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隋-第1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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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若济阴郡失守,贼人声威大振,接下来必然向中原攻击,向大河和通济渠两条黄金水道展开劫掠,济阴郡周边的东郡、荥阳和梁郡必然受到波及。唇亡齿寒,此刻东郡、荥阳和梁郡救援济阴,坚决阻截鲁西南义军,事实上就等于拯救他们自己,然而,道理是这么个道理,现实却未必如此,在利益至上的原则下,常识的颠覆乃司空见惯。
现任东郡郡守叫独孤澄,出自关陇虏姓豪门独孤氏。独孤氏乃鲜卑大部落,虏姓大贵族。独孤澄的祖父是西魏八柱国之一的独孤信,父亲是独孤信的次子独孤善,而姑姑独孤伽罗则是今上的母亲文献皇后,所以独孤澄和今上是姑表兄弟关系。
在关陇虏姓贵族集团中有两大政治派系,一个是以元氏为首的、以北魏建国之初勋臣八姓为核心力量的鲜卑大贵族集团,一个则是以宇文氏、独孤氏为首的,以军功崛起的新兴鲜卑贵族集团,因为他们大都来自于代北武川镇,参加过当年的六镇大起义,故又叫武川集团。而独孤氏在北周朝覆灭宇文氏没落后,便成为关陇武川集团的“大旗”,文献皇后独孤伽罗更是成为这一政治集团的领袖。独孤伽罗在世时,坚持“外戚不得干政”,自此独孤氏子弟便远离中枢核心,但这并不能改变独孤氏和以它为“大旗”的武川集团对中土政局的强大影响力。
现任荥阳郡郡守是郇王杨庆。杨庆的父亲杨弘是先帝的堂弟,今上的堂叔,文武干略,为中土统一、边陲安全和国内稳定做出过卓越贡献。今上登基后,对一直支持他的郇王杨弘,观王杨雄、杨达兄弟信任有加,对暗中帮助汉王杨谅的滕王杨纶和卫王杨集却毫不客气地施以雷霆手段,除名为民,流放边陲,永远逐出京城。郇王杨弘辞世后,儿子杨庆继嗣,袭爵郇王。杨庆生性谨慎,为人机警,精明强干,深为今上所喜。
现任梁郡郡守是李丹。李丹是西魏八柱国之一李弼的孙子,而李弼来自辽东李氏。辽东李氏源自山东五大豪门之一的赵郡李氏,其始祖便是名垂青史的赵国名将李牧。赵郡李氏经过一千余年的发展,形成了六大房系,其中辽东房便是其中之一。李弼一门权势显赫。李弼次子李晖迎娶的是北周王朝的奠基者宇文泰的女儿义安长公主。李弼的孙子李长雅,也就是李丹的哥哥,迎娶的是本朝先帝的女儿,今上的妹妹襄国公主。两个皇族都与李弼一门联姻,由此可见李氏在关陇贵族集团中的显赫地位。
这三个郡的太守,一个是本朝皇族亲王,一个是武川集团的核心成员,一个是山东超级大豪门的子弟,与韦保峦这个关中本土汉姓贵族,在政治上都不是盟友,既然不是盟友,当然也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值此危急时刻,大家都面临危险,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里还会出手支援韦保峦?
焦头烂额之时,韦保峦接到了堂兄韦福嗣从东都传来的密信。
韦福嗣的密信中只有一个字:善。这意味着齐王杨暕、京城里的韦氏叔侄,还有右骁卫将军李浑,都同意韦保峦的建议,在最短时间内打造一个貌似强大的敌人,并让它威胁到京畿乃至东都的安全,威胁到正在进行的东征,然后由齐王杨暕出面,将敌人斩杀于京畿关防,化解危急,挽狂澜于即倒,建下赫赫功勋,重建权威,并再一次向东宫太子之位发起“冲击”。
韦保峦早已拟好周密计策,在得到东都回应后,马上安排亲信逐一实施。
君子要顾其本,虽然把齐王杨暕推上储君之位,可以给韦氏带来难以估量的利益,但机遇与风险并存,如今在皇统之争的这个巨大漩涡中,韦氏已经折掉一个高居中枢的韦福嗣,陇西成纪李氏也折掉了忠实盟友左骁卫将军董纯,损失已经非常大了,前车之鉴后事之师,韦保峦可不想把自己也赔进去。
若想确保自己的前程,韦保峦就必须坚守济阴郡,就必须竭尽全力守住乘氏、定陶和济阴一线,不论鲁西南贼军如何猖獗,也不论贼军如何利用菏水两岸的人力物力和财力迅速发展壮大,都不能后退一步,更不能弃城而逃,但韦保峦是去年底,也就是皇帝北上东征之前所做的上至中央、十二卫府下至地方、诸都尉府的一次重大人事调整后,才到济阴郡上任的,任职时间很短,尚没有在济阴立足,很难赢得地方豪望的支持,所以他若想坚守下去,唯一的办法就是得到东都及其周边郡县的支援。
然而,这对韦保峦来说,是一种奢望。东征前后,东都政局异常复杂,各大政治集团面对东征胜利结束后改革进程的加快忧心忡忡,改革派和保守派为了各自的利益更是大打出手,无所不用其极,这种情况下,韦保峦根本就不敢指望其他政治派系会对韦氏伸以援手。
