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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后宫琳妃传-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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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清晨,诸妃来德阳殿请安,说起废后一事,禧贵人仍然有些心惊,哭诉道:“嫔妾并不曾得罪她,她为什么总是抓着我不放呢!嫔妾这几日又有两回看到了!”
恩嫔亦是有些忧心:“琳妃娘娘,禧贵人这几日茶饭不思,太医看了也是无法子,娘娘还是想想办法吧。”
朱成璧转一转腕上那只新近赏下的琉璃翠的翡翠镯子,缓缓道:“怪力乱神一说,无非是庸人自扰罢了,本宫未必帮得了什么忙。”
和妃蹙眉思索道:“话虽如此,但只怕是有人存了心要生出什么事来。”
杜婕妤嗤的一笑,快语道:“其实倒不必担心,废后为何会被废黜?还不是关雎宫那位的缘故,禧贵人不必害怕,因果报应不爽,真正要害怕的可是舒贵妃呢!”
朱成璧眉心一跳,却听潘才人冷冷一笑,幸灾乐祸道:“六殿下最近的确也病了,看来婕妤这番话倒是不假。”因着一连月余的保养得当,潘才人逐渐褪去了初初解除封宫的病怏怏的姿态,今日那一袭蝶穿百花的百褶长裙倒也衬得她有几分楚楚。
潘才人于隆庆三年入宫,彼时不过一十四岁,因着机敏俏丽,也有几分宠爱,初初入宫便得了才人的位分,只不过潘氏言语无忌,很快失宠,只停在了良娣的位分上、数年不得晋封,眼看同处一宫、同日进宫的洛氏连连晋封,因嫉生恨,几乎势成水火。洛氏性子温顺,由着潘氏闹着也不说什么,直到弈澹终究是着了恼,将潘氏降为才人,又禁足三月有余才让她消停下来。再后来,便是仪元殿哭谏之事了。
祝修仪端坐于宜妃下首,正凝神细听,闻言亦是掌不住轻嗤一声,却只拨弄着蹙金镶玛瑙的护甲不言。
朱成璧的眼风似钢刀一般厉厉从潘才人的面庞上一刮,音调微微透出些森然之意:“本宫告诉过你,不得妄自议论舒贵妃。”朱成璧一字一顿如阴冷的寒风森森割过,潘才人一惊,忙道一声不敢,狠狠绞着手中的帕子不再言语。
宜妃柔声劝慰道:“也不怪潘才人如此猜测,眼下六宫已是传的甚嚣尘上,未免皇上烦忧,不如请通明殿的法师做几场法事超度废后吧。”
朱成璧眉心微蹙:“超度之事虽是为了人心安定,但却不啻于承认了是废后冤魂作怪。”
朱成璧扫一眼殿中妃嫔,见众人是神色各异,凝了神色端肃道:“今后,不得擅自议论冤魂作怪一事,本宫自会将这件事查个透彻,若是有人胆敢再拿昔日废后之事与关雎宫乱攀关系,可别怪本宫不顾昔日姐妹之情!”
到了晚上,弈澹来德阳殿用膳,朱成璧见他颇为疲惫,忙劝道:“六殿下多福,会好起来的,皇上无谓烦忧,只是皇上也该善自保养,若是皇上也染了风寒,那六殿下好起来之后,谁能好好陪着他呢?”朱成璧舀过一碗百合淮山鲈鱼汤,“今日小厨房做的菜都是清爽可口,皇上可喜欢?”
弈澹揉一揉眉心:“废后冤魂之事,近来后宫里传的沸沸扬扬,朕也无心过问,你便好好查吧。”
朱成璧应了一声,又递一递那汤,柔声道:“臣妾明白,皇上放心便是。”
弈澹瞥一眼那醇亮的汤色,皱一皱眉,正待说话,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朱成璧慌忙搁下手中的碗,一壁取了帕子递过去,一壁柔柔地抚着弈澹的后背。弈澹掩口咳嗽几声,却见帕子上沾了几许殷红的血迹。
朱成璧大骇,一把握住弈澹的手:“皇上是怎么了?”
弈澹摆一摆手:“无妨。”
朱成璧急得跺脚不止:“竹息!还不快去请梁太医!”
