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谋天下-第2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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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此举却遭到了以格希元为首的文臣的极力反对,以这乃是上天对我大唐的警告为由,认为炸药有悖天地之理、有违天和,甚至还认为此物乃不详之物,虽然给大唐带来了暂时的利处,但长此以往,恐怕会伤大唐国运气数。
所以如此一来,一下子把李治给陷进了纠结中,甚至格希元还搬出当年先帝打到此处之后班师为由,认为先帝从这里看到了继续征战之后,对大唐的弊端,所以才班师回朝。
李弘如一尊杀神一样让文官战战兢兢,但在刘仁轨几人的眼中,李弘殿下此刻简直是像极了活菩萨,早知道让太子殿下早来一些时日,他们这些武将也就不至于受这些窝囊气了。
今日看来是无法善了,想要自己爽快一下是没希望了,于是李弘直接对身后的薛仁贵下令道:“从中选取两个城门,佯攻半个时辰。刘仁轨、契苾何力待命,轮换佯攻,切记不可强攻,哪怕是敌人已经左支右绌,露出了防御的破绽,也决不允许攻城。”
“遵命,殿下。”刘仁轨、契苾何力、薛仁贵三人同时沉声应道。
三人都是打仗的老行家,说是战场上的老油子都不为过,这个道理他们还是懂得,如今敌军早就在城内布置好了第二道甚至是第三道防线,而这些日子大军又没有进行过骚扰式的攻城,也就给了敌军更加充裕的时间来休整防线,修补城墙的薄弱之处。
如果敌军在你第一次攻城时,便露出不支的现象,只能说明那是敌人故意留下的缺口,就等着你的人往里面跳,然后给予你们一次信心上的打击。
而这样一来,对于攻城者最为重要的便是,因为第一次攻城的失利,很有可能造成军中士气低落,想要立刻再强攻已经是不可能了。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攻城战中,往往守城的将领需要明察秋毫的战场敏锐性,以自己老道的经验来分析,这一战是敌人的佯攻,还是敌军的真正攻势,以此来选择他们守城兵力的虚实。
对于攻城者来讲,突袭一个座城的概率就像是上一世中彩票一样,往往这种奇袭、突袭的概率都很有,半真半假的攻城被用的最多,但成功的概率也并不是很高。
错过了敌军在退入城池后,立足未稳、军心混乱的第一次优势攻城后,接下来想要攻城的难度,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则是成倍的上涨。
号角声与击鼓声呜呜呜……咚咚咚的在安市城下方响起,那带着节点,但又不按照常规敲击的鼓声,配合着号角声呜咽调子,在攻城的时候,除了做为进攻的号令之外,更是为了打乱守城敌军兵士的心态,造成他们的心浮气躁。
如李弘猜测的所差无几,大量的遁甲被安置在前排,战阵之中发出有节奏的嗜血喊杀声,一排排明盔亮甲的兵士,如一道一道波浪一样,缓缓向安市城城下涌去。
城墙之上,急促的号角声在大唐军队的号角声响起后,便争先恐后的响起,城投上顿时也是一阵慌乱,一些滚石、滚木、弓弩顿时出现在了城楼上的垛口处,嘴里喊着反正李弘也听不明白的语调,双目狰狞的望着下方的攻城人浪,只等敌军进入射程之后,便开始射击。
刚才再次从薛仁贵手里接过狙击弩的李弘,在身后一些文官的注视下,像是上一世架起一把狙击枪一样架起了狙击弩,沉重而又坚硬冰凉的狙击弩,让人一下子便从撼天动地的喊杀声中清醒过来。
手中被架起的狙击弩纹丝不动,像是被定在了李弘的两只臂膀上,肩膀上的海东青在战鼓刚刚响起时,不安的拍打了两下翅膀,感觉到主人一丝惊惧都没有后,这才安静了下来,静静的矗立在李弘的肩膀上,望着那密密麻麻如潮水般的兵士,时不时抬头看看那率先从城头射击下来的箭矢。
“嗡……。”李弘眼前传来一阵厚重的弓弦弹开空气后,发出的破空声。
一直箭矢如一道黑色闪电一般,在众人眼前留下一道残影,然后便消失不见。
不到一息的时间,安市城城头之上,一个正下令指挥守城的小将领,只感觉胸前像是被火灼一样的热痛,低头便看见一支箭尾还在空气中颤动,然后缓缓地抬头望向下方。
接着整个人便如失重般从城头上掉了下来,城墙下顿时因为那尸体快速掉落,拍在地面上,发出厚实的砰一声,溅起一阵灰尘后,便一动不动了。
随着李弘射出了第一支箭矢,隐藏在暗处的狙击弩相继射出快如闪电的凌厉箭矢,城墙之上便如零散的下饺子般,开始往下跌落了十余具尸体。
城头之上,看着几个兵士栽落到城下时,慌乱之中并未引起注意,还道是因为城墙之上过于拥挤,把自己人挤了下去,也并未当回事儿。
但当一支箭矢擦着他的头盔掠过时,他才知道敌人竟然有如此臂力强悍的弓箭手,这么远的距离,他们竟然都能够射击到!这绝对是不亚于黑齿常之那个判断一样的弓箭手啊。
吓出一声冷汗的将领,第一时间就矮下了身子,一只手条件发射的摸向自己的脸颊,当手触摸到头盔侧面还有些发烫的地方,不由得差些瘫坐在地上,这得多大的力道,能够射出这么远距离,还如此有力的箭矢!
