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溢天下-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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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个时候,逢顺的声音自门外响起:“公子,您嘱咐逢顺打听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
楚溪停了笔,看向立于一旁的小童,“你且去吧。”
小童推门离去,逢顺入内,只见楚溪悠闲地坐在桌前,手中托着茶杯,茶盖掠过杯口的声音在这安静的书房中十分响亮。
“说吧,都打听到些什么了。”
“回公子的话,您吩咐逢顺打听的姑娘姓李,名晓香。再过两个月就十三岁。其父李明义为都城内墨林学舍的教书先生,其祖上三代皆为清水乡秀才,其祖父数度科举不中,在清水乡郁郁而终……”
“她的父亲是教书先生,母亲在家做些女红,兄长也在墨林学舍读书,这些本公子早已知晓。你只需说说这李晓香,有什么是本公子不知道的?”楚溪放下了茶杯,虽然唇上仍旧含着笑,逢顺却知道自家公子已经没了耐性。
可这李晓香就是一寻常乡间长大的丫头,有什么是值得主子关注的呢?
逢顺想破了脑袋,才挤出一句,“听说……听说其母王氏本欲教导李晓香女红,可这丫头生死不肯,上了树大半日不肯下来,换了其父李明义一顿好打……”
逢顺一边说一边抬眼看楚溪的表情,察言观色可是所有楚家奴仆们必备的本事。
此刻楚溪微蹙的眉头已然舒展开来,眼角带着的那点笑意更显俊逸。
“这倒真像是她会干的事儿。还有呢?”
逢顺愣了愣,听公子的口气,好似早就认得李晓香了。
“还有……”逢顺在心中打鼓,公子非要他说李晓香有何特别之处,可这丫头平凡的很,要他逢顺说什么才好?
“啊!对了!数月前,李晓香与其母王氏修葺屋顶时跌坠而下,高烧不止,昏睡了整整三日!”
“什么?”楚溪的手指扣紧了茶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是……是……”逢顺按着脑袋用力回想,只可惜他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啊,想起来了,约摸就是在公子堕马昏睡那段时日!”
楚溪沉默了,他的目光暗沉中仿佛要烧出火来,书房憋闷到令逢顺喘不过气来。
蓦地,楚溪站起身来,只说了两个字,“备马!”
逢顺不问任何话,只跟在楚溪身后出了门。
清水乡虽距离都城不远,但楚溪此时才出门只怕临近日落才到的了清水乡。
再说李晓香,与虎妞一道上了山。山里阴凉畅快,风中都是淡淡的草叶气息,正逢午后,李晓香困意来袭,真想找棵大树,小憩片刻。只是答应了王氏日落之前必然归家,李晓香担心自己这么一睡就把大好时间都睡过去了,于是强打起精神,跟在虎妞身后。
虎妞回头见李晓香的眼皮子都快耷下来,趁着李晓香不注意,窜入林中,不见了。
“虎妞!虎妞!哪儿去了!别吓唬人!”李晓香见不着虎妞,心下着急了。她是个路痴,东南西北一向不分,这要是跟丢了虎妞,她就甭想再回家了。
就在她急的跺脚的时候,虎妞哈哈笑着从一旁的林子里跑了出来,手中拽着一把草叶,绿色的薄叶间开着点点如米粒般大小的小花,当虎妞将那把草叶伸到李晓香的面前时,一阵清凉的气息涌入鼻中,沿着四肢百脉扩散开来,所有倦意一扫而空。
“怎么样?闻着闻着就觉得不困了吧?”
“……这……这是什么?”李晓香接过来,细细查看每一片叶子。
“清心草啊!现在正是清心草开花儿的时候,大人们会将清心草带回去煮水泡茶,熏屋,还有沐浴!”
清心草既然可以泡茶,那就可以吃了?李晓香摘下一片叶子送入口中,清凉之感随着叶汁遍布舌尖,她的胸口莫名充盈了起来。
神啊!这哪里是什么清心草!明明是薄荷好不好!
薄荷虽然看似平凡,但无论护肤还是精油护理,哪里少的了它!
特别是夏日将至,如果在芦荟凝脂中再加入一些薄荷,更有收敛镇定的功效!
“虎妞!清心草在哪里!”
虎妞指了一个方向,“那边好大一片!”
“我们走!”
李晓香心想采薄荷得趁早,既然虎妞说薄荷一旦开花了就会被乡里的人采集了用,自己若是再晚些只怕就没有了。
虎妞虽然不懂她为何这般心急,但在江婶的灌输之下,她认为只要是李晓香做的事都是有道理的。
虎妞带着李晓香前去的方向是上一回她们未曾去到的。
被树林环绕着大概三、四亩大小的地方,竟然是一整片薄荷叶。悠扬沁人的香味随风而来,李晓香有一种自己要飞天的畅快感。
第15章 过往已去
她并没有冲上去胡掰乱拔,而是选了一些开花较多薄荷叶丰富的摘了下来,直到她们的小竹篓再也装不下了,李晓香才意犹未尽地与虎妞一道离开。
走了半日,李晓香与虎妞都有些累了。她们来到了山间的溪泉边,脱了鞋袜将双腿浸在溪水中。抬起头,映入李晓香眼中的是碧蓝一片的苍穹,耳边是溪水淙淙,以及各种花草枝叶散发出来交织在风中的清香。
这才是最完美的香氛。
李晓香闭着眼睛感受着。
所谓制香,大概就是将万千世界融汇于一只小瓶之中吧……
“喂,晓香!我娘说,你做的东西连飞宣阁里那些讲究的舞姬都说好!还说如若你能在都城里开个凝脂铺子,都城里的姑娘们都会上你那儿去,到时候就能赚个盆满钵满!”
