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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田田田by世界人民的114君-第8章

小说: 田田田by世界人民的114君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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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久晃了一下手上的杯子,说:“那个太麻烦,我平时不弄,你有兴趣,下午我泡给你喝。”
“好啊。”田回答。
陈久在窗边坐下,推开有点厚重的纱窗。田换了个坐姿,将外面的景物清晰地收入眼中。
“我刚来的时候这里还在开花,现在已经到秋天了。”田说。
陈久喝了口茶,说:“秋天也有秋天该开的花。”
陈久直视着窗外,没有再说话。田看着杯底的茶叶,打破沉默:“你有故事没有,讲一个来听听。”
陈久把茶杯放下,往外望了一眼,说:“我几年前听过一个故事,有个术士变成了灵之后,告诉了我这个故事。”
田看了陈久一眼,陈久站起身,拿起田的杯子,帮田重新倒了热水,再坐回窗边,说:
“三年前,这一片的几个城市中都传出了有人因为冤魂而惨死的事。那时候敢接这类案子的术士不多,我之前接过类似的,而且我对灵没有任何顾及,这一系列的这些案子都找上了我。
“你也和段念聊过,他应该持和我不同的观点,但我是一直认为灵没办法对人造成直接的伤害。他们只有通过制造幻象,诱导人自杀,但他们并不会随便杀人,就像你不会随随便便杀害别人一样。我开头接的几件事件,看起来都像是自杀。虽然警察已经确定这些案子是自杀,但据说死者在生前一直说见到鬼,死者的家属也不相信死者会自杀,便找到了我。
“我也怀疑过是不是有灵,于是便去查那些死者。他们都是没有任何犯罪记录的人,平时也很少做出欺负身边人的举动。奇怪的是,他们死后都没有变成灵,而是直接消亡了,这说明一定有懂这块的术士在里面做了手脚。我是色盲,分不清灵和人,所以一旦推断上没有突破口,就没有任何办法。
“后来又发生了其他的案子,和之前的案子相同的是,他们都没有变成灵。不同的是,这些案子从表面看上去就有人为的原因在里面。警察怀疑是他杀,但又找不出十足的证据。我还是继续调查死者的经历,依旧找不到任何疑点。找不出疑点,就无法从动机上推算。
“再后来的案件越来越不对劲,我发现人不能单独完成那些谋杀,灵也不行,很可能是灵和人合作了。越往后,死者的权力越大,也越富裕。就这样,酬金越来越高,很多术士加入了调查,和警察一起合作。因为必须和警察合作,我便退出了。事情查到最后,矛头直指一个和我有点交情的术士。种种证据都显示是他干的,最后他被判了死刑。”
听到这里,田把杯子放下,问,“抓对人了吗?
“是他干的,他和灵联手,杀了那些人。”陈久把杯子重新倒上水,继续说,“这是故事的前半段,我自己看到的。故事后半段是那个被判死刑的术士告诉我的。”
“后来怎么样了?”田问。
“说个你的故事,之后我再告诉你。”陈久喝了一口茶,慢慢地说,“答案或许很简单,但在知道答案之前,猜想往往截然相反。”
“那我也告诉你一个关于我的故事吧。”田说,他往外面看,秋季的午后还算温暖,阳光洒在地面上,仿佛覆盖大地的丝绸。田喝了口茶,想了一下这个故事该怎么说。
“我的职业是心理治疗师,和心理医生有些区别。我偏重治疗,而不是揭示。第一次遇到蒋——我就暂且以他的姓称呼他——是在我的诊所。他当时二十二岁,很年轻,他的恋人不久前死了,而他老觉得那个男人还活着。蒋是由朋友带来的,朋友没有告诉他我是治疗师,只和他说我也许能通灵,可以帮助他找到他死去的恋人。所以在他的面前,我刚开始的身份是术士。
“我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般而言,这都是一种人格分裂。不过我一般不这么下判断,因为一旦下了判断,就等于引导患者往人格分裂的地方发展。蒋不是讨喜的类型,因为太瘦,他看上去头很大,肩膀很窄,脸上颧骨凸出。虽然能给人深刻的第一印象,但是长得真的不怎么样。我有很多患者,不可能对蒋一个人在意,治疗一开始,我只是随便和他聊聊天。
“他的男友是个和机械打交道的人,在一次爆炸意外中死了。蒋原本很依赖他,他死了之后,蒋就处于不正常的心理状态中。蒋的语序有问题,口齿也不清,像是根本不会说话一样,所以我刚开始还误把他当成唐氏综合症。但是蒋的思路清晰,在谈话过程中,不会被我带着走,也不会告诉我我想要知道的事实。他只是强调,他觉得他以前的男友还在他身边。”
