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曲待谁欤-第1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秦开“哦”了一声,当下将两册纸本揣回怀里,返身走往殿外。
眼见对方掉头而去,杞昭忙又扬声唤道:“朕说不要看,你就走了?!”
自打一个人住进了清心殿,少年天子身侧便总离不了那些上了年纪的宫女内侍,再加之平日里时不时要对着上官洵那张不苟言笑的老脸,杞昭对男女情''事可谓一窍不通。这些年来唯一动过的念头,也不过是觉得甘棠殿里那个名唤“白芍”的婢子模样漂亮,有意在亲政以后将她从太皇太后身边讨要过来。那日一时兴起,向秦开提及“各择‘二珠’之一”的念头,这对于男欢女爱的好奇便如春耕秋播落进心坎。原也到了年纪,心里如何作想,这身体便也恭顺地生出一划的反应。胯间之物时不时要昂头而起,杞昭几番想要探手去抚弄,又觉这般动作太过淫猥秽陋,诚然有失皇帝威仪,只得咬起齿冠不去触碰。本以为和过去一样,只消不惦想即可忘诸脑后,岂料那种籽竟似遇阳逢雨般生长得极快,如何也斩除不去了。每当心里起了这个念头,愈是强抑忍耐,便愈感下''体难受,一似鹅毛撩拂,又似刀甲锉磨,那种时痒时胀、时火时濡的感觉漫及全身,委实教人如坐针毡,难以忍受。
待四下无人之时,把这百思不解的症结和秦开说了开,岂料对方一听便大笑起来,继而目露一个坏笑说,只要给皇上看上几本好书,这心头之惑即可不药而愈了。
“这两册书当真是好物,可听闻多少道貌正经的大人求之若渴,微臣还是从那‘京师第一妓馆’红帩阁得来的。”见了对方面色有恙,秦开挠了挠熟麦色的面皮说,“皇上万莫误会,微臣也是随着堂兄偶去过一回!”
“你的堂兄?那便是……秦允?”想起那个面目端正、四体强健的青年将军,一对岫眉微微蹙起,黑黢黢眸子眯得紧了些,龙袍少年正色冷声道,“朕一直以为他是洁身自好的正人君子,岂料也是个纵情声色的浮夸子弟!”
秦开一听,赶忙摇头摆手,出声辩道:“绝非如此,秦允堂兄也是一日于一街头铺子偶遇了那红帩阁里的邬小翎,一眼即倾心不已。此后便常去那儿坐坐,单是听她弹琴唱曲,并不作他想。”
杞昭不再多言,倾身打开其中一册设色纸本,扑入眼帘的第一幅画名为《花月两销魂》,以一首诗提于其下:雨打梨花深闭门。孤负青春,虚负青春。赏心乐事共谁论。花下销魂,月下销魂。
这是唐寅的《一剪梅》,杞昭自然读过。可待细瞧一眼那幅春画,即感到一股沸油泼上了脸面——那画上是个丰腴白腻的女子与一个粉面朱唇的小生在行那云雨之事,二人叠股交欢,皆一丝''不挂。花开月明,绣裙抛落,罗袜褪除,那女子双乳浑圆硕大,如一对细白瓷碗倒扣胸前,两条细中带肉的玉腿高抬,穿过身上男子的胁下而箍于他的背脊,三寸金莲绷直向上;而那小生的阳''物还未一插到底,少许耻毛之下,生生露出半截紫胀来。
虽非名家手笔,然而笔底经营得极是精心仔细,栩栩如生之貌更令人耳热心跳。
一个难以自控的哆嗦过后,杞昭下意识地两腿相交摩挲了几下,一瞥头看向身旁的秦开,虽然也目露神驰向往之色,到底不如自己这般战皇失态。薄唇轻轻抿了抿,忽地伸手在他面皮上重重拧了一把,“你定看过了!”
