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日记-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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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人只需要听别人说什么就做什么,这是多么省心和幸福的事!
就像认为在佛像脚下一拜,就能解决生命中所有苦难一样。
你不自救,没人能救你。佛也不行。
别和我比,我不用自救,有猴子会救我。
说起来猴子救我的次数,比佛救我的次数多多了。如果信仰就是为了得保佑,那不如信猴子比较靠谱。
我每次身处危难之中时,佛在哪儿呢?
佛都在忙着安排九九八十一难的下一难呢。我似乎听见西方有声音说:“靠,这一关都被你过了,算你狠,有种下次别带稀有精英宠物。”
若说设下重重磨难为了考验我是否心诚,我倒想起那个故事来。
一位少女对青年说,若是你能在窗外守候一百天,我就与你交往。那青年守了九十九天,却在最后一天夜里离去了。
我是心诚,却不一定要为你。
你问我信佛吗?这很难向你解释。我心中自有我信仰的那个佛,却不是你所以为的那个,更不是每天关起庙门就打开功德箱数钞票两眼放光的那个。
人人都说信佛,但其实大家连佛是什么都搞不清楚。
在大多数人的理解里,佛就是一个收了人钱就要替人办事的“教父”。
但佛往往收了你的钱也不替你办事。这是为什么呢?因为你的钱根本就没有到佛那儿,在和尚那一级就分光了,连住持都只能分到一成半。
那佛凭什么还要替你办事呢?
或者,那佛又凭什么就不替你办事呢?
普度众生,是否只是一个谎言?
说了这么多,和女儿国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那个晚上,女儿国国王也这么问我。
“普度众生,是否只是一个谎言?”
我只能沉默。
她冷笑:“你连我都不怜悯,你又谈什么怜悯世人?”
我还是沉默。
她问:“你为何要向西行?”
我说:“走了这么久,其实我也不太记得我为何要去了。”
她说:“其实我知道你在找什么。”
我问:“是什么?”
她说:“你要找的,和我要找的一样,都不过是幸福而已。”
我想了想,的确如此。
我行了数万里路,却始终没有想清楚我究竟在找什么。倒是她更懂得我。
她说:“如果你舍弃自己,能救一个人,你救不救?”
我说:“我只有一个自己,只能救一个人。”
她说:“是的,你救不了天下人,你只能救我。而别人,却也不需要你拯救。你唯一能救的一个人,你都不救,却号称要救苍生,岂不可笑?”
我想了想,的确如此。
“你为何偏要爱我?”我问,“只是因为女儿国从没有男人?”
她摇头:“天下男人,都围着女儿国,无数人想进这国,都进不来。我一国之君,每天来提亲的王子无数,你以为我没有人要,才缠上你?”
“那是为何?”
“没有什么理由。就像我问你为何要去西游,你也答不出来。”她说,“你只是有一天突然觉得,必须去做这件事,你就去做了。我也一样。我们都只相信自己的心。”
“只是,我不能流连于温柔乡,半途而废。”
“世上哪有终点?”她问,“什么时候你走不动了,倒下了,那里才是终点。”
我想了想,的确如此。
“所以,与其死在荒漠中,为什么不死在我身旁?”
我说不出理由。
我为什么要一路西行?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理想,要放弃眼前的幸福?
是否我真的在害怕着什么?
我终于又想起了小龙女,在我决定西行之前。她也伤心地问:你究竟为什么要离开?
为什么呢?
是因为要追求一个彼岸?
还是仅仅害怕一个答案?
我有勇气去走一条不归的路,却没有勇气去许一个白头到老的承诺。
所以我注定是不配得到爱的人吧。
我想我会一直孤单,就这样孤单一辈子。
白龙马在嘶叫,看来只有它会陪着我这段漫漫天涯路。
第四本 第五千三百一十九天~第九千九百九十九天
〖“别怪师父。好吗?”我说。
我答应过她,给你自由。
“如果生命的最后一刻能重新找回失落的一切,那么一切都值得。”
猴子举棒高高纵起,向西方的天穹。
“为了我的名字!”〗
【第五千三百一十九天】
我们来到了火焰山。
放眼望去,前方整条山脉在燃烧的情景,很难向你描述。
这火是三昧真火,这里是唯一一个神与魔都难以踏足的地方。
但却有一面旗高高飘扬在火焰之中,即使在天空也能看见。
“齐天大圣”是旗上的字样。
猴子远远望见,看了很久。
“你认识那几个字吗?”猪问。
猴子摇摇头。
“那你看那么久?”
