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川-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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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懂地真多……”雪尔薇亚喃喃道。
“不是知道所有的事，”李玉涵说，“只是知道知道的事。”
“那些都是什么人……”
“不知道，”李玉涵回答：“看上去是暴民，但也难讲。不过他们的目标是你。”
雪露沉默了一会，道：“我可以拉着你的手吗？”她从未遇到这样危险的事，就算，当初父亲死的时候，至少明辉还在她身边。
“可以。”李玉涵说着，把手伸了过来。她的手微微泛着凉，但是此时此刻，却能安定雪尔薇亚的心。
“必须要立刻找到她们。”斯特林说。
璀璨摆手，“不用焦急，雪尔薇亚和涵涵在一起，涵涵会照顾她的。”
“不，”斯特林说：“军培的备用供电不会超过四个小时。”
“那怎么了？”璀璨问，“会缺氧？”
“……”斯特林犹豫了一下，低声说，“她……她不是怕黑吗？”
璀璨愣了一下，有那么一两秒，微笑从她的脸上完全褪去，冰冷异常。但很快她又挂上另一副笑容，“那不是正好，至多四个小时我们就找到她们了。”她说着，转身走去，却在下一秒拔剑出鞘，搁在了斯特林的脖子上，“要是这个秘密泄露出去了，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璀璨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虽然是笑的，但她是认真的，无比地认真。
于是，斯特林也就十分认真地点了头——开玩笑，好容易抓到一个把柄，怎么可能随便泄露出去，不把这个梗玩成骨灰梗怎么对地起自己的胃……大约好几年后，有一次斯特林跟李玉涵说起这件事，李玉涵说：“你也太好欺负了吧，要是明辉或者荧惑，哪一个会受这种威胁。哪怕是雪尔薇亚也不会。你这也太好商量了。”
“哦，”斯特林故作思考状，“那我现在就站在阳台上喊一嗓子。”
“还是该杀人灭口。”
“喂——”
“那些人是冲着我来的。”雪尔薇亚说道。
“哦。”
“这里是中央城区，怎么会有暴民越过守卫……还有一星期就要进行加冕礼了。”
雪尔薇亚虽然即位成为女王，但她的加冕礼却迟了几天。没有圣堂教会教皇的亲临，她的女王地位在叶克巴那达大陆上是不被承认的。
“连军三局的警卫都拦不住他们，这种进攻确实不是没有组织的行为。”李玉涵说。顿了顿她又说道：“其实这样你倒可以放心了，你面对的是一个只会耍狠的而没有耐心的家伙。政治家都得披上皇帝的新衣，哪怕权利是在裸奔，外面也得罩上新衣。他连这点耐心都没有，可见短视。”
“还有一个星期就加冕礼了，在这一个星期里……我害怕……”雪尔薇亚说。
“你身为帝国的公主，既然享受了公主的权力，就必须履行公主的义务。”
“……我不想死。”
李玉涵看了她一眼，“那你就不能死。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人都是向生不向死的。”
“……”
“我怕死。”李玉涵说：“无论怎样，我都不会让自己死去。我曾有一次濒临死亡的经历。于是我告诫我自己，一定不要再让自己陷入那种悲惨的状况，无论如何也不能死。” 从龙渊国逃跑，出卖灵魂，就算再艰难再痛苦也要坚持活下去，就算灵魂残缺、人格缺陷也要坚持活着。无论怎样悲惨，也要活下去。
她停了停，继续说道：“大家都说我和璀璨是被神所眷顾的孩子，但是，我们都是付出了相对的代价，才能活着，才能活成你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璀璨就是这样才成为仙乐，我是因为这样才成为魔音。自己不想死，才能死不了。”
就算璀璨活不过三十岁，自己是个人格残缺的精神病人，也要活下去。
“就算那样，”李玉涵说：“也要活下去。活着才有希望，死人是没有未来的。无论怎样，都不要让自己死。”她又看了雪尔薇亚一眼，“那些人想让你死，就偏不让他们如愿。”
雪尔薇亚静静听着李玉涵的话，虽然她的手略微有些冰凉，但这并不妨碍她带来的安心感。
李玉涵从口袋里掏出一面盒盖镜子，打开照亮了雪尔薇亚青春的面容，“哭也是一辈子，笑也是一辈子，所以要笑着过一辈子。”
