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色怀春-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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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哈领会了他的来意,微“唉”了声:“是与你说好了,我也没有联络燕赵国。只不过是平日正常的邦交信件,你怎么如此过激?”
万俟禾烈听墨哈说的平常,心里也有些犯嘀咕:“王上,禾烈知道此事不仅关系到自己的利益,也关系到了西疆的利益。但我既答应了朱云,也不可反悔。”
墨哈听了,大笑三声“哈哈哈”:“知道蛊师对朱云朱大将军情深不悔,本王和爱妃可是羡慕不已。”
语气虽是平常的语气,话却不是平常王上能说出的话。
殿内其他人都感觉到了一阵阵的诡异,连正舞蹈的伶人们,都将舞步收敛了些。众人连个呼吸也不敢有太大动作,全都专心志致地等待屋内两位主子的动向。
“墨哈!!我们早有了交易,你莫要忘了!”万俟禾烈一急,直接叫了墨哈的名讳。
墨哈双眼一瞪,抑制了半天自己想要翻桌的冲动:“我当然记得。我还记得,与我交易的那人,是万俟奉天的儿子,是想要南宫御宇一家配葬的万俟家小公子!”墨哈说话时的表情,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怒发冲冠。
万俟禾烈被墨哈瞬间爆发的怒气微怔了下,他一时语塞,皱眉抿唇。
墨哈平复了一下情绪:“禾烈小侄,我知道你如今没有如何想要那淮南国的王位。但既然你还活着,还活在我西疆,南宫淮那小子不可能没有动作。再加上朱云!我倒觉得可笑,那小子明明是为了自己的私念,又怎么可能真把南宫淮怎么样?你只顾担心着他,倒真把墨哈叔叔,和西疆的命运前途都抛了么?”
万俟禾烈知道墨哈话在理。他明白墨哈要做的,只是出于一个西疆王的义务,无非对错。他反驳不了一个字,但内心又极度地不认同。他从内心抗拒着那个未来,那个可能发生的一切。
“墨哈叔叔只能答应你,若朱云真能帮我们钳制住南宫淮,本王自不会有什么动静。但若没有。。。本王也只是出于自保。”
墨哈直直地盯着万俟禾烈,气息自周围压迫地袭来。
万俟禾烈仿佛觉得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他咬着唇,牙齿在唇上反复碾压,都快见了血。
“噗通”,万俟禾烈双膝下跪:“禾烈知错了。那蛊虫已经成年,随时可为王上效命!”
万俟禾烈想起昨晚朱云看到他盒中蛊虫的反应,想起昨晚朱云的疯狂,更想到第一次见朱云时,那个在滂沱大雨的夜晚只被月光照出了个轮廓来的身影。
王座上墨哈满意地微笑,点头道:“你明白就好。”
、第十八章 严子陵
【1】
青州府微曦初光时,一驾马车摇摇到了处绿树翠荫处。
栾宁仇最先跳下了马车,将手里一尺素笺展开来,里面写着一行字,正是张禹的遗墨——青州府处,绿潭池畔。
他手心略颤,反复核对了好几遍,才下决心般地对车里人回道:“主子,若不出错,张大人所指,的确就是此处。”
在张禹中毒的日子里,栾宁仇每日都会到访。就算他再傻再呆,也能觉察出南宫淮的身份。刚明白的那阵子,他吓得见到南宫淮就躲。最后弄得南宫淮都看不过眼,才叫秦筝出面去解释。
也不知秦筝怎么说的,第二天,栾宁仇就大大方方地,没再东躲西藏了。
南宫淮从车里下来,回头拉了把也正准备下车的景春。景春微一惊,倒也乖乖地伸手任南宫淮拉着。
所有人都下了车,南宫淮接过张禹的素绸,对栾宁仇简单道了谢。接着回过身来,下令道:“夏候大哥就与秦筝和栾大人守在此地。一天后若不见我们回来,就按着先前的计划行事。”
夏候浅等人微一俯首:“是。”
南宫淮交待完后,便与景春向密林处走去。
余下三人待在原地,只远远目送。等南宫淮与景春身影渐渐隐去,栾宁仇才似松了好大口气般放软了紧张的身体。
秦筝瞧栾宁仇这般,哧哧笑道:“怎么,觉得我能与皇上一起,特别地不可思议么?”
