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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骚戏-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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尝了一回女人的滋味,而且这滋味囫囫囵囵的,丝毫没有打着折扣。
芒种也害怕两人的事体会闹大,既不愿意让她忘了〃过喽今天,咱们以后三百辈子都是
一个娘生的〃的姐弟恩情,又不愿意让她忘了肉贴过肉的男女情分,心里乱如麻团。有几回,
芒种想从胡大套身边走开,到花瓣儿身边坐会儿,又怕白玉莲看了心里别扭,所以,故意装
作看不明白花瓣儿递过来的烫眼神,随意和胡大套闲扯累了,离开众人到一旁躺倒了睡下。
憋了一天两宿,花瓣儿早想和芒种说话。
此刻,她见芒种望了四周的景致发愣,嗔怪道:〃这不是在地洞里咧!〃
芒种晓得她有怨气,笑笑说:〃咋?生气咧?地洞里那么多人,有好话儿也不敢说哩!〃
花瓣儿撅着嘴说:〃谁指望你说好话儿咧?挨着俺坐会儿都不肯,俺以后也不对你好咧!〃
芒种见她耍娃娃脾气,捏了她的手晃悠着说:〃兵荒马乱的,谁还有心思哩?俺晓得对不
住你,要不从今儿起咱们都拉着手,上茅房也不分开?〃
花瓣儿转怒为喜,痴痴地道:〃俺就是苦命,让你哄上半句就没脉咧。晓得不?俺这一天
两宿都想疯癫咧!〃
芒种〃嘻嘻〃笑着说:〃说说,都哪儿想?〃
花瓣儿的脸〃通〃地涨红,看了芒种一眼,俏皮地说:〃你说哩?〃
芒种坏笑着眨眨眼,一字一顿地道:〃脚、指、头〃
花瓣儿见他捉弄自己,反拿了他的手往嘴里咬。芒种甩胳膊将手抽回往门外跑,花瓣儿
不依不饶,扬举着细嫩嫩的巴掌追打过来。
到了院门,芒种不再闪避,任花瓣儿软软着手指在头上敲打,忽然收了笑。
花瓣儿见他一脸正经,慌忙住了手说:〃咋咧?不高兴咧?〃
芒种仔细盯了她的眼睛问:〃你说,这仗谁输谁赢哩?〃
花瓣儿说:〃你咋操这份心哩?赢喽不让你吃七荤八素的大席,输喽也不让你捐房子捐地,
爱谁输谁赢哩!〃
芒种说:〃也是。不过晋军赢喽,定州城倒霉劲儿大哩,他们得猛抢一回,还没抢过哩!〃
花瓣儿突然嚷道:〃晋军赢就是奉军输,姐夫还在奉军手里哩,他会不会被打死?〃
芒种示意花瓣儿压低声音,思忖着说:〃命都是天定的,也许奉军赢哩。〃
花瓣儿又欢喜起来:〃那敢情好,俺能见着蛋样哥咧!〃
芒种自从跟白玉莲有了那档子事体,他对男女之事反倒有了奇怪的警觉,心底里对谁都
有防范,不由抑郁地说:〃咋,你想他?〃
花瓣儿没在意,又说:〃咋不想?一晃两年不见,想看他如今威风成啥样样咧!〃
芒种不冷不热地道:〃再威风也是个人,有啥好看的?〃
花瓣儿看他一脸不高兴,恍然明白过来,半玩笑半认真地抢白道:〃师姐的脸好看,你在
地洞里看够咧不?〃
芒种一听,吓得冒出一身冷汗。
2 
秀池熬了一锅姜丝蛋花汤。
人们蹲在地上〃呼噜呼噜〃喝着,除了翠蛾,谁的心里都愿意早点离开,急着看看自家
的房舍有没有闪失。
翠蛾盯着碗边发愣,心里难受得要死。
白玉莲过来蹲在她的旁边,轻声说:〃咋不喝哩?地洞里潮坏咧,驱驱寒气。〃
翠蛾感激地笑笑,还是没有动,她晓得这锅蛋花汤是散伙饭。仗停了,人们都得各回各