在都城里开个凝脂铺子吗?她李晓香也想啊!白手起家,为自己打拼,好过做个小女人依偎在丈夫身边成日低眉顺目。可她没有本钱啊!就是有了本钱……都城里的姑娘小姐们真的会喜爱她做的东西吗?
开个凝脂铺子可不是光有凝脂就成,得累积名气,得做足宣传,得有信得过的人手,甚至……还得有靠山。
好吧,东想西想根本没意义!万事开头难,名气和宣传不是有飞宣阁这个大好平台吗?只要她做的东西真的有市场,飞宣阁就是起点!
从现在开始加油攒本钱!
“晓香,等你赚了很多很多钱的时候,你会买些什么?”
“你呢?如果是你,你会买什么?”
“芝麻糖、豌豆黄、龙须糕、天桥下的鲜虾馄饨,我要日日吃到不想吃为止!”
“那你还得每隔两三日扯布做新衣裳?”
“为什么?”
“因为胖的啊!你成日吃那么多,可不两三日衣裳就穿不下了!”
“李晓香——你真坏!”虎妞起身就要打李晓香,李晓香为了躲开虎妞,扑腾一声掉到溪水中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虎妞指着李晓香笑得开怀。
李晓香坐在溪底,屁股到腰都湿透了。她悻悻然爬了上岸,将裤子脱下来,把水给挤了。
“李晓香!你羞不羞!”
“怕什么?又没人看!”李晓香挤干了裤子,又皱巴巴地穿上,“冻死了!咱回去吧!”
若是再晚一些,日头便没入云中,山里也会更加阴凉,李小双的裤子湿了,容易感染风寒。
虎妞嘲笑了李晓香一番,却替她背着竹篓,走下山去。
当她们回到乡中,虎妞仍旧笑话李晓香,李晓香抬起拳头作势要揍虎妞,虎妞就从衣兜里掏出一把紫黑色的小果子,“给你吃!给你吃!别打我!”
李晓香看了看那果子,不敢放入口中,“喂,这果子没什么问题吧?该不会很难吃,或者吃了之后拉肚子吧?”
“你不吃就算了!我还不想给你吃呢!”虎妞抓了几粒扔进嘴里,酸甜的果汁口齿留香。
李晓香凑了过去,用力地嗅着果香,比青柚更柔和,带着几分甜美气息。
“你别凑过来了!跟曹家养地土狗似的!”
就在两人打闹的时候,李晓香忽然听见有人唤了一声“李蕴——”。
李晓香几乎不作他想回过头来应了一声:“诶!”
只见一个大户人家仆役打扮的少年站在离她不远处。
虎妞的手肘顶了顶李晓香,“你应和啥呢?人家叫的是李蕴!”
“哦……是啊……”李晓香讪讪回过头去。
瞬间,她想起自己不再是李蕴了,这里也不是她原先生活的世界,而是大夏。
心跳莫名乱了,胸膛里空荡荡的。
即便她回过头来,看见的也不可能是熟悉的人了。
那少年叫的应该是别人。
谁知那少年又唤了几声,每唤一声,李晓香的眼睛就在发酸。
这个名字所代表的一切过往,都已不复存在。无论是自习室里的挑灯夜战、高考考场上紧张的演算、还是收到录取通知书的喜悦,甚至于她极力想要摆脱的孽障,都不存在了。
“晓香……你怎么了?”虎妞有些担心地问。
“没什么。这些清心草就交给你了,你带回去给江婶,告诉她用老方法蒸了吧,叶子、枝茎还有花都一起蒸。”
“嗯,知道了!”
两个孩子就这样回了家。
一个身着月白锦衣腰系青坠的少年缓缓从一处老屋的阴影中缓缓行了出来,脸上的神色复杂,目光悠远,仿佛被李晓香的背影牵着,越扯越长,几欲碎裂。
“公子……”
方才唤“李蕴”的少年便是逢顺,他来到楚溪面前,见他的表情阴晴不定,不敢上前。
“你唤‘李蕴’之时,她确是应了声。”
“是啊,公子。看那丫头的模样,好似她的名字就是‘李蕴’一般。”
楚溪没有说话,逢顺也不敢多言。
良久,楚溪才命逢顺将马牵了来,月色垂落,自楚溪的脸上滑过,雕刻出俊逸的轮廓。
“回去吧。”楚溪漠然上了马。
逢顺呼出一口气来,他真是越来越读不懂主子的心思了。先是莫名其妙地打探一个乡里的小姑娘,然后骑着马赶来清水乡,就为了在那小姑娘身后唤一声“李蕴”?
