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赵-第93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那天说的话是为自己好,自己已经认了命准备再大胆一次就回家去,可谁也没想到最终变成了现在这种不可收拾的局面,她还能有什么选择?或许,这就是天意,然而他却什么都还不知道………;
想到这里,白萱勇敢地抬眸向着众人望去,在大家的目瞪口呆中大声说道:“各位世伯前辈,小女子年幼不知礼数,今日冒昧实在惹人生笑,此时想来实在羞愧难当。小女子自年前离了临淄赴魏得遇平原君公子……”
“白姑娘……”
当听到白萱突然说起在大梁的事时,赵胜猛然一惊,全身的汗毛瞬间都站了起来,他深知如今的局面很是难堪,根本不可能平息余波,但白萱居然要亲口“从头说起“,却还是不免吓了一跳。
白萱这样说明显是为了白家,也为了赵胜的名声要自毁其名,自断退路——虽说实际上确实也已经没有退路了——虽然这是不得不如此,要是不往这条路上走,白萱以后更是不堪,然而这种话由谁说学问很大,赵胜是个大男人,就算有些风言风语也伤不到什么,难不成因为点“绯闻”别人就否定他替赵国做的那些事?
白萱就不一样了,一个女孩儿家,为了一个男人连家都不回,最后还闹出这么一番笑话。这叫什么?良家之女在明知别人已有妻室的情况下还要缠上去哭着喊着要作妾,在时人眼里不会是什么大胆追求幸福,反而是不知耻,是下贱,就算能把白家撇出来,但今后恐怕连平原君府里的下人也会看低她三分。
然而赵胜此时却又没办法把话头接过来,他深知出现这么一幕,底下那些人固然会认为白家在巴结权贵,却也难免会有人认为是他赵胜在压迫白家,如果他这个最有嫌疑的人在连出了什么问题都不清楚的情况下开口替白家,替白萱说话,别人不但不会以为这是真的,反而很有可能觉得他这是在得了实惠之后替白家遮羞。那样一来只能越洗越黑,干脆把自己和白萱,乃至于整个白家都搭进去,完全是个全输的局面。
所以他愕然的脱口说出“白姑娘”三个字以后,一时之间却又不知该如何说才能把话兜圆了,只能无奈的望着白萱和白瑜,徒叹口气暗暗想道:“这种事你们也能办出来,真堪称古往今来第一大奇闻了。”
白萱被赵胜这样一接,停下来向他看了一眼,见他那副表情,已然知道他想做又不敢做的是什么,不由低头轻轻抿了抿嘴唇,再次勇敢的抬起头来,声音清脆的说道:
“小女子曾听闻昔时赤松子之事。赤松子有德于世,炎帝少女慕其贤而追随,是有飞遐并举之说,为千古美谈。小女子不识时礼,于大梁偶遇平原君公子,得公子相助方才免除毁败白家经营名声之罪。其时小女子并不知公子就是平原君,后来在季瑶公主那里方才得闻其实,虽彷如少女仰慕赤松,其心切切,却也知黄泉蝼蚁不足匹配息梧之凤。后来李兑专权于赵国,小女子三兄经营邯郸家业为其刁难,独力难支,无奈之下只得命小女子来赵相助。其实恰逢李兑之乱,小女子为歹人所擒命在旦夕,若不是公子及时而至,只怕早已……”
白萱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哽咽了起来,长长的睫毛一闪,低眸间几乎有些说不下去。
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宴厅里的众人差不多都知道李兑之乱中赵胜救白萱的事,此时听白萱当众说了出来,虽说都没想到他们之前就认识,但至少她为什么来邯郸,又是怎么与平原君肩上的面却是合情合理,让人根本挑不出错来,此时看见白萱说着说着就掉下了泪珠,谁还能有什么理由怀疑她说的有假?
