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震-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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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佩华锁上房门，打了辆的士，直奔驾校。
驾校里还是有那麽多人。今天天气不大好，阴沈沈的，风也大，学员们都穿著厚厚的衣服，有的不停地蹦躂著取暖，也有人挤在煤炉边烤火。教练车一般都开著空调，不过那里面气味不怎麽样，且不说都坐得满满登登的，就是抽烟，都足以把人给熏出异味来。
黄佩华一眼看到围墙旁边的停车场上一辆崭新！亮的蒙迪欧，没有上牌，两个反光镜上都扎了红绸子。据说这是长沙人的习惯，新车上的红绸是不能拆的，得等到脏得看不下去了，车主才会把红绸除掉。齐鸣说是为了辟邪。
黄佩华看著新车，虽然并不如何激动，可还是忍不住走到近前。玻璃上贴了膜。齐鸣打电话说过，能够挡紫外线，另外从外面看不到车子里面，这样就算有东西落在车上，也不会招来砸车窗偷东西的小偷，而且，“妈的要在车上搞路也很方便啊！”齐鸣当时笑得嘎嘎的。
黄佩华伸出手摸了摸车门。这段时间齐鸣开著车子磨合，又是帮自己买的新车，想必他还来不及在车子上搞路吧。轻轻地笑了笑。真是的，怎麽想起他来，心里越来越酸了呢？
“华华！”有人大声地喊道，然後一个人扑了上来，搂住他，在他耳边大声地说：“你回来了？什麽时候回来的？怎麽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好去接你？”
黄佩华侧过脸，见齐鸣笑得眼角都有鱼尾纹了，便说：“早晨到的，正好有空，过来学车。”
“切！”齐鸣锤了他一下，拿出钥匙一按，车子嘀地响了一下，齐鸣拉开车门，做了个请进的姿势，等黄佩华坐好了，齐鸣砰地一下关上车门，昂头对远处的某人喊：“我出去一下，半个小时，你帮我看看！”
齐鸣绕过车子到另一边，打开车门，坐上驾驶室，侧头对黄佩华笑道：“怎麽样，喜不喜欢？我跟你说，洗车啊打蜡啊，检查轮胎啊，加防冻液啊什麽的，我都做好了，也跑了几百公里了，一切都好，好得不得了。你呢，喜不喜欢啊，我觉得这车子，挺配你的！”
黄佩华歪著头笑，点了点头：“很喜欢。”
齐鸣只穿了一件毛衣，很明显是刚从教练车上下来的。此时坐在驾驶座上，跟平时有些不一样。人整个都是开心的，愉悦的，连伸手打火的动作，都比平常要潇洒很多。
“还配了坐垫。这个座位是真皮的，其实已经很舒服了，不过配上坐垫的话，能保护得好一些，而且也不容易脏。脚垫，我跑了好些个地方啊，这个稍微贵一点，但是你看，不会移动，耐脏，安全性能也比较强。翔宇想要摆个汽车模型放在车上，你说好笑不好笑？”齐鸣很麻利地把车子开出停车场，上了马路，嘴巴里不停地说著：“装了个挂件，送给你。我跑货车那会儿买的，後来收起来了。喏，不图好看，图毛爷爷保佑你。”
黄佩华早就看到後视镜上挂的毛爷爷画像了。看上去很旧。
齐鸣笑著说：“你不喜欢就不挂。说起来，挂著这个，我从来没有出过车祸，连刮蹭都没有过呢。後来没开货车，就没挂，这一次特意找了出来，笑死了，跟我的结婚照放在一个箱子里。”
