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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1章

心魔-第3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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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在刚才一刻钟之内葬送数以十万计的性命的这片战场上……

    却是空空荡荡的。

    死掉的那些修士、妖魔……他们的残魂,都没有留下来。而似乎同样被那些火雨吸走了!

    苏玉宋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了。

    这一击,清剿了玄门的修士、妖魔。叫余下的幸存者同他们反目,也杜绝了他们两个自立门户的可能。还……断了妖魔将要将那些残魂都收入囊中的念头。

    谁……有这样的高明的手段的?

    又过三息的时间苏玉宋才猛地皱眉:“不可能、不可能的!”

    他瞪着卓幕遮:“你信么?!”

    卓幕遮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我们与长老们相处了那样久。若要说,其实他们各个都是目光如炬、心思深沉到能在我们面前伪装上几千年、上万年人的人物……除非你我都是猪狗的脑子。”

    “所以我不信。”她轻声道,且抬眼看苏玉宋,“我不信,这是他们做的。至少,不信是他们的主意。”

    两个游魂向来自诩智计无双。也向来看不起那些共济会的长老们。

    虽说平日里接洽的时候,长老们沉默寡言、姿态高高在上。可许许许多年过去,再沉默寡言的人也要偶尔说话、偶尔发表观点的。因而两个伪圣晓得了那是一群什么人。

    ——不能说他们是蠢货。甚至相对于这个世界的凡人而言,这些自称天人转世的长老们,实际上思维颇为灵活敏锐,都是很有见识的。

    然而……也只是相对于普通人而言。在真正以智谋见长的强者面前,普通人、聪明人、很聪敏的人……都与蠢货有什么区别呢。

    那些长老,更像是一群偶然间得到了富贵权势的凡人罢了——便如同世俗间那些不成器的公卿之子。

    他们也自知自己令长老们感到忌惮。因此常年居住在小云山,非得传召,绝不踏上云山之巅一步。也因此,才生出了自立的心思。

    然而到了这时候……漫天的火雨,将他们此前经营的一切都毁了。

    这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力量强大得无从抵抗,心思更是毒辣到极点。长老们或许可以拥有这样的力量,然而……绝不该拥有这样的心思!

    苏玉宋紧皱眉,咬了牙。

    远处那数千的修行人一时间似乎有些茫然,进退两难。前方是妖魔,后方是他们已经无法再信任的圣人。本该立即撤离战场的可是……

    远处,是祖庭云山啊!

    他们在犹疑,苏玉宋也不理会他们。沉思片刻,低沉地说:“那么……是陈豢?”

    “陈豢当真未死?陈豢她……潜入云山控制了长老们?此前小云山的禁制被触动了,就是陈豢做的么?”

    他一口气说了这许多,卓幕遮却也是皱眉——似是在认真考量他的话。

    然后才道:“但我们当年……是看着陈豢死的。且她这么多年没有消息,到如今在这个时候忽然跳出来,难道不觉得太牵强了么。”

    “且这件事,也不是她的行事风格吧。”

    苏玉宋默然,随后点了点头:“的确不是她的风格。倘若是她……岂会放过我们两个。必是先叫狄公令我们也往战场中去,然后一网打尽——那陈豢行事看起来虽然疯癫,但骨子里倒也也是小心谨慎。断没有将我们放过的道理。可是……难道当真是狄公——”

    卓幕遮摇头,且沉默地看着他,不说话。

    苏玉宋皱了皱眉:“你想说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卓幕遮慢慢地、犹疑不定地说,“你有没有想过,那李云心……是真地死了么?”

    苏玉宋一愣:“你是说……”

    “这样的毒计,还有谁想得出?”卓幕遮看着他,“如果说有一个人既有这样的见识,又不在乎修行人的性命、也不在乎妖魔的性命,且……能跑进云山里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苏玉宋瞪了眼:“荒谬!且不说我们眼看着他死了,便是说——他有什么能力能胁迫得了狄……”

    但说到这里,他也顿住了。

    李云心是否真地死掉这件事,的确还有转圜的余地。毕竟……他晓得一两种他们也不知晓的秘法——硬要如此牵强地解释——也不是说不通。

    但后面的一点……

    未必要去“控制”、“胁迫”长老们呵。

    李云心那妖孽……花言巧语、蛊惑人心的本事,他们领教过数次了!那些长老们……倘若真地与他照了面又没有赶在他说话之前将其一掌劈死,十有八九要着了他的道、觉得他“识时务为俊杰”、“要投效他们”!

    这个猜想,可比陈豢重现世间那个念头要靠谱得多!