家,可她不放心花五魁,不愿意离开他,哪怕远远地相看着,心里也踏实。
那天,翠蛾看了河面上飘的草帽就晕死过去,她耳朵底子里的〃扑通〃声不是自己掉到
河里的动静,而是恰巧赶到的芒种一个猛子扎到了河里去救花五魁。
花五魁在地洞里一直高烧不退,幸亏胡大套用两瓶烧酒不停地在他前心后背和胳肢窝里
抹擦,渐渐散了身上的热气。也幸亏胡大套出身武学世家,晓得些推拿之术,硬将花五魁从
阎罗殿拉回了人间。
花五魁吐了一脸盆绿绿的苦胆水,眼里的血丝丝褪了大半。
翠蛾看着花五魁半人半鬼的可怜样样,不管不顾地在地洞里哭嚎起来。
人们虽没有直接怪罪翠蛾,也不晓得她和花五魁的事体,但是从冷冷的眼神里看出,他
们恨她把花五魁折腾个半死,就连平时对她亲近的花瓣儿也是一脸怒气,刚才秀池把碗递到
她手里的辰景,脸上更是老大的不情愿。
翠蛾觉得孤单,这一天两宿,除了白玉莲,谁也不搭理她。她不敢明着伺候花五魁,只
能帮着胡大套和秀池打个下手。其实,她心里恨不得一把搂了他,一动不动地肉贴着肉,哪
怕不能治好他的病,哪怕在他死后也闭了眼归去西天。
翠蛾晓得今天散了以后,不能总去薄荷巷看他,更不敢妄想让他到草场胡同静养。在人
们眼里,她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她即便想说这句话,可是咋出口哩?
她心里憋胀委屈,嗓子眼儿哽了两哽,豆大的泪珠子掉到碗里。
人们喝完蛋花汤,把碗撂在风箱上,谁也没有多看她一眼的闲情。
翠蛾晓得喝完就得离开,所以一直未动。她怕别人看到自己眼里的泪水,咬牙把满满一
碗蛋花汤放在空碗旁边,右手抬起来的辰景,假装拢额上的碎发,顺便把眼泪悄悄擦了,转
身进到里屋。
花五魁并不记得在河里的事体,脸色好了许多,眼神还是浑浊,此刻正木头样样地坐在
炕上,半张了嘴等白玉莲用瓷勺喂汤,对翠蛾的出现漠然不见。
翠蛾心里一疼,不晓得往哪儿看,盯了白玉莲手里的瓷勺说:〃姐夫,谢谢你收留俺,老
天保佑你,好好养着,俺……俺走咧!〃
说完,扭头拎了两个包袱往外就走。
胡大套、花瓣儿和芒种都在院里站着,看她红了眼睛出来,没人说句挽留的话。
秀池往猪圈里泼完刷锅水回来,正好和翠蛾打成照面,看着她的样样冷冷地说:〃咋?你
还屈咧?恨没当成扫帚星,没把俺兄弟害死,是不?〃
翠蛾觉得没理,不敢硬回顶,心里揪扯着深深浅浅地迈了步子走出胡家院门,等来到铁
狮子胡同口,薄薄的嘴唇早咬得快要裂缝。
在屋里,她没顾上看花五魁的眼神,没顾上听花五魁是否说了话,甚至还不晓得他能否
听见。可是,她耳朵底子里却一遍遍鸣响着自己那句藏裹了委屈的话,尽管她说得平静,可
还是指望花五魁能咂出里面的苦滋味。
太阳只升出半块脸,天上的浮云们跑散了,天光一片红黄。
翠蛾胳膊上挎了两个包袱,歪歪趔趔走在街上,东边天上的景致猛让她想起那天河里的
惨状。她忽然觉得越走离花五魁越远,备不住这辈子再也不能相见,仿佛有啥东西愣把他从
她腔子里掏拽,不由悲从中来。
翠蛾心里疼得空空荡荡,越念想临走的辰景那句话,越觉得真成了两个人生生死死的诀
别,一个控制不住,〃哇〃地哭嚎出来。
翠蛾的动静好大,把愣怔了一天两宿的街筒子吓了一跳。
3 
这一仗还是晋军赢了,奉军在城北的唐河套里撂下三百多条人命,一溜烟南下到了百里
以外的石门。
一个团的晋军驻扎在县知事的衙门里,除了大街小巷站着队巡逻的兵,没有一个人敢私
