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线轮回-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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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会,心痒痒的,忍不住伸手去拿池塘角落里插着的闲置钓竿。
易飒反应好快,一把把池塘盘拽了过去:“干什么?”
宗杭气结:“四根钓竿呢,可以好几个人一起玩,你有没有分享精神?”
“没有。”
答得这么干脆,宗杭没辙了,半晌悻悻来了句:“怕钓不过我吧。”
易飒嗤笑一声:“就你啊?”
她把池塘盘推过来:“来,三局定输赢,比谁钓的鱼多,先说好,输的人怎么办?”
宗杭说:“随便你说。”
易飒也干脆:“穿女装照相。”
宗杭拍板:“行!”
于是易飒把先前钓出的鱼一个个塞回原位。
宗杭看着她摆盘,忽然回过味来:“不对啊,你本来就是女的啊!”
易飒捏了钓竿在手上:“哪这么多话?我会输吗?只可能你输,开始了啊。”
宗杭气了,这明显是被她摆了一道:不过没关系,他凭实力取胜。
易飒揿下开关。
嗡嗡声一起,宗杭高度紧张,飞快地钓起一只,又一只,比小时候期末考试还专注,钓竿的磁头正垂往下一只时,易飒钓竿横过来,直接把他的目标截了胡。
宗杭说:“哎……”
易飒头也不抬:“哎什么,这个社会就是这么残酷,靠抢的。”
她说到做到,他钓哪个,她抢哪个,专注跟他捣乱到最后一秒。
第一局,宗杭输。
第二局开场,易飒甩着钓竿,像甩抽人的小皮鞭:“我忘了说了,女装,由内到外,要全套。”
宗杭没吭声,目光炯炯,胸有成竹。
开关一揿,嗡嗡声又起,易飒得意忘形,疏于警惕,才刚钓起一条,宗杭钓竿一扔,上手就抓,薅萝卜一样,一把抓起七八条。
易飒说:“哎……”
宗杭得意洋洋:“社会就是这么残酷,要变通,要动脑子。”
第二局,打成了一比一平。
决定胜负的第三局来了。
外头的风更大了,风马旗的猎猎声似乎无处不在,宗杭觉得,决战紫禁之巅可能也就是这种感觉了。
摆盘已经就位。
还是易飒负责揿开关。
她的手慢慢伸向开关键:“准备好了哦,三、二……”
“一”还没数出来,激烈的战况已经开始了。
是的,社会是残酷的,要变通,抢什么鱼啊,最稳妥莫过于一锅端,抢玩具机呗。
宗杭还以为,只有自己想到了。
可怜劣质的塑料玩具机,在四只手的大力掰扯下,已经变形了。
宗杭用尽力气,把玩具机往自己怀里塞:人要为自己的命运奋斗,打死他他也不想穿女装。
易飒的胳膊不知道怎么长的,居然从他身子下头硬钻过来,一把捞住了玩具机,另一只手隔着睡袋,在他腰侧使劲一捏。
宗杭拼命蜷躲,分出一条胳膊来御敌,同时大叫:“犯规!你犯规!”
……
再然后,咔嚓一声塑料裂响。
两人都不动了。
抢起来的时候没觉得,一停下来才发觉气喘得厉害:高原上别剧烈运动不是没道理的,只这几下子,人都要缺氧了。
宗杭趴着大口喘气,无意间一瞥眼,忽然发现,他和易飒的一条胳膊,是钳在一起的。
大概是争抢的时候太过投入了,你想制住我的胳膊,我想制住你的,勾住了之后各自往两边回拽,就再没分开过,而另一只胳膊……
都死死抓着那个钓鱼机,活生生把人家掰裂了。
宗杭心里一动。
老实说,这姿势,合起来看,好像两个人比了个心哎。
他的心忽然砰砰跳个不停。
一定是高原、运动、缺氧的关系,心跳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快。
易飒转头看他。
她抢得披头散发的,暂时没力气爬起来,于是吹起挡住脸的一缕头发,用睥睨的眼神碾压他:“看什么看?”
宗杭说:“易飒,你……”
——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啊?
不好不好,太委婉了,是他爹那一辈的表达方式了,老土。
——你想不想交个男朋友啊?
不行,太怪了,哪有这么问的。
应该换主语,不能用“你”,要用“我”开场。
“我……”
——我喜欢你。
是不是太生硬了?要么加个程度修饰词?
——我有点喜欢你。
但是“有点”,她会不会觉得程度不够?