 第五百五十三章 辞别千万里

    一念及此,苏玉宋的心中立时狂跳不已。

    在“画圣陈豢复生”、“长老们实则心机极深”、“李云心假死却上了云山”这三个选项当中,最能叫他接受的,无疑便是第三个了。

    然而也只是推测罢了。与其说,第三个推测的可能性最大,倒不如说他们希望第三个推测的可能性最大。那样一来……至少不必去面对陈豢、面对那些具有可怕力量的长老。

    不过几十个时辰的功夫罢了。两个游魂此前还坐拥玄门以及天下,到如今就几乎成了孤家寡人。在云山之外的日子与在云山之内的日子简直是天壤之别。这可怕的现实,也叫他们更相要相信是第三者,那样一来至少……熟悉的云山还在的呀!

    但想倒是想,这两个游魂也不是喜欢将脑袋埋在沙子里的鸵鸟。

    这个推测,总要证实一下子。

    因而苏玉宋轻出一口气定了神,略侧脸对身后的一个游魂道:“你回云山上去看。只在山里略转一转,瞧瞧有没有动静。倘若——”

    “去看上清丹鼎派的山门,看看规元子是不是活着。”卓幕遮打断了他的话,又点了另一个游魂,“你们两个一起去。如果当真是李云心——规元子曾在君山突袭他——依着他睚眦必报的性子,一定去找规元子的晦气。”

    苏玉宋皱了皱眉。但没说什么。

    两个游魂立即领命,没有半点儿异议。

    这些游魂在外的时候虽然眼高于顶桀骜不驯,然而对于两个伪圣似乎心悦诚服、唯马首是瞻。只是将离开的时候,低声道:“师兄师姐,但是他们——”

    说着抬眼往远处看了看。他是在说那些幸存的修行人。

    被苏玉宋与卓幕遮点将的两个游魂,乃是两位流派的掌门。可巧的是,他们门下的那些不知内情的弟子们,也很有一些在幸存者当中。平日里虽说是夺舍,然而也同这些修士相处了数百年。到如今这样远远地看着,当真不晓得是心里是怎样的感想。

    也便是在他说了这句话之后,那些幸存的修行人当中忽有一个紫袍的年轻人越众而出、前行三步、一下子跪倒在地,放声痛呼:“师尊!弟子做错了什么!?”

    这群人身上都有血污,还有不少人带着或轻或重的伤。

    其中自然不乏真境修士,甚至还有一个玄境。但他们都聚在人群的深处、在商议些什么。唯有这些修为低微的人,没法子去决策,也不敢自己散去,只能心怀巨大的忧虑观望,不晓得何去何从。

    如今这年轻人似是瞧见了自己师尊——说话的这游魂——因而心思激荡,再忍不住了。

    他这么一跪,与他同门的不少修士也都跪下了。这么一群浑身浴血带伤的人如泣如诉、痛心疾首地来问“师尊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情景更是不忍卒睹。

    但幸存的又何止是这一派的人呢?旁的门派也是有的。原本还在心里犹疑警戒,可见了这样的情景——这呼喊与痛哭声也像是会传染一样,叫余下的人也跪倒了一大片。

    诚然还有一些已看清了内情的、心中愤恨无法舒缓的直挺挺地站着、怒目而视,可如今放眼望去,千余修士当中竟有数百都伏倒了。哭诉责问的声音直冲云霄,如杜鹃泣血,似乎比此前的喊杀声还要震耳欲聋!

    两个游魂本来转身欲走的。可见了这样的情景,一时间也走不动了。

    游魂们的境界也高,可毕竟不是真正的修士。他们也有许多情欲的。这些情欲包括了“喜怒无常”、“心狠手辣”、“忘恩负义”,自然也包括另外一些正面的、美好的情感。倘若一个人的心中只有黑暗而没有哪怕丝毫的光明,那么这个人……也就不会成为对苏玉宋和卓幕遮言听计从的角色了。

    他该成为比那“师兄”、“师姐”更可怕的人。

    因此饶是这些游魂——这些平时杀人夺舍眼都不眨的游魂——也在一时间怔住了。

    苏玉宋与卓幕遮做了一千年的伪圣就想要真地统御玄门、视天下为自己的私产,这些游魂又何尝没有类似的心思呢。

    修士们痛呼哭号,游魂们却一时间沉默。

    直到又有一人,从伏拜的人群中越众而出。

    那些门下的弟子游魂们或许不熟,这个人却熟——乃是枯蝉子。

    这枯蝉子原本被任命为前线黑塔的统御者。但黑塔被破,他随残军退守。接连被妖魔突破几道防线,却一直在战阵上。也没有贪生怕死、而是勇猛拼杀,却未死。

    而后两个游魂出山,枯蝉子与一干未被夺舍的修士意识到伪圣的可疑处,也是他率先发难。结果是那些高阶的修士走掉一些、死掉一些,然而枯蝉子还是未死。

    再到如今……经历此前的恶战、再经历火雨的洗礼,仍未死!

