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命为后-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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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峰似懂非懂，只是有些疑惑地看着锦绣：“福晋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眉夫人开胭脂坊也是许多年的事了吧，锦绣才来帝京月余，平日里又都在王府，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个隐秘？
锦绣的面一怔，随后笑了笑，“自然是那一日去眉府，眉家夫人说的。她怕我于生意一知半解，特别提醒了一番。”
程峰“噢”了一声，眉眼俱是笑，“眉夫人真是菩萨般的好人，以后福晋可要多与眉府来往。”
锦绣一边应了，一边暗暗攥紧了手心。
差一点，露馅了。
程峰不做他想，问锦绣：“那福晋准备怎么打开铺子的营生？”
锦绣抿嘴一笑：“办法自然是有的，待到开业再说吧。”
程峰不再问，转而说起铺子的事，“现下手里没有多的钱，还好木婂的爹做过几天木匠，能帮着妆点铺子，骁家三兄弟派了骁豹来帮忙，奴才约摸着十来日的功夫能开业。”
锦绣点头，又问了些铺子的事，事无巨细地想了一遍，让程峰定制统一的花盆，还有些零零散散的细节，两人都捋了一遍。
说完这些，锦绣有些乏了，程峰便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屋内安静异常，烛火幽幽，衬得锦绣的脸忽明忽暗。
那黝黯的眸子，逐渐布一层冷凝，低低蕴荡开一抹旁人看不懂的神情。
思绪沉沦，她想起十年前。
那时候她才六岁，父亲进京述职，带着她与母亲一道，那是她第一次进京。
那时候，正是天真烂漫，纯真不谙世事的年纪，看着帝京城的雄墙和川流不息的人群，便觉得是人间圣地。
母亲带着她穿梭于城，买了糖葫芦和用糖丸捏出来的糖人儿。
她笑着说要捏两个猴子出来，带回去送给大哥和幼弟。父亲任职的地方苦寒，根本买不到这些稀玩意儿。
母亲笑话她：“这里离家几千里，等你拿着糖人回去，恐怕都化成一摊糖水了。锦荣和锦程都是在军营里跟着师傅练功的男孩子了，岂会喜欢你这些小女娃的玩意儿。”
她便嘟起嘴，很是不高兴。
正巧路过胭脂坊，脂粉香扑鼻，又见那些打扮妍丽的小姑娘都一个劲儿往里头钻。她看着自己身洗的泛白的衣裙，忽然有几分自惭形秽的失落。
母亲看在眼里，笑着拉她进了胭脂粉。
她捧着一个小小的做工精良的掐丝珐琅的盒子，巴掌大的盒子花了一两银子！
她心疼极了，小心翼翼地捧着，生怕被人撞了摔碎到地。
一边仰着小脸问母亲：“母亲，这是什么？怎么这么贵？”
有小姑娘“嗤”笑着，一脸鄙夷地从她身边擦了过去。
她觉得窘迫极了。
母亲拍拍她的小脑袋，笑着说道：“这啊，是能让我们绣儿变漂亮的东西，等你大了，嫁了夫君，良婿一定会买好多给你。”
她羞得满脸通红，顿时忘了先前的窘迫，只是心里不禁有些失落。只怕离开了帝京，再也见不到这样的好东西了，她算长大嫁了人，那人也不会买给她吧，父亲从未买过东西给娘亲。
这一两银子一盒的贵胄货了，那可是一户人家一个月的口粮啊！
父亲的钱都赠给了穷人。
她皱着眉毛小尾巴似的跟在母亲身后，听母亲甜糯温柔的声音：“皇后娘娘曾用过这家胭脂坊的东西，帝京有钱人家的太太都时兴用这个，这家胭脂坊是眉家……”
……
锦绣回忆着那个场景许久许久，直到泪流满面。
谁能想到，十年前母亲还曾笑嘻嘻地打趣她，要她以后有个好归宿。十年之后帝京城还在，胭脂坊也还在，连城墙边捏糖人的小贩都在，母亲呢……
十年前，这如圣地般富饶的帝京城，她梦寐以求。可现在，却是前所未有的痛恨，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口空气，都让她感到无的厌恶。
十年啊，一切终究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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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请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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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姨娘请封的懿旨是当天下午下来的。
