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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命中未定-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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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侧耳细听; 真的一点声音都没有,明明楼下还有那么多庆祝婚礼的宾客,音响循环播放浪漫的轻音乐; 为什么都听不到了?
  就像刚才,突然被真空隔绝了一样。
  她忍不住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在走廊护墙板上敲了敲,叩叩有声。
  一种奇异而又莫可名状的感觉攫住了她,好像这整个世界,只有她一个人。
  要不要下楼去看看怎么回事?
  她正要回头,忽然听见一声猫叫。
  是少女怀里抱的那只黑猫,金色眼瞳,浑身漆黑——其实也不是全黑,被少女抱着没看到,现在落地才发现,黑猫的四只脚,毛色竟然是暗红的。
  只听说过猫有四蹄踏雪,没见过还有四蹄踏红,再说猫会长红色的毛吗?还是染的?
  猫咪的主人不知去了何处,它独自躲在墙角,冲她叫了一声后,便转头从门缝里溜进身旁的房间。
  何岚氲跟过去,发现那扇门虚掩着。刚刚她明明从这里经过,每扇门都是锁住的,难道漏了这间吗?
  她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年代久远的木门发出喑哑的吱嘎声。
  里面是一间书房,面积不大,右侧整面墙打满了通顶玻璃门书柜,与护墙板一式的用料;书柜前方摆了一张大实木写字台,台面上干净整洁,除了一面立式相框,别无他物。
  她忽然觉得这书桌有些眼熟——岳凌霆在主楼的办公桌,好像就是这个材质样式,桌上也摆了一面相框。
  她冲过去拿起相框,慢慢翻到正面。
  照片是用老式的胶片相机拍的,画质与高清数码相片略有不同,显得柔和而陈旧。照片上的人穿亚麻本色衬衫和同质地长裤,双手插在袋中,裤腿挽起,赤脚走在潮水起落的沙滩上。海风把他的衬衫吹得向后鼓起,发丝飞扬凌乱,他微微低着头,神情恬淡,隐含笑意。
  那种心脏被利刃劈开的脆弱痛感又来了。她把相框按在心口,仰起头深呼吸,以免自己当场就要崩溃痛哭。
  抬头看到墙上、书架上还有更多的照片。她抱着相框依次看过去,全都是岳凌霆和其他人的合影。
  最前面是近期的,岳孝贤六十大寿,他们一家人,父母和三个儿子的全家福;往后则稍微久远一点,岳孝贤中年时期,其中就有她见过的岳凌宙十岁生日合照;再往后就是岳孝贤年轻时的照片了,公司上市、创办奠基、结婚酒宴、大学毕业,甚至还有他少年、童年的留影,最早的一张岳孝贤看起来只有七八岁。
  他的身边都有同一个人,一个年岁面貌不曾更改、长得和岳凌霆一模一样的人。
  那是岳凌霆?还是瞿望霆?抑或是其他的名字和身份?
  沿着墙上挂的照片,时光一点点向更早更远的节点回溯。岳孝贤不见了,换成他的祖父岳南榽,照片也从彩色变为黑白。岳南榽青年和老年之间有几十年的断层,岳凌霆没有出现在照片里,但是在岳南榽十岁到二十多岁期间,他们留下很多日常合影。
  她甚至看到了放大的贺澂笙肖像,以及她结婚时的集体照。照片上一大家子人,有扮演花童的幼年岳南榽,正中是身穿婚纱的贺澂笙,身边的新郎官相貌英俊、丰神如玉。
  她还记得基金会宣传册上的介绍,他叫慕剑晖。她只觉得贺澂笙亲切面熟,没有直接认出来,却一眼认出了慕剑晖。
  他姓慕,他是……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联想推论,往后退了两步,撞到身后半敞开的房门。
  不可能的,她是生命科学领域的专家,这样的事不可能发生。
  她摸到背后的门把手,仓皇打开跑了出去,古老而厚重的木门在她身后砰然合拢。
  真空般寂静的世界陡然恢复了正常。宾客们的私语喧哗声,玻璃酒杯清脆的碰击声,音响里欢快热烈的音乐,司仪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从花园里传来:“晚宴即将开始,请各位贵宾移步大厅。”
  何岚氲从三楼楼梯上冲下去,二楼的保安猝不及防背后会有人出现,连忙赶上来阻拦她:“小姐,你怎么会在……”
  何岚氲抓住他的手臂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穿黑裙子的女孩?十五六岁,个子小小的,怀里抱只黑猫?”
  保安皱眉道:“今天是婚宴,怎么会有人穿黑衣服,还抱个猫?您还是先解释一下,为什么您会从三楼下来吧。”
  另一名保安插嘴:“确实有这么个人,是岳先生的继女。她一直这副打扮,今天自己妈结婚也不换身喜庆的衣服……”
  何岚氲转过去抓住他:“你见到她了吗?在哪儿?快告诉我!”
