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隋-第1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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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文都的理由是,大河两岸连续受灾,河南上百万灾民逃进豫州求生,这已经是事实了,而之前河南地方官员不但不进行赈灾救助,反而欺上罔下蓄意隐瞒受灾真相,导致河南乃至通济渠一线局势急剧恶化,以致于现在陷入了通济渠中断之危机。颖汝贵族官僚在竭尽全力救助河南灾民的同时,也把这一真相揭露于天下,这给了东都一记响亮耳光。东都有失察之罪,中央亦有失去民心之危,虽然皇帝和中枢东征归来后肯定要严惩河南地方官员,但对于东都来说,当前必须亡羊补牢,必须帮助颖汝地区的地方官府全力救助灾民,以挽回失去的民心,挽救中央损失的权威和弥补东都造成的过失。
现在东都要稳定地方局势了,要戡乱剿贼,倾尽全力支持,而之前东都受到河南地方官府的蒙蔽,置灾民生死于不顾,以致生灵涂炭。这是两种截然相反的态度,东都对灾民置若罔闻,对以灾民为主的叛贼却要斩尽杀绝,这将给河南人带来何等剧烈的冲击?可以预见,东都和河南,关陇人和山东人之间的矛盾必将空前激烈,戡乱剿贼的前景极不乐观,所以,剿贼只是戡乱的手段之一,血腥杀戮并不能挽回民心,更不能稳定局势,而若想戡乱成功,必须从安抚上下功夫,这需要齐王杨暕运用高超的政治智慧和军事谋略。
因此,戡乱不需要调用两万大军,国库不会给也没有多余的钱财给两万大军提供剿贼用度。
齐王杨暕好不容易等到一个千载难逢的“施展抱负”的机会,好不容易抓住机会“杀”出了东都大大小小政治势力的重重包围,当然要竭尽全力,要把麾下的两万大军都带出去。再说了,大家都知道,通济渠战场实际上就是一个陷阱,有人要利用这场危机打倒齐王杨暕,而有人迫于政治利益上的需要不得不保护齐王杨暕,所以当初尚书都省迟迟拿不出戡乱决策。现在韦云起以一场大败揭露了通济渠危机真相,逼得尚书都省不得不做出出兵戡乱之决策,齐王杨暕以破釜沉舟之决心毅然跳进陷阱,非要背水一战,那么若想取胜,当然首先要保证有强悍的实力,而两万军队就是实力的保证。在这件事上齐王杨暕绝不妥协,带五千人跳通济渠陷阱,纯粹是找死。
元文都在东都政界德高望重,势力庞大,又是本朝第一财政大臣,权势倾天,在尚书都省的话语权非常重。如今皇帝和众多中枢重臣都不在,他在尚书都省虽然不能做到一言九鼎,但敢于与其针锋相对甚至强行压制者,却少之又少。
之前,元文都就坚决反对出兵戡乱,后来妥协了,支持韦云起出京巡查通济渠,他的目的是希望韦云起能迅速稳定通济渠一线局势,如此东都就主动了,形势许可就让齐王杨暕出京捞点戡乱的功劳,形势不许可,就坚决不让齐王杨暕出京,维持原状,也算保护了齐王杨暕,对上对下都好交代。
然而,韦云起以济水大败给了元文都一个大巴掌,让元文都颜面尽失,怒不可遏,但没办法,形势不由人,他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同意出兵戡乱,只是这口恶气他岂能忍下?另外齐王杨暕到了通济渠战场,不论输赢,通济渠都有可能中断,而通济渠中断的后果实在可怕,元文都不得不把“恶人”做到底,竭尽所能控制齐王杨暕的野心,为此不惜牺牲齐王杨暕的利益,以此来换取试图利用这次机会打倒齐王杨暕的政治势力的妥协,保证通济渠始终畅通,保证东征战场不会出问题,保证中土整体利益不受损害。
元文都义无反顾地断绝了与韦氏的政治结盟,“勇敢”地站在了齐王杨暕的对立面,这使得东都的政治局势骤然复杂。以齐王杨暕为首的政治集团虽然赢得了尚书都省出兵戡乱的决策,但却陷入了众多政治势力的围攻,齐王杨暕出京的难度太大了,即便他有舍身赴死的决心,奈何许许多多的人出于各自利益需要,百般掣肘,导致他想死都死不成。
元文都的坚决态度就是“卡脖子”,事实上就是撕破脸了,但韦氏既然敢于公开打他的脸,当然对他的“反击”有所防备,岂能束手无策?