更何况礼乐制度和现实生活的条条框框不得不遵守是一回事,但像赤松子和“炎帝少女”这样的上古爱情故事却依然被时人称道,并不像后世宋明似的搞什么“存天理,灭人欲”那一套虚伪东西,讲的是“发乎情止乎礼”。并不彻底反对婚前恋爱,只要没有“实质行动”,并且别傻乎乎的满世界宣扬,弄得自己娘家和未来夫家颜面上都不好看就行。…;
白萱现在只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有点“炎帝少女”那样的心思能算什么错?再说她也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蝼蚁难配凤凰”,从而压制自己,这就更挑不出错了,反而还值得大家大赞一番。
所以听到白萱的诉说,宴厅里顿时静谧无声,众人小心翼翼的连咳嗽都不敢了。虽然大家都不清楚这跟她突兀的跑到平原君府大宴上来有什么关系,但即便是一心想看赵胜出丑的赵正,此时也明白乱说话难免会犯众怒,只得像个最专注的小学生一样耐住性子仔细去听白萱下头会说出什么话了。
在这片静谧之中,只听白萱继续说道:
“平原君公子救小女子之命是为私恩,救韩魏于危亡是为大义。小女子早已思慕其贤,但流连邯郸而不思反并非不知自己鄙陋,实乃出于‘炎帝少女’赤诚之意。小女子深知街巷私语已经污了自己名声,本已不足为惜,然而却也知道如此不清不楚下去更会害了公子。
所以邯郸虽好,却并非小女子可久留之地,不论小女子愿与不愿,回临淄也不过是早晚之间的事。只是若是就这样走了,小女子今后便再无相见公子之日,此心何堪……今日小女子越礼正是为此,三哥甘冒骂名而行也是因为明白小女子心意。小女子本想就此悄悄而来悄悄而去,只是天意实在弄人,若说难免为人耻笑,却也是小女子自己咎由自取,并不能去怨他人……”
白萱话音落下,大厅里顿时一片寂静,虽然白萱说了不能怨别人,但众人一瞬间还是像被打了脸似的,那叫一个热。
白萱和赵胜那些绯闻他们这些人在私底下谁都传过,甚至有些话都已经到了离谱的地步,结果经人家当事人今天亲口这么一说,也就是小丫头喜欢上了平原君,却又知道这辈子跟他没缘分,准备再偷偷看上一眼就走那么点事,不但丝毫不存在越礼,反而显得小丫头明白事,那原先那些传闻不就成瞎话了么。
更何况今天这一出闹剧即便是赵正引出来的,可最后越闹越热闹,把这件本来只属于私人问题的事情闹了个天下皆闻,弄得人家小姑娘想回临淄也已经无法回去,无奈之下只能当众表明心迹,今后必然没人有胆子和气量娶她做夫人的却是宴厅里的所有人,那,那谁还有资格再取笑她?分明就是因为自己推波助澜害了人家小姑娘的“幸福”么。
“炎帝少女之慕何尝不是赤松之慕。”
就在满厅的人不得不自责的时候,赵胜已然缓缓的站起了身来,在所有人诧异的注视之下庄庄重重的向白萱鞠下了礼去。
“平原君这句话兜的是时候,不然白家这小妮子站这么高可就下不来台了,只是不知平原君今后会如何才算给她个交代。不过这小丫头确实也不是简单人物,老四去惹她算是找错人了”……赵谭尴尬之下望着赵胜愣了片刻,等他直起了身方才想起自己要是没点表示今天这脸就算丢大了,连忙笑道:“诸位,我等今日得睹佳话,实在是幸事……呵呵呵,呵呵呵,那个,六弟,呃,呃,诸位,诸位说是不是啊?”
“不错,不错,正是如此。”
“呵呵,原阳君说的对,确实堪称佳话……”
……
赵谭的提醒立刻引来了成片的附和,就在这略显怪异的笑声里,宴厅里的尴尬多多少少总算是消去了一些,坐在人丛里的那位曾世兄跟着笑了几声,可怎么笑都觉着自己的嘴咧的有些别扭。旁边的孙世兄无意中转头看了他一眼,连忙举起酒盏贴近了陪笑道:“曾世兄,咱们再走一个?”
“好好,请,请。”
曾世兄抬袖遮住脸仰头将一盏酒全灌了下去,紧接着又瞪着眼往前一趴噗地一声全吐了出来,一连串的咳嗽险些没把他的肺给咳出来。隔着一席的白瑜匆匆的扫了他一眼,长长的吁了口气,连忙举起袖子像个粗鄙人似的在脸上狠狠抹了一把。
第七十三章 击缶亦慨然
当范雎和冯夷他们收拾好丝绸,套了车在那名随从引领下赶到穆列斡府邸时,天地间已是一片沉沉暮色。那名随从大概是府里管事一类的身份,当下把范雎一行人引领到仓房之中,接着就叫来了人对那批丝绸仔细验看丈量。
就算演戏那也得演的像样才行,范雎虽然已经在穆列斡面前把该说的话都说了,可他并不敢确信穆列斡那样“配合”一定是理解了自己的意思。如果只是巧合,穆列斡仅仅是出于善心要收下丝绸,那就还得再想接近穆列斡的办法。
不过如今终究已经进了府,那就是离目标近了一大步,范雎倒乐得多拖延些时间,所以与冯夷袖着手站在远处,不时对众墨者与穆府下人的“斤斤计较”插上一两句嘴,完全是一副商家老板的架势。