说道这里,田停顿了一下,喝了口水。
陈久问:“你现在应该知道他也许只是看到了灵。”
田没直接回答,他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说:“渐渐的,我把他当成我很重要的病人,为了让他脱离以前的事情,我一直陪他出去。能和他好好说上话,经历了一个很漫长的过程。能够让他告诉我他的故事,经历了更加漫长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我第一次知道能够这样和一个人相处。我觉得很幸福,和蒋在一起一直都很幸福……”
说到这里,田又停顿了一下,他朝窗外看一眼,说:“一年后,蒋向我承认一切都是他的臆造……我还记得他说这话的样子……怎么也忘不了。因为如释重负,他的眼泪从眼角流下来……其实在我和蒋接触半年不到的时间中,我就喜欢上了蒋。不过蒋似乎还记得他以前的男友,但一年后他对我说一切都是他的臆造的时候,我便知道我可以和他一路走下去。”
田说完这句,把杯中的茶又一口气喝完了,这时茶水已有点苦涩。
田说:“说完了,该你了。”
陈久把杯子放在窗台上,说:“虽然我有想问的问题,不过我会先告诉你那个故事的结局。”
田大约知道陈久会问什么问题,但他并未说话,静静地等待陈久的故事。

第二十六章 故事的结局
陈久把茶杯捧在手中,有些茶叶已经润开。他抬起头看了一眼田,那双灰色的眼睛也正凝视着他。
“你的眼睛是什么颜色的。”陈久问。
“褐色。”田回答。
“和树干一个颜色吗?”陈久问。
“有差别。”田回答。
陈久稍微想了一会儿,开始继续讲刚刚没有讲完的那个故事。
在故事讲述的过程中,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经历过的记忆正慢慢涌上来。也就是因为这些记忆,才构成了今天的自己。
“在他被判死刑之后,我见过他。那一晚我正好从委托地点回来,我看见他提着灯笼准备往山上走。一个刚成为灵的男人,穿着西装和皮鞋,提着灯笼,看上去很突兀,我便正好注意到了。我和他打了招呼,硬是要跟着他走。我不相信他会没有缘故的杀人,这是我会跟他上山的原因。
“以前有很多传说,说人往山上走,怎么都找不到妖精之路,只有跟着小鬼们的灯笼,才能找到妖精和鬼怪集会的场所。我跟在他的身后,一直在想这个故事。从黑暗的山道爬上去,经过很长的时间,最后来到一间寺庙前。
“山上是没有寺庙的,那晚之后,我又去找过,没有找到,但我相信那地方还存在着,可能被他用力量隐藏起来了。他带我走进寺庙,那里面住着很多普通人,有孩子、有年轻的女性、有老者……他们见到外人多少有点害怕,他便领我去了里面的房间。
“他说寺庙在几百年前是存在的,后来被毁了,但在灵界还存在着,也就一直在那里。住在这里的这些灵,都是不同谋杀案的受害者,杀了他们的人或者看起来道貌岸然,或者有权有势,警察找不出凶手,也可能不想找到凶手。而那些受害者,他们连看到凶手的脸都害怕,更不要说去报复。
“有的被害死的孩子,在成为灵之后,还保留着死之前的伤痕。他们早晨醒来时一点伤痕都没有,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伤痕会慢慢地从皮肤里渗出来,到了晚上,就会痛苦地‘死去。而到第二天早晨,他们还是会完好无损地醒来,重复痛苦的一天。只有让罪犯死掉,那些孩子才能忘掉记忆,真正死去,从而成为没有记忆的灵,活在另一个世界里。
“他从被害者中找出一个年轻的灵,和他一起对那些凶手进行报复。为了不引起其他术士和警察的注意,刚开始他们找的都是一些不起眼的犯人,到了后面,他们开始对付有权势的犯人。后来他被抓住,判了死刑。而和他合作的那个灵,也被其他的术士消灭了,他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他已经是灵,没办法一个人做这件事,我想加入他。‘不值得再有人为这件事死。’他当时这么拒绝我。成为灵的他搞不好第二天就会被厉害的术士抓出来,但看上去,他是想为那些受害者一直努力支持下去。
“他没有让我加入他,后来我去找过那间寺庙很多次,也没有找到。从那之后,我尽量在我接手的事情中,找出事情的真相以及最需要帮助的那个人。我偶尔会想,他现在在什么地方,是不是还是那里。”
陈久喝了一口茶,说:“我的故事讲完了。”
田看了一眼陈久,说:“我的故事的结局和你的相比,就太没有值得说的意义了。”
陈久说:“我应该已经猜到了。你说完它吧。”
田说:“刚刚那个是关于我的故事,不是我的故事。”
陈久说:“我是从‘一年后’这个时间上猜出来的。你曾经说过,你是在死后一年从丹阳离开,来到这里的。”