回到府中,晚膳已经过了。逢顺端着厨房为楚溪炒的两盘小炒一汤一饭入了书房。
只见楚溪仍旧坐在桌前,手中按抚把玩着前先天的陶罐,似乎在思索什么,与前些日子不同的是,楚溪的眉心舒展如溪水中绽开的浓墨,唇上那一点笑容让逢顺确定,他家公子的心情变好了!
“公子,用膳吧。”
“嗯。”楚溪轻应了一声,拾起筷子的手指修长,仪态也是极有教养的,“对了,你上次提起过,李晓香的父亲在都城里的墨林学舍教授学生?”
“正是。”逢顺在心里期盼着他家公子可别又问出什么自己解答不了的问题。
“那为何他不带着妻子儿女住到都城里来?”
“公子,墨林学舍并非书院,在那里读书的都是寻常百姓。李明义每月不足百钱,如何在都城中安身?”
“也是。”楚溪点了点头。
“……公子,明日韩公子生辰,在飞宣阁摆了酒宴,公子去还是不去?”
说到此,楚溪的笑容更甚,“自然是要去的,前些日子为韩大哥生辰准备的鹰弓你可上好了松油?”
“公子放心,逢顺都备妥了。”
楚溪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逢顺呼出一口气来。
逢顺刚退出门,楚家的二小姐楚佳音来到了书房门前。她先敲了敲门,喊了声:“哥,你在吗?”
楚溪扬起笑脸,喊了声:“在呢,进来吧。”
楚佳音来到楚溪面前,见着他面前的餐盘,露出惊讶的表情,“哥,今晚吃饭没见着你,没想到你现在才回来呢!哥,你去哪里了?和陆毓哥哥又去飞宣阁了?”
楚溪勾起唇角,在楚佳音的额头上一弹,“怎么,喜欢陆毓?为兄替你说说,帮你把婚事定下来?”
韩钊、苏流玥、楚溪以及陆毓是结拜兄弟,而陆毓年纪最小,与楚佳音年纪也是最般配的。
“什么呀!哥哥你又乱说了!你不娶嫂嫂,我才不出阁呢!”楚佳音的脸蛋红得就要冒烟儿了。
“为兄……可能要等上好几年才能给你娶个嫂子了。”
“哥——你就是太挑了!照这样下去,我这辈子都出不了阁了!”楚佳音在楚溪面前坐下,煞有介事地问,“哥,你到底中意怎样的女子啊?”
楚溪笑而不答。
“哥,其实你根本就不知道你中意怎样的吧?”楚佳音叹了口气。
“我很清楚自己中意怎样的女子。”
“你中意的一定是天仙,尘世里找不着。”
楚溪仍旧沉默,楚佳音却在他的浅笑里看到某种从来没有见过的神采。
沉静而无底。
楚佳音却产生一种陌生感,她下意识挪开自己的目光,看见的却是被楚溪放在右手边的一只陶罐。
“诶?这是什么啊?”楚佳音将它取过来,打开,一股淡淡的清香迎面而来,“……这不是女人用的面脂吗?哥哥你怎么会有这个?”
“今天外出,路过一个卖面脂的大婶。那位大婶说这面脂做得比恒香斋还要好,我听着觉得好笑,就买了。”
“怎么可能一个普通的小摊做得比恒香斋还好?这样的谎话哥哥也信?”楚佳音正要以手指沾取,楚溪却挡在了罐子口。
“别用手指。”
“啊?”楚佳音愣住了。
楚溪却取出一只木制的小勺,沾了少许在楚佳音的手背上。
楚佳音愣住了,这不过是罐市井百姓所用的面脂,完全比不上恒香斋所制的用料讲究,可怎么觉得楚溪对它十分看重呢?
微凉的感觉在手背上蔓延开来,楚佳音吸了口气,似乎有无数细小的水流从肌肤的缝隙中渗入。当她将手指抚摸手背时,完全没有油腻感。
“这是杏仁油?”楚佳音眨了眨眼睛,“可好像除了杏仁油还有其他的味道,与我在恒香斋里闻到的味道不一样……”
“恒香斋里只想着用昂贵的用料来吸引你们这些大家小姐砸银子下去。女人用的面脂,讲究的是迎合季节、肤质,以及功效,而不是追求昂贵。”
“哥?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楚佳音皱了皱眉。
“没什么。我的意思很简单,贵的,不一定是好的。”楚溪将陶罐重新盖上。
楚佳音却伸长手,按住了陶罐,“不管,哥,这个归我了!”
楚溪轻笑一声,“你又瞧不上这种市井小民用的东西。”
“可我觉得用着舒服。而且我的面脂用完了,本来遣了如意去恒香斋取,可惜我用惯了的那种要后天才能送来呢!这个就先给我用用吧!”
楚佳音虽然惊讶于这罐凝脂带来的感觉,但她并不觉得它会比恒香斋的好用,只是因为楚溪这么宝贝它,还说什么贵的不一定是好的。她倒要看看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