雪尔薇亚看着李玉涵的脸，慢慢笑了。
外面的嘈杂声响慢慢退却，雪尔薇亚看着李玉涵说道：“我有些喜欢你了。”
“谢谢，”李玉涵回答，“可我性取向是正常的。”
“嗤~”雪尔薇亚笑出声来，又道：“我说出来你可不要生气。你知道吗。我觉得斯特林将军应该喜欢你，而不是欧忒耳佩。”
“为什么？”李玉涵反问。
“因为，因为你很好啊，”雪尔薇亚被这反问搞得有些慌乱，但迅速组织好词汇，“你看吧，他要是娶你，就有了强大的政治资本；然后你又这么能干，肯定能帮到他。而欧忒耳佩却是敌人的女儿，娶她等于身败名裂。”
这番话，三个月前的雪尔薇亚未必说地出来，所以三个月前她还跟欧忒耳佩交情甚好，就算现在她也对欧忒耳佩不失好感，但不会再像当初那般赞同这段恋情。当雪尔薇亚即位成为第三帝国的女王，她考虑问题的立场便不一样了。
“……”李玉涵沉默了一会，这样回答：“这世界上的事，是由两种因素决定的。一种是利益，这个很好理解。娶敌人的女儿，这对政治家来说是最大的政治污点，这谁都想得明白。可是天下事，并不是只由利益决定的，并不是觉得这个对我有益我就做，对我无益我就不做。决定这一切的，还有人心的好恶。虽然我一直鄙视以自己的好恶来决断的选择，觉得很不理智。但这世上有近乎一半的事是没有道理，没有理由的。人心的好恶，在讨厌对方的时候，哪怕对方拿一杯水，也是讨厌的，不需要道理，也不需要理由，就是这样决定的。”
“……我听不太懂。”雪尔薇亚满头雾水地说道。
“就好像，你不喜欢吃胡萝卜，”中午饭的时候，李玉涵看雪尔薇亚把胡萝卜挑出来不吃，所以这样说：“从利益的角度讲，摄入一定量的胡萝卜可以帮助你养颜，但是你却选择了放弃，因为你不喜欢。就这么简单。”
“……”
“当你觉得你应该喜欢谁的时候，其实你并不喜欢他。”
雪尔薇亚听着李玉涵这一番讲解，觉得既有些明白又有些糊涂：到底开始我想跟她说什么来着……
“那你是觉得，斯特林将军喜欢欧忒耳佩，没有问题。”雪尔薇亚终于又抓住了重点。
“那是他的事。”李玉涵回答。
雪尔薇亚突然有种嗅到了八卦的感觉，追问道：“是他的事，可你是怎么想的呢？分析说来听听。”
作者有话要说：
☆、057我家本命
“这证明他是个正常人。”
“正常人？”
“一个人能力出色，品性高洁。这样的完人出现在世界上，要么是假的，要么就不是人，是精神信仰一类的非人类存在。”李玉涵解释：“但喜欢敌国公主这件事，使得斯特林这个人，出现了瑕疵。”
“只是喜欢而已，斯哥一时被美色迷惑，他只是……”雪尔薇亚急急为斯特林辩护，生怕李玉涵对斯特林的印象不好。
“那是美色，但不仅仅是迷惑……”李玉涵说：“啊我不是说这使得他的品格发生了变化，我是说这让他的人生有了瑕疵，命运发生了转折点。本来要扳倒像斯特林这样的人极为不易，但因为这件事，他的倒台成为必然。”
“……”
“一个做事正确、有勇有谋的人，这样的人在国家需要的时候，是帝国的栋梁。但只要打出这张牌，他的政治生涯必然完结。当然，”李玉涵又说：“也有可能他一辈子不被人挖出这件事——这种情况概率极低。这是他人生的暗礁，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触礁，可你知道触礁是必然的，也许明天，也许十年，这件事随时都可以用来击垮他。”
“可是，这也太不公平了了，他只是一时的迷惘……”
“作为一个政治人物，”李玉涵说：“站在什么立场说什么立场的话。摆不清楚自己的政治立场就是最大的失误。这就是缺口。”
“可你刚才说这是他自己的事……”雪尔薇亚问：“我不大懂你想表达什么……”
“我觉得每个人都有自由选择的权力。”李玉涵说：“我又不是神，哪有资格去评论人家应该选这个不应该选那个。我只是在分析利益趋弊。只要这些人在选择后付出相等代价，我不觉得他们这样或者那样做有什么问题。但是，什么都不想放手，什么也不想付账，这却是我不能容忍的。”
也就是说，斯特林爱欧忒耳佩这件事李玉涵并不觉得不妥。但倘若他娶了欧忒耳佩却不付出应有的代价，反而活地十分滋润，这却是李玉涵所不能忍的。
怎么看起来怪怪的呢？雪尔薇亚想了又想，觉得确实怪怪的，可又说不出具体奇怪在哪……
“找打了找到了。”明辉欣喜若狂的声音传来。李玉涵抬头看着上面的众人，淡淡道：“我和女王都在这里，没有受伤。”
明辉把雪尔薇亚抱上去之后，看见帝国的女王面色迷惘，便问：“你怎么了？”
雪尔薇亚摆了一下手，不耐道：“别吵，我在想很深奥的问题。”