“不用!”弈澹一把扶住朱成璧的肩膀,低低道,“先不要让旁人知晓,若是闲话传起来,必定会指责是移光痴缠着朕,让朕身子受损。”弈澹扶着桌子缓缓站起,“朕去关雎宫,你自己再用些晚膳。”
朱成璧紧紧扶住弈澹的手臂,微微有些发颤,斟酌片刻后沉声道:“臣妾稍后就吩咐梁太医去关雎宫,这几日便也让他守在那里照料六殿下,也好为皇上看看,这样,旁人是不会知道的。”朱成璧的眼角有晶莹的湿意,“还望皇上早日好起来。”
弈澹微微叹气,轻轻一拍朱成璧的手臂:“朝政之事,暂且不必让梁王来回过朕,你可以看看他呈上来的奏折,若有十分要紧的事情,你与他斟酌着办即可。”
朱成璧一震,忙道:“臣妾万万不敢置喙。”
“无妨,朕,自有朕的道理。”弈澹抚一抚朱成璧发鬓的细软碎发,“况且,你从来都不让朕失望。”
浣衣局,祝修仪冷冷看着面前的几位宫女,承光宫掌事女官白芷道:“你们都是从永州崆金洞进来的吗?”
“是。”
白芷竖了眉头,喝问旁边的嬷嬷道:“金嬷嬷!既然是永州来的,为何不先隔离几日?”
金嬷嬷忙陪笑道:“太医局的孟太医说她们几位已经无碍了。”
祝修仪冷笑一声,拈着松花纹金帕子一点为首的一个宫女:“既然无碍,为何此人在咳嗽啊?”
那名宫女眉眼低垂,闻言下跪:“娘娘恕罪,奴婢只是有些风寒罢了。”
祝修仪厉厉扫她一眼:“浣衣局的工作轻易马虎不得,若是你的风寒被衣服带给了后宫的嫔妃、皇子可是如何了得?琳妃娘娘、和妃娘娘事务繁忙,后宫之事不得一一看顾,宜妃娘娘与苏昭仪素来不愿管事,本宫身为从二品的修仪,自然是要分忧。且先把她们几人隔离起来,明日本宫自会与太医局的沈太医一同过来。”
金嬷嬷忙答了声是。
祝修仪正待转身,不知怎的,只觉得心中有些郁郁的积闷,转眸瞥了一眼那名跪着的宫女,皱了眉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娘娘,奴婢崔槿汐。”
因着春日已至,德阳殿中的窗纱一例换了月笼纱,远远望去,殿外的桃红柳绿皆似化在春水中一般,朦胧如云遮雾缭,更是添了几许江南的烟雨景致,连殿中也愈加透亮起来。
这一日午后,和妃与恩嫔相约而来,几番寒暄过后,恩嫔试探着问道:“废后冤魂之事,不知娘娘有何进展?”
朱成璧抿了一口雪顶含翠,只是叹气:“查来查去,眼下却还是没有头绪。”
和妃亦是叹气,道:“前天芙蕖娘子的妹妹也看到了,仿佛也是吓得不轻,这两天一直躲在隐月阁不敢出来。”
“芙蕖娘子的妹妹?”朱成璧微一凝眸,噙了一缕若有若无的笑意,“是叫傅宛涵么,仿佛她们俩是孪生姐妹。”
恩嫔轻轻颔首,凑趣道:“皇上也是觉得稀罕,那傅宛涵初初进宫的时候,皇上还在隐月阁留了好几夜,听闻傅宛涵很会说话,也讨皇上的欢心。况且芙蕖娘子擅箜篌,傅宛涵擅琵琶,自然能为皇上合奏一二,以排遣朝政之事的苦闷,只不过后来六殿下病了,皇上就不再去隐月阁了。”
和妃眉心微蹙,忖度着道:“会不会是舒贵妃自己故意让六殿下生病?”