    他的运气,大概是这群幸存者当中最好的了。他的修为,也是如今这群人当中最高的了。

    而今他从人群中走出来,那些悲怆的呼号声便收敛许多。

    这位希夷玄妙境界的修士、新任的琅琊洞天宗座,先将视线在这些游魂的身上扫了一遍。

    他眼前有三十多个被游魂的夺舍的宗座、掌门。其中有几个……甚至从前与他交好。但哪里能够想得到,如今是这样的局面呢!

    他轻出一口气,去看苏玉宋:“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苏玉宋转脸低喝那两个游魂:“愣什么。速去!这些人掀不起什么大浪。”

    而后才去看枯蝉子。略顿了顿,平静地说:“如今再谈这些已无意义。现在玄门倾覆,新时代要来了。枯蝉子,虽然你不是我们的人,但从前也为了我办了些事。如今未死也是天意——还是不要枉送性命了。来我座下吧。旧的玄门没了,未必不会有新的。”

    他说了这话,哭号声顿止。

    那些低阶的修行人原本哭号悲怆,是觉得自己被当成了棋子,被曾经敬畏的师尊前辈牺牲。他们这些人眼界有限,是很难想到更可怕的可能性的。即便头脑当中有些猜想,也很难当真。然而如今听了苏玉宋这一番话,是不信,也要信了。

    因此目瞪口呆面面相觑,很希望是自己听错了话。然而……的确是真的。

    枯蝉子也变了脸色。他虽然一直知晓这事,却第一次从“圣人”口中证实。心中的惊诧虽比那些低阶的修行人少些,却也仍旧令这个修得无悲无喜的玄境道士讷讷不能言。

    直到三息之后,瞧见苏玉宋又要开口,才猛一抬手低喝:“不必了!”

    他看着苏玉宋:“原来邪门歪道……夺取了玄门数万年基业。可笑我忝为玄境的修行人,自诩已能窥测天机,却仍不晓得!”

    “罢了、罢了……或许正是因此……因为邪魔当道与人间妖魔沆瀣一气,天人才厌恶了这世间、再不降法旨了。也是气数、气数尽了……”

    卓幕遮轻笑了笑:“天人?你以为——”

    但枯蝉子立即断喝:“妖魔休要猖狂!天人岂是你能妄议的?!”

    卓幕遮一愣,却未发怒。似乎是明了了什么,只不屑地一笑,不说话了。

    苏玉宋沉默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沉声道:“那么,你待如何?”

    两个伪圣,加上被游魂夺舍的宗座、掌门,共有三十五人。

    除去伪圣之外,九人是玄境的修为,余下二十四人是真境的修为。若是在世俗间的江湖上,三十五个绝顶高手也难敌数千的农夫。然而在修行人这里,举手投足间便可洒下火焰雷霆。惊人的破坏力与攻击力,绝不是什么江湖武学可比的。因而他们这些游魂面对数千低阶的修士,并不感到如何畏惧。

    甚至于……一旦真要起冲突,倘若不计代价的话,一个时辰之内,这三十五人便可将那些人扑杀得干干净净。

    唯一能够走脱的,大概就只有那几个真境、以及玄境的枯蝉子吧。

    然而在这时候,苏玉宋也不想再生事端——云山当中的情况未卜,且有妖魔环伺。那几个龙子都死绝了最好。倘若未死被他们趁乱来攻,那就要手忙脚乱了。

    枯蝉子阴测测地看了这些游魂一会儿,沉声道:“我本该……带这些人扑杀了你们!”

    “但今日死去的人已经够多了。余下的这些,是这世间仅存的玄门正宗,我不想叫他们再白白葬送于此。”

    他说到这里,抬头再望一眼那如今已经占据了整个天幕、看起来几乎成为了世界的背景的巨大云山。

    当它运行在天空之上的时候,人们对它的体积很难有直观的感受。可如今它落在地上,就变成了难以想象的巨物。就连附近原本高大的山脉都因它的对比而变成低矮的丘陵。他即便是仰起头也看不到顶——因为顶端高耸在云雾中。

    然后玄境修士将目光收回:“我要带他们离开这里。”

    “这些人的命对你们来说虽然没什么意义,但于我而言却不同。倘若你们要拦,我枯蝉子……即便是身陨道消,也要拼杀掉你们当中的一个。如果觉得划得来,就来拦我吧!”

    他说了这话再不理会那些游魂。转身对彷徨无措的修士们说:“再拜一次云山。愿意走的,跟我走吧。”

    游魂们没有说话。

    枯蝉子看破了他们的心思。

    这数千人是世间仅存的修士,这三十五人又何尝不是世间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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