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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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依旧一身鲜红的长袍，褐红的长发却已经夹杂花白。
他低着头，仿佛闲步在江南小道，缓缓走来。
鲜烈如火的敞裳，肆意如云般的花纹。衣服，一尘不染。这样光鲜的衣服，只该拿着酒杯，出现在那青楼小院，浅吟低唱的绝色花魁的怀里。不该也不可能出现在这该死的冰雪里。
头发在寒风里恣意的飘散着。头低垂，看不到脸。
可要命的不是他的衣服，是他手上的东西。
他左手提着的物件正是让人闻风丧胆的枭首。
右手才更要命。因为右手正握着刀柄。
刀。银光熠熠的刀，细长的、没有刀鞘的刀。
横在独孤有为眼前一寸的刀，刀柄朝下，刀尖朝上。
独孤有为清清楚楚的看着刀在火姑的手触及自己前的一瞬间忽然出现，火姑的手抓在刀上！
太快太锋利了。直到手指飞落两根，才看到鲜血从她指头的断面喷出。
现在他的眼前，火姑那火热的鲜血，犹自在刀锋流动。
独孤有为不由得看呆，已经愣住！
愣住的又岂止是他？
天空中正欲斗法的三人，小园外的一众弟子，全部都愣住了！
尤其是乌鸦，已经裂开嘴笑了起来。他苦苦寻找的枭首杨古城，竟然就躲藏在了这里。若不是并听闻他五年前曾在这附近出没，自己才不会大老远跑到这别说鸟屎，连鸟都没有的鬼地方来。他，才是自己首要邀请的对象。
云风盛怒道：“杨古城！要你插手干什么！！”
杨古城看都不看他一眼，道：“就靠你，恐怕这个梅园今天保不住。”
“混账！”云风口里骂着，心中却暖腾腾升起一股热血。
“枭首！！！！！！！！！！！！！！！！！！！！！！！”火姑忍着肩痛，捂着自己的断指，朝杨古城尖叫道起来，丈高的有形火焰从她的肩膀立即窜出来，形态已然发狂。
乌鸦已经名副其实。身形一散，手脚皮肉全部都变成一只只羽毛乌黑发亮，叫声呱噪的乌鸦。
鸦群呱呱叫着从半空中落在火姑身前，群鸦堆成人形，全一收翅，竟又变成黑衣男子状。
杨古城毫不放在眼里，淡淡的道：“都给我退出去。”
独孤有为牙一咬，捡起地上的两根断指，朝火姑晃晃，火姑原本以为他会还给自己，让自己有机会接上。以他们这种深厚的修为，假若时机恰当且有良药辅佐，要让断指重新接上，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还给我！还给我！！！！不！！！！！！！！！！！！！！”看着独孤有为把自己的手指喂到枭首的口里，火姑完全失去了理智。
杨古城怒道：“我说退出去！你听不到吗！”
火姑哪还可能听得到？
浑身的真气因为动怒而暴躁起来，眼耳口鼻七窍喷火！以燃尽世间一切之态，要朝杨古城袭去！
不等杨古城动手，乌鸦黑袍一挥，千百只乌鸦从袍下哀号着窜出来，将她连人带窜起的火光一同，全数包在里面。
火姑暴喝一声，才勉强震开鸦群！
火姑看着这个临阵倒戈的黑衣人，不由怒冲心头，骂道：“乌鸦，你什么意思！”
乌鸦叹道：“这个，我来。你去对付那个。”
说罢他立即闭口。眼睛盯在杨古城的身上。
火姑失指之痛，已经让他濒临崩溃，此时最好的宣泄口只有两个，一个是枭首杨古城，一个就是云风。她再糊涂，也看得清形式，若自己和邪佛联手诛杀了云风之后，乌鸦还不能击败杨古城的话，到时候大不了两个一起解决好了！
想道这里，她满腔的怒气，全部转道云风身上，身形窜起，就腾到了半空。
“乌鸦。”杨古城看着乌鸦踏在院内的双脚，冷冷道：“退出去。”
“杨古城，你可愿加入我们？”乌鸦毫不在意，问道。
“退出去。”杨古城绝不是有耐性之人，特别是在藏在心头最软处的这梅园之内。
这个梅园，院内的那株梅花，就是他所有的原则和底线！这里已经属于他，踏入这里的人，是谁他都绝不会放过！
即使是不明来意的乌鸦，也不会例外。因为他打心底从来也都想都没想过，要去理会他的来意！
杨古城叹道：“削首刀的精髓……”
显然这一句也不是说给乌鸦听的。
独孤有为瞪大眼睛，看着他红云一般飘出去，和黑雾一般的乌鸦撞到一起。
枭首刀只有一招，“削首！”
此招颇得易理，乃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从这削首的一刀里，可有繁衍出千千万万的无穷变化。
“所以，一刀足矣。”
独孤有为已经看的呆了。看过云风的寒城百零三招精绝凌厉的招式，以及杨古城削首的一刀，他心中仿佛忽然开了窍，又亮起了一点什么……
杨古城的刀已经切过乌鸦的喉咙，甚至分割开整个颈部。
这一刀过去，地上已经散落了一地的黑色蹭亮的羽毛。
乌鸦的身形顿时又散了，变成展翅的千万只黑羽乌鸦，呱噪的乱叫着，落到旁边一丈处。奇迹般的又堆成人形。