自到闭了门户的百姓家抢刮。
逃难回来的人们从四面八方拥向城里,看见房舍家院没少一草一木,不由惊讶地欢喜起
来,于是,盛传了晋军战胜的种种可能。
有人说晋军行的是天道,奉军刚趁天黑包抄的辰景,神灵便让晋军往西退了十里。奉军
没头没脑一路追来,等全部暴露在唐河北岸的野地里,晋军突然神兵天降,吓得奉军没开一
枪便抱头鼠窜,溃不成军。那人说得邪乎,怕人不相信,跺了脚说亲眼验过奉军的伤口,枪
子打的都是后脑勺和屁股蛋。
胡大套宁肯相信另一种说法,就是奉军里有人给晋军递了口风,不然,奉军不可能钻了
口袋。
胡大套和秀池满心盘算着奉军赢了,然后风风光光地到街筒子里打听蛋样的消息。现在
奉军败走石门,他们甚至不敢透露蛋样当的是奉军,更别说还是军长的红人。
其实,胡大套和秀池都盼着蛋样还在望都县,根本不到这场仗里现身,至少能保全一条
命。可偏偏不晓得从哪儿传来消息,人们在唐河套里看见了蛋样的身影,还传言躺在担架上
少了一条腿。
整整一个上午,秀池心里发毛。
胡大套自顾闷头拾掇院里的杂物,没说话的心思,直到看她蹲在门槛上落泪,住了手里
的活计,走过来硬着嘴说:
〃哭啥?风言风语也值得信哩?〃
〃咋不信?有鼻子有眼儿的。人家咋晓得蛋样是奉军?备不住是真的。〃
〃你咋还盼着哩?咱儿不是短命人,放心,说不定过几天就欢蹦乱跳地回来咧!〃
〃要是真少一条腿咋办哩?〃
〃废话,少啥也是咱的儿,还能嫌弃?〃
〃那他这辈子可咋过哩?〃
〃……〃
秀池见他不说话,也不再问,站起身回屋准备做饭。
〃啪〃
〃啪〃
有人拍打院门。
秀池的身子陡然僵住,惊慌地看了胡大套一眼。
胡大套摆摆手让她进屋,自己迈了步子将院门打开。
门外站着一位戴眼镜的老先生,后面跟着一官一兵。
胡大套见当兵的衣裳比毛大顺的颜色浅,心里紧了紧,盯着那位先生问:〃有事?〃
〃可是胡师傅府上?〃老先生扶扶眼镜。
〃俺是胡大套。〃
〃刚才学生去过薄荷巷,秧歌班的花老板可在贵府?〃老先生又问。
〃找他干啥?病咧,躺着哩,不便见客。〃胡大套晓得这些人不是为蛋样的事体而来,心
里多了几分不耐烦。
〃学生在县里孙知事手下当差,特奉他的命令请花老板过去议事,还请胡师傅行个方便。〃
老先生说得极为客气。
〃俺兄弟是个唱戏的,到县衙议的哪门子事?他现在唱不了,请回吧!〃胡大套说着,就
要关门。
〃慢着〃
站在老先生身后的瘦脸军官猛抬手,将胡大套半关的门板挡住,嘴里龇出黄牙一笑。
〃胡师傅,县太爷请不动花老板,俺们团长请得动不?你可晓得军令如山倒,只要他老
人家发了话,尸首也得抬走!〃
胡大套听完他的话不觉一愣。
这倒不是胡大套怕当兵的,而是眼前这位军官居然操了一口纯正的定州口音。
〃你是定州的?〃胡大套问。
〃咋咧?〃瘦脸军官撇嘴一笑。
〃既是定州人,可晓得秧歌班几百辈子传下来的规矩?〃胡大套问。
〃当然,秧歌班里人人骨头硬,唱集唱庙就是不唱堂会。可俺说让他唱堂会来不?俺让
他在省立九中的操场上唱,台子都是县里搭的,他还没这么风光过哩。〃瘦脸军官似乎胸有成
竹,早有对策。
〃为啥在那儿唱哩?〃胡大套不解地问。
〃慰劳晋军呗。〃瘦脸军官拍拍胸脯。
胡大套从心里恨着晋军,要不是他们,蛋样说不定这会儿早在家里歇着哩。
〃咋样?跟花老板通禀一声?〃瘦脸军官一脸谐谑。
〃通禀啥?俺兄弟就在屋里躺着,是抬是扛随便。不过,他的病要是折腾犯喽,俺可轻
饶不了你!〃胡大套瞪了眼说。
