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相-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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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相这话的意思是,能不战而屈人之兵?真是笑谈。”宋綦想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来。
邵安笑道:“也未可知。”
皇帝顿时提了兴致,问邵安:“丞相有何高见?”
邵安拱手,“臣以为,当下军情似火,刻不容缓,然调兵遣将尚需时日。不如先派礼部使团去突厥议和,施行缓兵之计,为我军争取时间。”
皇帝见邵安欲言又止,便知缓兵之后定有后招。他微微颔首,冕冠前十二旒随之轻轻晃动,遮挡了帝王的所有表情,越发显得圣心难测了。
武将们以为邵安并非真心议和,也不再争论。群臣鸦雀无声,皇帝乾坤独断,“准奏。着中书省即刻拟旨,速发边关。”
※※※※※
西北这边,高巍到达有几日了。他临危不乱,指挥若定,将渭州布防得井井有条。而敌军此时见天朝援兵已到,也暂停了攻击。
帅帐中,几位高级将领简直快要吵翻天了。他们极力请战,希望出城打退敌兵,收复失地。而高巍却下来严令:全军坚守,出战者斩。
众将垂头丧气的步出帅帐,可谁人能了解高巍的苦衷。粮饷不足,兵力不够,而且据探子报,北边的突厥仍在观望,北境战事一触即发。
万幸的是,没几天高巍接到圣旨,说是礼部使团正与突厥议和,或许可以拖延一段时间。高巍便可放心的将主力全部押在西北,一心一意打西瓯了。他终于撤下严令,同意出城攻敌。
高巍派前锋营打头,以李洪义为先锋,用铁血手段杀出一条血路,接连收复失地,形式一片大好。然战事风头正劲,粮草物资却有些不济了。
当然,粮饷的问题,邵安也在京城紧锣密鼓的筹集着。他东挪西凑,把皇帝的体己银子都搬空了,才筹集了八十万两。
还剩一百二十万两没有到位,高巍再次上折子催促粮草,邵安一筹莫展,只能向百官伸手要钱。
国难当头,官员们还是积极响应的。即使内心不想捐款,但不捐的话,岂不是不爱国的表现?这官还想不想当了?但捐多少也是一门学问,并非多多益善。否则哪天皇帝闲来无聊,想起来某某人捐款几十万,就不得不想想此人为何会有那么多的银子了。
最安全的捐银数额,不要超过一年所得的俸禄,也不得超过你的顶头上司。所以那么多官员捐钱捐物,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近日来,邵安一直呆在户部亲自坐镇。这日他正在盘点账目之时,外面传来阵阵议论声,有小吏跑来禀报,说有几大辆马车驮着成箱的银子前来,目测不下十万两。
邵安诧异,与倪泓羽去前院查看,果真见到高头大马停在户部衙门的门口,邵安挥手,让侍卫放行。
伙计卸车开箱,只见箱内全是白花花的纯银,倪泓羽与众户部官员简直笑眯了眼,反而邵安心中有隐隐不安的感觉,他见那掌事的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还没等邵安忆起来,掌事的卸完货,乐呵呵的跑来行礼,恭敬的叫邵安一声,“三少爷!”
邵安闻言色变,没想到竟是父亲的银子。不愧是赫赫邵府,江南首富,出手极其大方。
“三少爷,老爷听闻朝廷有难,正在捐银,故而派小的送来二十万两,以三少爷的名义,捐予朝廷。”
户部的官员们这才记起丞相的出身,秦淮富商之子,的确厉害。
虽说是父子,但邵安一点也不想承他老爹的情,他扯了扯嘴角,低声道:“本官已捐过款,怎敢劳烦父亲如此破费?”
“三少爷,老爷的一点心意,您就收下吧。”掌事的一脸为难,压低声音劝邵安,“况且老爷也很不易,这点钱还是和本家老爷商议多时才得来的。”
掌事口中的本家老爷正是邵氏家主——邵安的爷爷。
然邵安对他这个爷爷并无多少感情,他乃庶出,不能像两个哥哥那样时常见到爷爷,只有逢年过节时,才能去本家见上一面。
有些不知深浅的官员得知是邵府的银子,立马拍马屁道:“原来是邵老爷的捐银啊。丞相家人深明大义,下官等佩服。”
“邵老爷拳拳爱子之心,更令我等敬佩。”
“想必邵家定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令人羡慕。”
…………
明明是恭维的话,听在邵安耳里却是满满的讽刺的声音。看着这堆白银,他的笑容有些僵硬,感觉像是邵府高傲的施舍。他不愿接受施舍,却又无法拒绝。
邵安尴尬之中,门外传来太监尖利的喊声:“皇上驾到!”