“很好。我很喜欢。”顿了一下，黄佩华又问：“车子好开吗？”
齐鸣大力地点头：“你可别太早拿证了，让我多开开过瘾。那什麽，我管接送。怎麽样，给你配个专职司机。”
黄佩华靠在椅背上，轻轻地笑。“可是会耽误你的事儿吧。”
“那有什麽耽误的。就算耽误了，又怎麽样，我乐意。我说，晚上回去吃饭吧？翔宇想你想得要命呢，天天说华华的车子华华都还没有坐过。不过这车，除了你我两家人外，别的人我都没有让上的，驾校同事说要过瘾，都被我拦住了。这又不是赛车，这车，谁没有开过啊，过个屁瘾。切，这车子就跟老婆一样，可不是谁想上就能上的。”
黄佩华忍不住，哈哈地大笑起来。齐鸣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嘿嘿地干笑，慢慢地把车子停在路旁。“怎麽样，我办事，靠谱吧！要不这样，我跟老板说一声，请个假，我带你去跑环线。”
黄佩华看著不远处的场地，摇了摇头：“还是不耽误你的工作了，我也难得有空，去练一下场地。中午我得回公司吃饭，晚上得加班。你能不能九点左右来公司接我？我们回去看看爸妈，还得哄哄翔宇呢。”
“也好。”齐鸣很干脆：“至於练车，就算了吧，还是什麽时候我单教你。”
“既然来了，就看看。我要回去的时候再使唤你，给你打电话。”
黄佩华刚准备下车，突然被齐鸣拉住了：“等等，让我看看你的眼睛……”
黄佩华一愣，下意识地要闭眼，却被齐鸣一把捏住了下巴：“睁眼睁眼看看，我记得你以前戴眼镜的，说实话我一直觉得不对劲，听你妈说你戴了隐形眼镜啊，大了爱漂亮了哦。”
黄佩华眨眨眼睛，定定地看著齐鸣的脸。那家夥掩饰不住的戏谑样儿，让黄佩华心跳加速。
“果然啊，”齐鸣松了手，笑嘻嘻地说：“眼球上果然贴了个东西，舒服吗？其实你戴眼镜还蛮帅的，据说隐形眼镜对眼睛不大好啊，眼珠子上贴个东西，总归不舒服吧？我眼睛里进了沙子，都蛮难受呢。”
黄佩华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垂下头不吭声。跟冯立伟交往後那家夥开始从头到脚地改造自己，黄佩华是无可无不可。戴隐形眼镜和後来戴美瞳，也是冯立伟的主意，说戴了眼镜，狗都不会多看。後来养成习惯了，虽然每天取戴有些麻烦，不过也还好，眼睛也从来没有出过问题。
“我不是说你不戴眼镜不好看啊。”见黄佩华有些不快的样子，齐鸣赶紧安慰道：“这样子也挺精神。只是你本来就够好看的了，我的意思是，戴隐形眼镜虽然也不错，对眼睛终究不好。男孩子不用那麽爱美吧。你臭美得这个德行，让我们这些粗汉子还怎麽去勾搭女人啊？”
黄佩华没吱声，目光直勾勾地看著窗外。
“喂，”齐鸣小心地问：“真不高兴了？”
黄佩华摇摇头。
“我说，”齐鸣挠挠头，不知道该怎麽说下去了，愣了一下，突然一笑：“跟你说个笑话啊，买了车之後呢，我天天都洗头洗澡，生怕一抓头，弄得你的车子上满是头皮屑。嘿嘿，傻吧。连翔宇也爱干净多了，说要开车带他出去兜风，他都要特别换上干净的衣服和鞋子。嘴馋了想吃东西，说华华还没有坐过这车呢，把车子弄得到处都是脏东西的话，华华会难过的。这麽一说，他就不会喊著要吃零食了……”
黄佩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终於笑了，侧过头看著齐鸣：“我戴眼镜也不难看吗？”