“那个……微臣一介正常男儿,既不是宫里的太监,也不是庙里的和尚,这样的好东西放在眼前,哪有不先‘一睹为快’之理?”秦开揉了揉被拧得发红的脸颊子,露出那涎皮赖脸的惯常一笑,“这册《香闺秘趣录》虽是春''色醉人,可描来画去尽是些男欢女爱的场景,看一幅两幅倒还好,百余幅后实在怪腻的。倒是另一册《南北图考》,不单画得好,更是画得奇,皇上看了便知道。”
“你这模样倒似个佞臣!”下颌微抬,眸子斜睨,口气也毫巅辨不出晴雨喜怒,只听他道,“朕提出要看这等俚鄙之物,你本该劝着拦着,而不是这般大张旗鼓替朕寻至宫里!”
“我才不要学那上官大人,也不知何处得来这般本事,只要一张口就似蚊蝇叮扰,教人浑身不舒爽!若让那老匹夫知道我把这东西带给了皇上,定要指手画脚,痛责我一番!”见杞昭抬了抬手,秦开以为他又要拧自己,赶忙往后跳开两步。转了转亮锃锃乌溜溜的两只眸子,笑道,“《参同契》里有云:男女相须,含吐以滋。雄雌交杂,以类相求。以‘情’立身是为‘人’也,我辈非金石草木、鱼虫花鸟,情到浓时深处,想要与心爱之人这般肌肤相亲的念头自如渴骥奔泉,难以摒绝。不但不能称其‘俚鄙’,反倒高雅神圣得很呢!”
这话倒把“淫事”高升为“修道”了,杞昭知其是在胡诌,但偏生又觉此话受用得很,于是露出一个笑脸,“算你机灵。”顿了顿,见他还直愣愣地杵在远处,便又扬了扬手,声音更显柔和,“朕说过,你是朕的肱骨,是朕的臂膀。哪儿有人会和自己的肱骨、臂膀生分较劲的?过来罢。”
少年顺从地走上前,近了小皇帝的身旁,仍不禁暗暗嘟囔:皇上这性子怎似女儿家,翻脸比翻书还快。人说“伴君如伴虎”,果是这个道理。
那册《香闺秘趣录》俩人又头碰着头地翻看了几眼——每幅画下都配词一首,有的是摘抄的情诗,有的是自作的艳曲,端的是附庸风雅,故作情趣。而那些画中云雨之人都圆脸细眼,浑似一个雕凿模样,惩欲之时也是一划的彤云满面,香汗遍身,丑态一览无遗。杞昭果然觉得没了兴致,于是合上纸本,翻开了另一册《南北图考》。
这册纸本在装帧上毫不讲究,仿似只要订上就算完事,套封破损,边页不齐,委实粗陋得很。而翻开一看,更是如棒喝当头——
那纨裤褪于大腿旁侧、撅臀伏于地下的是个结束鲜明的公子哥,而骑跨在他身上的人头戴缨盔、胡须络腮,分明也是个男子!那胯间的玩意儿被画得极是大胆,挺耸的模样混似个七八岁孩童的手臂。那虬须男子用手把持着自己的粗长阳''物,仿似就要送入伏地男子的狭小后''庭。
“这……这……”杞昭瞪圆了眼睛,干巴巴地吞了口唾沫,喉骨极不自然地动了动,结结巴巴好一阵才把话吐了个完整,“这……这二人分明都是男子,如何能做这种龌龊事情?”
“原也是不稀奇的。”秦开倒丝毫不显惊奇,只说,“皇上常坐清心殿,自然不知好些事情是传不进宫来的。听闻那个温羽徵就常常聚众宿娼,派人四处搜罗貌美童男,与之同饮同宿,场面是不堪入目至极!”
单单听了个“温”字,那双微扬的黑眸前便蓦地浮现出另一个男子的面容——瘦削苍白,鼻窄且直,唇薄似纸,长睫下的一双眼眸常年带着三分舒浅笑意,却又深晦如海,怎生也教人望不穿,看不透。
几经查证,方才知晓母亲唐乔尚是个吮指女娃时便随其父投身于温府门下。杞昭更为确定那首《长相思》中的“周郎”即是温商尧。这远比当日听见温羽徵于朱雀门外修建了温郎庙更为不悦而屈辱,似凸起的疙瘩,似凹陷的坑洼,直教他心烦意乱,思绪跌宕。此刻的少年天子面上一阵一阵泛起滚烫彤云,刚才看的那一幅幅男女赤''裸交合的淫靡春画也接连浮现于脑海。心里突地生出一个念头:若这帝位是因由母亲曾与那个男人苟且而得来的,实是不要也罢!