皇上牵挂军事,这几日时常亲临二府和六部,户部早已见怪不怪,按官位高低有序的在门口跪迎。皇帝亲切的扶起邵安和倪泓羽,再向户部众卿道声幸苦,眼睛瞥见院中的几大箱白银,笑问道:“几日没来,竟有这么多银两,是何人捐赠?”
在场的属邵安官位最高,本该由他答话,可皇帝问了半晌也没见他出声。倪泓羽犹疑的望向邵安,替他答道:“是邵相本家捐的银两。”
“本家……”皇帝颇有探究的看了邵安一眼,心里自然清楚他与其父的各种恩怨纠葛。想当初邵安初入王府,在皇帝决定培养他之前,早就派隐卫查清他所有的出身来历了。
皇帝又问道:“捐赠多少?”
倪泓羽答道:“整整二十万两。”
皇帝心知以邵安倔强的性子,肯定不愿要父亲的钱。虽说本朝奉银不低,但二十万两也不是小数目,遂言道:“朕深知诸位爱卿家中并不富有,很多官员两袖清风,一贫如洗。向你们要钱,朕心不忍。故而今日所捐之银,他日必定偿还。”
在场的人或多或少有些吃惊,忙称不敢。
皇帝笑道:“国家有难,众卿慷慨解囊,朕甚感欣慰。自古以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邵安,记好账本,待天下太平,朕定会一一还清。”
众人听完,纷纷跪地谢恩。很多因捐银而怨恨邵安多事的人,此刻也再无怨言,恨不能再多拿出一点钱,反正到时候朝廷会一文不少的偿还。
皇帝走到院中其中一个大箱子前,轻轻抚摸箱面,又伸出两个指头,敲了两下,“传旨,朝廷向四方商贾借债,凡是资助军饷者,待战事了结,朕以三分利归还,再免三年粮税。邵府第一个响应,带了个好头,朕特以四分利归还。”
邵安还在怔然出神,忽闻皇帝此言,惊得霍然抬起了头,甚为无礼的直视皇帝。虽然他从没有向外人说起过自家的事,但也猜到皇帝肯定早就查的一清二楚,却为了自己年少脆弱的尊严,才一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吧。如今又在自己尴尬之境,出言替他婉拒。
念及此,邵安心中一暖,想要道谢,却不知如何开口。
可皇帝什么也没说,笑着拍拍邵安的肩,起驾回宫。
众臣山呼万岁,门口一片恭送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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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出自:《明集礼》卷十七,“嘉礼一·朝仪”。
2出自:宋代方廷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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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7百密一疏疏思疏虑,千虑一得得功得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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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由邵府开头,加之朝廷许以重利,江南的商户都掏出银子捐款,不久便凑足了粮饷。而高巍处,正与西瓯打得如火如荼,不可开交。由李洪义带领的前锋营,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留下一片血雨腥风。
失地收复过半之际,一直按兵不动的突厥,忽然动了。
本来蒋嘉闵和董祈明奉命,到突厥与其周旋拖延。突厥或许察觉到此乃缓兵之计,却没有戳穿。毕竟突厥也在隔岸观火,密切关注西北的战局,想要坐收渔翁之利。
平安无事了一个月,可不知为何,突厥突然扣押使团,南下进攻泾州,兵锋直逼长安。高巍见状哪敢弃京城不顾,立马上报朝廷,私下也调兵遣将,准备支援北边。然而这样一来,西北的良好形式瞬间逆转了。
“议和议和,这就是议和的结果?邵相,我们施行缓兵之计,他们却在暗渡陈仓,出其不意的将了我们一军。”武将们彻底被激怒了,将邪火全部撒在主和的邵安身上。
“要不是因为小人之言,我们早已陈兵北境,突厥怎么可能这样容易的打到泾州?”
“已是兵临城下,望圣上当机立断,出兵迎战吧。”
孙敕愤而怒道:“你等怎可怪罪邵相,乃是突厥不守信用,扣押来使。”
“哼。突厥蛮夷,何来信用?与之议和,就是错误。”
“大战来临,你们还要斗嘴?”皇帝也怒道,“兵部尚书,你说。”
“高帅八百里急报,请求兵分两路,派五万人支援北境。只是这样一来,西北恐怕只能维持防守,北边也无法与之对决。”赵维提议,“皇上,不如再调禁军及湖广厢军,支援泾州?”
皇帝心烦意燥,扭头看向下首的丞相,见邵安只是默默的听着,眉头紧锁的研究着养心殿的地图,一直没有出声。
皇帝问道:“丞相有何想法?”
“臣,还是主张议和。”邵安言道,“他们仅带十几万人马,就想要占领长安吗?很明显,此乃围魏救赵之计。想必是西北战事正紧,西瓯坚持不住,故许以突厥重利,让其围攻长安。”
归德将军怒道:“丞相以为,我等看不出这是围魏救赵吗?但又能怎么办,难不成要弃长安,保西北?”
