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曲待谁欤-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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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相思托鸿雁,唯恐天涯路远,鸿雁难传;
——我将相思付琴弦,却是有计琮琤,无计营生。
她是温太后眼里不识抬举的愚奴贱婢,她是周肃宗眼里尤殢云雨的宫闱笼鸟,她是温羽徵眼里背弃盟言的淫''娃荡''妇。宫中的莹池瑶阶终究成不了忘川河与奈何桥,孤衾长宵的尼庵岁月何其漫漫修远难以熬度,哪里再经得住火冷灯青间,相思如影侑形。
长睫轻颤下,一行清泪缓缓打落美人的如纸脸颊。
待巧蕙自无限伤怀中回过神来,方才发现,唐乔已经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这章作者有话要说。。。诸如“耽美文里何来这么多庸脂俗粉”这话实是听得怕了= =作者在此表示,这章必须出现。。。=v=温大以前对唐乔是何感情,乃至今后对杞昭是何感情都和这章的内容密不可分。。。作者笔下极少写情痴几何的男人(大多都是风流人渣,咳咳)因此这篇文不惜冒“进展慢”之不韪泼墨大书“情”这个字,但请相信,它确是耽美!最后,再敲碗求个评。。。QAQ
、36、屈指堪惊心头恨(上)
温太后每日夙夜必服铅丹,虽说入秋之后的天气爽了,她仍不时感到体燥难耐,于是着宫人往甘棠殿内移了一张竹榻。名唤紫瑛的婢子对前来问安的温羽徵躬身行了个礼,说道,“太皇太后正在小寐。”
俊美郎君微一颌首,也未再踏入内间。径自落座,正要接过紫瑛递上来的茶盏,忽而听见一阵抽泣之声。抬眼一看,原是吴笙。低眉顺目立于一侧,不时拈起衣袖,小心揩一把眼中泪水。温羽徵被抽泣声闹得心烦,把茶盏往案上重重一搁,冷声道:“哭什么!”
那唇红齿白的小太监仰起脸来,一番顾左盼右方又埋下脸去,死命摇了摇脑袋。一副深受委屈却又畏忌难言的模样。温羽徵略一敛容沉吟,即扬手挥退了侍奉在侧的婢子数人。待屋中只剩二人相对,又问,“到底哭什么?”
“奴才被人弄坏了……呜呜呜……奴才伺候不了将军了……”清秀眉眼立时拥作一团,呜呜咽咽挤出数滴泪来。吴笙原就生得面貌可人,而今这晶莹泪珠挂于两侧桃腮,更似女儿家般令人生怜。抬手一招,将其唤得近些。一只手撩起袍角灵巧滑入,隔着亵裤抚摩起他的臀''丘,温大将军换上温软口吻道:“如何就不能伺候我了?”
察觉出一根手指往臀缝探去,吴笙立马哭出声来:“将军碰不得!万万碰不得!”温羽徵耐着性子又问:“如何碰不得?”吴笙拖出一个撒娇一般的哭腔道:“奴才是真心想伺候大将军……可是……”几番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彻底磨光了温大将军那点怜香惜玉的心思,他一把将他推开,皱眉道:“有话就说,吞吐什么?”
“呜呜呜……是皇上和秦大人……”吴笙双膝触地一刹跪下,当即大加枝叶地把杞昭、秦开令其受辱的事情说了一遍,“……奴才分明已经招认自己是大将军的人,他们非但不卖半分薄面,更你一句、我一句地恶言讥讽,只说将军本就不过纸糊的老虎,更何况畏兄如此,知道了又能如何?当时国公亦在一旁,听得此言竟无半点反应……皇上更说,若将军胆敢生出些许微词,他便要……”装腔作势地好一停顿,又道,“他便要将将军似我这般扒得赤''裸干净,吊于三军阵前——”
“简杞昭!”俊美郎君怒容满面,霍然拍案而起,“你莫欺人太甚!”