李弘皱褶眉头,这几十具狙击弩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短短时间内,城投上就落下了不下五六十具尸体,而这一短暂的混乱,也为攻城的薛仁贵争取到了接近城墙的时间。
随着一波一波的兵力接近城池,云梯也被在第一时间架在了城墙上,有的刚刚架好,便被敌人眼疾手快的用力推开了。
有的架上去半天,依然是巍然不动,甚至都没有人管那攻城梯,这说明了敌军在有限的防守中,他们的将领还没有看出来这一次是大唐军队真的要攻城,还是只是佯攻,试探下防守的强悍程度。
黑色的箭矢继续划过空气,带着破空声比刚才更加密集的射向城头之上,虽然准度比刚一开始差了很多,但最起码在密集以后,让敌军在防守时,不得不提防暗中的冷箭,也算是为攻城部队减缓了一些攻城压力。
408 自废武功?
几十具狙击弩像是上一世战场上的火力压制一般,尽可能的在安市城城头之上,制造守城士兵之间的混乱,为城墙下攻城的薛仁贵提供有效的支援,所以那凌厉的箭矢越往后准头就越不靠谱,最低的要求便是,只要射中城墙之上的任意目标都行。
但安市城城墙上的守兵显然也不是一击即溃,跟大唐多年的战争中,也练就了一身强悍的守城战斗力。
依然并没有因过多的攻城梯架在城头上,而显得军心混乱,有条不紊的举起盾牌架在城垛之上,防止那强有力的弓弩再次轻易的射穿过来。
呜呜的号角声、咚咚的战鼓声在山脚下的平原处撼天动地的响起,与震彻云霄的喊杀声混杂在一起,交织出了一副激烈的攻城战争画面。
远处山峦的密林中,一些动物不安的躁动起来,隐藏着自己的身形,小心翼翼偷偷的张望着远处的人类,待察觉到并没有危及到它们后,便又开始忙活自己世界里的事情了。
飞禽从林中振翅而飞,一声声鸣叫声在山谷中回荡,透过空气传入下方安市城震天的喊杀声中,像是在欢呼也像是阻止,但随着一阵短暂的振翅翱翔后,飞禽便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不一会儿的功夫,又再次飞回了密林之中安静了下来。
薛仁贵的部队在有条不紊的撤退,李谨行所率领的部队已经再次顶了上去,城墙上宽阔的平原上,经旗迎风招展,战马疾驰嘶鸣,盔甲鲜亮、马槊森寒,阳光下折射出一道道杀戮的光线。
李治缓缓从中军帐中走了出来,一身独有的烧包金色铠甲、明亮刺眼,威武霸气,好像天神下凡一般。但也仿佛就是要告诉安市城的敌军,大唐皇帝在这儿呢,快来杀我啊。
在金吾卫跟扬武、连铁几名太监的层层护卫下,李治走到了李弘的身后,伸出手掌拍了拍那没戴头盔的脑袋。
李弘立刻扭头怒视,谁特么这么大胆,敢拍老子的……老子拍儿子脑袋就算了。
看着李治那刺眼的铠甲,李弘只好急忙从唯一的一把椅子上起身,让他龙爹在椅子上坐下,自己则是站在了身旁。
格希元等文臣对着李治行礼后,继续是站在后面,跟同其他武将一起注视着战场上的一举一动。
“你这一来就不管不顾,了解没了解这安市城的防守情况,就开始一通狂攻?在安西你就是如此用兵吗?一点儿策略也没有?”李治虽然不是武将出身,但相比起李弘,人家有个能文能武的好爹啊,所以一眼也就能看出,安市城下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的攻城之战,不满的说道。
何况,李弘昨日早就透露给他,今日要先佯攻一番,探探敌人的虚实了。
李弘听到龙爹的话,立马露出惊讶到不可思议的神色:“啊?打仗还要跟敌军讲策略啊?”