尚书台民部副长官,民部侍郎韦津,留守东都,代理民部尚书职权。韦津拍案而起,针对元文都的说辞,拿出了一系列数据,最后得出结论,根据民部的统计,现在国库肯定有充足的钱粮支持两万大军戡乱剿贼,但现在元文都说国库钱粮严重不足,那只能说明一件事,国库内部出了问题,非常严重的问题,不是虚报数据就是贪赃枉法,总之已经危及到了国祚安危,要查,立即查。
尚书台有六部,民部负责财政、国库的统计和支调,是财政管理机构;而做为中央直属府署九寺之一的太府寺,主掌国家金帛和谷物,是保管出纳机构。
这两者之间的关系是,民部掌财物政令,太府掌仓储出纳。太府的出纳,必须根据民部下达的文书执行,而民部则凭太府寺的申报,审核其开支实数,以此来实现两者之间的制约和监督。但这样还不够,两者还有可能狼狈为奸,沆瀣一气,所以律法又特别做出了防范措施,一是特派御史全程监督太府出纳,二是特派大臣直接行使太府出纳权,名义上是派出特使承担具体事物,实际上就是公开侵夺太府的本官之权。
现在韦津公开向元文都挑战,韦氏与元氏正面对垒,参加尚书都省决策国事的中枢大员们当然“兴奋不已”,有推波助澜的,有落井下石的,有冷眼旁观的,就是没有“劝架”的,结果很快拿出决策,依照律法,由御史台派出御史进行调查。
既然御史对太府库藏展开调查,那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这会严重影响到戡乱大计,所以尚书都省马上又拿出了第二个决策,当前戡乱剿贼是头等大事,要特事特办,依照律法,特派大臣直接行使戡乱军资出纳权,并特派御史全程监督太府对戡乱军资的出纳。
元文都独木难支,“兵败如山倒”,虽然他德高望重,权势也大,但以韦氏为首的关陇本土贵族集团联手出击的威力太大了,再加上以礼部尚书杨玄感为首的河洛贵族集团从中推波助澜,以右候卫将军郑元寿为首的山东贵族集团落井下石,而一部分持中立立场的政治势力又不敢轻易介入皇统之争,只是冷眼旁观,结果导致以元氏为首的关陇虏姓贵族集团在尚书都省的话语权大大削弱。
皇帝和中枢核心大臣去了远东战场,把国事决策权也带走了,尚书都省所拥有的决策权非常有限,这种情况下,各政治集团为了追求利益最大化,当然寻求妥协,而元文都偏偏在戡乱这件事上被韦氏激怒,错误地选择了斗争,结果可想而知,一败涂地。
乘你病要你命。元氏节节败退,而韦氏则穷追猛打。第三个决策随之出台,尚书都省议定,由民部排名末位的副长官仓部侍郎杜行满,出任特派大臣,到太府行使戡乱军资出纳权。任命侍御史韦德裕为特派御史,全程监督戡乱军资的出纳。
仓部侍郎杜行满出自关中杜氏,而关中杜氏是关中第二大豪门,与关中韦氏利益一致,虽然两家在局部利益上有竞争,但在整体利益上绝对是生死相依、荣辱与共。
韦德裕出自关中韦氏。韦云起出京巡查通济渠期间,代理御史台事务的便是这位资历深厚的侍御史韦德裕。
韦氏摧枯拉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与戡乱剿贼有关的军、政、财大权完全控制。从齐王杨暕的立场来说,这是好事,权力大了才能为所欲为,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才能确保戡乱剿贼的胜利,才能从通济渠战场上杀出一条血路,但凡事有利便有弊,若齐王杨暕在大权在握的情况下,阴沟里翻船,那就彻底玩完,连翻本的机会都没有。
从东都诸多政治势力的立场来说,这同样是好事,齐王杨暕和韦氏以此来向他们妥协,在这段时间内,我只要戡乱的利益,其他利益统统放弃,这等于给了他们左右逢源的机会,将来不论东都的政治风向吹向哪一边,他们都能从中渔利。当然了,这是理想状态,现实中根本不存在,若想渔利就必须做出选择,而幸运的是,齐王杨暕给了他们充分观察和考虑的时间。
齐王杨暕出京了,两万大军日夜兼程赶赴通济渠战场。
同一时间,东都的奏章像雪片一般飞向辽东,飞向皇帝的行宫,给盛夏的远东战场送去了缕缕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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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辽东城下
大梁水畔的辽东城是高句丽西北第一重镇,在中土将士连续两个多月的猛烈攻击下,伤痕累累,鲜血淋漓,如同穷途末路的猛兽,奄奄一息。
城外,远征军连营五十余里,行宫居中,十二卫府大军两翼扈从,如众星拱月,气势恢弘。
六月十一日,皇帝巡视辽东城南战场,面对久攻不下的辽东城,怒不可遏,把一群卫府军统帅骂得狗血淋头。
