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遮六记-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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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者挥袖将那盒上飘浮着的烟霞雾霭拂去,我也顾不得追究使者为何赶趟来了西天,连忙凑过去低头一看——只见小巧的盒中一只羽毛全然没长齐的浅黄雏鸟,左边翅膀上缺了一大块羽毛,此刻毫无生机地趴在盒底动也不动。
使者叹道:“可怜他救人心切散血散得太快,这才现了原形不得自救。他尽了全力无奈那铁树精死了好几百年尸首也不齐全,他纵有通天本事也无可奈何。我大致晓得他的心意的,你莫要再怪他。”
千万种情绪齐齐涌向我,我简直分不清是喜是怒是哀是乐。
我本不过是风伯山莽浮林里一朵天生地养的小葵花,平白成了仙还说我有段六世情缘,偏偏是与这样的仙人——金瞳熠熠,风华绝代,振翅九天,云遮四海。
不论前世今生我与他有着如何的纠葛,单凭他这次为我几乎丧命却是要救谢僚,长久以来我对他心存芥蒂甚至恶语相加,实在是不识好歹该去斩仙台上劈一劈才好。
我正兀自出神,只见一直躺在盒底不动弹的浅黄雏鸟眼皮睁了睁,乌黑的眼珠转了转忽而紧紧盯住我,颤抖着瘦弱的爪子要站起来,无奈气力不济还未站好又倒了下去。
一番挣扎好似用尽了他的气力,他闭了闭眼睛喘了好几口气,又扑腾着翅膀要向我爬来。
我瞬时便湿了眼眶,这三界内有情有意的仙人太少,情深意重的更是寥寥。偏偏,让我遇上了这样一个人,对我情深似海。
我忍不住伸出手指摸了摸他的头,只觉浅黄小雏鸟不曾长全的绒毛细软触手温润,舒服温柔地令我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我从未如此认真地轻声对他说道:“云遮上仙,我来了。”
小雏鸟将头依偎在我手指上,乌溜溜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我瞧,甚是明亮动人。
~~~~~~~~~~~~~我是初月番外的分割线啊番外不够一章就放在这里呀~~~~~~~~~~~
我的心悸病又犯了,皇上寻遍了天下名医与我瞧,吃了多少药皆不见好。
我心里头一阵空落落,倒不是因为这治不好的心悸,却是这病症让我想起了一个三年不敢想起的人。
那是我不该去想的人,想起来总会掉眼泪。
可巧承祚下了学来向我请安,我连忙拭了眼泪却还是被他瞧见了。承祚虽年幼却极乖巧,软软的身子拱进我的怀里,一只肉肉的小手在我心口来回地按。
只见承祚眨着闪亮的大眼睛,稚嫩的童音极是糯软香甜:“母后不疼,承祚替你揉一揉,母后不要哭。”说罢凑上来对着我的脸颊亲了一口。
承祚的眼睛并不像皇上,我瞧着他好似同时看着另外一个。
那一个也是常在我心痛的时候这样揉我的心口,剑眉入鬓顾盼神飞,双眸凝视我时的深情每每叫我看得丢了魂,心甘情愿为了他丢弃这母仪天下的尊贵,只求贫贱伉俪举案齐眉也逍遥赛过神仙。
心里头有个地方轰然倒坍,我将承祚搂进怀里,不教他瞧见我如断线珠子滚落的眼泪。
云遮,云遮,你可知道,我们的儿子长得这样可爱。
你可知道,这深宫禁苑红墙绿瓦,我这样想你……
待承祚被奶娘领了回去,宫女禀报来说皇上又来瞧我。
未等我整理好发髻,皇上急急掀了珠帘额头竟有微汗。我嫁于他已有三年看着他从太子成了皇帝,从未看见他如此惊慌的模样。
我心下一紧,眼见着皇上的口一张一合,说出了令我痛不欲生的消息来。
天下何人不知我初家已是天朝第一世家,钟鸣鼎食贵无可贵。全家上下三百余口享尽了荣华富贵,却死于一场大火中无一幸免,连指点江山经纶天下的父亲也逃不过。
我几乎哭瞎了眼睛。
皇上为父亲风光大葬追加一等护国公,我感受不到一丝温暖。我不可抑制地想到若是云遮不曾离开,他一定会日日夜夜陪在我身边。
皇上只是特意恩准承祚停了三日的课,教他陪我回家戴孝守灵。
我跪着接了恩旨,麻木说着“谢主隆恩”。
可令我欣喜的是,凤撵刚出了宫门那盼了三年等了三年迟了三年的大鹏鸟终于出现了天际。我几乎不敢相信,明明错过了三年,我此生还有机会见到那旖旎绝代的金发、熠熠生辉的金瞳。
可是啊可是,天意竟如此弄人。
云遮身为仙人依然抵不过,我身为一介凡人如何能够恣意揣测。
当我明白了一切,才发现三年前的一个误会教我一朝嫁做他人妇,他回来去我家寻我无果,一时发怒发火杀了我全家上下三百一十二条人命。
我瞠目结舌几乎不敢相信,怎么会是这样?三年前我为家人平安违心嫁入皇宫,三年后却还是因为我教他们平白送了性命。
这个血的事实教我恨死了这个人,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却想不出来自己一介凡人怎样才能杀了这个仙人。
脚忽而被抱住,我茫茫然低头看去,只见承祚吓得满脸眼泪,向我颤巍巍伸着双手声声叫着娘。
没有任何的犹豫,我拔了头上的凤钗一把刺穿了承祚的喉咙,他滚烫的鲜血溅上我的脸,瞬间便染红了我的眼。
我对着杀父仇人大声笑道:“这是你的儿子!看清楚,我要亲手杀了你亲生儿子为我家人报仇!”