“那你以为呢?难道就这么乱打一通?格希元给你建议,据说你还把人家训斥了一番?可有此事儿?难道格希元为大唐的国威着想也有错了?如此乱打一通,就算是赢了,也岂不是让人笑话?”李治看着装腔作势,明显不满自己指责他的李弘,沉声问道。
“啊,训斥了啊。儿臣认为他说的不对,所以就先训斥了一番。您先别着急……。”李弘看他龙爹浓眉一皱,要发火,急忙安抚道:“战争从来都是胜利者的游戏,历史也从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别管我用什么方法,只要能够赢下这一场大的战役,那么至于如何写,还不是由我说了算?儿臣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战败者可以书写历史,成就伟业的事情呢。”
“牵强附会、胡言乱语、强词夺理,我大唐赢也要赢得光明正大!”
“战争的输赢本来就是光明正大,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所以,儿臣认为,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能够打得赢,就是好将领。就像曾经有一位伟大的先贤说过:‘不管白猫黑猫,只要能抓住老鼠,就是好猫’。战争是残酷的,它不是使臣来朝拜贺需要讲究仪礼、规矩。”
“朕怎么就没有听说过这伟大的先贤?”
“您没听说过的多了,不止这一个。您回去吧,这里有儿臣指挥就好了。”李弘不得不下逐客令,因为薛仁贵跟李谨行相继撤下来了,契苾何力已经顶上了。
但薛仁贵跟李谨行显然没发现李弘的老子在督战,两人竟然抱着头盔,有说有笑,神态轻松的向这边走来。
李弘敢肯定,薛仁贵跟李谨行这样的德行被李治看见,自己又得挨骂了。
“你觉得我会回去吗?先听听他们两人怎么说!”李治斜眼挑眉,冷哼了一声,显然是看见李谨行跟薛仁贵的轻松了。
对他来讲,用什么样儿的策略攻城拔寨他都无所谓,但架不住这些文官的手中的礼制,什么自己御驾亲征,不能在战争之中行小人之径,有损国威跟皇帝的威仪。
在李弘看来,这就是作茧自缚,跟上一世的偶像包袱一样,如今大唐朝堂之上的众多臣子,都背上了这个大国包袱,总是自我感觉良好的认为,大唐铁骑的战争就该光明正大的进行。
无论是打什么样儿的战争,都该丁是丁卯是卯,按照上国的礼节、威仪进行,最好是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而不是像那些小国一般无所不用其极。
也就是这样的人臣太多,禁锢了大多数武将的用兵之道,也因为此,让那攻城利器炸药变成了累赘,这种自废武功的心态,让李弘很是愤怒。
但因为龙爹在此,自己还没办法当着他的面,把格希元等人再训斥一顿。
薛仁贵、李谨行跟刘仁轨几个武将也站在李治的身边,对着李治行礼后,这才看向李弘,由薛仁贵这个曾经跟过太子殿下征战的武将,向李弘禀报道:“殿下,没问题,在这样的守城压迫下,再次把炸药埋入城墙下不成问题。”
李弘满意的点点头,接过薛仁贵跟李谨行手里那高句丽兵士,从城墙上射下来的几支箭矢,只见那十来支箭矢中,竟然有三个没有箭头,只是一根细木棍削尖了再当成箭矢使用。
“看来敌人也不富裕啊,这箭矢看来极为匮乏啊。”李弘满意的把箭矢扔到一边,拍拍手说道。
“你还打算用那炸药?”李治把刚才薛仁贵的话听在耳朵里,不由得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格希元, 对李弘问道。
“为什么不用?有那攻城利器在手,可以让我大唐儿郎少多少人命葬城下,这么好的东西不用太笨蛋了就。”李弘理所当然的说道。
总不能要顾及子虚乌有的什么国运昌隆、大唐仪范,就把最好的攻城利器放弃,用大唐儿郎的性命去拼吧。
“殿下,臣不赞同用炸药,此物过于霸道,乃是不详之物,运用过多的话,恐会有伤天和,对我大唐的国运昌隆有弊无利,而且当初在安市城下用过一次,殿下可知?当日原本风和日丽、万里无云的天空,在我们埋下炸药之后,突然间风云激变,一场大雨落下,阻止了那炸药的威力。殿下,这是上苍在警告我们,不可再次用那炸药了,有违天理啊。”格希元神情激动,给人一种以死相谏的感觉。
李弘懒得搭理他,回过头看向城头,如今已经开始鸣金收兵,半个时辰的攻城,并没有给双方带来什么损伤,城楼下的尸首,基本上都是被狙击弩射击下来的安市城守城兵士。
“殿下,臣以为格大人所言极是,如若因为炸药运用过多,而伤了我大唐百年国运,实在是划不来啊,赢得了一城,却要以我大唐国运来作为代价,于情于理都不划算,大唐身为上国,面对弱小蛮夷,行如此天怒之道,有悖于我大唐的礼仪风范,这样一来,又如何服众其他小国敬重我大唐?又如何在朝堂之上,在陛下面前称臣?还请殿下三思。”门下省谏议大夫史藏诘行礼说道。
此时,李弘再想装作充耳不闻都不行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