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闺毒女:重生嫡小姐-第1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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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再想想,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她们一家人就应该在一起,她在哪里,他们就应该在哪里,等送走了君上和金曜,他自己也跟他们去。
“师父,药已经熬好了。”全恒的声音打破了朱大官的神思。
密谋十七年的最后一味药,是他为君上准备的,也是为他自己准备的。天下从来就不与他相干,富贵权势更与他不相干,他本想安顿好她的儿子再上路,没想到他竟错认了。也好,将错就错,一家人终将团聚在一起。
药碗中的黑色汤水冒着温热的白气,此时在朱大官眼中,就如同孟婆汤一般,是连接他们与阿真姑娘的绳结。他伸手接过,一步步朝榻上半迷半醒的人走去。“君上,药煎好了,喝了这药,您就好了。”什么都好了。
煦文帝被他的声音唤醒,看着朱大官手里的药,皱了皱眉头,话还没说出口,外面一声压低压缓的禀报声响起:“全公公,儒王爷在殿外求见君上。”
全恒轻手轻脚进来,见君上已经醒了,便上前说了儒王的来意。“儒王爷昨日说要亲自将兵符交还给君上,这会怕是来送东西的。”
“什么时辰了?”
“敲了二更鼓了……”
煦文帝脸色顿了顿,突然冷笑一声,“真是挑了个好时候啊,让他进来。”
朱大官捧着药的手滞住了一瞬,又恢复如常:“君上,还是先用了药吧。”
“嗯。”煦文帝拿过药碗,一仰头,便将所有苦涩的药汁咽了下去。将空碗递回朱大官手里。全恒已经引了儒王进来,他拂了拂袖子,看着儒王躬身道:“父皇大安。”
煦文帝深重的应了一声,声音穿过鼻腔,也不知是嗯了一声,还是哼了一声:“老四,这会怎么进宫来了。”
儒王抬头往煦文帝身边的朱大官看过去,朱大官垂首说道:“君上刚用了药,这会正应好好休息才是,王爷若有事,还是尽快的好。”
煦文帝仿佛没有听见朱大官说的话,他从床榻上下来,走到御案边上,亲自拿了挑针在烛芯拨了一下,十分感兴趣似的又将烛台上的其他蜡烛逐一挑亮。全恒上前给他披了件外袍,转到他身后站定,煦文帝拽着衣服紧了紧,说道:“屋子里还是亮堂点好,朕老了,老眼昏花,看不清楚人了……”
儒王和朱大官的面色同时一变,站在原地僵了片刻。儒王率先缓过神来,声音依旧温润平和:“儿子此番前来,是想求父皇一件事。”
煦文帝回头看他,等着他继续往下说。儒王也跟着默了片刻才继续说道:“儿臣多年来为朝堂鞠躬尽瘁,耿耿此心。然则当下仕林纷乱,社稷濒危,儿臣深感痛惜。望父皇能将崇南交予儿臣,儿臣定当感念父皇圣心,万死不辞。”
“沧州、蔺怀集十万精骑入关戍卫京畿,可是出于你的手笔?”
儒王坦然道:“不错。”
“今晚西郊大营王宪兵马调动异常,也是你的意思?”
“是儿臣作为。”
煦文帝仰头哈哈大笑几声:“好!好!不愧是我的儿子,这份坦荡雄心当真了得。”煦文帝笑过之后,直视着儒王:“雄心虽有,却无心胸。”
儒王轻笑:“儿臣心怀天下,父皇怎会说儿臣无心胸。”
煦文帝拿起朱笔,居然还在之前看过之后没来得及朱批的奏折上画了两笔。“你早知自己的身世,却默默藏在心中,在你十五岁之前,就多次起了杀心,想要置曜儿于死地。是朕觉得愧对于你,念在你年幼暗中拦了下来。然而,换成你的角度,你心中所想为何呢?”
煦文帝坐在御案上,语气方正平和,没有半丝怒意,话中的意思,却让儒王的面目都冷了三分。“因为你不想去过曜儿那样的日子,不想吃曜儿吃的苦,要想独吞父母之爱,想要占尽荣华富贵。”
“你极力用外表来隐藏内心的脏污,你无心胸,容不下别人对你不公,可这世上,这天下又有多少公道?权臣阻挡了你,你便杀之。忠臣威胁到你,你便杀之。兄弟是你的绊脚石,你便杀之。你当真将社稷放在你的心胸之中了?”煦文帝摇头叹息,他的面容因病而显得苍老,但他的目光却还是久居高位,君临天下的帝王的目光:“不,你没有……你的心胸之中,只有你自己。”
儒王站在那里不动,面上的风轻云淡却已经不复存在,他的身体在轻轻颤抖,多年的伪装在煦文帝毫无保留的点评之下被击溃,进而碎裂。
“天下,不是一个人的天下,是千千万万百姓的天下,还有千千万万的不公与叛逆,你都容不下。”煦文帝唇角向上提起微微弧度,面上却满是苍凉无奈之意。“你怎知朕的心思?你从小聪慧过人,若朕无意培养你,若真一味只护着曜儿,你可能活到现在?”