乌鸦似乎心有余悸的抬手顺着脖子摸了一道，嘿嘿笑道：“幸好，脑袋还在……”
【乌鸦飞百里，报凶不报喜。】
乌鸦的名字杨古城当然也有所耳闻。这个煞星能到处惹祸，却总能全身而退，肯定有他的过人之处。但连杨古城也没想到，他居然有这样的本事。
“但，那又怎么样？”
这个地方，决不可侵犯！
杨古城飞身而去，气道诡异的刀锋，獠牙嗜血的枭首，将乌鸦拢在中心！
“寒城还有希望！！！”
人群里一名原本已经投降的寒城弟子忽然尖声叫道！他高涨的情绪瞬间在身边的弟子中蔓延。他们纷纷抬起头，握紧手中的剑！
半空中，小园内，空旷处，顷刻同时爆发好一场惊天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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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天堂”是潭州城内的一家医馆。
它既不是规模最大的，也不是药物最齐的，却是关门关得最晚的。因为这一家医馆家售卖一种秘方奇药——“金枪丸”，每到快入夜的时候，就有行色匆匆的成年男女川流不息的进这家店买这种丸子。
金枪丸，顾名思义不必累赘叙述，它的作用也名副其实。用过的都知道它的好处。有些面色红润的年轻少妇，总之不听掌柜的吩咐，哪怕多花钱都愿意一次多买一丸。不过，哪怕你带一万两银子来，一月内也只能买两颗。
这里的掌柜人称“金枪曹”的，你够丸时会苦口婆心的告诉你，一丸足以“顶”半月。一月最多服两丸。再乱吃多了，吃出人命可得不偿失！他年纪颇大，却特有眼力，只要你这个月来过，想趁夜再来多买，他也会把你认出来，不卖。甚至他看妇人脸色就知道他家的男人正在服用，这一种，他看得出来，也不卖。
回天堂还真闹出过人命官司。
一个瘦弱的汉子把金枪曹告到衙门里，说他害死了自己的媳妇。县衙一看人命官司，那还了得？立即抓来金枪曹审问。审来审去才知道，这瘦弱汉子的媳妇是贪图一时的痛快，凑了两个月，一下给他服了四颗。哪料她兴奋过度，心脉跳停而丢的命。
这，怎么也怪不上金枪曹了吧？因此不只潭州城内，从武广等各处闻名而来的顾客蜂拥不绝。
连京城里听闻了这个消息之后，在潭州的贡品谱上，指明都要多上这一样宝贝。
既然卖这一味药出了名了，因此回天堂白天生意淡薄得很。谁好意思白天进这家店？不是买那个也被人当成买那个呀……路上被街坊看见，回去岂不被人笑死？
回天堂因为每天夜里要忙到三更，所以快到中午才会开门，从二楼踩着楼梯下来的金枪曹还站在楼梯上指挥小的们拆门板开门，门板刚刚拆开一半，就有一个人已经走了进来。
一看到他进来，金枪曹暗叫晦气，转身就往楼上走，便上边叫道：“关门！关门！今天不做生意了！”
那中年文士打扮的人潇洒的摇着折扇，笑道：“金枪曹啊金枪曹，你倒是尊客，看老朋友上门，生意都不做了，你这小优点，可比刘掌柜的臭脾气好得多！”
这儿的帮手，个个都见过有钱的主。有的哪怕是跨省来的富豪，都得对金枪曹恭恭敬敬。看这酸文士，他们哪会瞧在眼里？
他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小二把自己往外面退。
“走走走走走走走！还没开门呢！晚上来啊！这时候你急上门！难道你大白天的还忍不住了？”边推嚷着就把他推到街上。
潭州城最繁华的楚湘大街被小二一嚷嚷一下都静下来，无不侧目打量这个急不可耐白天就当众进回天堂的登徒子。
六七章 男人，不流氓
“没见过既没本事，还这么没耐性的，等不及居然白天来上门……”一个卖饼的大娘边扣鼻屎边小声说道。
“做男人，真不容易啊……”另一个卖糖葫芦的满脸痤疮的男子颇为感叹。
二楼靠窗的一个富家打扮的胖子十分懊恼的叹道：“就因为他，今天关门了，买不到了……我是从东北来的啊……”
对面茶馆里提壶的小二叹道：“这……这该不该怨他媳妇呢……会不会是从家里赶出来的？”
这是怎么回事？
中年文士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推到街上，并且成了街道所有人瞩目的焦点。他这辈子都没受过这样的尴尬吧……
瞧着小二背着他就要搁上最后一块门板。
他一咬牙一闪身，就冲进去了！
茶馆里小而旁边的说书先生叹道：“各位看官，切记色字头上一把刀！急成他这样……这真是要命啊……”
他真想要命。
要了金枪曹的命。
蹭蹭蹭的上了楼，指着金枪曹怒道：“有你这样对待老朋友的吗？让我出这样的丑！”
金枪曹斜躺在一张熊皮大靠椅上，瞧也不瞧一样，似乎料定他回来，来的就是他一般。因为他的楼上，除了有他的允许，谁也不准上来。只听金枪曹笑道：“哈哈，这只说明我的药厉害。”