朱成璧摇一摇头,起身从粉彩开光花鸟双连瓶中折了一枝报春花细细把玩,那鹅黄的花瓣薄而莹透,质地柔软若绒花,让人心中生出了一点柔软绵暖之意。
朱成璧沉声道:“舒贵妃爱子心切,必不会做出这等糊涂事来,况且皇上也只是一时的新鲜,才多往隐月阁走了几趟,若真是宠爱芙蕖娘子,也不会半年过去还不给晋位分。”
和妃静默片刻,正待说话,却见竹息笑吟吟进来:“娘娘,朱府二夫人进宫给娘娘请安了。”
语音未落,木棉已翩然进殿,今日她着一袭月白色水纹绫波裥裙,发鬓则是那支青玉滚彩银木棉簪子,衬得她清雅秀丽。到底是婚后尊养,如今的木棉,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奉人巾节的宫女,而是飞上枝头,真正是尊贵的外命妇了。
木棉盈盈屈膝,轻启朱唇:“臣妇拜见琳妃娘娘,和妃娘娘,恩嫔小主,愿娘娘万福金安!”
朱成璧笑着对竹息道:“还不快去端一盏红枣桂圆汤来。”
和妃掌不住嗤的一笑,假意嗔怪道:“娘娘把二夫人疼得跟什么似的,我跟恩嫔过来,都没有这样好的待遇。”
朱成璧笑着向木棉点点头,示意她坐于自己身侧,方才转首看着和妃道:“左不过是讨个吉利罢了,红枣跟桂圆,自然是寓意了早生贵子。”
木棉微微发赧,垂了眸子道:“娘娘总是取笑臣妇。”
恩嫔拈了帕子点一点鼻翼,莞尔一笑:“不怪娘娘这么着急,二夫人若能拔得头筹,先生贵子,在朱府的地位自然更是无可撼动。”
木棉的指尖微微一颤,转瞬间恢复如常,抿嘴淡淡一笑:“夫君政事繁忙,夫人治家有方,臣妇已然是个享福的了,倒是不敢僭越了夫人。”
朱成璧一怔,已然明白木棉话中所指,既然朱祈祯政事繁忙,恐怕于子嗣上,木棉并无十足的把握能占得先机,更何况邱艺澄治家有方,怕是指处处防范吧。正在沉思,却是竹语掀了帘子匆匆进来,一脸的恐慌与惶急毕现,语音微微颤抖:“娘娘,不好了,六殿下,六殿下染了天花!”

第七十章多少泪珠无限恨(1)
多少泪珠无限恨(1)
一语既出,殿中诸人皆是惊诧不已,朱成璧遽然起身,发鬓的紫金八面镜和田玉步摇垂下的累累明珠激灵灵一颤,厉声道:“传本宫旨意,即刻起,六宫妃嫔,若无本宫首肯,不得擅自出宫,关雎宫附近,全面封锁,太医局一众太医、医女,即刻进宫待命!”
“奴婢遵旨。”
朱成璧缓一口气,极力平复下心头的疑惑与惊惧,端容道:“两位妹妹还是赶紧回宫,和妃,你好好照顾汾儿,稍后本宫自会请太医去昀昭殿照料。”
待到和妃与恩嫔下去,朱成璧方注目于木棉,缓缓道:“你先在含章宫安顿下来,只怕这一时半会儿的功夫,你也出不去。”
玄清的天花来得急,幸而朱成璧及时制止了六宫妃嫔、宫人们的慌乱,既是避免天花传播,也是免得玄清之事被添油加醋地为人议论。不过半个时辰,紫奥城已是全面戒严,太医局第一时间将艾叶和苍术分发给各个宫室,连食醋也被放置在宫殿的各个角落煮沸,永巷中则遍洒浓烈的烧酒,气味呛人。
朱成璧赶到关雎宫的时候,却见祝修仪在殿外徘徊,不觉疑窦顿生,扬声斥道:“祝修仪!本宫不是吩咐过所有妃嫔不得私自外出么?你在这里做什么!”
祝修仪转首见到怒容满面的朱成璧,慌忙屈膝行礼:“琳妃娘娘万福金安!嫔妾先前就在关雎宫里陪着舒贵妃说话,六殿下出事,嫔妾少不得要负责指挥宫人们通传报信,故而一时间不得回宫。”
朱成璧脸色稍霁,定一定心神,问道:“诊出六殿下患了天花的太医是谁?”
“回娘娘,是太医局的沈太医。”
朱成璧眉心微蹙:“梁太医去了哪里?”
