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生天-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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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泽索性拿出背包里的军用钢盔,稍微鼓捣了下,将一个钢盔变成了钢锅,架在火上。又将河里取来的水倒好,准备烧点热水。别的不说,现在陆枭的确是需要补充一些干净的水。听见靠在那里的人喃喃自语,想到陆枭平时绝对不会有这样的举动,觉得这个人真是又可怜又好笑。
“那第一次是什么?”纪泽一边往火里添树枝,一边问道。
“十五岁那年,我母亲得癌症死了,我陪在医院里整整一个夏天,她最后握着我的手再也没睁开眼睛,真疼啊”,陆枭漂亮的碧色眼睛望着远处,仿佛有些沉重的回忆挣脱夜色而出。
“第一次知道心痛是什么感觉。”陆枭又叹了口气说道。要说这世界上有人值得他全心温柔以待,那就是他那个美丽有才华的母亲,和眼前的这个警察。
“阿泽,我妈妈要是见到你,也一定会很喜欢的。”陆枭将视线落在纪泽身上说道。
纪泽拨弄着火,树枝被烧着,发出“啪嗤啪嗤”,偶尔迸射着火花。他低头盯着眼前的篝火,并没有接陆枭的话。在经历这么一系列紧张又危险的事件后,又听到陆枭回忆起自己的母亲,他突然觉得有些疲惫。
身体的累倒是其次,心里的累,会让人渐渐失去继续走下去的动力。
陆枭见纪泽只是默默地盯着,却是目无焦点,手里也是有一下没一下的划拉着,于是提高声音问道,“阿泽,怎么了?想什么呢?”
“你妈妈一定是个温柔又开明的人”,纪泽突然说道,“但是,要是我妈知道了我跟你在一起,一定会把你两条腿都打断,然后再打断我的。”
两个人靠在一起,漫无目的地聊天着。纪泽说起自己的小时候,妈妈严肃又凶悍,最反感的事情恰恰就是爸爸的同事说要让自己也当个小警察,每每有人提到这个,她都会恶狠狠训斥——什么警察!不顾家又辛苦,小泽是要好好读书念大学的!你们都不要给我捣乱!她是那样地希望自己按着所有普通中国孩子的路一样成长,念幼儿园,上课外兴趣班,再上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几点念书,几点午睡,几点吃饭,几点喝牛奶都有严格的时间表。
当陆枭听到纪泽说他连上个厕所都有时间控制的时候,惊诧道,“你妈妈真是——太严母形象了吧。”于是,他都能想象出纪泽当年绝对是个标准的妈咪宝贝,一声不吭地照做他妈妈布置下的所有任务。
“那后来呢,阿泽,你怎么会选了一条最不可能的路?”陆枭动了动,调整了下自己摊在地上快要麻掉的大腿,然后索性靠在纪泽身上。即使经过一个晚上的奔波,陆枭依旧能够嗅到发间身上,纪泽特有的草木清香的味道。从那个冬天,到现在,一直没变。
“七岁那年,我和妈妈被报复的抢匪绑架,妈妈死了,我活下来。”在久久的沉默之后,纪泽清亮的声音带着一丝干涩暗沉说道。
像是连贯的动作突然被打断,突兀又尴尬。
陆枭让自己的身体尽量贴着纪泽,仿佛想要给他力量一般,紧紧地靠着。他一直知道纪泽在很小的家庭就有变故,只是没想到是这样的,比起生病死去,因为遭受如此突如其来的人祸,更让人难以接受。
他终于明白了,这个傻小子的执着天真的梦想是哪里来的。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同外人说起过这件事情,这是纪泽一直深埋在心底的事情,因为那个时候,要不是他软弱地在逃跑时被人发现,他妈妈也不会为了保护他被人一枪打死。那个永远对他严肃严厉,其实是保护欲过于强盛的母亲,再也没有跟他一起回家,监督他念书做作业喝牛奶睡觉。
而今是活生生地又一次揭开了疮疤,想到要是妈妈还活着,她肯定会像自己说的那样将陆枭打断腿赶出门。又诡异地联想到陆枭被人赶得灰头土脸,就像小时候被欺负,老妈带着自己上门说理时候将那个小朋友斥责到哭的样子,纪泽居然好心情地笑了。
“诶,陆枭,我妈,是会真的把你赶跑的。”纪泽推了推蹭在自己身上的那个脑袋说道。
“不会,我肯定会求得岳母大人谅解的。”陆枭很是无耻地一把抱住纪泽,然后很是自信地接道。
……谁是你岳母,你是谁女婿了……纪泽腹诽。
晨光已经渐露,熹微浅浅,天幕像蒙着一层蓝灰色的玻璃,正等待着日出破晓的那一刻。周围是带着晶莹露珠的湿润,清晨的泥土香,草木香,混杂着鸟叫虫鸣,这是神秘的金三角丛林的早晨。
两个人忙活了一晚上,终于是有机会喘口气,迷迷糊糊地相互依靠着,闭目养神。
陆枭靠在纪泽身上,突然睁开眼睛说道,“阿泽,从这里往北走,最多两天,就可以到缅甸和云南的边界。”