目前齐王杨暕处在皇统之争的漩涡中心,韦氏与齐王杨暕同乘一船,也深陷漩涡而不可自拔,其他政治派系不论是持保守立场还是中立立场的派系,都不敢靠近漩涡以免惨遭灭顶之灾。对于郇王杨庆、独孤澄和李丹三人来说,考虑到眼前危机之严重,或许有救援之心,但一想到此事与韦氏产生瓜葛,一旦被有心人诬陷,硬说三人救援韦保峦,意在支持齐王杨暕入主东宫,那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活生生被人拽进了皇统之争的漩涡,所以从政治角度考虑,唯有敷衍韦保峦,嘴上说说可以,千万不能付诸实践,以免给人抓到把柄。
韦保峦唯有自救,他只剩下了一条路,便是与贼人取得“默契”。你可以在菏水两岸肆无忌惮的劫掠,但千万不要攻打首府济阴及一些重要城镇,一旦首府济阴和定陶、乘氏等重镇丢失,导致济阴郡整体沦陷,那么必然会震惊东都,东都为自身之安全,为确保东征,必然出动卫戍军戡乱剿贼,结果可想而知,所以你我拼个鱼死网破玉石俱焚,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反倒有覆灭之祸,倒不如各退一步,各取所需。
韦保峦有信心说服贼人,而且他必须说服贼人,唯有如此,他才能实现自己的计策,在最短时间内打造出一个貌似强大的敌人,给齐王杨暕赢得一个咸鱼翻身的绝佳机会。
韦保峦来济阴郡有半年时间了,他通过各种渠道,对济阴地方豪望有了详细了解,知道在东郡、济阴这块地方,黑道势力最强的便是前东郡法曹书佐翟让,而与翟让关系最为密切的济阴豪望就有济阴房氏、济阳王氏和曹城单氏。
济阴房氏的房献伯一直在韦保峦的“视线”内,现在,韦保峦打算把他请到府内谈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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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悲天悯人的徐大郎
李风云带着苍头军杀到了定陶城下。
济阴官民闻风而逃,定陶城内风声鹤唳,四门紧闭。
徐世勣赶着一群羊,在距离城外五里的冈头上迎接李风云。
李风云看到由选锋团校尉徐十三陪同而来徐世勣,很是诧异,“大郎何时来的定陶?”
“已有两日。”徐世勣脸上的笑容十分僵硬,冲着李风云拱手说道,“阿兄气势汹汹杀来,济阴震怖,中原惶恐。俺在离狐闻讯,特意赶来拜会阿兄。”
李风云笑着摇摇头,也不与徐世勣寒暄,开门见山地问道,“某已挥师而来,翟法司再不举旗,更待何时?”
徐世勣没有回应,笑容微敛,一脸沉郁,眼里更是露出悲伤之色,“阿兄,大河南北旱情严重,饿殍遍野,生灵涂炭。”
李风云笑容顿失,神情肃穆,语气坚毅,“时不我待,若想拯救黎民于水火,唯有一往无前,直杀东都,一路攻城拔寨,开仓放粮。舍此以外,别无他途。”
徐世勣闻言,心情更为沉重。
宁做太平犬,莫做乱世人。中土自魏晋以来深陷分裂和战乱近四百余年,如今好不容易统一了,天下太平了,谁知好日子还没过十几年,战乱再起,统一大业濒临崩溃之危,这到底是为什么?皇帝西征吐谷浑,东征高句丽,这有错吗?对外征伐事实上没有错,错就错在碰上了天灾,而且还是连续两年的天灾,结果便演变成了一场人祸,而大河两岸的黎民百姓在天灾人祸的左右夹击下尸横遍野,天下大乱的征兆已悄然而至。
虽然徐世勣在蒙山听到李风云对今年旱灾的预测后,未雨绸缪,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但当灾难来临,一夜间数十万乃至数百万人陷入饥饿,以离狐徐氏力量所囤积的那点粮食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在生存危机的逼迫下,大河南北的灾民唯有自救,唯有揭竿而起,向贵族富豪的私库,向官府控制的官仓和义仓发动“攻击”,于是起义大潮席卷大河两岸。贵族富豪的私库是有限的,就以离狐徐氏为例,它的私库能养活多少人?所以在天灾人祸的夹击下,贵族富豪的生存危机同样严重,为了自救,他们也只有揭竿而起,带着追随他们的灾民,攻打城镇,攻击地方官府。
但只有稍有头脑的人都知道,这种暴力方式不但无法自救,反而死得更快。你今天抢了官仓,吃饱了,明天呢?你带着一大群人把这一块所有能抢的粮食都抢回来了,但需要吃饭的人太多了,你能维持多长时间?粮食就那么多,你吃饱了,别人就饿死了,而饿死的人肯定会远远超过活下来的人,至于那些活下来的人,又能挣扎多久?东征胜利结束了,卫府军主力回来了,他们的末日也就到了。所以这是一场灾难,最终代价是国祚动摇、国力衰退、人口锐减。
徐世勣找不到拯救的良策,只能无助地看着孱弱的生灵灰飞烟灭,而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李风云带着鲁西南义军联盟杀了过来,这对大河两岸的恶劣局势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而浩浩荡荡的鲁西南义军就如呼啸飓风,所过之处,片瓦不留。
徐世勣的心痛彻入骨。你李风云既然上了蒙山,尽管在鲁郡烧杀掳掠就是了,为何还要跑到中原来,祸害中原百姓?你这不是趁火打劫吗?你这纯粹就是强盗行径,只顾自己,不顾别人,而你可知,当你把战争引向大河两岸,烧向中原的时候,有多少无辜者将因你而死?