“奴才本不该出言搬弄,可细作一想,只觉自己受辱事小,却如何不该任皇上和秦大人这般辱没将军的名声……”
“你且宽心,这番羞辱你不会白挨。”俯眸看了一眼跪地之人,又别过脸道,“他日我定会数倍奉还!”
“谢将军替奴才出得这口恶气!”泛起一脸谄媚甜腻的笑,吴笙跪着前行几步,将脸凑向身前男子的裤腿——岂料却被对方当胸一记重踹。
“你算甚么东西!也值当我为你出头?!”温羽徵背手而立,嘴角勾出一丝冷酷笑意,“我不过要世人知道,便是我温羽徵的一条狗,他人也欺辱不得!”
“可是徵儿在说话?”为声响惊醒的温太后出声相唤,“徵儿快来!哀家好些日子不曾见你了!”
温羽徵跨门槛而入,收去面上忿色,俊眉一扬,笑道,“徵儿这不是来了么。”
面上浮现一个慈爱笑容,寝于竹塌上的温太后扬手将自己最宠溺的侄孙儿唤来榻边,“徵儿啊,为何好些日子不见你来宫里探望?”
“徵儿自知前些日子行事荒唐,”掩去于青楼教坊的形骸放浪,只说,“故存革面之心,半步未曾迈离家门。”
“你莫替你大哥遮瞒,定是他罚你闭门思过,是与不是?”温太后蹙起两道稀疏眉毛,出声嗤道:“他个做兄长的,成日里忙于国事正事,对自己的弟弟半分不上心!而今不过生了些微不足道之事,就妄加管束严加苛责,哪有半分兄长应有的风格气度!”
“这世上也只有姑祖母疼我!”拖长一个侍宠而娇的尾音,温羽徵执起老太后的手放于自己面颊之上,连连蹭了几蹭。
“你打算何日将兰丫头娶进门来?”温太后笑道,“前些日子韦副相前来向我问安,虽说把好好一句话说得十折九弯,我倒也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似乎是想把云丫头嫁给你大哥。”
“大哥受伤昏迷这些日子,正是云珠衣不解带地日夜照顾,羽徵认得这样一个嫂嫂!至于兰珠……”摇了摇头,俊美面孔作色道,“我不喜欢!”
“你这孩子就是这般犟脾气!”先是一声嗔怪,俄而又叹出气来,“罢了,你若不喜欢,哀家又何能勉强于你?便算兰丫头没有这等福分罢。”忽似想起了什么,老太后微微一眯黄浊眼眸道,“说来……今儿该是杞晗离京的日子?”
“啊?今、今天?”听得那个名字,心头顿似裂出一道缝隙,声音竟也好些颤抖。
“这孩子倒也可怜,”温太后摇了摇头,又喟然叹道,“稀里糊涂没了母亲,稀里糊涂没了帝位,又稀里糊涂成了和尚。”
“什么?”仿似听得何等神昏谵语、酒酣梦呓,温羽徵不可置信般瞪大了眼睛,呐呐地问,“什么和尚?”
温太后仍是一脸慈爱笑意,颌首道:“这会儿该是已在你的温郎庙里剃度完毕了。”而温羽徵则是一脸茫然出神,摇头道:“大哥曾允诺我说会任佋王离京……如何出尔反尔自食其言,又让杞晗成了和尚……”
“你大哥哪里对你食言,他这不是派人将杞晗送出京外了么?”枯皱面容因宠溺一笑舒展而开,温太后抚摩着侄孙儿的脸颊道,“你大哥说今年天旱异常各地蝗灾肆虐,定是上天惩戒朝廷簠簋之风过甚。本该由皇帝遁入佛门为苍生祈福。,可杞昭身为一国之君、肩担社稷之重,如何不能擅自抛离江山百姓,故而他甄选了一位素有佛缘的皇室子弟,以代天子出家……这会儿皇帝的诏书该是已由驿道分送各地了……于帝陵山上寻得一间‘苦净寺’,自此往后,一壁陪侑简氏列祖列宗的英灵、一壁替天下百姓求得福祉,倒也是杞晗的造化……”
“一派胡言!杞昭之过如何要杞晗来担?!”全然再不顾礼数,温羽徵惊怒之极而大声道,“‘蝗灾肆虐’是因由地方官员捕剿蝗蝻不利,与‘上天惩戒’何干?!至于‘素有佛缘’……若非是他强令杞晗自幼念诵经文,又哪里会来这等孽缘?!”