纪泽累得闭目养神,不过极度的紧张疲惫之后,他倒是怎么也睡不着,何况一整夜担心自己身上的这个人会伤口感染,更是不敢睡觉。
“陆枭,我们要沿着这条路回国?”纪泽问道。
陆枭似下了决心般,温柔如水的眼神在纪泽一大早懵懵懂懂的脸上一转,说道,“不是我们,是你。”
他的确是有种被抛弃了的感觉,但是更是因为陆枭又将他打算甩在自己身后而感到愠怒,于是沉声问道,“怎么,陆大少,你这是打算过河拆桥,把我甩掉了?”原本就漆黑的眸子因为突起的情绪更是黑到深重。
看得陆枭心头一颤,他可以不可以理解为,阿泽也是,已经喜欢自己到无法自拔。
轻轻摸了摸纪泽的头发,陆枭道,“阿泽,跟着我,起码还有十几天的苦要吃,我没办法从云南入境,那边查得很严,但是你可以。我有可能要经过泰国到越南,或者是直接从老挝取道到达越南,在那里休整一下后,从广西进去。”
见纪泽仍是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陆枭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若是如此,真的会比较辛苦,但是阿泽,你不是一直想回去当警察么,你可以直接报上你的身份,直接回国。”
纪泽冷冷地说道,“于是,你打算拖着你这条残腿,一个人挪到越南然后回国去?我纪泽是个软弱到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小警察?陆枭,你太小看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 今天少了点,其实是昨晚半夜码的……昨天要准备出门,时间紧迫~~~
乃们看到更新的时候,我正在动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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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 61 章 。。。
陆枭看了眼自己所谓的“残腿”,昨晚上被细心的纪泽很是小心翼翼地处理地很好,即便是最后打结时也是怕弄疼自己力度适中地试了又试。他仍然还记得纪泽的手指隔着一层绷带轻轻动作所带来的马痒感觉。
坐直了身子,陆枭原本早起时慵懒的神色已被卸下,伸手一把搂过纪泽,“阿泽,我知道你是个能够同甘共苦的人,但是,你还不知道我的性格么?我不愿你吃苦,哪怕是一点点。对于把你牵扯到这个局来,我也很不愿意。但是总算,把张启威挖掉,足够我老爸头疼一段时间了。而且,至少在好几年内,我们家再也不会有海洛因的生意,昨晚那么一闹,我想,没有人再敢供货给陆家。”
原本想要推开陆枭的纪泽,在听到最后后面一段话时,诧异不已地紧紧盯着陆枭在晨光下颜色愈发浅的眸子,肃然问道,“陆枭,你到底打算干嘛?”他有点不是很确定,他既怕陆枭给的是自己心里越来越明晰的答案,又怕不是。无论哪一种,自己都会陷入两难的境地。
纪泽冷笑,“那么,陆大少,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在一起了么?你的家庭事业,我也有我的家庭事业。我们只是在特定的环境和关系下走到一起,一旦这种关系结束,你继续做你的陆氏集团继承人,我要回去当我的小警察。”
陆枭嘴角一弯,无声一笑,“阿泽,你也说我们同甘共苦,这么一路走来,难道你还不知道么?我知道你绝对不会为了我放弃你的职业,我也不能一下子全部放弃。我说过,这个世界,有白必然有黑,有正义必然有邪恶,二者相互制衡。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会一点一点放弃我身上你所厌恶的部分,比如毒品。”
“不是想要洗心革面就可以的,你从前的犯罪记录都在,贩毒走私杀人,越货,你陆枭真是少一件没干都没有……”说道杀人之时,纪泽声音顿了顿,他又想起那天晚上平静安宁的海上月夜,徐徐海风,融融月色,当真是童话一般的境界,发生的却是最残酷的事情。枪响之后,陈实轰然倒地,纪泽只觉得脑子里紧紧绷着的一个筋都断掉,只有枪响和倒下去的那一瞬间,像电影慢镜头一样回放。
这是他心里永远埋着的一根刺,一根陆枭阴狠残忍种下的刺。
本就是观察力敏锐心思深沉的陆枭,又同纪泽相处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他当然知道纪泽心里的这一个大疙瘩,但是现在陆枭并不想说些什么,不是他懒得理睬,而是没必要。瞄了一眼面色不郁的纪泽,陆枭长长叹了口气,“阿泽,我那么做必定是有我的道理,到时候,你就会明白了。”