徐世勣终归是一个青少年,一个充满理想和良知的少年郎肯定不会像一个政客般漠视草芥蚁蝼者的死亡,所以他悲天悯人,对眼前悲惨的现状痛苦不堪,甚至把一腔怨恨都发泄在了李风云身上,而李风云对他的心理无从揣测,依旧非常乐观地认为,通过这位徐氏少主的努力斡旋,与以翟让为首的瓦岗豪雄建立同盟,中原义军和鲁西南义军携手合作,义军联盟必将飞速发展壮大,这不但有助于实现西征中原之目标,更有助于未来逐鹿称霸。
李风云看到徐世勣情绪低沉,对自己挥军西进杀进中原更无半点喜悦之色,尤其此刻突然出现在定陶城下,更是给人一种惊诧之感,难道我遗漏了什么?李风云的心里蓦然涌出一丝阴霾,再联想到徐世勣避而不谈翟让,顿时让他意识到瓦岗人可能并不欢迎自己的到来。
瓦岗人为什么还不举旗造反?为什么不欢迎我的到来?李风云浮想联翩,渐有所悟,眼里不易察觉地掠过一丝阴戾。
说到底,瓦岗人还是对东征充满了必胜信心。牛刀杀鸡,焉能不胜?东征胜利了,皇帝和中央武功显赫,权威大增,远征军挟大胜归来,气势如虎,如此强悍实力,谁能挡其锋锐?大河南北的义军在强大的卫府军面前,不过是一群土狗瓦鸡尔,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而对于皇帝和中央来说,叛贼危及国祚安全,乃十恶不赦之徒,肯定要杀,铲草除根,但盗贼就不一样了,它危害的是地方治安,由地方官府负责追缉,虽然抓到了也要杀头,但尚不至于连累宗族亲朋一起砍头,更不至于让成千上万的无辜者为自己陪葬。
如果瓦岗人抱着这种心态,那么足以推及到这一区域的地方贵族豪望,他们肯定也抱着这种心态,也就是说,大家都不欢迎李风云和他的鲁西南义军联盟。
现在这一地区灾情严重,饿殍遍野,虽然官府赈灾不力,但考虑到地处京畿外围,泱泱大国的形象和仁义道德的“外衣”还是要维持的,东都肯定不愿意看到大量灾民涌入京畿,那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所以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东都肯定要伸以援手,东都有众多豪门世家,京畿也遍布巨贾富豪,还有众多的佛道两教信徒,大家一起出钱出力的话,虽不至于拯救万民于水火,但绝对可以有效缓解灾情,减少死亡,甚至在某些灾情较轻的地区,还能逐步恢复耕种生产,而要做到这一切,前提就是稳定,京畿外围的郡县必须维持稳定。
如果都像齐鲁诸郡一样叛贼横行,盗贼蜂起,官府失去对自己辖区的控制,而灾民更是被叛贼裹挟而走,流离失所,那何谈稳定?没有稳定,没有秩序,谈何救灾?东都既然不能施以援手,而叛贼又烧杀掳掠,天灾人祸一起大爆发,死亡人数必然暴涨,地方贵族官僚富豪亦不能独善其身,最后结果必定是一发不可收拾,局势必定是一塌糊涂。这还仅仅是初期的噩运,等到远征军归来,要戡乱剿贼了,第一个要清剿的就是中原叛贼,中原是京畿所在,是中土政治经济中心所在,岂容叛贼横行?那么战争将再一次降临这里,不但叛贼们死无葬身之地,就连那些被叛贼裹挟而走的无辜者亦难逃一死。可以设想一下,先是天灾,然后是人祸,接着卫府军戡乱剿贼,你杀过来,我杀过去,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最后这一地区还能剩下啥?断壁残垣,赤地千里,荒无人烟,估计连狗都找不到几条。
后果如此严重,你让翟让如何举旗造反?你让瓦岗人情何以堪?造反不仅仅是自杀,还杀人,还把自己的家园变成了人间地狱,这不是梦幻,这是现实啊。
然而,翟让不举旗,不造反,不祸乱中原,并不代表这一地区的黎民百姓就能得到拯救。从李风云决定带着鲁西南义军联盟杀进中原之刻起,噩运就降临到了他们的头上,也降临到了翟让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