秦开意犹未尽地捻着薄宣,双眸炯炯口舌生津,自是不晓得杞昭这面色一会儿红一会儿青的是心头的愤辱交加,还当他也和自己一般意荡神摇无法自持。
“嗳,朕问你,”龙袍少年伸出一指,戳了戳身旁之人,“你爱过人没有?”
秦开懵然仰起脸,皱起眉端思索了好一阵子,方才一展笑颜道,“我爱我娘,也爱皇上。”
“不是这一种!”杞昭撇了撇嘴,心道:和这个榆木疙瘩说“情”实不亚于对牛弹琴。
“皇上即要大婚,到时自然会与皇后娘娘这般云雨亲昵,恩爱好合……”忽而和想起了什么似的猛拍一下脑门,少年敛尽面上的揶揄之色,蹙眉道,“方才进宫时,我看见温子衿打扮成一个侍卫模样,也不知她要去往哪里,要干什么?”
、16、我亦情多不忍闻(下)
虽说秦开的话让他心头蒙尘不悦,此去倒也不全然是为了向温子衿兴师问罪,反是受了什么“夫妻恩爱好合”的揶揄,没来由地就想见她一见。
毕竟是未过门的妻子。
待把自己的常侍发小撵出宫去,龙袍少年即踱着步子去往了甘棠殿。听得宫人禀说温太后出驾求丹访仙,杞昭心头更为惬意,只觉这偌大皇宫这会儿才像是自己的。
这重檐丹陛是自己的,这博带峨冠是自己的,这朝野清浊是自己的,这江山兴废还是自己的,可偏生连个婚契姻缘也由不得自己说了算。
不准侍卫跟随,一人慢慢行去。天高云阔,四下清净,就纵人胡思乱想,想起年幼时候,让秦开从宫外带进一只纸鸢,二人偷偷放玩,结果不知为何那牵束的长线自己铰了断,挂在了距地十余丈高的清心殿殿顶。心急欲取,他回头对身侧一个功夫顶好的侍卫说,“你去!替朕取下来!”可那侍卫却倏地跪于地上,摇头说太高,再好的轻功也跃不上去。眼见无人可驱,即要大发雷霆之际,那人恰好走了来,面色不兴地道了声,“皇上手足未断,何不自取?”
“朕又不会功夫……朕够不及……”话还未嗫嚅出口,便被一臂牢牢夹于怀中,俯仰之间已入云霄。
虽说那人病病怏怏,又永远不顺自己心意,可自打那日被他救下,杞昭倒也并不讨厌与他亲近。非但不讨厌,似乎还乐得如此,犹是那人身上那股带着淡淡草药味道的气息,连同那紫貂大氅内的温暖一样教他感到安心与欢喜。被温柔环裹飞跃至漆金蟠龙的殿顶,脚下是仰颈群臣,耳畔是凛凛风声,倒真真有了“万人之上”之感。他迫不及待向身边男子望去,可还未待开颜一笑,却见那张俊削面孔一如往常的沉凉寡漠,仅仅咳了声道:王者,驱寰宇,卫社稷,自立为本。
直教人一腔热忱散了个干净,登时兴如嚼蜡。
那日那个不多大的孩子嘴里叼着纸鸢,眼里噙着泪花,一面哆哆嗦嗦地沿着宫人架好的登梯往下攀爬,一面连着太皇太后在内,将温家的宗祖一概骂遍。
便也是那天夜里使了性子,尚年幼的天子趁宫人不备,一个人悄悄跑出清心殿,一头扎向了后山。
宫里太冷清,若能似一只纸鸢飞出宫外,会不会好些。
岂知事与愿违,那莽莽山林之中哪里辨得出方向,迷道了不算,还跌于坑里爬不起来。
憧憧树影如魅,连连呼救无用,大哭不止的杞昭突然听见由远及近的马蹄声,看见一个人似从天而降般现身眼前——瞬息间他生生咽下哭喊,只觉纵是见他百次,亦觉他好看百次。
他似已寻了他好久,薄唇轻抿,眉也蹙得紧,直到见了跌于坑里的幼年天子才一下解开。还不怠对方涕泪交作地呼告,已一把将他抱入怀中。
两人同乘一骑穿梭林间,温商尧揽着杞昭慢慢打马而行,问,“陛下这是去哪里?”