“你说什么……这话是什么意思……”儒王的面容中满是不能置信的神色,他不敢信,也不会让自己去相信,因为事到如今,他已经无力去后悔。
“你可知道曜儿的娘亲在临终之前与朕说了什么?”煦文帝看着面目仓惶,口舌僵硬的儿子,想起阿真那时苦心孤诣的交代,犹如冰锥刺心,“她说,曜儿虽是她亲生儿子,性子却不争孤僻又过于仁慈,并不是帝王的上佳人选,让朕千万不要有这样的念头。而你,虽只是她的养子,但她对你的付出从来不少半分,对你的过人才智更是十分看重,让朕好好培养你成为一代帝王。”
“不可能……”“你是在骗我……”
“她只希望曜儿一世无忧,与心爱之人平安终老。朕答应了她。”煦文帝的目光道:“如果不是这样,你以为朕会看着你与朱镇步步为营吗!是你亲手毁了你想要的一切。”
朱大官失神的看着他,终于跪倒在地捂住头脸,无声痛哭起来,只有剧烈颤抖的肩膀泄露了他此时的情绪。
“蠢话!都是蠢话!”儒王的神情中布满了惊恐,摇头喃喃道:“不,绝不是这样……绝不是这样!事到如今,我绝不肯能再退!”儒王唰的一声拔出了腰间佩剑,直指煦文帝。朱大官听见这一声猛地抬起头喊了一句:“王爷!”
“是朕从前的退让纵了你,害了你!是朕的错,所以,你现在从这里退出去,朕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煦文帝看着儒王隐隐待发的杀意,却连动都没动。
“什么都没发生过?哈哈哈……”儒王仰天惨笑,笑的眼泪迸流,皇城之外,已然兵甲交接……他摇头道:“你能当没发生过,天下人能当没发生过吗!我自己也不能当做没发生过!”
说着,足尖点地,长剑冷光四射往前刺去……
嗖嗖嗖!无数冷刃从煦文帝背后急射而出!儒王大惊之下,急速闪避,勉强躲过要害,却还是被两只匕首刺中手腕大腿,“你?!”
全恒从煦文帝身后走出,面上仍是平日里的谨慎小心:“王爷勿怪,奴才是君上捡回来的,受人之恩,涌泉相报。”
朱大官呆怔怔的委顿在地,全恒是君上随手捡来扔到他身边教养的……朱大官突然捂着胸口猛然一阵急咳,两颊涌上一阵赤红又急速退去,最后脸色越来越苍白……
那药……
第263章 油尽灯枯(二)【第二更】
李殊慈一直站在门外,听到这里她将手放在门上,顿了片刻才推开。里面人都朝她望过来,她直直的站在那里,并不将目光放在他人身上,直接对煦文帝禀报道:“君上,亥时三刻,西郊大营统帅王宪率军直捣宣武门,沧州路范义闳范将军下落不明,副将申屠义率兵与蔺怀路纪同企图夺九门而入。”
儒王苍白的脸似乎回转了部分血色,他将匕首从身体中拔出,笑了一阵,道:“父皇多年对儿臣的培养,儿臣感激涕零,然而儿臣既已经走到了这一步,箭已离弦,悔之不及,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煦文帝坐着没动,目光扫了他一眼,又落回李殊慈身上。李殊慈继续说道:“上京四城已经全部禁严,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各司兵马也已经被提前控制住。先前父亲和君上各自在三股大军上安插的人起了作用,各方人马交战不休,我方已占领上风。另外,六殿下已经归来,此时正在与家父的共同抵御反贼。”
儒王的面色随着李殊慈口述的战况,越来越黑,反贼这两个让他的身体一颤,但他此时发现自己的腿和右手已经麻木无法动弹,他眼中闪过一道戾色,瞪着门外站着的李殊慈,“为什么?”
李殊慈站在远处不语,仿佛一个局外人。这个曾经让她的心火点燃了片刻的男人,最终败在了自己的手下。“王爷应该问自己才对,或者问问宫里宫外那些因为王爷的私欲而死去的人,或许也能知道答案。”
一向温润和煦,清冷独秀的儒王,在这一刻,用极其不甘不忿不愿的目光盯着她,一动不动的直视着她:“阿慈,我对你不好吗?”
“王爷对我的好,也是站在你自己的角度考虑的,不是吗?”
众人一阵静默,李殊慈却听见身后无数破风之声急速飞近,她耳目聪明,手脚轻盈,就地一滚,再抬头,只见地面上钉着无数的莲花刺,不远处传来青鸽和木云的一声惊呼,“姑娘!”