易飒奇道:“我什么?你舌头打结了吗?有话说啊。”
宗杭结巴:“我觉得……这个钓鱼机,质量不太好……”
话到一半,帐篷外忽然响起了响哨声。
这哨声极尖厉,像是要撕裂耳膜,而且不止一道,很快又响起一道,再一道。
最后连成一片,此起彼伏。
营地里散布在各个方位放哨的人不止一个,而且每个人都配备了响哨,这就表明,他们几乎是同时发现了异常情况。
会不会是……地开门?
易飒只僵了一两秒,就听到了陆续的人声,有人大叫:“那!就那!”
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撑地跪起身子,爬到门边一把拉开门链,把头探了出去。
她看到远处的夜空中,升腾起一截幽碧荧亮的颜色,像烟囱里的烟气直冲而上,那一处的风马旗如同绷紧的弦,被扯成圆弧状,直直指向夜空。
江流如帚处,地开门,风冲星斗。
***
被浸成荧绿的月光下,所有人也如同脉脉细流,向着唯一的一个方向披漫而去。
易飒和宗杭也在其中,他们着装的速度慢了点,出来时,已经被急迫的大队人马落到了后头。
紧赶慢赶到跟前,一片人声鼎沸,只听到不断有人嚷嚷“洞”、“这个洞”。
洞在哪呢?易飒被挤在了人群外,压根看不见。
她退后两步,耳朵里一片杂声,无数道手电光横七竖八乱打,像小时候去过的迪斯科舞厅里张挂的彩球灯,在这旷野间不断旋转亮光。
这场景,似曾相识。
好一会儿,人群才在丁盘岭和丁长盛的斥声里慢慢安静,空出一条道来。
丁盘岭朝她招手:“来,飒飒,你过来看一下。”
易飒拉了把宗杭,两个人一起过去。
视线尽头处,有个黑黝黝的洞,不算小,比城市的井盖口还大些,被周围的夜光一衬托,愈加阴森暗黑。
凑上前去,还能感受到气流的上冲,只不过强度渐弱,地开门时最刚猛的那一下子,应该已经过去了。
丁碛站在洞边,正拿着强力手电往下照,这种手电,往常照个两三百米没问题的,但这洞像是能“吃”光,手电光下去几十米,就没亮度了。
又有人折了根照明棒下去,一样的结果,连响声都没听上。
丁盘岭皱着眉头问丁长盛:“我们的绞绳有多长?”
“一捆一百二十米,至少带了二十捆,可以拼接,长度应该没问题。”
丁盘岭嗯了一声:“把电滑轮拖过来,先安排个人下去看看。”
这话一出,原本窸窣低语的人群更安静了,甚至有不少人,不易察觉地往后退了退。
情况未明的,又有九六年的阴霾在先,谁也不想先做那个吃螃蟹的人。
易飒总觉得不太对劲,她上前一步,拽了拽丁盘岭的袖口,压低声音:“盘岭叔,我们不到,它不开门,我们刚到,就开了,你不觉得,巧了点吗?”
丁盘岭笑了笑:“也许,它在等我们来呢。”
说着,目光看似不经意地落在了丁碛身上。
丁碛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上前一步,说了句:“我下吧。”gd1806102
第104章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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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忙碌之后; 半为方便行事; 半为掩人耳目; 原地的经幡拆除,搭起了一个大的军绿色帆布帐篷,大部分人都被安排在外策应; 里头只留重要的几个,外加操作机械的、记录现场资料的。
改装后的小型滑轮吊机也推了进来; 丁碛穿上特制的背带,背后的挂环和滑轮上的吊钩相扣; 就可以借助机械的力量下降或者上升了——社会进步还是有好处的; 用不着像当年的姜射护那样只凭手脚攀爬。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戴上了脚蹬和手攀。
由于洞深不可测,届时手电光、哨声或者摇晃绳子这些手段可能都没效果,丁盘岭和丁碛对了手表,约定半个小时为限,半个小时之后; 就会往上提拉。
一切准备就绪,丁碛双手撑住洞口边缘; 正准备把身子探下去,丁盘岭叫住他:“等会。”
然后让负责记录影像资料的人过来,手持摄像机的镜头对准丁碛:“谁也不敢说下头是什么情况; 万一有危险,保险起见,你有什么话要留吗?”
这话一出; 帐篷里立时静了不少。
丁碛一愣,然后笑了笑,说了句:“我不至于那么点背吧。”
他没话交代,丁盘岭也就不再强求,一挥手,吊机开始往下放绳。
几个人目送丁碛的身体晃晃悠悠下缀,没过多久,就看不见了。
只余等待。
有人送了折叠的帆布椅和军大衣进来,易飒裹着军大衣,窝进帆布椅子里,注意力一直不集中:时而听外头风声呼啸,时而看丁盘岭在洞边踱步。
记录影像资料的人暂停摄像,趴在洞边拿量尺测量直径,还细心取了撮泥壤塞进封口袋里,滑轮吊机发出吱呀的轻响,一根吊绳放到尽头,就马上再接一根。
差不多二十分钟左右时,接到第七根,操作吊机的小伙子瞥了一眼计重仪表,脱口说了句:“没力了!”