“朕……朕要去个没有……没有你的地方……”惊魂未定,白嫩颊上的泪痕也未未干,幼年天子耸着肩膀抽泣道,“朕不喜欢你……朕听不懂什么‘寰宇’、‘社稷’、‘自立为本’……”
感受着怀里的粉团子一耸一耸地动着,温商尧颇感好笑地摇了摇头,一贯清冷的声音也温和好些,“臣自认已有意距陛下远了些。”
“就是这样才不喜欢你……”哭得仍是伤心,仿似受得莫大委屈。
那声“自立为本”到底记住了。
许是主子不在好偷闲,甘棠殿门外竟一个伫立的宫人也未有。温太后极好炼丹求药,这甘棠殿内也永远是烛台长明,香雾盘桓。天气确凿也热,杞昭跨得殿门之内,顿感步履轻快,周身清凉不少。
躲于殿内纳凉的几个婢子正互相打趣嬉闹,一个尖细声音说着,“白芍,我看皇上每次上甘棠殿来总盯着你瞧,想来早晚是要接你去做娘娘的!”
一听提及了自己,龙袍少年不由将吐纳敛得毫无声息,侧耳靠近。
便又听得一个女子声音娇滴滴、怯生生地传了过来——这个声音杞昭认得,是那个好模样的白芍,她说,“紫瑛姐姐万莫再拿妹妹调笑,若叫温小姐听了去,可不得了!”
“哪个帝王不是三宫六院,佳丽三千?若大小姐是个不容人的醋坛子,你可更有机会飞上枝头了!”那个尖细的女子声音愈说愈昂扬兴起,“快让姐姐看看,这身子白不白净,皇上见了可会喜欢?”
杞昭原还只是默默在那珐琅五扇屏风外听着,听见撕扯衣裳的声音,如何也按耐不住地探出头去,一个女子的削肩细颈一刹就裸裎于眼前——阵阵缭绕而起的香雾之间,隐约可见那做工精考的红绢肚兜,与那滑腻似膏莹白如玉的肌肤相衬相映,摄得人挪不开眼眸。
先里看得那些春宫彩画一张一幅重又浮现眼前,他只感胯间猝然一濡,一股教人骨酥肉痒的热流回溯而上,冲向了头顶。一个狼狈转身,竟触翻了设于地上的一件玉瓮。
“谁?”听见“珰”一声响,几个婢子慌慌张张跑出身来,一见是天子驾临,更觉惹了大祸,一个个都吓得魂不附体,跪伏叩首于地。
岂料杞昭心里本就不坦荡,几个衣衫不整的丫头跪于眼前连呼“皇上恕罪”,反倒惹得他白皙颊上染上一片酡色。故作掩饰地以一声轻咳清了清嗓子,不自然地挪开眼眸道,“你们起来罢……朕、朕只想过来向皇祖母请个安好……倒不是故意要看你们……”
那些婢女大多年长了小皇帝两三岁,听此一言,个个心道皇上到底还是孩子,见了女儿家竟还会脸红。白芍起身小心翼翼整了整衣衫,半羞半怯、莺声燕气地回了话,“普天之下的女人都是皇上的……莫说皇上想看……便是……”
“便是什么?!”却见温子衿踏着莲步跨入门来,梳了个男装打扮,仿似宫里出出入入的那些侍卫。这般乔装自是为了便于去合卺宫探望杞晗,不想却被小皇帝撞了见,正是尴尬时分,谁知见了那个白芍模样娇柔、说话造作,一时捻了酸意便叱了她一句。
“合着朕该让人将温商尧唤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