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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太子为奴-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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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至极的吼叫声,就像闷雷一般炸响在易洛迦心里。
  
  父亲请了最好的大夫为易欣治病,又如同愤怒的雄狮般逼迫着全易北最好的探子去搜捕陷害他次子的那些神秘的蒙面人。
  
  可是探子几乎把整个易北翻了个底朝天,也找不出那些蒙面人究竟是谁。
  
  当然是找不出的。
  易洛迦现在明白了,那些人,当然是找不出的。
  他们就是他的父亲派来的,怎么可能找得出来?
  
  仔细想一想,弟弟被绑架的那阵子,大公子易涛正弭患重病,不省人事,太医倾尽全力也无计可施。最后王上只能把希望寄托于巫觋之术上。
  那时候,大觋是怎么对王上说的?
  ……需要……一位王族血亲的骨肉作祭品。那祭品的年岁需要与公子一般大,且必须为男性。
  
  再也不敢想下去的易洛迦瑟瑟发抖,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像一只受伤的小兽缩成一团。
  “哥哥,你怎么了?”
  不明所以的易欣走过来,迷惑不解地看着他。然后伸出手,摸了摸易洛迦的额头:“你……生病了吗?”
  
  易洛迦的身子猛然一颤,弟弟稚嫩的幼掌柔软白净,有股孩童独特的奶香味,可是……却是残缺的。
  无名指之后,丑陋而诡异地斜斜剖下。狰狞的刀疤结成苍白的痕印。
  
  就像一张腥臭而阴暗的血盆大口。
  
  张开这张口,吞噬掉弟弟断指的人,是他们高大如神的父亲。
  
  “易欣。”他伸出手,扯过还有些步履不稳的弟弟,将他紧紧抱在怀里,用的力气很大,整个人都在发抖,“易欣……”
  他搂紧弟弟,手抚摸着易欣柔软的发丝,温热的背脊,把脸深深抵蹭在弟弟的肩窝,另一只手握住了易欣残破的断掌,反复摩挲着,嘶哑地问:“疼吗?……还疼吗?”
  
  小小的孩子愣了一下,随后笨拙地用断了小拇指的手,安慰地拍了拍哥哥的后背:“不疼了,爹找了很好很好的大夫给我看病……我一点都不疼了……真的,哥哥,我不疼,我不骗你……”
  
  “我知道……你不会骗我的。”易洛迦抱着他,身子还是在不停地颤抖,好冷,连骨髓都是冷的,“易欣……你不会骗我的……只有你不会……只有你不会骗我……”
  
  “哥哥,你怎么了?你今天好奇怪。”
  
  “骗子……都是骗子……”易洛迦青白的嘴唇不断喃喃着,“我谁都不信……都是骗子……易欣……以后哥哥只相信你了……好不好?只有你了……”
  
  声音越来越轻,牙齿都因为彻骨的寒意而打颤:“只有你了……只有你……只有你不能骗我……”
  
  心脏冻得冰冰冷,腔管,血液,肌理,所有的一切都在那个寒冬被彻底埋没。
  只剩下空荡荡的躯壳。
  
  易洛迦的父亲没有教过他什么东西,但是这个男人教会了他“淡然”“狠心”“摒弃感情”。正是这三样利刃,让他在易北动荡血腥的政治大清洗中有了坚实的立足之地。
  
  可是也正是这三把刺刀,在好多年前就把那个有血有肉的易洛迦杀死了,留在世上行尸走肉的,是一具名为“平西爵”的骷髅。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目前正在体验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建设,无线网卡的信号太糟糕了,刷网页要刷半天,很难回帖。
虎摸虎摸~大家不要介意嗷,我明天就回杭州了,回杭州一切都方便了,杭州…挥小手绢儿…奴家想你啊……




31

31、禽兽和衣冠禽兽 。。。 
 
 
  骷髅是不该有感情的。
  不该有喜欢,不该有爱,不该有执念。
  
  这些情感太沉重了,压在他吱嘎作响的累累白骨上,只会摧毁这具残破不堪的躯体。
  
  “……”挣扎着从噩梦中出来,易洛迦轻咳数声,模模糊糊看到床边摇曳着一个俏丽的身影,他用嘶哑的嗓音唤道,“……翠娘……”
  
  “是,奴婢在。”小丫头没料到一直神志不清的易洛迦竟然会突然清醒,并且叫唤自己的名字,不由的又是惊又是喜,惶惶然跪坐在病榻前,问道,“大人,您、您可好些了?”
  
