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转使夜叉-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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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去拍拍她的肩膀，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陆郦继续抽泣着：“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只是，我也不想再投胎了……”
我想了想，又劝说起来：“都待了那么多年了，再待多几年也没什么嘛。你有事做的，当孟婆啊。没事了还是可以到上面去玩，那些小孩哪有你厉害啊，他们还要读书上学被大人管教，烦的很呢……”
“好像也对……”陆郦抬起了头，“不过，我还是要等等，看看能不能见到家人转世后的样子，还有那个坏人，下世下下世我也要管着他投胎。”
“恩。”我摸摸她的头。
“我们回去吧。”
孟婆点点头。
飞上空。
“疼不疼？”
“不疼，小孩子有多大力气。”
“她可不是小孩子。”
“哈哈，对，是老太婆。”
“刚才那个人跟你说什么？”
“没啊，说什么见过我，想骗我乱想吧，门都没有。”
孟婆没再说什么，我的余光瞥到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好像想看透我在想什么。
我没去管他，眼睛看着底下，神思被那个经过无数次的巨大坑洞给吸引走了。
、逃婚新娘（上）
我站在无敌的黑洞边，风呼呼地吹，往底下瞧去，除了黑暗，那儿什么都没有。
可是明明，我听到有人在喊：小夜——小夜——小夜——小夜，小夜，小夜，小夜……
一声接着一声，越来越急。
那声音仿佛有魔力，让我无法抗拒，于是我伸出脚，像一块石头离开悬崖那样跌了进去。无边无际的坠落，到处都是虚无。
我在等待那个终点。
嘭——
猛地睁开眼，仿佛自己已经重重地摔到地上。这是料想中的结局，但它并没有发生，我在漫长的中途醒来，强行结束了这个无意义的梦。
“你说帮不了我，是不是因为其实他们在地狱？”
“为什么这么问？”
“这么多年，不管我想找谁的信息都轻而易举，可偏偏关于他们的，一星半点也没有，这不是很奇怪么，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人物。陆郦的仇人提醒了我，也许有另一种可能。你不是找不到，是找到了也没用。”
“那个人么？”他望向一旁，似乎在回想些什么，随即说：“我知道你很在意这件事，但换了我是你，不会被这种人干扰。”
“可能他只是试探性地报复我，不过还是想确认一下，你会不会早知道什么却一直瞒着我？”
“你在怀疑我？”
“不是怀疑，只是……”
“可以先不谈我们之间的信任问题。我好奇的是，究竟他们在你心里是什么形象，又做过些什么，竟然让你觉得他们可以入地狱？”
我回想着马簿当时的眼神，淡然平静，没有解释，没有责怪，一句话就问住了我，打消了我所有接下来的思虑。
那当然是没有可能的，所以我不能再被此困扰接着做这样的梦了。
起身看了看屏幕发光的笔记本，人间的灾难一个接着一个，都快变成家常便饭了，我不禁对这个世界有了一点担心，若是世界就此颠覆，人间变成地狱，到处只剩下鬼，那地府就没必要存在了，大家可以直接考虑一下怎么创造一个不死不灭不再有轮回的世界。
桌上放着一盆幽冥花，在电脑屏幕的蓝光映衬下绿油油发亮，我弹了弹它的叶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开花。看孟婆养得不错，叶子绿得很叫人欢喜，我就忍不住从他那抢了一个过来，还是急了些。不过花开了叶就落，叶子在花就不长出来，这两样到是老死不相往来，上次被漫天的红色花瓣迷得昏头，留着看看绿色也不错。
无聊地在鬼城里闲逛，经过一条街，吵吵闹闹的，放眼望去，原来是个送亲的队伍，前面几个鬼敲锣打鼓，后面还跟着几个抬着大红轿子，一路走过去，十分喜庆，完全不符合鬼城的一贯氛围。
我笑嘻嘻地看着他们走过，盯着晃动的帘子，想象着那背后新娘的模样，说起来这种热闹来了二十年都没碰到过几回。队伍走过，我捡起一片红色的纸花，低头不禁想到了孟婆，他最近一到下班就直接走掉，似乎是因为小蕾在张罗着结婚，他不放心就天天往上跑。终于可以看到心爱的人披上婚纱，新郎却不是自己，真不知道他是该笑还是哭。还好，喜帖寄不到他手里，没人会注意到这位前男友的尴尬，更没的上演抢婚的戏码。要是那时候真狠了心让她死，恐怕婚礼的地点、新郎、参加的宾客都得换一换了。