齐鸣有些窘，仍然连连点头：“你怎麽著都好看……我操，你个男人，问这话，我还真不知道该怎麽回答……但是真的，你很帅，是个大帅哥。”
黄佩华点点头：“那我先去练车了啊，待会儿要走的时候我再给你打电话。你不方便送也没有关系，打的就好。”
“怎麽会？”齐鸣终於松了一口气，拍拍胸脯：“说了我是你的专职司机，那就这样，我等你电话。”
黄佩华下了车，站在路边，看著齐鸣对他挥挥手，车子慢慢地驶入了车流。
又站了一会儿，黄佩华在心里对自己喊了声加油，转身进入场地。
这儿，也还是老套路。黄佩华跟看著眼熟的几个学员点点头，签到，找到自己的教练车，心不在焉地在一旁等著，不停地想著刚刚齐鸣说的话和他的表情动作，心里七上八下的。
长得好不好看，黄佩华从来没有在意过。冯立伟很在意。跟冯立伟在一起後，他身边的人也很在意。慢慢的，黄佩华也开始有点在意了。只是这个在意，一直都是比较被动的。做头发，买衣服，打耳洞戴耳钉，都是冯立伟说一句，他动一步。回到长沙後，没有那个人在旁边操持著，黄佩华也就慢慢地丢掉了过去的习惯。耳钉早就不戴了，耳洞也长起来了。衣服都是旧的，回来後他根本就没有添置过新东西。戴美瞳，是一种习惯。他没有觉得舒服，也没有觉得不舒服。
摸了摸鼻梁。齐鸣说戴隐形眼镜对眼睛不好，他说自己戴眼镜也很好看的。也许是时候把美瞳那种东西丢开了。不过暂时还不到时候。
正如威威还不到时候见人一样。
18。
车震 （18）
齐鸣坐在客厅里很麻利地包著馄饨，偶尔侧过身子看卧室里头，儿子老老实实地坐在桌前，黄佩华坐在旁边指点他做作业。
出差回来後黄佩华还是忙得要死，说年底要加班什麽的。即使这样，他还是每天晚上过来带翔宇做作业，等翔宇睡觉後，齐鸣再开车送他回公司加班。这样一来，齐鸣就不能加班或者出去玩了，没办法。人家对自己的儿子这麽上心，自己怎麽可能找借口去忙别的事儿呢？黄佩华说得也有道理。作为父亲，儿子应该摆在首位，赚钱什麽的，有的是时间和机会，而儿子的成长，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
跟黄佩华把花的钱交代了一下，所有的费用一一给他结清。黄佩华说，油钱什麽的也该算他的，毕竟齐鸣开他的车，是为了帮他这个外行磨合车子，其实也该给别的费用的，辛苦费什麽的，毕竟齐鸣花了时间花了精力而且还耽误了赚钱的功夫。
齐鸣脸皮再厚，也挂不住啊。便说黄佩华帮他带儿子，他也没有出家教的钱呢。黄佩华笑著说他愿意的，他很喜欢翔宇，这个，用不著给钱。
齐鸣过意不去。为了怕影响翔宇的学习，他爸妈看电视都开很小的声音，可是这也不成，翔宇会吵著闹著也要看。齐鸣说了几句就开骂，被黄佩华拦住了。那家夥去买了个电加热保温的桌子搁自己家里，晚上翔宇的学习时间，四个老人就凑在黄家打麻将，这边屋子里清清静静，为翔宇的学习创造良好的环境。为了稳定翔宇的心，黄佩华不仅仅指导他做作业，还给他讲故事，跟他聊天，并允诺，如果期末考试翔宇有进步的话，给他这种那种的奖励，否则，黄佩华笑著说，以後他也不好意思说带翔宇玩了呢，因为他没能耐，没把翔宇教好。这麽著又哄又威胁，总算把翔宇弄得服服帖帖。
齐鸣这儿心里特不踏实。黄佩华做了那麽多，他也不能总是在旁边闲坐著。想著他回去还要加班，也不知道要做到几点锺，肯定会肚子饿，於是很多麻烦的事儿，他不怎麽想做的事儿，也开始做了起来。比方说做夜宵。