瘦脸军官没答话,抬腿进了院门。
清早喝完蛋花汤的辰景,人们各回各家,胡大套不愿意让花五魁在路上来回折腾,反复
叮嘱花瓣儿和芒种几句,让他们先回了薄荷巷。
此刻,花五魁闭了眼睛正在沉睡。
瘦脸军官进屋,看了他的脸色和蓬乱的头发,不由暗暗叫苦。
〃连长,这样子咋唱哩?〃当兵的小声嘀咕。
瘦脸军官没吭声。
〃你的弓拉太满咧,团长怪罪下来,吃不消哩!〃当兵的又讨好地说。
〃不妨事,不妨事。张连长是给晋军立过大功劳的功臣,没有张连长舍身报信,晋军说
不准会被奉军吃掉,郭团长哪能不给面子呢?〃老先生恭维地说。
〃先生说得没错,再说这算啥难事体?七岁红病咧,小七岁红和韭叶黄不是没病?台子
啥辰景搭好,俺就让花家班啥辰景唱。不信?俺大不了把这身衣裳脱喽!〃瘦脸军官说完,大
步走出里屋。
胡大套在外屋门口听得仔细,心里陡然明白了街面上的传言。的确有人给晋军通风报信,
但他没有想到那个人就威风在自己的家里。
〃是你报的信?〃胡大套拦住他冷冷地问。
〃咋?不报信哪来这身衣裳?哪来官做?〃瘦脸军官不以为然。
〃你觉得挺值?〃胡大套一脸不屑。
〃日他娘!你晓得俺咋从西关车站一路跑到赵村的?把这脑袋掖到裤裆里当成蛋咧!俺
想咧几天才赌了这把,这也叫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其实俺当初没想当官,报信只是因为晋军
里有几个相好的兄弟,没成想人家比俺还义气!〃瘦脸军官说得唾沫横飞。
〃一个口信换个连长?〃胡大套有些恼怒。
〃啥叫一个口信?那是几百条人命哩!再说咧,俺当个连长不是绰绰有余?你往车站打
听打听,谁不晓得俺'小七寸'是一方霸主?〃
〃你就是'小七寸'?俺原先有几个徒弟跟你混哩。不错,算是个人物,佩服!佩服!〃
胡大套一脸鄙夷,不愿让他在这儿多停留片刻,说话间挪让开身子。
〃小七寸〃非但没看出胡大套的面色,反在门外住了脚步,一副悲天悯人的样样说:
〃难得和胡师傅相互仰慕,既然说到这份儿上,小弟临走有句话不说不快。吃过晌午饭
去趟唐河吧,那个对不上号、接不上茬的,说不定就是你儿子那条断腿哩,将来人、腿凑到
一块儿,也算是个囫囵尸首!〃
4 
天黑的辰景,芒种去了白玉莲家。
芒种硬着头皮拍拍院门,白玉莲迟迟疑疑地站在屋门口,不敢问话。
芒种晓得她胆小,故意咳嗽一声。
白玉莲听出他的动静,迈了碎步过来把门打开,看了一眼左右不见旁人,重新把门关好,
悄声说:
〃咋就自己?〃
〃瓣儿在家哩。〃
〃黑灯瞎火的,你放心?〃
〃俺……俺说几句话就走。〃
白玉莲将他让到里屋,借了灯光看他一脸苦闷,柔声说:〃弟,啥又不顺心咧?〃
芒种苦着脸道:〃晋军让咱在省立九中操场唱戏,师傅死活不依哩!〃
白玉莲说:〃咱秧歌是演给百姓看的,这是老辈子留下的规矩。〃
芒种说:〃可……可俺答应人家咧,咋好反悔?〃
白玉莲诧异地问:〃答应谁咧?〃
芒种低了头说:〃是……是他们的团长。〃
白玉莲有些着急,埋怨道:〃你咋这么浑哩!师傅不应的事体谁敢做主?再说……再说你
跟人家又没啥过命的交情,咋就一口应承下来哩?〃
芒种心乱如麻,半晌没言语。
其实,他对白玉莲撒了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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