李殊慈从地上爬起来,还没来得及看清四周的状况,便觉得手臂上一阵疼痛,低头一看,果然上面还是被刺中了,木云朝暗器飞来的方向飞扑过去,那人竟然是夏星:“是你?怎么是你!”
“呵……心心系王爷的人不止是冬至……还有我……”她的语调又轻又飘,到了后面,却语调一转:“李殊慈,你该死!”
李殊慈只隐约听见一句,便一阵头晕目眩,这莲花刺上有毒……
三天后,李殊慈感觉自己的意识逐渐恢复,零星的暖光透过窗棂照在她的眼皮上,她下意识的用手去遮挡,青鸽就趴在她的榻边,被她的动作惊动,惊喜的看着她:“姑娘,你终于醒了!”
木云从门口扑也似的飞过来,“醒了?”看见李殊慈的眼睛睁开,她忽然双手合十嘀咕道:“多谢太上老君,九天娘娘,皇天菩萨……”李殊慈噗嗤一声笑了,青鸽道:“姑娘,你不知道,木云这几日同她口中这几位兴许都混熟了。”李殊慈看着手臂上还包着白布,问道:“我中毒了?昏迷了多少时候?前面怎么样了?”
两个丫头高兴之余,面上仍由隐忧,听见她的问话都静下来。木云推推青鸽,示意让她跟李殊慈解释,李殊慈疑惑的看着她们:“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们两个尽让我着急!”
“别急!姑娘不能急,万万不能急……”青鸽大惊失色,连忙按住李殊慈的肩膀,“我说就是了。”
“姑娘昏迷了三日了,前边没什么事,六皇子连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先同外面君上的大军汇合之后,同三老爷领着的四营精卫军里应外合,前日就结束了。此时大安宫处处都在休整之中,六皇子说儒王爷情有可原,执意要留他性命,跟君上求了情,儒王爷被封了藩王,永世不得回京。即日启程,远赴大甘。大甘苦寒……儒王爷自从那日就没再说话,人也呆呆的。还有夏星,我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姑娘中毒之后,全公公便出手将她斩杀了。”
“是我的疏忽……不过,君上到底老了,心也软了。”李殊慈松了一口气,“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你们竟也吞吞吐吐的。”
木云和青鸽对视一眼,忽然红了眼睛,青鸽也强压着哽咽,轻声道:“姑娘那日中了毒,如今虽已经压制住了,但并不是长久之计,那毒最难去根,丝丝缕缕的往身体里钻,若是流到心脉中,姑娘就……”
李殊慈怔然片刻,就长出了一口气。笑道:“这不是还没到心脉么。还有时间呢,总归会有办法。”她这条命本就是捡来的,她认为上天让她回来,是为了弥补她上辈子所犯下的错误。如今,老天再跟她拿回去,她其实没什么不能舍。死了她一个,换得家人的平安康健,已经足够了。所以她也只是在最开始有一瞬间的呆怔,随即就放开了。
“姑娘……”青鸽和木云一听便双双受不住了捂着眼睛哭起来。
“老爷和夫人还不知道呢,姑娘一倒下,就被送回寿坤宫诊治,太医院的人来了都说认不出这毒是什么,还好木云心里有数,但也没敢跟老爷夫人说实情。”
“我娘进宫来看我了?这会在哪呢?”
“姑娘没醒,不好挪动,宫里这时候又乱,夫人不能在宫中多留,却也尽量起早就进宫,傍晚回去。这刚走不一会。”青鸽咬着难以抑制抖动的下唇:“姑娘万万不可过于激动,不然,那毒会流的更快……”
李殊慈恍然,随即拍拍两个丫头:“好了,别哭,这事别让阿爹阿娘知道。就说我好了。”她其实早就隐隐有过一个念头,等这一切结束了,她就四处云游去,做个潇洒风流的女侠士。这下,看来她真的要离开才行。“事情告一段落,你们若愿意跟着我,咱们就游遍名川大山去。要是能在路上遇见可心之人,将你们都嫁了,本女侠就什么心愿都了了。”
她这意思,明显就是不想让老爷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不想死在他们眼前……木云憋不住哭出声来,青鸽下唇咬的发白,道:“姑娘去哪,我就去哪。咱们在一路上想办法,总会将这毒解了的。”
想必是十分困难的,不然以这两个丫头的担当,不会难过成这样。
李殊慈坐在那,似乎没有半分不舍,却又瞬间将身边所有牵挂的人都想了个通透,她想起那个在地宫里抱着他几乎要倒下的人,笑道:“世子呢?按照他的性子,早该来吹嘘他的英明神武了才对。”
木云和青鸽都下了一跳,十分不自然的对望了一眼,笑道“世子他……玩心大,没跟六殿下回来……”
李殊慈心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心口似乎被什么扯着变了形,她直直的盯着她们两个:“你们说实话。”
木云见她捂住胸口似乎难受得紧,就慌了神,“别急!你别急!信!有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