夏候浅觉得秦筝此话不妥,正要出言说他几句。
哪知,栾宁仇反应奇快:“没。反而觉得,秦筝该有这样的出息。”他说完后,甜甜地挂着张笑脸望着秦筝。秦筝心里一下小鹿乱撞,脸迅速地烧起来。
如此这般的失态,都被夏候浅瞧了去。夏候浅提着嘴角,手扶在配剑上,斜倚在马车边。一副抱手看戏般的旁人姿态。
【2】
绿波嫣然青山间,烟烟渺渺幻梦船。
通过枝叶密布的林道,尽头处是豁然开阔出的一片天地。只见最中央处湖光粼粼,乃是广阔的天然湖泊。湖心建有一亭,四周并无可进入之桥道,亭四周如纱般笼罩着青白烟雾,恍恍惚什么也看不明晰。
更奇的是,自湖心亭看去,近太阳初升之地,有一巍峨耸立的山峦。峰高直入云宵,挺立好比古松。
景春亦步亦趋地跟在南宫淮侧身后,感觉四周静谧得如同没有活物。景色虽奇且美,但隐隐约约透出诡秘来。
“抓紧我!”正陷于思索中的景春,觉得手臂被人一拽,整个人就栽进了南宫淮的臂怀中。他听到南宫淮的命令声,惊得一下子抓住了南宫淮的服袍。
然后,是呼哧哧的风声。身体腾空而起,景春视线里四周的风景天旋地转、忽上忽下。南宫淮竟抱着他,从水面上蜻蜓点水般地跃过,直直跳入了湖中心的亭台。
南宫淮双脚落地的刹那,远处那座山峦似乎微微松动,发出了些微的石缝磨合声。
景春正细耳去听,想辨个究竟。不料,南宫淮一个狠劲,扯着他一起,跪在了地上。景春被南宫淮此举吓得不轻,正愣愣地用看怪物的眼光看着南宫淮。
南宫淮此时只单腿跪地,双手抱拳,如同参见将领元帅般地跪在亭台中央。还不及景春缓过神来,南宫淮便脱口而出,道:“淮儿携景春前来看望严老,可否有幸得以一见?”
亭台周围水波澜澜,以此亭为中心漾起了一圈圈涟漪。空气在一片沉静中略顿了阵,渐渐又浮动起来,还捎带上了一个人声:“你,我是早不想见了。但你边上那个愣头愣脑的小子,见着眼熟。但我知道不是景差,带上前让我瞧瞧吧。。。景家何时又多了一个后人?”
南宫淮站起来,侧身见着景春满脸疑惑更深了。他不禁一笑,扯了扯发呆中的景春。景春被南宫淮一扯,习惯性地又抓上了他的衣服。
又是一跃,这次,他们落脚的地点换到了那座直挺的山峰前。
近看才发现,山底有个石洞,沿着洞口向里望去,明明灭灭可看到火光。
景春本想走进去,但见南宫淮停在洞口动也没动,他也就没敢上前。
一阵听似车辙辘辘的声音由远及近,景春费了好大劲,才看清楚是一个人坐在轮椅上,缓缓向他们行来。
那人白衣素裹,头戴了顶四面围纱的斗笠,只能大约看出容貌——光听声音,觉得上了年纪,怎么说也比张禹张大人长了几岁。但近处瞧见身姿,又完全不显老态。
白衣人坐在轮椅上,仅靠双手推动椅轮转动。他将轮椅推到景春面前,说道:“严某全名严子陵,还问公子如何称呼?”