拐进路边的小巷，迎面撞上一个姑娘，穿着大红色的衣服，头上别着几朵纸花，涂着可笑的白粉和腮红，手指竖在嘴巴前，脸凑得离我的鼻子只有几厘米近。
“你……”
“嘘——”她马上伸出手乱捂我的嘴把我拉到墙角，一边还到处张望。
我推开了她的手：“别紧张，轿子都走好远了……”
“你你你知道？”她结结巴巴地说。
“我又不是瞎子，这大红的衣服，喜气的妆，死人难道会穿这身衣服下葬吗？谁看一眼都知道你是个新娘。”我上下打量着她，“只不过看样子是个逃婚的。”
她咧开嘴巴，对我露出了一个笑容，血红血红的。
“谢谢你啊~”新娘傻气地笑着，把衣服扔到了一边，伸出袖子擦自己的脸。再看她，擦掉了脸上的厚粉，换下了不合身的衣服，原来是一个面目清爽的姑娘，看样子年纪也不小了，脸上却带着少许稚气，还像是涉世未深的样子，这恐怕是她第一次穿上婚服。
“为什么逃婚？”
“额，也不能说是逃婚啦……那个人我见都没见过，怎么能就这样被他们绑去结婚呢？再说，死都死了，还结什么婚嘛，都怪我家那些三姑六婆，怕我在这里孤苦无依，硬给我爸爸妈妈说要在这里找个鬼照顾，于是就介绍了一户死儿子的人家，谈好了给我们冥婚。拜托，什么年代啊，居然死了还逃不掉被结婚的命运！”
“他们说的也没错啊，地府很无聊，虽然你可能待不了几年，不过有人陪着捱些日子还是不错的福利。而且——”
我止住了话。
“恩？”她睁了睁眼睛。
“看起来你生前也没机会结婚的样子，真的不打算尝试一下吗？”
她哭丧着脸：“嫁不出去这四个字难道就印在我脸上？这么明显么？”
然后挣扎着开始反驳：“其实当剩女也没什么不好，你知道啊，结婚很麻烦的，像摆喜酒就要上台说自己很感动然后讲自己的恋爱经过啦，说不好一激动还要痛哭流涕什么的，多丢人啊。然后还要应付那么多的亲戚朋友，一桌一桌喝过去，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要笑着敬酒，想想就害怕。还有啊，讲点实质性的，结婚要有房子吧，哪有那么多有钱人等着你嫁啊，就要努力工作还贷啊，以后有了小孩子怎么办？自己都勉强度日养小孩就更辛苦了，现在这个世界好可怕，我都没信心能管好孩子。结婚以后，还要买菜做饭洗碗洗衣服做各种家务，以后就慢慢变成黄脸婆，永远不得翻身，想想都叫人觉得绝望。”
她一边说一边捂住了自己的脸。
我被她惹笑了：“原来人间现在已经变得这么可怕了吗？我活着的时候还一直以为未来会变得更美好的，想怎么结婚结几次婚都行，结果你们连婚都不敢结了，真是可怜。怪不得现在人这么多可以投胎的位置却比十年前多不了多少，再这样下去过个几百年，大家都跟你一样，恐怕我就要失业了。”
她听了这个又抬起头：“其实大多数人还是会结婚生孩子的吧，我这样的毕竟是少数。虽然前面那些理由都很可怕，但我最怕的还是找不到可以跟我共度一生的人，谁会愿意吗？我真的觉得自己没什么优点，没人会喜欢我迁就我吧，朋友们恋爱大多都烦事多，怕吵架怕平淡怕变心，与其被那些讨厌的事缠绕，还不如自己一个人逍遥快活。不过再过几年，恐怕就没好日子过了，一定会被亲戚朋友催死的吧，还好我现在已经死了，不用被人念，也不用当心老了以后供不起敬老院的费用……”
“你好像很高兴自己死了，难道你是自杀？”我忽然一震。
“不是啦，我哪敢啊，自杀很痛的哎，想都不敢想，是倒霉啦，人喝凉水都塞牙缝……走着走着，无缘无故那个广告牌就被风刮倒了，就是那个超市旁边的该死的房地产巨大广告牌！一直就放在那里好好的，看起来也山清水秀很豪华很贵的样子不知道要多少钱一套让人羡慕死了，结果那么不牢固说倒就倒，都不给我时间逃，以前算命都说我长命啊，真没想到走个路也能走死。不过原来死了也不是很惨，我以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原来真的有阴间唉，还有这么古朴又现代的鬼城。想想啊，至少不用辛苦工作，也不用忍受别人奇怪的眼光，更不用为未来苦苦挣扎了，早知道原来死了会变鬼就不用那么怕死了。我是很满意现在的状况啦，所以说，绝对不能让他们破坏我死后的清净！这次我一定要掌握主动权！”
“那好好享受新生活吧，自己保重。”说着我就要走。
“啊等等。”她跑到了我面前，想扑上来却没敢。
“那个，你看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是鬼差吗？可不可以帮我弄到其他区去，我怕在这边住久了会被对方发现，那该多尴尬啊，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结婚狂，逼我结婚。”
“那你想去哪里呢？”
“我也不知道，总之离这边越远越好，需不需要乔装一下？”