邵安直跪下去,“突厥只是为了抢些金银财宝,西瓯能给,我们……也能给。”
“此等屈辱,怎么能从?”归德将军不能认同,跪地痛诉,“皇上,末将宁愿战死,也不愿受此侮辱。”
“皇上,我国兵力并非如丞相所想的那样弱,完全可以与突厥决一死战。”宋綦颤悠悠的跪下请愿,“末将愿再领兵,立军令状,不胜任皇上处置。”
皇帝示意众卿平身,笑着劝道:“朕知道老将军忠心耿耿,然朝中人才辈出,哪能让老将军再上疆场?”
宋将军听了心里难受,满脑子全是辛弃疾那句“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宋綦浑浊的老眼怒瞪前排的邵安,想当然的认为是他在皇帝跟前进谗言,说自己老了,不中用了。
邵安自然看不到宋将军怨恨的眼神,他进言道:“倾全国之力一战,我们未必输。若能隐忍一时,等将来国力强大,再战必赢。”
“现在战,我们也必胜!末将愿立军令状,不打退敌寇,誓不还朝!”
“好了。”皇帝挥手止住群臣争论,发话道,“朕决定,忍辱负重,以求国力之转寰。邵安,此次议和,事关重大,派谁前往?”
邵安请缨,“若皇上不弃,臣愿一试。”
皇帝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当即同意,允许他自选随行人员,并授予“临机专断”的特权。
邵安受命,却还提出了几点要求:第一,令高巍继续与西瓯周旋,不可停止战斗。第二,令高巍只抽两万人马支援北境即可。第三,令湖广厢军北上支援。
以上,皇帝通通准奏。
两日后,以邵安为首的使团浩浩荡荡的出发了,倪泓羽作为副使跟随。另外皇帝派张三等隐卫暗中保护,以防万一。
※※※※※
高巍接到圣旨,各营调集部分兵马,聚集两万并非难事。而领兵将领人选,让他左思右想了很久,最后确定由宋羿为主将,李洪义为副将,率兵赶往北境。
李洪义临危受命,去最艰险的战场。弟弟李洪辉焦虑不安,坚决的说:“李将军,末将请求随行。”
“不行!”李洪义一口否决,“你好好跟着徐磊,呆在这儿,不许妄动。”
“哥,你身上有伤,我不放心你。”李洪辉急了,连称呼也改了。
李洪义笑笑,“没事,小伤而已。”
“连那也算小伤,不知道什么是重伤了。”李洪辉撇撇嘴,想那日敌兵一枪刺穿洪义的肩胛,血如泉水般汩汩冒出,止都止不住。到现在,哥哥的左臂还无法自由活动呢。
李洪义伸展一下左臂,毫不在意道:“我觉得已经好了。”
“哪里好了?大哥别把身体不当回事,现在不养伤,吃苦头的日子在后面。”
李洪义抬手给他一个爆栗子,“小子,我要你管?好好呆着听到没?”
此刻徐磊进帐,他在帐外就听见他们兄弟之争了,故而跟着劝道:“让李洪辉跟着,好歹有个照应。你要是不从,我这就告诉高帅,说你受伤了,不宜出征。”
李洪义拦住徐磊,“服了你们了,跟就跟。郝军,我不在时,你给我好好看管前锋营。”
见计谋得逞,徐磊莞尔,“是。末将领命!”
大军临行前,高巍对宋羿千叮咛万嘱咐,只坚守,不迎敌。而后看了看随行的李洪义,见他身边果然跟着李洪辉,安心不少,微不可见从李洪辉点点头,李洪辉坐在马上,身体略微前倾,低头躬身回礼。
号角齐鸣,烈风阵阵,卷起滚滚风尘,李洪义迎着烈日黄沙,走向虚无缥缈的未来。那时他并不知道,前方将遇到的,不仅是漫天的烽烟和战火,还有往昔并肩作战的兄弟与挚友。
命运的齿轮已缓缓转动,风云际会,将相相遇。
宋羿大军先于使团到达泾州驻扎,与突厥遥遥相望,僵持了好几日,只等丞相一行人入敌营谈判。这天听报邵相来了,宋羿急忙带领高级将领出营迎接。
使团行至泾州,见远处翻腾起滚滚尘埃,哒哒马蹄声不绝于耳。邵安抬眼望去,第一眼就看见他魂牵梦绕的哥哥,一如往年,手持银枪,威风凛凛的策马而来。
那群人到使团面前,整齐下马,动作一致单膝跪地,邵安心一颤,急忙上前让众将起身。
宋羿礼节性的说道:“末将来迟,丞相恕罪。”
邵安淡淡笑道:“没有关系,将军戍边辛苦了。”
宋羿曾听父亲宋綦说,邵相难缠。如今一见却没想到他这么容易说话,顿时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