菊青不知歪到哪里去了，汤嬷嬷站在里屋，小心地宽慰锦绣：“听说秦叄裕大人了几次折子，孟贵妃也几番出面，皇兴许是免不过了，不好折了面子……”
“嬷嬷”，锦绣轻言细语地打断汤嬷嬷的话，眉梢处一派祥和，缓缓道：“我都懂得，这事儿原本说起来也是我的不是，是我没有敲打好梅儿，以至于她做出这等糊涂事。秦姨娘丢了子嗣，秦大人心疼女儿，有这种请求也是应当的。”
她看着汤嬷嬷，面色格外的平静，继续说道：“也算对姨娘的补贴吧，但愿她不要记恨我，希望王府能如从前般祥和。”
汤嬷嬷嘴角微翕，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深深叹了口气。
锦绣看在眼里，心里则是暗暗松了口气。
虽梅儿死了，这事儿看着是尘埃落定了，可皇室毕竟一直没有反应，她还担心着会不会临时闹出点什么。
好在懿旨终于下来了，秦姨娘晋封为侧福晋，皇室给了秦家一个交代，同时也算不吭不响地将这件事揭过了。
她不怕宋煜胡闹，怕的是皇室临阵倒戈，特别是皇后和王语嫣，态度一直不清不楚的。她来京月余，王语嫣都不曾召见，不知是还没有做好准备见她这冒名顶替的妹子，还是忙着手的其他计谋抽不开身。
不过对于秦姨娘这件事，皇后也好，孟贵妃也罢，都是两败俱伤。
没有子嗣的侧福晋，充其量不过姨娘高一个等级，面还有程青青压着，秦家的手难道能越过程青青不成？
想着这些，锦绣的心逐渐安稳下来，她靠在软塌，听汤嬷嬷温温地说：“明儿个是太后寿辰了，老奴先前去外院问了，王爷还宿在碧柳招。福晋……您看……要不今儿去将王爷请回来？”
锦绣好看的眸子微微一愣，旋即闪过一丝嫌恶。
去请宋煜？
现在？
除非她抽了不成！
她躲那混蛋还来不及，鬼才要巴巴地贴去！
不禁想起那夜仓皇的场景，顿时脸有些滚烫，又有些薄怒地暗暗啐了几句，才轻描淡写地回了汤嬷嬷：“现在……这么晚了，王爷兴许正在兴头，我去……”
汤嬷嬷看着锦绣额头好了一大半的伤口，又叹了口气：“罢了，待会儿奴婢去叮嘱一下管事，让他去看看王爷。王爷若是今儿个不回来，明儿福晋无论如何都要走一遭的。”
这是自然，毕竟是太后吩咐过的。
一想起要去那种风月场所请宋煜，锦绣有几分头皮发麻。那混蛋，不知还要闹出什么！
这一夜锦绣睡得十分不安稳。
子时忽然起风了，冷风呼啸如鬼泣，瑟瑟吹动屋外的枝桠竹林，发出飒飒的恐怖声响。
一晚都是半梦半醒的，要么想起宋煜那日在灯下冰冷如尸体的脸，要么梦到两人在床赤身…裸…体的火热场景……
最后宋煜那张俊美的痞样，在脑海里转啊转的……
好容易挨到晨曦，锦绣昏昏欲睡，汤嬷嬷却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菊青，两人齐齐催促她：“福晋，时辰不早了，收拾妥帖了还要去请王爷呢。”
锦绣只好无奈地坐起来，任由嬷嬷和菊青伺候着梳洗。
木婂和阿桩两个在箱笼里翻翻捡捡，选了一套嫩粉色的蜀南双面玲珑鸳鸯戏水锦裙出来，外面特意配了一件草绿色的左右交衽半臂。菊青难得的没有露出嫌恶之色，神情清淡地从木婂手接过，对着锦绣恭敬道：“福晋，您待会儿要去见王爷，穿的亮丽些，再取一套赤金红宝石的头面，保管是万人瞩目的美人儿！”
锦绣一顿，无视菊青的叮嘱，直接对木婂道：“选一套素色的锦裙便可。”一边说着一边自顾挑选了一个金钗：“戴这个吧。”
菊青看着锦绣手花样平平的钗子，气得要发作。又顾忌汤嬷嬷在，只好隐忍着压低声音劝慰锦绣：“福晋，您与王爷多日不见，还是穿的鲜艳些好。”
意思是要她在宋煜跟前博个好彩头。
锦绣没有看她，让汤嬷嬷随便绾了个发髻，才不徐不慢地说道：“今日是太后的寿辰，我们做孙媳的岂能喧宾夺主。选普通的衣裳便可。”
汤嬷嬷面露赞叹之色，暗暗点头。
菊青气得牙痒痒，恨恨地将手的衣裳攥成一团，侧身狠狠剜了木婂一眼，带着怒气地开口：“灰色的穿了也不怕晦气，挑那件青色的半臂！”
收拾好，随意用了点膳，汤嬷嬷便催促她去请宋煜。
锦绣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要不让程福晋一同去吧？左右都是要进宫，请了王爷我们正好一道。”
汤嬷嬷想了想，见锦绣面有央求，不由心软了几分。思索了片刻，让小丫鬟阿桩去绿筠轩传话。
阿桩不一会儿折了回来，有些沮丧地说道：“程福晋身子有些不爽，让福晋先走，她玩一会儿再出发。”
锦绣愣在原地，身子不爽？这是程青青的借口吧。
也是，程家书香门第，程青青打小便受孔孟思想熏陶的，怎么可能轻易出入花柳之地。
大抵是打着眼不净心不烦的想法吧。