中年文士打开扇子，猛的呼扇了一会儿，才道：“四大散仙之一的金枪曹当街卖起了春药……我要说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笑掉大牙？”
“我这儿有窗户，你现在就可以说。”说罢，他果然用脚，拨开一扇正好对着大街的小窗。
“你当我不敢说？”
“你说了也没人信。”金枪曹笑道，“这里的人只认准我的药，什么散仙不散仙，他们既不会信，也不会管。”
“那我公告天下，到修真者的江湖上去说去！”
虎神逼急了，可真什么都干得出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金枪曹转过身，埋怨的看了他一眼。
“请你帮忙！”
“废话，到我这里来的，个个都是请我帮忙的。”说罢他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端端正正的摆着四颗金晃晃还散发着异香的蜡封丸子。
“既然都是老朋友，这一盒精装的，我本来准备进贡宫里的，送你得了。”说罢就把盒子甩了过来，末了还说句：“别说我没帮你！”
虎神尴尬的把盒子甩回去，骂道：“这个谁要你帮！我比你厉害一百倍！”
“是吗？”金枪曹乌溜溜的眼珠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流露出不太相信的神色。
金枪曹把盒子小心翼翼的收到枕头底下，摆摆手道：“既然不是帮这个，那你要帮忙就来错了地方！”
“要借钱，你找老刘去，要找宝贝，你可以去找老唐。我这里，除了这个，再也帮不上你了！”
虎神怒道：“怎么你们一个个都是这样？”
“既然是老朋友，恕不招呼，请自便。”金枪曹似乎昨夜忙的太晚，瞌睡还挺重，说完这句，倒头就响起了鼾声。
虎神怒哼一声，一跺脚直接在楼板上踩出一个窟窿。
直接落到一搂，气冲冲的出去了。
“你看他那么着急回去，肯定是买到了……”
“憋得一脸通红，莫非是当场就迫不及待的服了一颗？”
“他家的媳妇，也应为他而骄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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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伙，使不出力了吗？”杨古城卷起一道气流，稳稳托住被二人从半空击落的云风。
半空中火姑已经召唤出元神火凤，在白雪中格外耀眼。邪佛的黑龙杖卷起一团血腥黑雾，这两人虽然受了剑伤，却配合默契，依然未落下风。
乌鸦脚下，一地的乌鸦羽，他似乎根本是杀不死的一般！看着杨古城嘴角的鲜血，颇为满意的冷笑道：“先管好自己吧！”
多年宿敌，命运的安排下，背靠背，终于站到一起。
云风啐了口，骂道：“若不是守护这个小园，我才不会和你并肩作战！”
杨古城怒道：“我呸，我倒了八辈子霉才有今天！”
云风怒道：“那还多说什么，快些了结他们，你我再决个高下吧！”
说罢断肠剑剑花一挽，“寒梅啸！！”卷起冰花，朝半空中的火凤逆袭而去！
杨古城怎会落他下风，枭首刀已经就到了乌鸦的眼前。
刀划穿乌鸦的脖子的时候，他的脸上任然在轻笑，“没用的……”
“啊！！”
乌鸦一声惨叫，刚刚削断的首级，被不知从哪里飞出来的枭首，巨口一张整个吞到了口里！
枭首痛快的一仰头，将乌鸦的头颅彻底的扯了下来！
“呱……”剩余的身体顿时散架，又成一片鸦群。
乌鸦从另一边从鸦群里走出来，笑着说道：“看来，这才是你的实力。”
他的脑袋，竟然又完好的长到了头上？
那枭首口里的，又会是什么？
枭首呸的吐出一只腐臭的乌鸦，一些染血的黑羽毛，还挂在他的唇边。
有血。
杨古城不由心头知了个大概。
“你以为你真的是打不死的吗？”杨古城冷笑的瞪着他。
乌鸦脸上毫无惊讶表情，道：“发现了？”
杨古城鼻子喷气，枭首刀重新横握。
“发现也没用……”乌鸦冷笑道，“别忘了……我还没出过手！”
说罢肩头肌肤里挣出一只血眼乌鸦！
它仰颈呱噪一声，口里吐出纯黑色的弯曲的刀刃。
乌鸦顺势握住鸟身化作的刀柄，轻笑着，一刀已经劈来。
若说乌鸦这里的情形凶险，云风恐怕也没好到那里去。一边要应付和火姑元婴合体的火凤，一边要应付黑龙杖虎虎生风的邪佛，这二人经过这五年，不仅早已伤愈，更发挥出了让人咋舌的默契！
黑风中杖影巨力扫过时，火凤的利爪，毫不间歇的就会从另一个刁钻的角度抓来。
眨眼又是毒雾，火球。
掌控者寒冰的独臂老人，毫不畏惧。玄冰火蹭的燃了起来。
“你以为这五年来，我的脑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