明辉一愣，都知道这姑奶奶向来以直率著称，怎么会想问题，还是深奥级别的？明辉把担忧的目光投向李玉涵，李玉涵没搭理他，却是璀璨笑嘻嘻地说道：“这是又被魔音开导了吧，没事没事过那么一会就正常了，总算没有把人家说到跳楼。”
李玉涵或许没想到，就是从这一刻起，雪尔薇亚下定决心要把她和斯特林撮合到一起，不管以什么理由。她绝不允许自己依靠的战将，因为政治污点而授人以柄。
当时在明辉怀中，她下了这个决心。
“李公爵，七日后的加冕礼，由你把我送到王座上。”
在场众人都听到了女王这句话，包括姗姗来迟的首相达龙。
“达龙策划的这次暴动，完全是图穷匕首现。”斯特林说。
“幸亏他这样做——这只是个狠招，不是高招，”荧惑说：“政治权利得用合法手段争取，一步步来。”
“幸亏他没你的脑子。”明辉没好气道。
“难讲，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要是真的硬碰硬，我们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原本他是打算乘帝国战败，找借口结束诺姆王朝的君主制。没料到席尔梅斯自己宣布下野，让雪尔薇亚即位。这样就把计划全盘打乱了，急红了眼才有这一出。”
“……下面的步骤一定快了。”斯特林说。
荧惑点头，“我还是不留在这里了，赶快去写检讨书是正经。”他埋伏在达龙首相身边做卧底，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对了，”走到门口的时候，荧惑又道：“这几天军需处要突击检查，有什么东西叫李公爵赶快搬了吧。”
晚上斯特林挂了个电话给李公馆。李玉涵接了。
“新的军需处办公室主任后天到任，你明天去办公室把东西收拾一下。”
“知道。”李玉涵说完，便挂断了电话。一旁吃着草莓蛋糕的璀璨问：“什么事？有人约你？”
“你要去吗？”李玉涵反问。
“去哪？”
“去军需处的办公室收拾东西。”
“那个，”璀璨眼珠子一转，笑道：“行啊，那我去。”
第二天一早，“她为什么要来？她来干什么？”斯特林在军需处门口指着璀璨问。“那你为什么要来？”李玉涵心下不快地反问，又指着明辉，“还有他？他来干什么？”
“……”
“我们是来帮你搬箱子的。”明辉看着自家二哥似乎被梗住了，忙解围。
“真是的，你们也不早讲，早讲我就不来了。”璀璨言笑晏晏，“涵涵昨天求了好久我才来的……”吹吧，李公馆没下人？军需处没男人？需要你们两个过来搬箱子？你们愿意搬，涵涵还未必愿意使唤呢？！
“我在外面等你好了。”璀璨笑着对李玉涵说。军需处门口需要刷识别牌，她知道自己进不去。没想到居然连李玉涵都进不去，她的识别牌已经被定义为无效了。明辉凭他在军需处混出来的脸熟，办了四张临时证，让大家都进去了。
李青的办公室在甲座四楼进门第一间。李玉涵拿钥匙打开了门。她进去后，明辉正要往里面跟，却被璀璨拦住了，“让她一个人在里面待一会。”璀璨说。
李玉涵先打开了窗户，被封闭四个月的浑浊空气被放了出去，窗外是一株梧桐树，风带着清新吹进来。
黑发长风衣的女子站在这屋子中间，感觉了一下这间办公室的氛围。这是一间个人化色彩极低的办公室，军部的办公室大多如此。李玉涵看了门口的矮柜子，上面摆着台咖啡机和一套漂亮的瓷杯子，瓷杯上面点缀着红黄浅绿的花。她把每一个抽屉都拉开来看了，最里面有一包过期的咖啡豆和几包茶叶。柜子底下还有热水瓶和烧水器。李玉涵把盖子拧开，里面都是空的。
柜子不远处就是会客的椅子，是一个长沙发和一个单座，案几上也摆着一套瓷茶具，浅黄色的。再后面是一个大书柜，都是一些往年的资料，分门别类地摆放，很是整齐。
李玉涵目测了一下书柜和办公桌的距离，判断出办公桌才是最私人的地方。果然上面摆着在李公馆常见的一些东西，墙边也贴着去年的日历纸。李玉涵走过去，看了那张日历一眼，把有标记的日子默记在心中。
她站在办公桌面前，测算把所有物品摆放的间距。“她是左撇子？”李玉涵问。
“她矫正过，知道的人不多。”斯特林说。
“你怎么知道的？”明辉跟进来问。
“办公桌靠左，电源插头常用左边，纸和笔在左边——用左手记录右手接电话还要我举出更多的例子吗。”
“……”
“矫正过，但还是更习惯左手。”李玉涵看了看自己的手。她因为右眼看不见，所以变成了左撇子，后来又经过反复训练，右手跟左手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