  易洛迦睁开剔透的水蓝色眼眸,低声说:“……去……去取纸笔来。”
  
  翠娘一愣,虽不知易洛迦要做什么,但还是按着他的吩咐取来了纸笔,又磨好了墨汁奉上。
  
  “扶我起来。”
  
  “大人,太医吩咐过,毒涎盘踞心口不散,您只能安心平躺休养,断然不能乱动。”
  
  易洛迦闭了闭眼睛,脸上的表情十分冷漠,再次重复道:“扶我起来。”
  
  翠娘没办法,只得依法照做。易洛迦一坐起身就开始剧烈地呛咳,嘴角渗出污血不说,就连绑缚胸口的绷带都透出星星点点的红色来,看得翠娘心惊胆寒,失声惊道:“平西爵大人,你——”
  
  “无妨。”易洛迦揩净唇边的血,喘了口气,接过翠娘手中的笔,在砚上蘸了点墨汁,提笔书于铺展开的宣纸上。
  
  由于病得厉害,易洛迦的手都是颤抖的,好不容易写到了最后,手下一滑,笔竟然直突突地摔在了纸面上,笔端的墨水将刚拟完的书信洇湿弄脏。
  
  翠娘呆呆看着墨团在纸面上越散越大,茫然无措地望着易洛迦,低声问:“大人……这,这怎么办?”
  
  “……”
  易洛迦闭上眼睛,喉间却是腥甜不已,捂着口咳嗽了半天,才红湿着眼眶,低声说:“……罢了,翠娘,代我重抄一份。”
  
  “是。”翠娘慌忙应道,又上前去搀扶易洛迦,“大人,您好生躺下歇息吧,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来。”
  
  易洛迦虚弱地笑了笑,神情却显得无比疲惫:“那便辛苦你了……”
  
  “哪里的话,这些都是奴婢应该做的。”翠娘的眼眶红红的,扶着易洛迦躺回去,“大人好好养病,等大人好起来了,奴婢便给您炖您最喜欢喝的麻辣鱼头煲……”
  
  易洛迦垂下眼帘:“那真好……我好久没有吃过最正宗的鱼头煲了,你一定得记得多放花椒和辣子。”
  
  “嗯,一定记得。”
  
  易洛迦偏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又摇了摇头:“罢了。还是少放些吧,他……不喜欢吃辣的。”
  
  “大人。”翠娘的鼻尖都微微泛红,“……您如果真的放不下苏公子,奴婢可以去寻他过来,让他好好陪你。”
  
  “不用了。”易洛迦淡淡道,“……我不需要同情,更不可能会去祈求别人。我都已经按照先父教诲的那样,做了一辈子循规蹈矩的贵族了。即使到最后,也同样希望能够坚持下去。”
  
  “大人……”
  
  易洛迦把目光投向窗外,院里灿烂娇艳的迎春花开得正好,他看着它们,苍白的脸上渐渐流露出一丝苦涩无力的笑意,他喃喃道:“……易北的贵族,必须高高在上,这是王族的尊严……自古以来都是如此。我也……绝不例外。”
  
  易洛迦在油尽灯枯之际蘸墨写下的书信是寄给他的叔父——文德公伯的。文德公伯是当初跟随他父亲一起策划立嗣阴谋的爪牙之一,和易洛迦的关系说不上很好,但也都客客气气的,很有些心照不宣的意思,气氛相当微妙。
  
  文德公伯和父亲一样,是那种固执坚守老做派的旧贵族,当年百般阻挠新政变法,如今也对王上易涛形成掣肘,时时左右着易北朝野内的大小事务,甚至步步牵引着当今圣上摒除一些所谓“万民为公”的新法,大有将先王的改革磨灭的意味。
  
  易洛迦一直就无所事事的,偶尔替王上打仗,一旦问及政事,统统用模棱两可的托辞推却掉,谁也不得罪。新旧两个派别都捉摸不透平西爵是站在哪个阵营里的,但又都拿他没办法。
  
  然而如今这封书信……
  翠娘抄着抄着,不由地心惊胆寒,连手指尖都开始微微发冷。
  
  “抄完了?”
  
  “抄完了。”翠娘把信装进细竹筒中,用蜡封好,竟是连头都不敢抬。
  
  “知道该怎么做吧?”
  
  “……给……给文德公伯大人送过去。”
  
  “知道就好。”易洛迦点了点头,虚弱道,“那便快些去罢,文德叔的宅邸距此甚远,你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然后上路。”
  
  翠娘惊慌道:“不必了,大人,奴婢早去早回便是了。”
  
  易洛迦沉默了一会儿,随即疲倦地合上了眼,淡淡道:“……好,那便自行去罢。路上多加小心。”
  
  “多谢大人关心。”
  
  易洛迦点了点头:“退下罢,唤老刘进来,我有话要吩咐他。”
  
  翠娘照着吩咐姗姗下去了,过了一会儿,刘管家推门走了进来,站到易洛迦病榻边,低头道:“大人,您找老奴?”
  
