫂,不妨尝一尝儿整治的朝食?”
洗手作羹汤本便是新妇应做之事,但在五姓七家这般的世家当中,自然不需亲手下厨,立在旁边指点厨子便足矣。王玫已经下了好几回厨,次次食单都不重样,每一回都颇得郑夫人赞许。连崔敦也生出了些许好奇,点名要尝尝新妇的手艺。于是,趁着今日休沐,崔敛、真定长公主一早就过来了,她便又领了这个差使,去厨房忙碌了许久。
“阿嫂对你的厨艺可是赞不绝口,正好也让我尝尝。”真定长公主道,垂目看向食案。便见食案上摆着淡雅的青瓷碗碟:两个小碗中盛着绿意盎然的粥、以波棱菜点缀的馎饦汤;一个大些的碟子中卧着浑然似透明般的翠色牢丸(饺子);另两个小碟里却放着同样是青色的糕点,一种糕点似是糯米青团,另一种却是沾了白芝麻过油煎成。
对于吃惯了口味浓重的荤腥之物的世家贵妇们而言,这几样吃食瞧起来便赏心悦目,尝起来口味也偏清淡一些,味道却出人意料地好。
王玫轻声道:“如今正是春日,儿便想着取些春意翠色,也应了这般好时节。而且,朝食吃得清淡些,也合了养生之道。”她好不容易让人试着漂洗面团得了些澄面,这才终于成功地做出了虾饺。至于青团却是加了剁碎的艾草,沾上炒制过的豆粉,更增了几分香味。她又担心这些看起来太素淡了些,于是用油煎了些青团,压成饼状,撒上白芝麻,看起来也令人颇有食欲。
用过朝食后,真定长公主看了一眼郑夫人,叹道:“阿嫂真是好口福。”
郑夫人不免失笑,便道:“贵主若是喜欢,便在这里住下就是。”
“阿嫂就不能让九娘随我回公主府么?”
“这却是不能。如今不光是我,怕是底下这一群都离不得九娘呢。”
真定长公主哑然,也觉得方才底下那群优雅吃着朝食的孩子们的速度似乎比平常快了不少。听见她们的顽笑话之后,崔英娘、崔简还眼巴巴地抬首望着她,让她忍俊不禁,心里也彻底柔软下来,笑道:“你们便安心罢!”
清平郡主见爱女这般情态,亦忍不住露出笑意,看了王玫一眼:“英娘这一阵也能吃得多些了。九娘还特地教厨下做了些味道不错的牛乳点心,她十分喜欢。倒令我都不知该如何感谢九娘是好了。”
王玫笑着回道:“二嫂见外了。英娘这般惹人疼,为她做什么都使得,何况只是琢磨些吃食呢?”她见崔英娘生得如此病弱,心里也颇为不忍,自然绞尽脑汁结合青光观观主传授给她的养生方及后世所见所闻,想出了些小姑娘喜欢的吃食。
小郑氏也道:“九娘这般手艺,我还想让蕙娘跟着你学一学呢!”
李十三娘跟着叹道:“我若是知道九娘有这般好手艺,早便将芝娘送过来了。正愁着让她跟着谁学这个呢,总不能去厨下听厨娘的罢。”
王玫瞧了瞧脸颊微红的崔蕙娘与崔芝娘,应道:“不过是些吃食而已,也是我胡乱琢磨出来的。若是嫂嫂们不嫌弃,就让蕙娘、芝娘跟着我到厨下去便是。”
“谢谢叔母。”崔蕙娘、崔芝娘遂款款拜下。
郑夫人笑看着她们,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九娘,可是定的今日归宁?”
“因今日休沐,所以想回宣平坊看一看。”王玫道。转眼间,她也已经出嫁七八日了。虽然崔家的生活比她预先想的更容易适应,但梦回之时,她依然十分想念家人。此时尚没有回门的习俗,不过郑夫人通情达理,她只试着提了一提,她便答应了。
郑夫人便道:“本想着你与四郎回娘家住上一段时日也使得,不过明日贵主与我便要去青光观,定不能落下你来。不如你们在宣平坊歇一夜,明日一早在东坊门外等着?”