田说:“我在原来的单位,一直做的是B区机械检修的工作。那天我去A区协助检修,发现了一个漏洞。但等我发现那个漏洞时已经晚了,它存在了太久,一直没有人修复。因为爆炸,我当场猝死,尸体血肉模糊,连脸都辨认不出。之后我变成了田。
“我那时和蒋在一起已经有两年,他不太说话,但是总喜欢和我黏在一起……后来的故事我刚刚已经说过了。”
“因为换个角度说这个故事,就能变得很幸福,所以我换了人称……死了之后,别的没什么……最可怕的是看到你爱的人慢慢忘记你……你看到他能够幸福,会觉得幸福,但也觉得痛苦……”
“……如果还活着就好了。”田看着自己的手,自言自语道。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看着陈久,说:“不过遇到你,我开始觉得当田也不错。”
陈久没有说话,他抚摸着田黑色的头发。
两行清泪顺着田的脸颊流了下来。


第二十七章 覆盖伤害
他看得见你吗?陈久问。
看不见。田回答。
那就没什么好难过。事实就是你死了,而世界还是原来的样子,并在为消除你的存在而努力。陈久说。
这么说了之后,那个刚刚在哭的男人竟然止住了眼泪。他抬起头看着陈久,凝视着陈久的眼睛。过了一会儿,他用手擦了一下自己的脸,说,蒋看不见我,也感觉不到我的存在。
他像是想把话全部说完那般,不等陈久做出回应,继续说,死后的第一年我想了很多事。我每天看到很多人、很多灵,他们不知道我的存在,任何事情我都在以旁观者的角度去看。一旦成为旁观者,事情就变得不同。看起来幸福的故事,对一部分人来说,是痛苦的;痛苦的故事,对一部分来说,又是幸福。
陈久从田的手里接过杯子,说,我帮你加点热水。他走到厨房去加水,加完水又端着茶杯回来,递给田。接着,他走到浴室里,用热水打湿毛巾,又将它拧干,再回到田的身边。
抬起头。陈久说。
田抬起脸,陈久把热毛巾盖在田的脸上,帮他把脸擦干净。男人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任凭陈久把他的脸擦干净。
等陈久把毛巾移开,田像见不得光的田鼠一般将头抵在陈久的颈窝上。不带任何撒娇的意味,他仅是将头抵在那里,仿佛有想要说的话却没有说出口似的。
陈久轻轻地拍打着田的脊背,像哄一个玩累了的孩子。男人的肩膀小幅度地颤抖着,如同冬季的寒冷提前到来了。
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很难说出到底现在心中怀揣着怎样的情感。陈久的手指被田握住了,接着就听见了他说话的声音。
我一直都在考虑自己的事情,没给别人带来过什么帮助,觉得难过也只是为了自己。田说。
陈久回答说,为了自己难过不是错误。而且,你做机械检修,排除隐患,使很多人免受伤害,这就是帮助。你和我提供帮助的形式不同,但并不是你没有提供。
田说,还好认识了你。
陈久说,你今天的话与话之间,几乎没有逻辑。
田自顾自地继续说,我觉得现在很幸福。我以前再怎么安慰自己都没用。
陈久说,你看见一朵花,它非常美,是你看到过的最美的花,你觉得你永远也忘不了它。后来有一天,你吃了一口包子,你觉得这包子是世界上最好吃的包子。但是你还是没有忘记那朵花。这是为什么?
田说,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陈久说,看到美丽的花,吃到好吃的包子,是两种完全不同方面的事,一定要分个界限的话,它们一个在视觉、一个在味觉。视觉上留有重要印象的事情,不能以味觉加以覆盖。
田抬起头,说,似乎是的。
陈久接着说,有一天,你看到了更美的花,对前面那朵花的记忆就会减淡。覆盖视觉,要用视觉的东西,同理,覆盖情感,也要用同样一种情感。
田说,覆盖伤害也要用另一种伤害?
陈久说,伤害只是结果,任何伤害都有个来源。失恋了,被最心爱的人抛弃了,都是伤害的一种。它们之所以能够成为伤害,首先要有爱的存在。

第二十八章 实验性
听到这话,田勾住陈久的手指,像玩猫爪一般轻轻地揉着他的骨骼。陈久的手和他的差不多大,田并不能将陈久的手完全收入手中。
以这么事不关己的态度说话,你肯定没失恋过。田说。
陈久回答,算是没有。双方都是成年人,没必要为了这种事情伤神。
田说,并不是你不想为这种事伤神,就能顺利脱身。你喜欢过什么人没有。
陈久回答,不太清楚。不过以前有相处的还不错的对象。
田说,像我这样的,和你住在一起,并不发生争吵,算还不错的相处对象吗?
陈久回答,不算,没有性关系。
田说,我单说精神上。
陈久反问,精神上的事情如何量化,如何界定?
田说,你喜欢一个人,和不喜欢一个人,这就是界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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