  “……附耳过来。”
  
  刘管家弯下腰,易洛迦轻声在他耳边道:“老刘,我要派你去杀一个人……”
  
  林瑞哲坐在大将军府的回廊上,望着碧波池里涌动的锦鲤出神。鲤鱼斑斓绚丽的鳞片在明媚的春日阳光下折射出晶莹耀眼的色泽,鱼鳍滑曳搅动碧水,斑驳的光晕便明暗不定地反照在林瑞哲英挺的脸庞上。
  
  有个家丁自远处匆匆忙忙跑了过来,低声在林瑞哲耳边说了些什么,林瑞哲挑起眉,淡然道:“无妨,让他进来罢。”
  
  这是苏越第一次走进林瑞哲的宅邸,意料之中和易洛迦是完全两种风格,没有任何舒适奢华的摆设,也不栽太多风姿绰约的花朵,只有萋萋莽莽一排一排翠竹,笔挺修长的竹身,宛若刀裁的俊俏竹叶,傲骨节节。
  
  惟一百花灿烂的地方是一处衣冠碑碣,上书“谨念四公主易萧娜”八个遒劲大字,力透石碑,显然是林瑞哲的字迹无疑。
  
  这块纪念萧娜的碑碣边生长着锦簇娇艳的花朵,各种知名的不知名的花草舒开柔软朦胧的花瓣,泡出迷幻烟雾般的瑰丽,馥郁的香气几乎洗涤尽所有尘灰。
  
  他府上唯一的色彩,是为她留下的。
  
  苏越站在这方碑碣前,眼前朦朦胧胧浮现了萧娜在火焰中痛苦的脸庞,他有些出神,看到林瑞哲对这个已经死去多年的女人仍然这样痴心地爱恋着,他以为自己是会嫉妒,是会痛的。
  
  就好像当年得知林瑞哲和易萧娜即将成婚的消息,他自暴自弃地和在浴池偶遇的父王忘我纠缠,可是胸腔里的器官,却在罪恶的律动中彻底烂掉,腐烂成一捧令人反胃的稀泥。
  
  可是他站了一会儿,看了一会儿,却发现自己毫无感觉。
  真的,那种令人疯狂的妒嫉,不知什么时候,就从他的身体里偷偷溜了出去。
  心脏还是十平八稳地跳着。
  平静得让他自己都很意外。
  
  见到林瑞哲的时候,他正坐在水廊上赏鱼,线条硬朗丰满,唇线干脆流利,一张俊俏的脸略微偏着,瞳仁被阳光照成玛瑙般剔透的蜜色,一条修长的腿架在长椅上,显得心不在焉。
  
  很潇洒的姿势,平西爵在小憩时也经常是这么个坐姿,可是苏越突然觉得林瑞哲坐起来没有易洛迦好看,似乎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他也不知道少了的究竟是什么。
  
  “你终于来了?”林瑞哲斜过眼去,不咸不淡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又将目光投向涌动的锦鲤,“……我等你好久。”
  
  苏越站在不远处,没有再走近:“你知道我会来找你?”
  
  “平西爵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可能不来找我。”林瑞哲笑了笑,眼神却比那池碧水还要冷,“但我没想到要等这么久。我还以为你当天就会冲到我府里来找我。看来他投入的所有感情,也不足以让你为他赴汤蹈火,对吗?”
  
  “……”苏越咬了咬牙根,但并没有说话。
  
  林瑞哲平静地问:“那么,你如今为什么要来?难道是平西爵已经死了?”
  
  “没有。”
  
  “哦?”林瑞哲沉默了片刻,笑了,这回不是假笑,是真有了些许笑意,“受了这么重的剑伤,又中了鹿峰剧毒,但他还活着,倒是比我料想中的撑得更久。平西爵果然厉害。”
  
  “……林瑞哲,你太卑鄙了。”
  
  林瑞哲摇了摇头,望着他:“你没有资格说任何人卑鄙。苏越,你应该知道,若论卑鄙阴险,没有人胜得过你。”
  
  苏越盯着他,半晌,冷冷道:“林瑞哲,禽兽和衣冠禽兽,究竟哪个更为人所不齿?”
  
  林瑞哲问:“那么杀人和借刀杀人,究竟哪个更不可饶恕呢?”
  
  “……”
  
  见苏越不说话,林瑞哲淡然道:“道理就是这样的,罪恶就是罪恶,善良就是善良,杀人和借刀杀人都是杀人,不论怎样都染上了鲜血。这世上不存在什么将功赎罪。牢狱里的杀人犯和战功赫赫的将军都会有报应。可是在人们看来,当你杀了一个默默无名的百姓,你就是居心叵测的罪犯,而当你披甲上阵,杀了千万个百姓充当的士兵,你就是万人之上的英雄。苏越,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
  
  苏越冷冷望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瑞哲终于放下了搁在长椅上的脚,站起来,面对面看着苏越,说:“我想说的是,易洛迦和你我一样,都是罪人。如今他的报应来了,谁也救不了他,他注定会死。”
  
  “没有人能判定其他人注定会死。”
  
  “那么萧娜呢?”林瑞哲眯起眼睛,“我的家人呢?大陆军四十万手足呢?他们不就是被你,被易洛迦,被那些王公贵族们,随随便便一纸死刑判下的吗?!”
  
  苏越的脸色渐渐苍白下去。
  
  林瑞哲望着他:“你如今知道这是不对的了?你如今开始找回良心了?可是苏越,已经晚了,时日是倒不回去的,你每走一步,你身后的台阶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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