王玫本来没想过在家中住下,听了此话心里又惊又喜:“幸得阿家体恤,儿只是有些担心家中阿嫂生产之事,倒不必特意回去住。且四郎在准备县试,若扰了他反倒不美了。”崔氏早便应该到产期了,家中却仍然毫无动静,她也略有些挂心。
闻言,郑夫人却道:“正因为他要县试,才更该去你娘家请教请教七郎呢。你也正好再问一问亲家,县试、府试、省试,咱们女眷们到底该准备些什么。”
王玫颔首,微微一笑:“儿只听阿家安排就是。”说着,她又看向旁边竖起耳朵听着、有些恹恹的崔简,低声道:“阿实放心,必定会带你一起去。”至于功课,她相信王昉也能够指点他,不会让他落下进度。
崔简听了,立即便高兴起来。
略作收拾,又按郑夫人的吩咐准备了丰厚的礼物,崔渊、王玫便带着崔简去了宣平坊。到得王家,却是王珂在内院门前守候着。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妹妹后,他方露出笑意:“阿爷、阿娘都等着你们。子竟,行完礼之后便随我到书房一叙罢。”
崔渊颔首,王玫道:“阿兄,阿嫂近来如何?身子可还好?”
王珂宽慰道:“许是那孩儿待得太舒服,一时不愿出来,一直没什么动静。医者说暂且无妨,大约也就是这两日的事了罢。”他显得很是淡定,王玫遂放心多了,又道:“明日我且去请教观主,看看可有什么法子。”她十分信赖自家师傅的医术,一想到她,心中便安定了下来,又有些可惜自己没有学医的天赋。
一行人到了内堂,向王奇与李氏跪拜行礼,便被他们唤了起来。
王奇实在按捺不住,不顾王珂的无奈之色,将女婿叫到一旁,热切地询问他卢太县君寿宴一事。听崔渊一五一十说了,他犹嫌不足,又让他将作的诗赋写下来:“也好教大郎学一学。”话虽是这么说,但旁边听着的王昉刚露出喜色,又有些不确定起来:祖父别是拿他当借口,到时候便直接将姑父写的诗赋挂去自己的书房了罢。
王珂长叹一声,崔渊却是笑吟吟地答应了:“岳父若是不急,我便去舅兄书房再写。”
王奇听了,故作淡然之态:“自是不急。”说着,他斜睨了儿子一眼,有些不舍地道:“你们想是有什么话要说,去罢去罢。”
王珂失笑,朝他行了一礼,又将王昉推到他跟前:“大郎,陪着你祖父手谈几局。”一招将儿子和父亲都安顿好后,他便与崔渊并肩去了外院。他们二人早便约好了今日见面,还有许多事需要仔细谋划,自然一时一刻都不能浪费。
另一边,李氏端详着女儿的气色,见她仍是不施脂粉,气色也依旧红润,不由得放了心,笑道:“瞧你这般模样,也知你过得不错,我总算能放心了。”她又让崔简过来,捏了捏他的脸颊:“许久不见阿实,却是清瘦了一些。玫娘,你可得好生给这孩子补一补才是。”
王玫也觉得小家伙肉嘟嘟地更显可爱,但崔简从未限制过食量,却是怎么也长不胖,便道:“阿实每日又是习武,又是进学,想是太忙了。或许过一阵适应了,便会好些。不过,别的不说,每日多饮些牛乳、羊乳,身子骨也能更健壮些。”
崔简闻言,扭了扭身子,认真道:“我觉得这样正好。”他已经七岁了,才不想像阿韧、王二郎那般肉墩墩的呢!
“阿实,听闻你阿爷在卢太县君的寿宴上作了诗赋,你可记得?”李氏又笑问。
崔简便背给她听,背到兴致上,又接着将崔沛的诗也背了,仍旧很是流畅。王玫听得,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分明早晨在郑夫人、真定长公主面前背得磕磕绊绊的,还让崔会提醒了好几回呢。小小年纪,居然也知道藏拙了?不,他不是藏拙,只是想让崔会也获得几句称赞?难为他竟然体贴到这般程度。
崔简似是想到了早上的事,有些心虚地瞧了瞧她,低声道:“母亲,我……我也不想骗祖母、叔祖母。但祖母从不让五阿兄背这些,也不夸他……”他生性敏感,总能察觉崔会满是羡慕的目光,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王玫一叹,想了想,严肃地道:“虽不知你是怎么想到的,但在祖母、叔祖母面前,可不能耍这些小心思。我知道你是为了五郎,不过,总该有更坦诚的法子罢。你若夸五郎也背得好,祖母、叔祖母自然会让他试一试。”
崔简垂着小脑袋道:“我也试过……”祖母却像是并不在意这些,大世母也有些不高兴。
李氏听了,自然知道无论五姓中的哪一家,待庶子都不可能等同于嫡子。何况,崔简可是崔渊目前唯一的血脉,又在郑夫人身边长大,情分自是不同。她便道:“阿实心善,懂得友爱兄长,确实是好孩子。不过,隐瞒长辈总是不好的。你若想让五郎得些夸赞,不妨请先生多夸一夸他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