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君三千场-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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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袁显思就感觉到姚峰钻进被窝，搂着他的肩膀贴过来，两个大男人前胸贴着后背并排侧卧在单人床上，距离近到姚峰喷在他颈间的呼吸都还温热明晰。
他侧卧在那没有动，任凭姚峰慢慢把手贴着他的肩膀和手臂慢慢滑下去，最后十指交握。
安静了足有十几分钟，当袁显思因为药力作用几乎要昏睡过去的时候，姚峰才恶狠狠叹了口气，“明明是我被踹了，怎么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呢？”
袁显思猛地清醒过来，睁着眼睛盯着面前的白墙。
身后姚峰继续说：“我一直觉得你这种人，就算你不喜欢我，只要我对你足够好，你就能永远都是我的。在你眼里除了你爹妈除了你弟弟，剩下的人都没什么太大区别。只要我喜欢你只要我对你好，你就得觉得亏欠我的，就能这辈子都不离开我。”说到这，他又叹口气，“可是你弟弟怎么就突然冒出来了，我怎么这么后悔劝你们兄弟俩缓和关系。”
说到后来几乎已经是懊恼了。
袁显思没应声，只是跟他握在一起的手指稍稍动了动。
姚峰说话素来直白爽快，在他面前也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可以使。最不客气的说一句，他们两个在一起这么多年，袁显思除了姚峰就几乎什么都没有了，姚峰连骗他都没必要。
“我一直防着你恋父恋母，哪知道你最后是恋你弟弟，这简直跟耍我一样。”
袁显思握着他的手，“对不起。”
听着姚峰这次这么诉委屈，袁显思才终于有点“身后这人其实是个比我小三四岁的小孩”的真实感，自觉形象突然高大起来。
又是一阵漫长的静默，姚峰终于自我调节完毕，推醒几乎又要睡着的袁显思，声音有几分不服不忿，“你喜欢他，我知道了，可是他喜欢你吗？”
袁显思这时候已经困极，根本没精神答他的话，闭着眼睛嗯了两声就睡过去。
屋里就只剩下姚峰自己睁着眼睛，在仅有的半张单人床上翻来覆去，“他要是不喜欢你，我就把你给抢回来……”
翌日清晨袁显思是被拆房子似的巨响给弄醒的。
一睁眼睛就看姚峰站在窗户边上拿着一卷纸胶带封窗缝，窗户外面是黑黄的一片，连天色到底如何都看不见。
“起沙暴了，附近肯定全都封路，你们今天别打算走了。”姚峰说。
袁显思慢慢推被坐起来，就看屋里地面上灰的是尘土黄的是沙粒。姚峰封完窗户跑回床边来抄起水杯就猛灌一口，而后恶狠狠吐在盆里，盆底的沙土就随着这口水慢慢汇集到一起，堆成椭圆的一滩。
“你去洗个脸洗洗头发，我刚才就慢了一步，顺窗缝钻进来满屋子都是沙子。”姚峰这么嘱咐着，还是对着盆呸呸呸地往外吐沙子。
大概是袁显思一直安静睡在床上，他倒没觉得口鼻里面灌了尘沙，不过脸上头发上都是灰突突的一片，刚才盖在他身上的被子更是早就看不出来本色。
早先听人说过西北沙暴可怕，但是没想到居然能有这种程度。
门外走廊里也是一片喧闹，没多久领队冲进来说今天不能走了，就在旅馆多住一夜等道路清出来再启程。又过了片刻门板被人“砰”一声撞开，昨天声称去夜游的小伙子急惊风似的冲进来，还没站稳先把他的相机掏出来左看右看。确认过相机没事才火烧屁股地一件一件往下脱衣服，每脱下来一件地上就积起一圈沙子，等到脱得就剩一件内裤，他才发现原来屋里还有俩人。
袁显思跟姚峰黑着脸看他，他尴尬笑笑，“大家都是男同志，你们不至于介意我裸奔吧？”
姚峰表情扭曲，拉上袁显思，“我跟他出去说会儿话，你在屋里慢慢奔，一会儿记得扫地。”
这场沙暴就像巨型闹剧打乱了所有事情的行进步调。袁显思被姚峰拖出房间，七扭八拐走了很远才找到个没人的背静角落。姚峰说：“我昨晚话还没说完你就睡着了……估计是退烧药闹的。”说着又是一通摸额头贴脸颊地量体温，动作依旧如前的流畅熟稔，好像昨晚根本什么都没发生过。
袁显思也没想起躲闪或者是阻拦一下。
多年相恋相对养成的习惯就像镌刻在身体里，对这种自然而然的亲密接触没有一点排斥。
“好像退烧了，一会儿弄点东西吃了再补一遍药。”
“……你拉我出来，就为了说这个？”
“当然不是。”姚峰依旧拖着他，找地方肩并肩坐下，“我昨晚问你，你弟弟喜欢你么？你根本没理我就睡着了。”