夜幕渐深,库房内外已经燃起了大簇的火把,噼啪的油爆声中,红色的火光映照在每个人身上,到处都是一派光怪陆离,冯夷想到穆列斡与那名中年将领并车出行,还不知会不会在自己蘑菇完之前回来,回来之后又会不会见自己,便多少有些沉不住气,不时向范雎看上一眼,见他依然不改淡定,也只能强自压住性子。
进府交割了差不多五六刻钟时辰,库房之外忽然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阵匆匆的脚步声,虽然因为库房里杂声扰耳,使那脚步声显得似有似无,但冯夷耳尖一动,还是暗暗长出口气,转头向门外看了过去。
片刻功夫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义渠人背着手跨进了门槛,略略打量了打量齐齐向他点头致意的范雎和冯夷,便走到那名随从身旁附耳低语了起来。冯夷见那随从连连的点头,却不知他们所说的话是否与自己有关,不免还是有些心虚。刚刚忍不住微微转头向范雎望去时,就见那名中年文士走到自己面前,抚胸一礼,很是客气的笑道:“两位就是来贩丝绸的东家?我家屠耆侯有几句话要问你们,还请两位随我来。”
“屠耆侯要问……哦,有劳,有劳。只是这里……”
范雎忙装模作样的还了一礼,但说着话却向正在忙碌的众墨者指了一指。
中年文士顺着范雎的手向那边望了一望,忍不住微微摇了头,捋着胡子笑道:“两位只管随我来,这里交由他们处置就是。等屠耆侯问完了话,在下再送两位回来,耽误不了事的。”
“那好,那好,有劳了。”
范雎连忙见好就收,向中年文士鞠了一礼,又向冯夷使了个眼色便随着中年文士走出了仓房。冯夷到现在都没完全参透范雎刚才跟穆列斡说的那些话里的玄机,虽然清楚必然是有所指,但看到眼前一幕,多少还是有些觉着不可思议,抽身跟上范雎的工夫,心里更是对他佩服有加。
穿厅过堂走了不大一会工夫,前边豁然是一处大厅堂,中年文士把范雎和冯夷领进去便退身出来吱呀一声反手关上了门。
厅里的穆列斡此时早已换了一身闲装,盘腿坐在一张羊毛大毯上抹着胡子喝酒,等中年文士退了出去才抬了抬手,温和的笑道:“两位请坐。”
“多谢屠耆侯。”
义渠人的服装在外边看和中原人没有区别,但内里乾坤区别却很大,他们有着强烈的游牧风格,下身穿的是适合骑乘的合裆马裤,盘腿坐着也不用怕有什么不雅,可范雎和冯夷却是标准的中原打扮,穿的是开档的绔裤,根本不可能像穆列斡那样放得开,所以规规矩矩的往下一跪坐,立刻显出了中原文化的文雅之风。
穆列斡眯着眼神色古怪的看了范雎和冯夷半晌,接着擒碗灌了一口酒,再想范雎他们看去时目光已是凛冽:“你们是赵国人?”
范雎并没有回答,迎着穆列斡的目光凝笑片刻,笑道:“今日满城大索,以张禄之见,所搜之人必是要携‘贵重之物’逃去狄道的巨贼了。”…;
“哈哈哈哈,张先生果然是个妙人!”
穆列斡被范雎说的一愕,紧接着便是一阵开怀大笑,俯身将面前盛酒的陶缶往范雎方向一推,敞声笑道,
“我义渠是荒蛮之地,比不上中原那些繁琐礼仪。张先生并非凡人,自然应该知道草原上的规矩。”
草原上的规矩当然是喝酒,连酒都不肯放开量喝还怎么交心做朋友?范雎当然想和穆列斡交交心,可一看那酒缶肚大口圆,足有两尺多高,里头半满的浑黄酒液映着火把光芒波光乱晃,怎么也得十斤有余,虽说先秦的斤远小于现代,也就是二三两左右,但即便是这个数也足够吓人的了,顿时看得范雎满头发根一阵发炸。别说他现在身体不好,就算原来没被魏齐打个半死之前也不是能喝酒的人,穆列斡这番“草原上的规矩”实在给他出了个大难题。
“平原君公子对我有救命之恩,今天不过是坛酒罢了……喝,谁怕谁!穆列斡已经明白我的来意,大不了喝个人事不醒,明天再提正事儿。”
范雎心里一横,正要伸手去接酒缶,旁边冯夷迅速扫了他一眼,猛一起身便把酒缶抱在了自己怀里,对穆列斡凛然说道:“屠耆侯见谅,我家张先生身有内伤,骨折未愈,实在无法应承盛意。在下斗胆相代,还请屠耆侯恕罪。”
穆列斡没有出声,只是抹着胡子眯眼笑望冯夷。冯夷也不客气,仰头间已将酒缶扳了个底上口下。只见他喉头上下连动,在范雎愕然的注视中一阵咕咚咕咚猛响,片刻功夫拿开酒缶狠狠的抹了一把嘴,接着便将酒缶坛口冲下高高举起,脸不红心不跳的高声笑道:“好酒!在下多谢屠耆侯,不知屠耆侯是否可以再赐!”
这是拼起豪爽来了,冯夷这酒量,这气度实在不是我……范雎一阵目瞪口呆,咋舌之下干脆也不开口了,直接瞥眼向穆列斡看了过去。
那坛酒其实何止十斤?穆列斡本来也只是见范雎长得瘦小,说出话来却又滴水不漏,不免想难为难为他,那曾想竟会引出冯夷这么一段豪气干云。
草原上的汉子向来直爽,穆列斡虽然深受中原文化影响,但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