云遮面如死灰,一甩袖便将我震出十来丈。我从墙壁上摔落下来吐出几口血,只觉五脏六腑皆被震碎,却是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与快乐。
我舒了一口气,想笑却一丝力气也没有,身体忽而轻了却是云遮放了承祚来抱我。
他俊逸的脸庞上是难以自抑的悲恸与绝望,忽然流泪亲上我的额头一声一声叫着我的名字。我忍不住想抬手最后摸摸他的脸却连手指都抬不了,他像是知道我所有念头抓住我的手放在唇边,一遍又一遍温柔地亲吻。
这个仙人,我想了他三年,相处了三个月,相恨却只用了三个时辰。
我却连他的脸都已看不清了。
我忽而想起,从前耳鬓厮磨的时候,他说我是他等了五世的心上人。
如果是真的,如果我还有力气,我真想问一问他——你究竟有没有,只把我当成初月爱过?
如果你真爱过初月,你怎么舍得,怎么舍得杀了我所有亲人?
如果你真爱过初月,你怎么舍得,怎么舍得这样对我?
听说人死后魂魄要去地府,那时我定要多喝几碗孟婆汤,将这一场噩梦彻底忘掉。
若是有下辈子,我再也不想遇见他。这种种是缘是债是欠是还皆不重要,他依旧做他的仙人,不入红尘不问世事。
我却要另寻我的良人,无名也好无利也罢,最好一眼便能认定一个人,从此男耕女织在千山万水间做对贫贱夫妻,此生无憾。
从此我与他,前缘一笔勾销。
作者有话要说:嘘,终于写到这里啦~~~
关于这一章,既是男女主感情突飞猛进的时刻,偶们的女主终于愿意放下成见正视自己对男主的感情啦,让我们为大鹏鸟鼓掌!!!
至于番外,我左思右想觉得还是有必要把初月的那一世交代清楚,有些粗糙大家请笑纳~~~
二十三章
金鹏大神与我佛如来有些亲处。
这亲处绝不是人间常说的父党、母党,仔细追究起来却是如来过往的些许污点——三界内皆以如来佛祖为至尊,却闭口不谈他曾被孔雀一口吞了下去、还险险从便门出来的窘迫往事。
话说盘古开天地时,凤凰在飞禽中为长,得了交合之气育生了孔雀、大鹏。大鹏鸟去了北冥那鸟不生蛋的地方化成鲲游了几万年十分乖巧,他的哥哥孔雀却是个贪嘴的,大吸一口气方圆四十五里的人便尽数入了他的肚。
这孔雀吃人便吃人罢,谁能料到某日某时某一口寻常的气吸下去,却吸进了个不寻常的人进来。
想来也是一场孽缘,这如来当年炼成丈六金身刚出来显摆显摆,一阵怪风吹过竟进了妖怪的腹中,实在冤了些。
可如来日后注定是要入驻大雄宝殿的,英明睿智如他绝不可能束手就擒成为孔雀的XX。如来也是个爱干净的,不愿意从便门出,便剖开了孔雀的脊背回了灵山。性命无忧了如来便动了怒要伤孔雀的性命,诸佛劝说此番下来孔雀便同如来亲母无异。如来想来也是,便留了孔雀在灵山会上,封了孔雀大明王菩萨。
大鹏鸟同孔雀一母所生,是以成了如来的舅舅。
这是正统说法,需得凸显我佛慈悲。
可事实绝非如此。
虽说如来是正统万佛之宗,本事虽大却也有个极限,凡间俗话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实在有过硬的背景知识做考据。
据野史传言,当年如来要取孔雀性命并非谈谈而已,却是实实在在付诸行动了。
只是打不过而已。
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战过后,孔雀一人便将西天的满天神佛打得找不着北,连如来也招架不住,最后迫不得已才服了输。这如来也不是好相与的,硬的打不过就来软的,封他了个“孔雀大明王菩萨”便将这通天的妖魔困在了灵山。
这招“以退为进”多少年后被玉帝以史为鉴拿来对付孙悟空,可惜徒儿学艺不精吝啬小气竟只封了“弼马温”之流,未得如来真传弄巧成拙,竟歪打正着弄出了个齐天大圣出来。
这是后话,不谈不谈。
使者扯了十万八千里开去,只想说这金鹏大神乃是如来嫡亲的舅舅,他绝不会见死不救。
这如来若是胆敢袖手旁观,他老母孔雀、爷爷凤凰(奶奶?凤凰是公是母?)也不是好相与的,日后算起账来如来必要吃亏。
是以,使者安慰我道莫说金鹏大神眼下还剩一口气,就算没了气如来也会使出通天的手段将他救回来。
我瞧着躺在我手心中安睡的金鹏大神,遂稍稍放了心。
使者又补充道:“只是佛祖眼下在用晚膳,待他填饱了肚皮方好全力救人。”
一语罢了,我傻了。
啊啊——
如来佛祖不是整日打坐念经不用走路不用洗漱不用沐浴不用如厕不用■■的吗?这这这,何来的用晚膳一说!