药物作用太强烈，袁显思对这个问题根本半点印象都没有。但是姚峰这时问出来，他脑子里晃过的当然是袁显奕惯常唯唯诺诺的脸，还有三次告白时或茫然或绝望或壮士断腕的表情。明明兄弟俩是同一张脸，袁显思从来不知道这张脸还能有那么丰富的表情。
“喜欢的。”静了静他才这么回答。袁显奕对他非但是喜欢，而且是延续了足有二十年的执着，这个答案可以说是再肯定不过的。
姚峰的表情明显扭曲了一下，声音绝望，“那我输了也认了。”
袁显思这个人有多念旧多重感情他再了解不过。虽然袁显思对他大概没什么特别的感情，但是以交情来说如果要袁显思去选一个作为“恋人”一直相伴的存在，他肯定是第一人选。当然这都要在袁显思没有正经喜欢上谁的前提下来说，一旦他去喜欢上谁……袁显思心里认定的事情，没有人能改变。
尤其现在这个两情相悦的状况，让姚峰连出手去抢的决心都拿不出来。
只是，跟袁显思两情相悦的这个人是他弟弟，姚峰想着，就隐约闻到了悲剧的味道。
“你就算跟我分了，也没打算跟你弟弟在一起吧？”
那个家庭的各种传闻姚峰听过不少，袁显思也曾经跟他诉过苦。袁家的父母可能根本不在乎袁显思爱的是男还是女，甚至可能连他喜欢的到底会不会是人类都不介意，只要这个儿子一直安安静静不去触动他们就足够了，可是这对父母绝对会在意袁显奕的恋爱和结婚对象。
在姚峰的认知里，那对夫妻至少会要求他们的小儿子最起码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女人，身份条件家世样貌有一样不合格都不行，遑论性别，甚至是血缘。
因为这个，姚峰几乎可以认定，袁显思再怎么喜欢他弟弟，再怎么两情相悦，都不可能去触动他父母的这条底线。他对弟弟的这份喜欢，终此一生，也只能停留在“喜欢”的程度。
相恋，相处，相守，根本是完全不会出现在袁显思脑子里的东西。
对这个问题，袁显思只能沉默以对。
姚峰的一切猜想认定，即使没有完全切合事实，也已经相去不远。
姚峰撇着嘴，一副很是受不了的表情。他深呼吸两次才伸手扳过袁显思的下巴，探头过去相当单纯地吻上，触吻良久才放开这个他喜欢了那么多年的男人。
“袁显思，我真想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不委屈自己。”
第二十四章
“我没委屈自己。”
“放屁！”
姚峰接得极度流畅，袁显思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就等着自己说这句话。
姚峰盯着他，一脸的愤愤不平，“你不委屈自己你能孤家寡人跑到济南那么远去当兵？你不委屈自己你能过年过节跟我对着熬夜连个电话都不敢给家里打？你不委屈自己你能放着你弟弟不要甘愿这辈子形只影单？袁显思，我见过缺心眼的，但是没见过你这么缺心眼的。你孝顺你爹妈我没意见，可是你总不能就为了孝顺你爹妈，把自己不当人看吧？”
“我没有……”
“你倒是说你怎么没有了？你能说出一条我把脑袋拧下来给你当球踢。”
“我……”
俩人就这么并肩坐着对峙起来。姚峰情绪激动得几乎让人以为受尽家庭不公待遇的人是他，袁显思倒是很无所谓的样子，他大概早就习惯了这些事情，对于他来说，那个家如何对待他现在已经不再重要，那个家里的人是他的骨肉至亲，这才是最最重要的一点。
“就算你说的都对，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袁显思说话的时候语调没有半点起伏，“我也过了当愤青的年纪，没必要因为这些引得一家人不痛快。”
“你父母倒是痛快了，你自己呢？”
袁显思没应声，姚峰继续说：“就你弟弟那怂包性格，如果你不开口，不出两年你爹妈就能逼着他结婚生孩子。到时候他结婚生子去了，你呢，还回来找我？”
“我不可能再去找你。”话已经出口才发觉说得有点狠，袁显思转头打算道个歉，却看姚峰满脸的愤恨，恨不能扑上来掐死他。
“他要是敢结婚，我就敢把你绑加拿大去。”
明明这兄弟俩的事情八字还没有一撇，他却已经先入为主一口咬定他们两个非在一起不可。本来袁显思是最讨厌姚峰这个喜欢帮别人安排一切的毛病，这会儿却说不出什么来——他当然认为袁显奕老老实实结婚生孩子然后平平安安过一辈子才是最好的选择，可是私心上他确实希望这个弟弟一辈子都不要结婚，即使不能跟他有些什么，也不要跟一个女人绑死这一生。
他甚至没办法想象袁显奕带着一个女人跑来跟他叫哥哥时候的场景。
“而且你也没有必要总担心你爹妈知道这事吧？你不说你弟弟不说，他们哪能知道？”姚峰帮他出着主意，“你们俩是亲兄弟，就算以前关系不好，现在你回了北京，兄弟感情好一点走得近一点也是正常。死撑着不结婚不生孩子，撑到你爹妈不在了，谁还管得了你们？”