景春暗叹,话虽是死物,但从此人口中说出却能让听的人模糊地觉得此人在笑。就如同他的面容,在白纱中看不透却能给你个大概的猜想。
景春听到问话,又见南宫淮待此人如此敬重,连忙谦恭地弯腰行礼道:“不敢枉言,小的名唤景春。”
严子陵没有马上接话,倒是沉默了阵,更像是在思考:“果然是景云熙的儿孙,染浊世而独清?”他的话带着疑问的口气,似陈述又似讽刺。
景春一时答不上话。
轮椅吱吱地又转向了南宫淮:“严某说过,陛下的请求恕严某不能答应。”
南宫淮却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然后依然静静地站着。
严子陵低声笑了两下,手在轮椅扶手上轻轻拍着:“你若执意,严某也不能拿你怎样。只不过,你不能光傻傻地站在这。。。还需。。。”
话还未尽,南宫淮就抱拳道:“淮儿献丑了。”随后,轻点一下地面,纵身飞到了来时的湖心亭中。
悠悠雅雅的笛声遥遥奏响,飘然回荡在烟波缭绕的湖中,如梦似幻。
严子陵依旧用手指在轮椅的扶手处打着节拍,动情处,甚至跟着笛声哼起了小曲。
曲子一直响着,转转绕绕,似近似远。
“景春,你可知为何这亭子四周没有任何桥路?”曲声依旧,严子陵却问了别的话。
景春只摇了摇头,他确是不知的。
“断了桥路,是防止别人进这山中寻我。原先,是有桥的,但自景差和张禹来过,便都拆了。”严子陵忆起了往事,话音听着悠远了许多:“我与你外公景云熙景大将军是故交,也与他同朝为官。你们景家被奸人所害,落得家破人亡,严某也是伤极。”
话中伤感,伴着南宫淮的笛声,更加动人:“但是,要我辅佐南宫淮称帝,我却有所顾虑。那时的景差和张禹,只想要个假皇帝,一个不是南宫家,更不是万俟家的皇帝。一位傀儡,一件器物,一个虚职。那时,你舅舅景差跪在亭里,跪了三天三夜,最后是被人抬着回去的。”
话越说越多,景春却还是抓不到一点目的。
“淮儿奏笛很好听,从前我就爱听。”最后一句完全没有连接的话,说的时候,景春却察觉到了严子陵看着自己的眼神。
隔着纱,隔着面,隔着一切可辨识的物件。景春却似乎知道严子陵想要说些什么。他大着胆子回身直望着严子陵:“我进宫,原本是为了母亲。如今,母亲已逝,我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但恨也罢,怨也罢,我却发现我身边还有伊宫姑姑一人。但若是陛下的话,却是舅舅死了,张大人也死了。。。”
严子陵是否满意自己的回答,景春不知。但严子陵看自己的目光的确柔和了几分,然后景春听到他大声冲着湖心喊道:“陛下对这天下,怎么想?”
这一喊,喊得突兀。但奏笛的人却是恰如其分地停下了,南宫淮的回答沉沉袭来:“淮儿只知道,自记事起,我便是这天下的皇帝。”
严子陵又笑了两声,这次的笑,让一旁提心吊胆的景春无来由地松了口气。
“淮儿的笛声果真好,继续奏吧!”紧接着的,是如此一句话。
笛声果然又响起来了,严子陵还是打着拍子。他偶尔还是会哼几句,但更多的时候,是专心地听着。
【3】
笛声渐收,南宫淮眉目间神色轻松地笑了笑。
他没想到,本来带景春来只是碰碰运气,居然真有些效果。他站在湖心亭上,眼前只有漫天的大雾。天色已暗,想要看清岸上山前的一切,已是无望。
他收了笛,提脚准备回岸。
空气中突然散出了一股异味,初时闻上去只是淡淡的花香。但春还未醒,哪来的花香。南宫淮心内警铃大作,急着想要快些去查探景春和严子陵的情况。
哪知骤然间地动山摇,湖中水浪翻滚,连绵不断地向亭中漫淹。
南宫淮用手心抵住一个亭杆暂时稳住了自己的身体,却又发现自己脚下虚软,有中毒的征兆。他已经猜到了来人,微愠怒。
只是,他身上无力,又是在无桥无路的湖中央。他心头火急,从来没有一刻觉得如此措手不及。
山峦崩塌时毫无预兆,让正等着南宫淮的景春和严子陵一时手忙脚乱。
景春顾不得去思考原因,眼急手快地推着严子陵的轮椅,寻了个暂时安全的角落躲着。
山上的石头被炸开般纷纷滚落到山下,又沿路一直滚进了湖里。湖水一浪一浪地翻腾起来,石块依旧“前仆后继”般地没有停歇。
严子陵声音发紧,道:“看来像是人为的。景春,你可有头绪是谁?”