使者哈哈大笑,招风耳甩来甩去十分可爱:“我同师兄都已是金刚不坏之身,尚需五谷杂粮、瓜果蔬菜来果腹。那金翅大鹏鸟纵是我佛舅舅,也需抓得龙来为食。佛祖用些晚膳有何奇怪?只是吃的不是这些俗物,只在灵山顶吸食天地灵气罢了。”
我拍了拍胸口,若是以天地灵气为食倒也不算骇人,好歹我还认可他作万佛之祖罢。
使者又开怀笑了笑,将金鹏大神放回盒中拂袖复又布上层层烟霞雾霭做保护。
他抬头望了望,不知从哪里拎出一个十分饱满的麻布袋子出来。从我有限的经验来说,闻一闻再看一看,使者拎的必是一口袋香喷喷吃食。
只听他说:“时辰尚早,老猪还有要事去寻地藏王菩萨,就在此同小葵花道别罢!”
听闻金鹏大神必定无碍我那颗过分强壮的八卦小心肝狠狠跳了跳,终敌不过求知欲的召唤问了使者来这西天却单找地藏王有何要事。
使者摸了摸他的通天鼻,竟有些羞涩:“不是我老猪小气,此次去找地藏王菩萨却是为老猪那些上不得台面的私事,竟不好意思对小葵花说。若是地藏王不答应,老猪实在没面子。不如就让老猪悄悄地同地藏王通通气,若是成了一定第一个同你说。眼下就不说了,小葵花以为如何?”
我卸了气仿佛瞧见太乙真人许我的一头神兽转身离我而去,然而没奈何只得行礼目送使者挑着担子远去。
不知佛祖这顿晚膳要用到什么时候、用多少灵气才算填饱肚皮,我连连奔波却很饿了。好在这里乃是西天大雷音寺,住的皆是专业知识极深实践能力极强的化缘高手。我思忖着无论如何该将我这脸皮撑上一撑,好歹弄厚些,为了天下受了骗的苍生也该向这些和尚化一次缘。
只是金鹏大神还躺在这精致小盒中不得随意挪动,虽不至于有妖魔不要命了敢来这里,可是飞禽走兽却不少,到处皆有菩萨罗汉们的剽悍坐骑。若是可巧让那些畜生寻到这里来,我又不在一旁护着,金鹏大神此刻被逼出了真身,虚弱至极毫无还击之力,实在不妙。
我咽了口唾沫勒紧了裤腰带,还是忍忍罢。
这百无聊赖我又腹中饥渴,不免左顾右盼寻找些有趣物事好歹这饥饿感打发过去。
嗳?还真让我找着了!
只见那东面天上有一朵五颜六色的极花哨的云彩,战战兢兢晃晃悠悠在天上打着转。
我原本将那云彩当作九重天里难得一见的蹩脚舞步来看,越看越觉得奇怪——怎么如此眼熟呢?
待那云彩近了现出一个毛嘴雷公脸来我方顿悟——这不就是日前载着佛爷来我岳山、那朵中看不中用的云朵吗!
待那云彩近在咫尺了我再看,果然不错就是斗战胜佛。
每次瞧见佛爷皆没好事,这次他却给了我惊喜。
话说我刚上了十皇子的青龙坐骑佛爷爱瞧热闹也架了云紧随其后,途中却是饿了随手摘了几个蜜桃胡乱果腹。剩了三个吃不掉揣在怀里,正好让我尝了鲜。
佛爷将那云彩正经揣进怀里收好,却是探首在那五彩琉璃水晶盒瞧了半晌,笑容可掬品评道:“原来原来,金鹏小儿的真身竟然是如此窝囊的雏鸟。啧啧啧,真叫我老孙开了眼界!”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