“他们还得要孙子呢。”
“要什么孙子？这年头生得起养不起，生得出来教不出来，弄那么个破玩意纯粹给自己添堵，打死我都不生。”姚峰这几句话说得顺溜，说完静默片刻才又自嘲：“我要是一直喜欢男的也没人给我生……算了，有狗我就不稀罕小孩。”
话里话外都透着其实他还是喜欢孩子的意思。
袁显思无奈苦笑，姚峰喜欢孩子也不是一天两天。最早他们在医院的时候，姚峰推着他出病房晒太阳，就能跟医院里头的小孩折腾得昏天黑地，整整一下午都不知道累。这时候非得昧着自己的心嘴硬劝他，让他顿时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可是袁显思还来不及说点什么，姚峰又先自己暴走起来，“我这个被你踹了的现在都昧着良心撒谎骗你，就想让你有个好归宿，你还在这腻歪着难道就不觉得对不起我？”他点着自己鼻子，很是义愤填膺的模样，“请注意看一下，你眼前劝你这个人昨天晚上刚被你给踹了。连他都看不过去你因为爹妈这点破事委屈自己，你难道就不体谅一下这个悲摧的人？”
袁显思失笑，“你这都哪学来的词？”笑意缓和了刚才一直阴沉沉的气氛，就如同从前的很多时间一样，姚峰总能让他在不知不觉间放松下来，心头一点担子都没有。袁显思想了想，仍旧是对父母的态度逆来顺受的模样，“先不提我自己，我不想让我珍视的人受到任何不公的待遇。我不能接受一个人陪在我身边，我却不能拉着他在太阳底下承认我们是恋人。”
任何不能公开的关系他都没办法接受，遑论要隐瞒的对象是他的父母。
更别提袁显奕根本就不是一个能“隐瞒”什么的人，在杨慧敏面前，他根本无所遁形。
话说到这个地步，姚峰也被他感染得有点哀哀戚戚起来，“你何必这么在乎你父母怎么看……”
话题于是绕回原点。
袁显思毫无疑问是个孝子，于他而言世界上最重要的无非是他的父母。他父母不能接受他弟弟爱上一个男人，而他不能接受跟他相爱的人没办法光明正大拉着手站在太阳底下。这个问题绕到最后是许多死结，而这些结无一例外全都打在袁显思身上。
“你就不能为了你自己，自私一次么？”姚峰问得无力。
袁显思摇了摇头，“不能。”
“为了我呢？”
“不能。”
“为了你弟弟？”
袁显思转过头来看着姚峰，表情是说不出的痛苦。
“没有必要为了他。我这次离开北京之前，已经亲手把他所有的念头都给断了。”
那一天在医院里的事情就好像刚刚发生过似的在他脑中明晰重现。他握着门把说了一句“对不起”，之后袁显奕就好像全身血液瞬间被人抽干似的失去血色，一直僵硬维持着提问时候的动作，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直到他不忍再看下去转身离开病房。
之后他甚至不敢联系任少昂问一声袁显奕的情况。
他想，即使是袁显奕因为这个跑去寻死也千万不要让他知道。就让他像个鸵鸟似的把自己深深埋在大西北，一直到这件事的余韵过去。
他有咬着牙拒绝袁显奕的决心，却没有事后承担这个结果的胆量。
总觉得这种敢做不敢当的事情并不适合自己，但是一想到袁显奕在医院里身上包裹着的绷带、手背插着的吊瓶、摆满桌柜的药瓶还有那失血一般灰败苍白的脸，他就不想承认这一系列事情的发生都是因为自己。
“我跟他只能到此为止。以后即使还有关系，也只是疏远的兄弟，跟爱情不会有任何关系。”巨细靡遗地把在北京发生的那些事情讲给姚峰听，所有的场景画面又在他脑子里面回忆了一圈，袁显思找不到什么可以后悔的地方——或者说，他找不到另一种选择。
姚峰挫败至极地捂着额头，“做事不留退路，这倒是你的风格。”
袁显思这些年就是靠着完全不给自己留后路的压力拼下来的。因为没有后路，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冲，完全不顾遇到挫折就可能一蹶不振，或者走错一步路就只能等着万劫不复。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恋旧这么死心眼的臭脾气，这辈子认准了一个人就不可能再给自己第二个选择，这次错过你弟弟你后半辈子就只能一个人……”姚峰一巴掌拍上他的胸，“你就不觉得这个样子，你这里会空着一块，日日夜夜只能自己闷着难受？”
“我没有别的选择。”他从来都只有一条路，从前如此现在如此以后依然如此。
“那是因为你自己不要！”几句话就这么绕来绕去说不通，姚峰也有几分冒火，“我就不明白，你一直舍不得放不下的那两个人是你亲爹娘，他们待你不公或许是有他们自己的理由我不说什么，但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