  保安被她癫狂的架势吓了一跳:“没看见,好像就婚礼前露了一下脸……”
  先前那名严厉的保安发现她手里的相框,上来拉开她问:“请问这是您自己带来的物品,还是从哪间屋子里拿出来的?”
  何岚氲低下头看手里的相框,里面是一张……风景照。
  海浪、沙滩、夕阳、晚风,原本在海边漫步的人……不见了。
  她惊恐地四下环顾,却不知该去那里寻找。
  “我从三楼的书房拿的,里面有人……有个很重要的人……”她语无伦次地说,想再回三楼,被保安拦住:“对不起,三楼以上不对宾客开放。”
  “求求你们,让我上去……那里有对我很重要的人……”她抓住两名保安的胳膊推搡,毫无形象地放声大哭,引得楼下的客人们纷纷抬头观望。
  保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束手无策,只能劝道:“您别这样,冷静一点……”
  他从未碰到过这种撒泼胡闹的客人,底下宾客的注视更让他手足无措,正焦头烂额不知怎么办好,有人从楼上走下来,淡声问:“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字数又超了,估计今天写不完,先更个短小君吧。


第57章 
  保安如同见到了救星:“岳先生!这位小姐擅闯三楼,还拿了楼上书房的东西; 不听劝阻……”
  来人示意他们放开她。
  何岚氲哭得妆都花了; 把相框紧紧抱在怀里。她泪眼婆娑地抬起头; 看到去往三楼的楼梯上站着一个有点面熟的年轻男人。
  “我是岳凌宙。”他看了一眼她怀里抱住不放的风景照相框; 仿佛初次见面就知道她是谁,“你跟我来吧。”
  何岚氲跟着他回到三楼书房门口。门没有上锁; 岳凌宙轻轻一拧就开了; 推门而入。
  书房里还是她刚才所见的那副陈设; 但又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
  她忽然越过岳凌宙,扑过去仔细看墙上的照片。
  照片还是那些,但与她手里的相框一样; 画面里的某个人……全都不见了,仿佛有人用图画工具把他抹掉了似的。
  她回过头盯着岳凌宙,眼神慌乱不知所措:“刚才不是这样的; 明明……明明都有他……”她指着他十岁生日那张合影边上的气球; “这里,这里应该还有一个人的; 你记得吗?”
  “我知道。”岳凌宙平静地看着她说;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爸爸让我叫他瞿叔叔;后来; 他又成了我哥哥。”
  何岚氲咬紧下唇; 止住欲夺眶而出的眼泪。那些都是真的,不是她虚无空幻的臆想,世上除了她以外; 还有另一个人也记得他。
  “在我认识他的二十多年里,他的样子从来没有变过,不过大哥说从生理机能来看,他有变老一两岁。”岳凌宙接着说,“他体内的突变基因只是让他的衰老速度远低于一般人,但也会慢慢衰老,大概是正常人的20…100倍。不仅是我,我父亲、曾祖父,见到的他也一直都是二三十岁的模样。”
  “所以每隔十几二十年,他的外貌和名义上的年龄相差太多,就必须变换一次身份。他用过很多名字,但万变不离其宗,每个都包含‘霆’字,我猜这是他最初的真名吧。”
  脑海里那些细微断续的灵光线索终于全部连接起来,串成一条完整的因果脉络。
  他是扶余王族后代,从小被密林中的古猿捡去养大,以长寿树的叶果为食,四十岁外貌犹如少年;
  她带去阿莫西林给他治肺炎,贺兰韫说他差点死了,现代的岳凌霆也对青霉素类抗生素过敏;
  贺兰韫问她,如果别人被她的针剂扎了会怎么样,熬过昏迷高烧是不是就没事了,那时她自己并无症状;
  他与心爱的姑娘有了一夜露水情缘,贺兰韫怒而将他鞭笞驱逐,他背上遍布鞭伤,愈合后成了纵横交错的网状疤痕,他说那是初恋女友所为;
  他的细胞更新速度比常人低得多,所以伤口总是好得很慢;
  梦境和现实一次次轮回转世,她、穆辽远和吕瑶全都改变了模样,只有他的容貌始终未变;
  她带给他治伤的片状药膏,过了这么多年他依然记得,定制了一模一样的包装随时带在身边。
  他甚至亲口告诉过她:我没有上辈子,我只有你。
  她有过那么多的机会认出他、想起他,但是她都粗心忽略了。她视澂笙为情敌,却觉得她容貌亲切无法讨厌;澂笙先跟父亲学建筑,后改行学医,是她给了贺兰韫高台图纸;他说澂笙是他的前女友,第一个为他做手术、让他拥有听觉的人;梦里她又经历了一遍他们相识的经过,舞会初见、热恋同居、为慕剑晖而分手、直至最后被害身亡,她却以为那只是现实的错乱映射而已。
  她抬头又看了一遍墙上的照片,再看向岳凌宙:“这些照片……为什么……刚才我明明看见……”
  “你看到的,是一个已经消亡的空间。”岳凌宙的语气平淡而冷静,既没有指责,也不带怜悯,“至于为什么会消亡,你应该已经明白了,是吗?”