锦绣无奈，只好独自出了门。
菊青不许木婂跟着，马车便只有菊青和汤嬷嬷二人。
马车嗒嗒而过，听着外头喧嚣不断，锦绣的心忽然有些慌乱起来。又想起那一夜宋煜癫狂冷谑的脸，顿时有几分说不出的滋味来。
好容易挨到了碧柳招。
汤嬷嬷扶着她下了马车。
借着护城河的凉风阵阵，她看着面前巨大的碧柳招招牌，一时间有些失神。
“福晋——”汤嬷嬷担心地喊她。
一连喊了好几声，她才回过神。转眸看着四周车水马龙的街景，再看碧柳招恢宏大气的阁楼，顿时有几分荒唐感。
碧柳招，这个帝京最大的花柳之地，这个修建的王府还要豪华的烟花之所，这个让帝京权贵流连忘返的温柔乡，这么静静地带着几分理直气壮的味道安然伫立。
哪怕是白天，依旧生意兴隆。
看着不断进进出出的男人，锦绣深吸一口气，毅然踏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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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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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碧柳招外形的恢弘大气、金碧辉煌相，里面的装饰则是多几分温婉秀气，有种小桥流水人家的惬意。
自然，千古温柔乡，越是温婉平和，越能勾得男人们沉醉其。
入门便能看见对面的大堂高台有歌姬起舞，下面一溜烟儿的男人或站或坐，亦或者摇头晃脑品头论足，皆是个个兴奋不已的样子。
锦绣还未走进去，便有门童过来，一脸诧异地望着她，迟疑了好一会子才开口：“这位……夫人，您来找人吗？”
菊青觉得花柳之地太下作，不肯跟来，便只有汤嬷嬷一人跟着。
听门童这么问，又见堂内莺莺燕燕，觥筹交错，汤嬷嬷本能地皱起了眉，有些不悦地回了门童：“找你家管事的来！”
那门童一愣，见汤嬷嬷凶神恶煞的样子，顿以为是来闹事的。
毕竟碧柳招落馆，宾客高朋往来，不少功勋权贵最是好这一口，久了不免内院主母有些埋怨。这些年，闹门的主母可不少。
门童不动声色暗暗扫了锦绣一眼，见她面容清和，目光澄澈，并无半点怒气。又想着她年纪轻轻，想来是刚做新媳妇不久，兴许正和夫君闹脾气呢。
当下涎着脸笑起来，客客气气道：“不知夫人要找谁呢？”说着像是有些为难地掂了掂脚尖：“您看，光堂里这么多人，宾客满座，小的不可能将所有贵人认全了……”
意思是说，人太多，找也不好找。
看着门童嬉皮笑脸的样子，汤嬷嬷顿时有几分薄怒，要开口，却听锦绣声音轻漫，细声细语道。
“我们找七王爷。”
那门童原本还笑盈盈的脸瞬间僵硬住了，愣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悄悄打量锦绣。
只见锦绣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清澈的眸子倒映出门童瘦小的身影，让门童有一瞬间的恍神。
“还愣着做什么，去把管事的叫来！”汤嬷嬷见门童傻呆呆的，便高声呵斥了一句。
那门童才回过神，惶恐地低下头去，低声说了句“福晋您请稍等”，便一溜烟跑开了。
不断地有人进来，皆是一脸古怪讶然地打量锦绣，甚至有面色苍白脚步虚浮的公子哥，带着一抹玩味轻浮的笑，故意从她面前晃过。
锦绣皆是视若无睹。
渐渐的，有人发现门口多出的女人。
恰好台子的歌舞表演完了，百般聊赖等待下一支舞曲的男人们，好地将目光落到锦绣身，面皆是露出或大惊或诧异或好的目光。
有人悄悄议论起来。
“怎么的，又有人夜不归宿，被新媳妇抓包了？”
“谁知道呢，呵，要我说这些婆…娘也是吃饱了撑的，逛…窑…子总纳小妾好吧，成日揪着男人不放，烦不烦！”
“哎，我说哥儿几个，瞧那小娘子娇滴滴的，先前戏台子的菱姬还要水嫩几分，这么漂亮的婆姨不睡，跑来喝花酒，真是可惜！”
“兴许是睡厌烦了呢，男人嘛……”
“也是，前儿个我从山里买了个小妾，那小脸长得可是标致极了，花了大爷整整五百两银子呢。可是啊，钱是打水漂了，在床，跟妈个死鱼一样……”
“……”
议论声渐渐大了起来，那些粗俗不堪的字眼一句句打在汤嬷嬷心，饶是她这些年跟着太后见了不少世面，此刻也有些耳根子发红，怒意横扫，却找不到地方发泄。
侧目，见锦绣仍是那副淡然的样子，心不由暗暗多了几分敬佩。
福晋虽然年纪小，可做事却沉稳着呢。
嬷嬷这般想着，那边门童已经带了个腰肥胯粗的女人走过来。
那女人看去三十来岁的样子，身材丰腴，穿着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