“徵儿!你这是去往何处?”
一刹哽咽难言,起身拂袖而去。
峭耸孤山,破扉古刹。他若真是桃花,遑论如何隐忍不争,依旧逃不过辗转飘零;他若真是笼鸟,遑论如何竭力挣扎,也不过是由一只牢笼去往另一只。
人的欲''念,永远都是花发春朝、河流入海。如若活着,便会生生不息;唯有死人,才甘愿静静腐朽。自家兄长的眼里从来只有情人之子的盛世江山,不曾为他人动过一丝一毫的思虑。
一路走马如飞,温羽徵还未入得庙门,即已大吼出声:“佋王去了哪里!”
开间大殿内的丈高金像,俊美宛似天神,辉灿令人目眩。温羽徵看见“自己”的脚下置了一把剑,跪着一个背对自己的人。
身上所着的不过是件再普通不过的和尚袍子,仿佛只是随意裹了一匹遮轿的青布幔,粗鄙不堪一看。比常人淡去不少的发丝飘落一地,这世上已无佋王杞晗,唯有一个和尚法号“辨音”。
跪地之人缓缓起身,回过头去看了怔然立于身后的男子一眼——他仍是那个璞玉未雕、桃花灼烁的少儿郎,那般美丽剔透并未因头发尽去而减少一分。杞晗淡淡一笑,轻声道:“贫僧自惭形秽,还请将军背过身去罢。”
侯立在侧的十余人中为首的是宫里当差的公公徐勤,长脸,鹰鼻,对子眼,再配以光溜溜的下巴,长相实是有些骇人。半百年纪却浑如稚儿一般机灵,往日里借着出宫采买之便,与朝中一些大臣倒也熟络。他朝温羽徵作了个揖,讪笑道:“奴才也是奉了国公之命,将军切勿责怪!”
“你们先退下,我有话与佋王说!”
岂知徐公公动亦不动,眉梢一扬,尖细嗓音听来竟有不屑之意:“奴才可是奉了国公之命,国公——”
“这世间姓温的不是只有他温商尧!”那一句句荒腔走板的《温郎谣》、那一声声“纸糊老虎”的恶言讥讽早已刿出他心头鲜血,所有曾经密而不宣却日积月累于肺腑的不满终在此刻昭着分明。温羽徵一把揪过对方的衣襟,眼眶泛出可怖血色,“滚!”
淡然相视,杞晗微展一笑道:“贫僧与将军也算相交一场,这便向梅公公求了个恩典,在铸有将军金身塑像的庙里落发为僧,倒也好极。”
“我再去向我大哥讨个人情,便容你在此处修行——”温羽徵自己也未能将话说完,这又有何分别?
何况温商尧与他的小皇帝共骑一骑去了济南,已是数日不曾归来。
“不必。”杞晗面色沉静如许,淡然出声,“将军不过空口一诺便削去了贫僧的青丝三千,而今再讨‘人情’,只怕贫僧无命消受了。”
双手扶上对方肩头,温羽徵似惊似愕地问:“你这是在怨我?!”杞晗摇了摇头:“不敢。”十指注下几分力道,几若要将那瘦削肩骨捏碎了去,他声音带怒地说道:“你分明心中有怨,怨我不曾让你龙腾九五!”杞晗仍是轻轻摇头:“真的不敢。”
将身前的人放开,他踱出几步,嘴角扯出一丝讥诮,“王爷本可趁我大哥伤重之时与阮大人乔装逃出京师,可却偏偏为了一己之私''欲留于此地,与我许真许假地连番做戏……佛曰‘造种种业因,受种种果报。’”顿了顿,又是一声冷笑,“王爷的发,剃得并不冤啊!”