“你戏看多了吧。”我往黄老鬼的店走去，刚才就是从那抢的衣服，现在得回去交待一下了。
“啊，别走啊，等下我被抓回去结婚怎么办……”
“那就结婚吧，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毕竟你们都是鬼。”我回过头说。
她的脸瞬间红了。
“可是……”
她又跟了上来。
黄老鬼眯着眼睛看着跟我来的姑娘一脸新奇地在他的架子上乱翻东西。
“这姑娘你哪里带来的？”
“路上捡的。”
“路上能捡漂亮小姑娘？”
“恩，逃婚的，被我碰上了，就跟着不肯走了。”
“冥婚？”
“不然是活人的新娘么？”
“原来现在还有人在地府里结婚啊，我很早之前到是想过找个老伴……不过后来都没成，想我老黄也算是待得久了，他们这帮年轻人啊，还真是耐不住寂寞。”
“喂，小心一点，那可值一千万冥币啊！”他抓着柜子的边缘叫道，然后继续跟我说话：“她逃婚了，跟谁结啊？有没被谁看到？万一正主找上来，不好对付啊。”
“真的会这么无聊么？先是新娘逃婚，再来新郎追婚，用不用得着啊？追到了也没几年好过嘛。不过如果真的要那样，就搬凳子看戏吧。”我尽量让自己不要笑出来。
老黄眯起眼睛：“这可难说。”
“是啊，所以，她要是想待着就让她待着吧。”
“什么？”他惊得眼镜掉下来。
“别怕，我出房租。”
“哎哟，可别害我，这小店是民居，旅馆隔壁街有，带她去那。”
“我怕没走到那里就被人发现劫走。”
“让他们劫！”
“你真没人性。”
“我本来就是鬼。”
我懒得多说：“五十万冥币一晚。”
他忙说：“六十万。”
“五十五万。”
“成交。”他拍了下手，转头就进里面收拾去了。
哼，财迷心窍，有钱就能使着你这老鬼推磨。
安顿好逃跑的新娘，我来到档案室。
“霍姐，我上次拜托你的事查到了吗？”
她从桌下变出一叠资料：“这一叠是那年地狱新增囚徒的名单，我按照你的要求，缩小到那人可以接触的范围，并没有找到你所说的那两个名字。”
“是么？”我盯着第一页发黄纸上的名字，开始出神。
还好，没有……。证明他不过是胡说。只是，心里竟说不上之前的紧张到底是因为害怕还是期盼，不觉得高兴，反有种落空的感觉。
“你可以自己再翻翻。”她把资料推到桌边。
我笑着推回那叠资料：“霍姐你动动手指就出来了，什么时候漏过？肯定是因为本来就没有，我就不浪费力气了。”
“不过，另外一个，我已经查到了。”
“哦，他怎么样，转世去了么？”
她摇了摇头，递给我一张纸。
我疑惑地接了过来，看着看着不禁笑起来。
原来是这样么？
、逃婚新娘（下）
得到了答案就没继续逗留，跟霍姐告别，到了外头，没走几步，就被人拦下来。
“把绵绵交出来？”
听起来就像在叫一只羊。
“绵绵是哪位啊？”
“就是你早上带走的那个新娘。”
我看着他，不禁哈哈大笑，真的追上来了？
“你就是那个倒霉的新郎？”
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没错，所以你最好早点说她在哪里。”
我看看四周，并没打算告诉他，又拉开别的话题：“你怎么能跑这儿来？鬼差？也不像啊。”
“出入鬼城倒不是难事，不过，跟你有什么关系？”
“有啊，万一告状也能找对部门嘛。鬼差不能乱结婚的你不知道么？被抓到就惨咯。”
他皱眉道：“放心吧，我不是什么鬼差，只是个送货的。”
“哦，对这里这么熟悉，看来做了也有些时间了，怎么无聊寂寞了想讨老婆？”
“别废话了，快说，说了我就走。”
我忍住笑，正色道：“你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真的要去把那个不客气点可以被你叫声阿姨的新娘抓回来结婚么？”
他斜眼看我：“你才是阿姨，绵绵比你年轻多了。”
“说什么呢死小鬼。”我一把抓住他的耳朵。
他揪住我的手：“你不要以为你是大婶我就不敢打你。”
“小子力气挺大嘛。”我轻松地抽出手，然后往宿舍的方向走。
“你别走。”他追了上来。
“怎么，你拦得住我？”我继续旁若无人地往前走。
他没出声，却忽然上来拉我，我笑了笑，顺手反身，把他甩了出去，哪知走了半天都没见追上来。
这么没意思？
我想想又跃到他面前，低头问：“谁跟你说的新娘跟我跑了啊？有没有证据啊？”
“送亲的看到你经过轿子样子古怪，之后又有人看到你跟红衣服的姑娘一起，她才刚死没多久，自己能藏哪里去？肯定是你帮忙逃婚。”
居然这么没有证据也敢来拦路？怪我承认得太早。
“我这么有名？”
“谁不知道你，经常在鬼城出没，也不知道有什么勾当。”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还是低调点好。
“真是冤枉，她自己跑的，跟我半点关系也没有，我也是被迫才带她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