这日下午,崔十二娘子与崔九抵达辽东城下,眼见所见,满目疮痍,废墟林立,赤地千里,这块饱受战争蹂躏的土地笼罩在炙热的空气下,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而风中依稀传来的激昂鼓号声和此起彼伏的厮杀声,清晰地告诉那些挣扎在战场上的生灵们,死神的屠戮正如火如荼,距离灾难的结束还遥遥无期。
黄昏时分,战斗停止,一队队将士拖着疲惫的身躯返回营寨。涿郡太守、检校左武卫将军崔弘升回到自己的帅帐,卸下重铠,刚刚坐下喘了口气,便惊喜地看到了一身戎装、英姿飒爽、风尘仆仆的十二娘子,但紧接着,他的脸色就不好看了,目光森冷,望向了站在十二娘子身后的崔九。
十二娘子的身份太特殊了,她是一个被先帝下旨废黜的皇孙妃,而这个皇孙在几年之后偏偏又入主东宫做了太子,更神奇的是,这位皇孙自十二娘子被废黜后,正妃的位置一直虚位以待,直到皇帝向崔家提出再娶之意后,大家才恍然大悟。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就在十二娘子要以太子妃的身份重回宫城之际,太子却突然薨亡,于是十二娘子在东都政坛上就成了一个特殊的存在,她曾经是皇帝的媳妇,是皇帝的家人,后来又即将重返这个家庭,虽然她没有成为太子妃,但与皇帝这个家庭的亲密关系是显而易见的,而皇帝和皇后不论在公开还是私下场合也承认这种亲密关系的存在。
这种关系在东都大大小小的政治势力眼中,包括在皇帝和崔氏的眼中,都是一种极其宝贵的政治资源。皇帝利用十二娘子向山东第一豪门崔氏发出了合作讯息,而崔氏则利用这一资源维系着与皇帝之间的政治默契,双方各取所需、各取其利。所以十二娘子不论对崔氏还是对皇帝来说都非常重要,缺少了这一资源,双方之间的政治合作也就缺少了“润滑剂”,矛盾和冲突会越来越激烈。
崔九做为崔氏高层核心成员之一,保护和辅佐十二娘子,当然知道十二娘子的重要性,但这一次,他擅作主张,先斩后奏,秘密把十二娘子带到辽东,带到远征战场,不仅置十二娘子的生命于危险之地,也严重危及到了皇帝和崔氏的政治利益,完全超越了皇帝和崔氏所能容忍的底线,崔九罪该万死。
“某命令你返回东都。”崔弘升声音不大,语调也不森严,但隐含的愤怒和杀气却非常恐怖,让人不寒而栗,“你违背了某的命令,你背叛了崔家。”
崔九跪下,一言不发,低头认罪。他早知道这个结果,但十二娘“捏”住了他的脖子,又信誓旦旦保证他平安无事,他唯有一往无前,舍命相陪了。
“大人,你能否听完儿的话,再决定他的生死?”十二娘子恳求道。
“某读了你的信,也知道事情很严重。”崔弘升说道,“白发贼非寻常之人,他既然能推断出观德王(杨雄)、北平襄侯(段文振)等人的生死,当然也能推断出某的生死,但天道不可逆,天要某死,某焉能不死?某既然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首要之务是把家里的事情安排好,不要留下太多遗憾。”
十二娘子黛眉紧蹙,对父亲的消极态度大为不满,稍稍思量了片刻,她问道,“大人,你可曾想过,白发贼为何要造反?为何选择在东征期间造反?”
崔弘升抚须轻叹,“自古以来,凡神通者,行事莫不诡谲难测。白发贼是不是有大神通,某不知道,但从其举旗造反的举动来看,显然并不看好这次东征,甚至在他眼里,这次东征会失败,而失败之后的中土,国祚可能崩裂,天下可能大乱,他认为自己有王侯将相的机会,所以要乘火打劫,要顺势而行。”崔弘升摇摇头,目露鄙夷之色,“以我中土的实力,这次东征即便失败,也动摇不了国祚根基,更动摇不了统一大业,任何魑魅魍魉,任何阴谋诡计,都将在强大实力面前灰飞烟灭。”
崔弘升信心很足。当年先帝远征高句丽,数万将士葬身大海,全军覆没的大败;当年汉王杨谅集五十二州之军力发动叛乱,战争席卷半个中土,结果如何?国祚固若磐石,统一大业毫发无损,中土大踏步发展,国力越来越强大。这些都是活生生的证据,足以证明诸如白发贼之类的奇能异士虽可窥探到一丝天命,但改变不了天命,该死的还得死,不该灭亡的的也绝不会因为危言耸听的几句谶言就灭亡了。
十二娘子从崔弘升的话里听出了一些东西,“大人,东征进行至此,你对胜利还有信心?”
一提到东征,崔弘升的信心顿时烟消云散,他对东征本来就不乐观,而自强渡辽水以来两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远征军还在边境重镇辽东城下苦战,距离高句丽首府平壤还有一千余里,距离中枢拟制的攻击进程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依中枢所制的东征进程,此刻远征军应该渡过了鸭绿水,推进到了平壤,应该与来护儿、周法尚的水师大军会合,水陆夹攻平壤了,但是,现在远征军主力还在攻打辽东城,中枢所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