景春也疑心:“知道陛下和我来此地的,确无几人,且都可信。您与陛下的渊源,也只有寥寥几人知晓。。。”思绪里突然闯进一人,惊得景春落了话头。
严子陵被景春半怔半愣的弄得糊涂,但他久未与外界联络,倒真不知道会有谁做出此事。
两人正说着,自残存的山石间就显现出了一群人影。领头的人,严子陵自是没有见过的。而景春,虽不曾真正见上一面,但那人的穿着神态汇聚在他脑海里,独独得出了一个名字——万俟禾烈。
来者,正是万俟家的唯一后裔!
自朱云到了西疆,就催着他派人去寻与张禹有所联络的严子陵。严子陵是万俟奉天在位时难得的治国奇才,万俟国灭后,张禹一直想要请退隐后的严子陵出山,辅佐南宫淮。
能人贤士,从古就是君王必争之物。
万俟禾烈带了若干西疆的勇士,几日前就在附近埋伏。朱云的意思是要他将严子陵活捉回西疆,能收为己用最好,若不能,也不可叫南宫淮他们拣了便宜。但那日与墨哈私谈,墨哈却没朱云那么心慈,此人,必是要杀掉的。
万俟禾烈看着眼前两人,反倒一时拿不定主意。
万俟禾烈事先散在空气中的毒粉越来越浓,之前没服过解药的,此时必定全身无力。景春和严子陵都有所发觉,眼看形势于自己这方越来越不利。
轰隆一响,新一轮的山裂又开始了。
万俟禾烈与手下们被地面的震动逼得倒退几步。他心内觉得不妙,方才埋的炸药应用尽,怎么山内还在落石。正疑惑着,负责掩埋火药的手下便附到万俟禾烈耳边低声道:“蛊师,怕是火药用得猛了,这山是要保不住了。”
万俟禾烈猛瞪此人一眼,怪他办事不小心:“那还磨蹭什么,把轮椅上的人先抓了!!”
“是。”此人也觉愧疚,答得飞快。
“那另一人?”边上有人提道:“是要。。。”比了个杀招。
万俟禾烈犹豫了一下,再看向景春,心中情绪翻涌:“杀不得!那人是朱将军的公子,你们莫要动他分毫。”
“得命。”几人齐道。说罢,便分批跃过山石,向严子陵的方向袭去。
几人身上都有些功夫,虽因着地势和山体的抖动而有所滞后,但比起旁人来自是敏捷许多。
景春和严子陵只见山缝石落间几个黑影一起一落,离自己越发近了。景春在一旁的山野地中拣了根断枝,在空中比划了几下,却是空有架势毫无力气。他叹了口气,但还是下了决心:“严大人,景春先将您掩在草丛间,您莫要出声。我尽力先将人挡住!”
严子陵当然知道景春此举形同送死,但他废人一个,心下虽急,却爱莫能助。
景春将严子陵推到了堆杂草间,自己再回转过身,果见那几个人影靠得近了。
几人手上持着兵刃,在空中呼啦啦挥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