  她当然明白,只是不愿意承认。
  她亲眼看着雷霆死在贺兰韫怀里,之后的九百多年,一世又一世的同一个人,自然也不复存在。
  他居然还对她说,有过八个半前女友,其中一个暗恋未遂,只能算半个。
  没有上辈子,只有你。
  我不是你命中注定的爱人,没有生生世世不尽的缘分。每一次看似注定的相遇羁绊,都是我自己苦苦追寻强求来的。
  她对穆辽远如此,岳凌霆对她也是如此。
  是她亲手将他们的过去和未来摧毁,如果不是她执着于穆辽远,如果不是她非要改变过去,如果她没有开那一枪,如果贺兰韫蛊惑她“万一有用”时她没有动摇,如果她没让贺兰韫回去救沐漻渊……
  但凡任何一个环节她稍稍退让改了主意,他都不会死。他的命那么硬,生下来就被母亲抛弃、扔在雷雨天的树下、弃在丛林中任野兽叼食、被猿猴捡去在森林中长大、卷入权力旋涡国破家亡、两度受重伤感染垂危、过敏和药物反应高烧休克,乃至后来九百年的风风雨雨人世沧桑,他都安然挺过来了,为什么就因为那一丁点的巧合,那把剑就正好刺中了他的心口?
  母亲说,坏人姻缘,是要遭报应的。
  那是对她的惩罚,惩罚她贪得无厌、自私恶毒、不知悔改,给了那么多提示和机会都不知道反省珍惜,生生错过。
  甚至更早的时候,在她和他重逢之前、决定冰冻绿夭的前一晚,那个被她唾弃鄙夷的矫情版何岚氲,她早已看透并想清楚一切,她打电话给穆辽远道歉忏悔,她决定第二天就去见岳凌霆,向他坦陈心意,抓住属于他们的缘分,不再让悲剧重复上演。
  但是一觉醒来,她被这个偏狭固执、心底流淌着冷酷黑暗的何岚氲取代了。
  被蒙蔽了双眼的明明是自己,却还去嘲笑一腔赤诚直面内心的人幼稚天真。
  她举起手中只剩风景的海岸照片,十二岁那年在海边的记忆涌入脑海。
  她和爸妈走散了,抱着小猴子独自站在沙滩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那么多人都是灰暗黑白的背景,只有他是彩色的、鲜活的,踏着九百年的斑斓记忆向她走来。
  她站在原地没动,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仰起头说:“我以前见过你。”
  不是疑问,是笃定的陈述句。
  “是啊,我一直再找你。”他蹲下身与她平视,笑容和煦,“不过没想到这次这么快就找到,你还这么小。”
  他谨守着成年人和小女孩的界限,没有再对她说起任何与此相关的话题,最过分的要求也不过是让她叫自己哥哥,还被她拒绝了。
  一路上他们去了很多地方,途中经过美丽的城镇或野外,他就停下来,一大一小结伴去游玩。
  “这座山,我以前来过。”她像个大人似的说。
  他在一边含笑不语。如果时间足够,他也许会带着她把他们从前去过的地方通通走一遍。
  但是走失太久,爸妈该着急了。他把她送到家门口小区楼下,药店阿姨惊喜地大喊:“是氲氲欸!氲氲自己回来了!快去通知老何媳妇,别躲在家里哭了!”
  爸妈在阳台上听到街坊邻居呼喊,喜极而泣,从楼上冲下来迎接她。
  “我要走了。”他蹲下来帮她理了理压皱的裙子。
  “你不见我爸爸妈妈吗?”
  “以后……等你长大了,有机会再见吧。”
  他笑着说,笑容里有对十余年后重逢的期盼。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不要忘了我。”
  一转眼,青春期的荷尔蒙倏然而至,她遇见了穆辽远,那一丝前世的模糊记忆便彻底化作不甘的执念,将另一份微弱的情感萌芽扑灭覆盖。
  何岚氲忽然觉得小腹一阵绞痛,扶着书桌弯下腰,一手按住肚子。
  岳凌宙问:“你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我……去一下洗手间……”
  她弯腰扶着墙,踉踉跄跄地跑出去,冲进斜对面玻璃门卫生间里。迟到了十多天的生理期汹涌而至。
  与他有关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不曾存在过。
  包括那颗在她身体里着床、生根、发芽的受精卵。
  ……
  在这个故事的结尾,六月的最后一天,她终于爱上了他。
  一个九百年前就已经死去的古人。
  作者有话要说:  修了一下错别字作话怎么不见了。
  还有三四章结尾,该作者所有BE文都会在文案提前标明,没说就是默认不BE,作者求生欲很强烈。


第58章 
  何岚氲辞去工作,离开了曙风屿。
  这里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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