这意味着,要么是触地到底了,要么是挂在绳端的人没了。
气氛骤然紧张,丁盘岭看了眼手表:“按照原计划,三十分钟回拉。”
三十分钟一到,吊机反向运作,计重仪表又有了数据,但这并不意味着平安,有很多种可能,比如人还在、人还在却死了,或者挂在绳端的并不是丁碛,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所以丁长盛点了几个精壮的小伙子进来,手里持刀握棍的,守在洞口周遭,又让人拿了两爿铁网架,这东西边缘处有钩齿,两爿拼接成一个,既不妨碍吊绳运行,又把洞口网罩住了——有这两项措施,基本可以避免下头窜上怪东西来伤人这种意外了。
宗杭看得目不转睛的,觉得人生处处皆学问,三姓的很多安排,的确是缜密。
上拉比下缀没快多少,过了很久,下头才有摇晃的手电光打上来,裹挟着丁碛的声音:“我没事,还是我。”
丁盘岭长舒了口气,让人把铁网架撤了,几乎是刚撤开,丁碛就上来了。
他全身水淋淋的,身子不住哆嗦着,头发眉毛上都挂了冰霜,这情形倒是出乎意料,丁盘岭叫了声:“衣服,赶紧拿衣服过来!”
宗杭离得最近,来不及细想,拽下披着的军大衣就递了过去,刚递过去就后悔了:他居然给丁碛递衣服!
丁碛接过衣服,紧紧裹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最底下不是地,是水。”
说完蹲下来,捡了块石子画了两道平行竖线,代表这个深洞,底部又画了一道长的横线:“我试着下了水,下头又深又广,不是井水,像是洞底连了个湖,但是湖里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我水性不行,只能撑几分钟。”
丁盘岭拍了拍丁碛的背:“不错,可以了,你先回帐篷休息,把湿衣服换了,免得感冒。”
丁碛嗯了一声,吸着鼻子出去了。
***
底下是水?
跟姜射护那次明显不一样。
跟九六年那次也相去甚远:九六年,洞绝对没这么深,也没有任何迹象表明遇到过水。
而且……
用水挡路,明显是要水鬼下。
丁盘岭也想到这一点了:“没水鬼不行,我们人带少了。”
算上宗杭,这儿真正能“下水”的只有三个,而依照丁盘岭的行事风格,为了稳妥,再少的人也必须分成两个梯队,这样能及时组织救援,不至于全军覆没。
丁长盛皱眉:“要么,把易云巧和丁玉蝶调过来?”
现下三姓水鬼凋敝,丁海金和姜太月都是奔八十的人了,前者心脏还不好,能用得上的,也就只剩这两个了。
丁盘岭低头看表:“调是可以调,做第二梯队,但时间不多了,再过几个小时就天亮了……”
要白白放弃这次地开门的机会,实在心有不甘。
这一唱一和的,台子都搭好了,单等她表态了,再说了,丁碛都下了,丁盘岭又是长辈,于情于理,都该轮到她了。
易飒甩掉军大衣:“那我下呗。”
宗杭永远是跟着她的:“我也跟易飒一起。”
先锋探路,的确是两个人互相照应着比较稳妥,丁盘岭也不多说废话,吩咐人拿了厚的潜水衣和潜水表过来:“我会把易云巧和丁玉蝶再调过来,所以你们这一趟,主要是观察,下头真有东西,看在眼里就行,不要轻举妄动——有什么事,人齐了再办。”
又跟易飒对时间:“理论上,一个小时回拉,但如果拉起来没重量,我们会继续等,每半个小时试一次,直到拉到人,或者天亮,还有问题吗?”
安排得挺到位,没问题了。
于是眼睛里滴亮子、换装、戴上背带,腰间一边悬防水手电,一边插乌鬼匕首,各自多背一捆绳索,这是下水之后牵路用的。
试了一下,滑轮吊机的承重力还不赖,吊两个人没问题。
下洞前,照例被问有没有话留。
易飒没有,反正她家里没人,心无挂牵。
宗杭想了会:“请你们好好照顾我父母,他们遇到什么事,你们明里暗里,能帮个忙。”
***
吊绳再次下放。
宗杭仰头看洞口,那个口,开始很大,然后越缩越小,像高处悬挂的发亮鸡蛋。
宗杭说了句:“好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