祝修仪微微摇头,却是殿外的一个小宫女怯生生回道:“太医局今日进了一批药材,是而梁太医回太医局清点药材数目了。”
朱成璧点一点头,又问道:“殿中只有舒贵妃陪着六殿下么?”
祝修仪迟疑半晌,终是低低道:“还有皇上。”
朱成璧闻言大骇,怒斥道:“你糊涂!皇上怎的也在殿中!万一染了天花可如何是好!”
这样的疾言厉色,祝修仪自然无法辩驳,慌忙跪下,哭诉道:“嫔妾也劝皇上不要进去,但是皇上固执,并不听嫔妾的劝告啊!”
朱成璧晓得玄清在皇上心中的分量,亦是无可奈何,转眸却见院判刘太医匆匆从殿中出来,见朱成璧在此,忙上前奏禀:“恭喜娘娘!六殿下并未感染天花,只是普通的时疫!微臣已与其他太医一同看过了,请娘娘放心便是。沈太医只是误诊。”
朱成璧抚一抚胸口,瞥一眼跪在地上的祝修仪,心中瞬间有了计较,扬声道:“沈太医虽是误诊,但到底也不曾疏漏,若非沈太医及时通传,紫奥城一时间也不能做到戒严。”朱成璧见祝修仪暗暗松了口气,心思转动如轮,沉声道,“只不过为示惩戒,沈太医暂且罚俸三月,至于后续的处置,容本宫问过皇上的意思再做定夺。”
刘太医忙道了声是退了下去,朱成璧微一凝神,便举足要进殿,竹息匆忙拦住朱成璧,劝说道:“虽然不是天花,但时疫也是危险得很,娘娘还是不用进殿了吧,即便娘娘关心皇上与六殿下,但眼下后宫颇不平静,若是娘娘也染了时疫,何人能控制宫中局面?”
竹息一席话也颇有道理,朱成璧正在迟疑,却见积云匆匆跑了出来,一张脸尽是苍白,音调里透出了深深的绝望与张徨失措:“琳妃娘娘,不好了,皇上晕过去了!”
到了夜间,六宫总算是平静了下来,奕渮那边的朝政事宜也遣了人交代清楚,朱成璧方能得一丝歇息的时机。
待回了含章宫,竹语忙奉了一盏杏仁酪,朱成璧却只以手支颐,心底的思绪,一层层弥漫开来。其实,自打去年昭宪太后薨逝以来,弈澹本就身子不济,更兼之博陵侯一党、夏氏一党肃清之后,朝政倾轧争斗尤其厉害,于是,一应朝政事宜只交给奕渮处理。饶是这样,今年开春之后,弈澹是越发咳嗽得厉害,前几日在德阳殿甚至是咳出血来。
朱成璧暗暗叹气,今日,弈澹乍一听玄清得了天花,慌忙赶往关雎宫,在殿外又被祝修仪苦苦阻拦,少不得要动一场大怒,后来经刘太医再诊、发觉不是天花,一惊一惶一怒一喜,数番心情反复、刺激过度,才会诱发了病根。
朱成璧将杏仁酪搁在案上,徐徐拨弄手中的猫眼宝石,冷冷扫一眼面前跪了多时的祝修仪,叱道:“你可是好大的胆子!”
祝修仪虽是疲倦,此刻却冷静异常、丝毫不见慌乱,只是沉着道:“嫔妾愚笨,不知犯了何事?”她想一想又道,“许是嫔妾举荐了沈太医为六殿下诊治,结果误诊为天花惹得六宫不宁、又引得皇上晕厥,那么,嫔妾甘愿领罪。”
朱成璧嗤的一笑:“封宫五年,修仪倒是伶牙俐齿了,真叫本宫佩服。”朱成璧缓缓起身,轻轻一拍祝修仪的纤瘦肩胛,“只是,在本宫面前班门弄斧,你到底还是嫩了些。话说回来,修仪好像是认为本宫分身乏术,无力一一顾及后宫琐事吧?”
见祝修仪微微一怔,朱成璧握着松花洒金帕子点一点唇角,嫣然一笑,“前一阵子进宫的宫人,似乎有人来自永州崆金洞啊。”
祝修仪一震,勉力镇静道:“嫔妾并不明白娘娘在说什么。”
“你不明白,本宫就原原本本告诉你。永州崆金洞,今年有三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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