包馄饨这事儿，有好多年没有做过了。齐鸣常常在外头吃饭吃夜宵的，当然，这时候也可以拉著黄佩华出去吃夜宵。只是他还要加班啊，耽误时间，就意味著黄佩华睡觉的时间会被占用。那家夥最近看上去就很疲倦，偏偏还撑著。齐鸣也跟他说过干脆这段时间就不用带翔宇读书了，黄佩华只是笑，说翔宇很期待，总不能让孩子失望吧？
这话说得，让齐鸣觉得自己这个父亲很不称职，还不是一般的不称职。之前他让儿子失望的时候太多了。
做些好吃的夜宵，虽然繁琐，毕竟也能表达一下自己对黄佩华的关心和歉意。很多年前，齐鸣也帮黄佩华做过夜宵的。这一次，不过是把旧习惯再捡起来而已。
到厨房弄好汤。其实也不算太麻烦。筒子骨汤都是事先父母就帮著炖好的，现在再滚一下，汤碗里放了盐香菜麻油榨菜，把滚汤倒进去，再煮好馄饨，除了翔宇的小碗之外，其他的都放点剁辣椒，香喷喷的馄饨就大功告成了。
齐鸣悄悄地端了两碗馄饨去到对面屋里，齐爸齐妈赶紧接了，笑眯眯的无限满足的样子。齐鸣再跑了一趟，给黄爸黄妈也端了两碗。赵晓青很不好意思，说天天这麽麻烦齐鸣，吃伴骗，怎麽行呢。齐鸣压低声音说这是应该的。华华那麽忙还惦记著翔宇，他这儿煮几碗馄饨，算什麽呢？林丽丽也笑著让赵晓青放心，真是伴骗的话，还是托华华的福啊。
回到自己家中，齐鸣打算招呼儿子和华华一起出来吃东西，却见翔宇在一笔一划地写著作业，华华却是手撑著头，睡著了。齐鸣轻轻地让儿子悄悄地出去吃东西，自己看著华华消瘦的脸，鼻子有点酸。想了一下，打算让华华多睡一会儿，可是这样子睡，太不舒服吧？便弓起腰，准备把华华抱到床上去。
却错估了华华的体重。一用力，没能抱起来，再用力，不好使劲，倒把华华给弄醒了。
“怎麽啦？”黄佩华揉著眼睛。
“啊，呵呵，抱不动了呢。”齐鸣尴尬地笑了笑：“这麽累？多睡一会儿吧。晚上一定要加班吗？”
黄佩华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角掉下的泪，嘀咕著：“没办法。闲的时候闲死，忙的时候忙疯。公司的账倒是做好了，厂里的账要慢慢地查。年後厂子要正式重启，这个账目不做好，好多计划就……翔宇呢？”
翔宇抱著碗站在门口，大声地说：“我在这里，爸爸说先吃夜宵。华华，爸爸给你煮了好大的一碗呢，好吃死了。”
黄佩华暖暖地看了齐鸣一眼，道了声谢谢。齐鸣揉了揉他的头发：“吃点热乎乎的东西，会舒服些。还有几天翔宇就考完试了──多亏了你，他们老师也没有动不动就打电话训人了。”
黄佩华跟著齐鸣到了客厅，看到桌子上两碗馄饨，肚子也饿了起来，招呼翔宇一起坐下来吃，边吃边说：“老师打电话训家长，也是为了翔宇好啊……我一同学说，在同学会的时候说，最喜欢老师表扬，也不怕老师骂，最憋的，是老师不理不睬。翔宇，老师喜欢你，才会批评你哦。真要是不喜欢，老师看都不会多看你一眼呢，管你听不听话，老师根本就不在意，那样子，才烦躁是不是？”
翔宇一边呼啦呼啦地喝汤，一边点头，弄得汤水到处都是。吃完了袖子一擦嘴巴，大声地说：“爸爸做的馄饨最好吃了！”
齐鸣笑得呵呵的，等三人都吃完，就轰著儿子赶快把作业做完，为了带翔宇，华华都在熬夜，我们怎麽著，也不能太那个了啊。翔宇一边点头，一边傻乎乎地笑著又回到书桌前。
齐鸣拿著餐巾纸，帮黄佩华擦嘴巴。黄佩华只是笑，眼睛闪亮闪亮的，看得齐鸣的心乱跳。
这样子，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