虽然陆枭一再表示,自己真的是希望纪泽能够尽快回去,没有必要跟着自己长途跋涉吃苦,何况,现在就是陆枭本人也没什么好条件,这可不是俩人甜蜜的东南亚旅行,而是逃命。
劝到最后,纪泽仍是不为所动,他听完了只是默默地将头一扭,墨色的眼睛忽地望向绿色招摇的草甸子,一浪又一浪,在早晨清新的阳关里起舞,映衬着缅甸高远透明的苍穹。
“你做过的最错的事情,就是招惹我。陆枭,其实,你一开始就不应该选我当你的保镖。你很危险,而我会成为你的软肋,这你自己知道。所以,现在,你就别想妄图甩掉你自己的软肋了。起码,在你那条破腿好了之前。”
说完,不再理会陆枭,纪泽将钢盔改造而成的锅收拾后,灭了火堆,背上鼓鼓的行囊,他已经将比较重的装备都丢到了自己的包里,同那天出逃陆枭照顾他一样。
望着纪泽没有任何表情只透着倔强和无奈的脸,陆枭无法,其实纪泽说错了,他陆枭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情,就是遇见他,然后无比确定自己心意地想要在一起。
在这个世界上,他最无法割舍下的人,是纪泽。
缅甸的热带雨林一样的天气,潮湿闷热,各种昆虫蚊蚁滋生,两个人穿着长裤在泥泞的山路上跋涉,按照陆枭电子表上的gps定位系统,只要翻过这座山,再走上一段不算是非常长的路,他们就会离开缅甸境内进入老挝。从老挝进入与中国交界的越南部分,是最快最短的一个路径。
这里当真是只有两种天气,一个是晴朗得可以把人晒死,一种就是倾盆大雨。纪泽背着大包裹,搀着陆枭走了没多久,原本一望无云的天空,瞬间乌云密布,像要坍塌压倒下来一般。于是,两个人除了进入密林中躲雨休息,别无他法。
这是一片长满了芭蕉树的密林。
纪泽小心翼翼地用唯一一块油布将陆枭的伤口处遮挡好,要是淋到了太多雨,把伤口泡烂发炎那就麻烦。俩人正躲在偌大的一课芭蕉下,在东南亚,这种于芭蕉科得益于照射充分,阳光充足可以长到非常大,并且到处都是。
淡绿色的宽大树叶正好将雨水挡住,急雨打在叶片上,不断发出啪啪的响声,雨水顺着芭蕉叶淌下来,像要汇成一条小河似的。而树上正结着一串串白色的花,淡淡清香。
纪泽安顿好陆枭,很是好奇地伸手摘了一朵花,转头对陆枭说道,“这些是不是可以结很多香蕉?”他本就是在北方长大,到了南方之后才知道,原来除了苹果啊梨啊还有许多古怪的水果,更别说亲眼见过香蕉树。
“那是芭蕉,跟香蕉很像,但是很不一样。”陆枭微笑着回答到,他有时候很喜欢纪泽的这种性子,安静内敛,遇事淡定,但是其实时刻用他那双深潭般的眼睛在观察,默记于心。比如,明明是逃命偏逢大阵雨,还是会很有兴致去。
随遇而安是纪泽性格的写照,而自己不是,陆枭自己也是一派优雅淡然,那是因为他对很多心情都了然于胸。既然自有沟壑,那还有什么可慌张的。
见纪泽不停把玩手里白色的芭蕉花,陆枭突然脸色一沉,紧张道,“阿泽,快把那个花丢掉。”
纪泽很是不解,虽然没见过但是他还是知道——“怎么了,我记得芭蕉没毒的啊?”
陆枭肃然问道,“你知道么,在东南亚这块地方很是邪门的,比如泰国的降头啊下蛊之类的,我以前住在国外时是真的不相信,后来去马来西亚玩可是亲眼见过。”
纪泽秀气的眉毛一扬,清澈的眼睛一亮,手里依旧攥着那只白色的花,显然是很不相信陆枭的话。他可是个地地道道的无神论者,怪力乱神之类的他可不信。
陆枭绷着一张脸继续说道,“东南亚这块地方的人,对芭蕉很是忌讳。你知道拉芭蕉精么?”
“拉芭蕉精?”纪泽更加疑惑了。
陆枭郑重地点了点头,“是的。东南亚这边有个传说,找一棵刚开花的芭蕉树;在有月亮的晚上;你拿一跟红线套住自己左脚的中指;线的另一头系着那个芭蕉花蕾;心里想一个美女的样子;嘴里说:芭蕉仙子请跟我来;芭蕉仙子请跟我来。然后慢慢的往家里走;路上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能回头看;回去一后;夜里芭蕉精就会变成那个美女的样子来和你……你懂的。不过,听说不用这个方法,只要,摘了那芭蕉的花,也是可以的。”说罢用眼睛瞄了瞄纪泽手里的花。
纪泽很是不齿地将花顺手砸到陆枭身上,正色道,“陆大少,要是今天是个女孩子跟你出来逃命听了你的故事,大概还能娇滴滴地躲到你怀里。嗯,我只会直接把你献给芭蕉精。”
陆枭全然被他一脸正经的神色逗笑,而后又说道,“这可不行,阿泽,因为……我已经把自己献给你了。”
纪泽抖了抖身上的泥水,无视陆枭的肉麻话道,“我这里可不是垃圾回收站。”
陆枭甚是“无聊”的传说说完之后,阵雨也就停了,清凉只是一时,没多大一会儿,又恢复了他们习惯的闷热潮湿。俩人走到一条小溪边,打算起锅做饭。因为雨水一下,小溪里的水暴涨,甚至漫过了溪边。很多鱼和河虾四处乱窜,极是容易捉到。
纪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