“将军,你错了。”
“我错了?王爷莫非要说,留于京师只因你对我动了真心,而非是想夺回杞昭的天下?”
“自然也不是。”见得温羽徵掉过眼眸不解相望,杞晗淡淡浮现一笑,“小王从来不曾想过龙袍加身执掌天下,小王不过是想求此一人。”少顷阖齿不言两厢凝视,他方才慢慢开口,“不过想求此一人,求此一人护我于冻馁交迫,求此一人护我于风雨催袭,求此一人护我于安身无处,求此一人护我于生死须臾……可惜,小王想要的,将军终是给不了……”
温羽徵伸手抚摸上了杞晗的脸颊,那滴滑眶而出的泪恰好打在了他的掌心中央。
一如针灸,带着烫灼之感,砭入他的肌骨。
“将军乃麟凤栖于岌岌高山,小王不过蜉蝣溺于漭漭沧海,”青袍僧人掉头而去,徒留一个清削背影,“俩俩殊途,将军就……莫来送了……”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温大和小皇帝的攻受问题。。。这个作者决定还是顺其自然罢。。。看文往后如何发展》《
、37、屈指堪惊心头恨(中)
十余装束不打眼的兵士功夫俱是不弱,与公公徐勤一同“护送”着佋王离京。途经草茸郁、花漫径的一片树林,继而拐入深处。青袍僧人仍难改爱鸟如痴的脾性,一听得栖于枝上的鸟儿竞相啼鸣,不由停下脚步仰头望去——见得蓊郁笼盖之下,那些鸟儿时而跃跳枝头、时而一飞冲天,一双清皎眼眸同时流出万般羡慕与怅惘,全然忘却了再往前行路。
“走!”一个矮胖兵士虎长一张脸,出手对他一记重推,“磨蹭什么?!”
却听得徐勤突然尖厉出声:“慢着!”他于那些兵士耳旁一番耳语,换来一个个惊诧面容,只问:“当真?”徐勤微微颌首,鹰鼻长脸敛得万分凝重:“确是国公亲口吩咐于咱家的。”
见那些兵士个个深信不疑,他即走往了杞晗身前,尚未开口,却见那青袍僧人微笑着点了点头,问道,“就是此地了吗?”
那徐公公客客气气躬身低头作下一揖,良久不曾抬起脸来,“奴才奉国公口谕,送佋王爷上路。”
“好一处‘流莺声在绿阴中’的景致!”杞晗又抬起眼眸徐徐环视,玉白双颊沁着一抹艳色的笑道,“若能遗骨于此,也算是大幸了。”
他手持念珠,屈膝跪于垫了些枯叶的泥地之上,轻轻阖起了眼眸。
眼睛这冰骨玉肌的少年僧人一脸平静受死的模样,到底令徐勤起了一刹那的怜悯之心。俯身凑近杞晗,附于他耳旁悄声说道:“我便向王爷示个醒儿,也免得王爷枉死荒野不明不白——非是国公要取王爷性命。就不知王爷你好端端地如何开罪了韦相的二小姐,奴才也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送王爷上路之后自会去找个无人识得的地方颐养天年,享得几年不必伺候主子、舔脸求荣的安生日子!黄泉路上,王爷切莫相怨。”
“命该如此,不怨。”他仍旧阖着眼睛,呼吸均匀绵长,神色安然带笑。徐徐拨转手中念珠,口中喃喃念诵佛偈,看似已深入禅定。
徐勤见了不免又好生惋惜,摇头叹出一声,“这个时候再念经也无用了,佛祖救不了你,谁也救不了你。”自袖口取出一条白绢,他扬声道,“王爷,来生切记投个寻常人家。莫求府第院宅,莫求荣华富贵,只求得生一堆娃儿,活得百十岁寿数,把今生的债都偿了吧!”
白绢勒上脖颈,仿似冰凉井水滑过肌肤。
“惟愿不为虑,于佛灭度后,恐怖恶世中,我等当广说……”十年笼鸟槛猿的苟且偷生与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