“我只是觉得这场景在哪里见过。”
“这里居住着七魔王之一的牛魔王。”沙僧说,“当年七魔王反抗天庭,后来战败,齐天大圣被囚,其余皆逃散。天庭早有令,如果能杀死七魔王中任意一个,即可升天界,赎一切罪,若能尽数除之,则立时封神,得成正果。”
“齐天大圣?”猴子问,“他是谁?”
“他就是和银河天蓬元帅齐名的三界第一等的厉害人物啊。”猪说。
“其实卷帘大将也很牛的……”沙僧小声道。
“杀了他,就可以赎一切罪?”猴子问。
“正是。”猪说。
“那么,也就可以拿下我头上的金箍?”
“如果你杀了他,你也就再也不需要拿下金箍了。”
“什么意思?”
“别逗他了。”我说,“此处不通,不如绕路吧。”
“那我就去会会这个齐天大圣。”猴子却向火焰中走去。
我知道这道路必然通向这里,所有神与佛都知道。命运早已经安排好,只有被放在角斗场上的战士们不知道。他们还以为,可以用战斗来拯救自己。
猴子走向火焰山,走向被安排好的结局。我们剩下的人却无事可做,才发现自己不过是这部充满阴谋与血腥大戏的配角。我们把猴子带来这里,让他看见那面当年的旗,我们的任务似乎就完成了。
这时有人来到了我们身边。
“你是唐三藏?”说话的是位持着芭蕉扇的女子。
猪立即往地下一躺道:“哎哟,这女妖精着实厉害,你等着,我去喊大师兄来收拾你。”
“你怎么能这样!”沙僧怒道,“我不会不战就放弃的。”他举杖发出大吼,然后狠狠地痛打一边的石头,“放开我师父!”
喂,你们两位,虽然知道剧情早就注定,扮演得也要专业一点嘛。
一阵风我们就到了翠云山,这里却是流云飞瀑,雾蕴升腾,仿佛人间仙境。
我赞道:“如能在这里隐居一世,远离尘嚣,也不枉此生。”
铁扇笑道:“你们都如此说,最后却都死在路上。”
我无言。
“请坐。”铁扇指着亭边石几。
“呃……贵公子红孩儿的事情,我很遗憾。”
“不要提了,一切早就安排好。你我都明白。”
“既然知道都已安排好,为何还不离去,却要守在火焰山中。”
“逃得掉吗?”铁扇冷笑,“再说,那头牛是那样执拗的。”
“你们与猴子,当年如何相识?”
“你真要听这个故事?可能会很长。”铁扇说。
五百年前。
雨水冲刷着山峰上满地的残躯碎骨,血水如瀑淌下,从山脚到峰顶,覆倒着数百万尸身,没有一具是完整的,全在血战中被撕碎。倒伏的男子都有狰狞的面孔,而女子却有着姣美的容貌,那因流干了血而白如玉雕般的脸上是空洞不瞑的双眼,任由雨水冲刷。
一只铁铸战靴在死者的头颅上狠狠踏了下去,那员全身贯甲背生双翼的武将抬头仰望,天空正有无数巨大的翼影飞旋。它们所围困的峰顶中央的石台上,还有最后的十几名罗刹族战士,身上俱是伤口与箭矢,持刃怒视着围拢来的迦罗楼族部。
闪电划破黑沉天空,巨大黑影自云中降下,阻在迦罗楼军阵前。
云中那声音喊:“吾乃龙王纳迦。请迦罗楼王即刻收兵。罗刹族是毗沙门天的部属,不应由你处置。”
迦罗楼部众默然无声,并不退让,只转头望去。
突然覆盖天地的黑色收去了,原来遮挡光线的是一双横跨千里的巨大羽翼,迦罗楼王收了法相,从天而降,冷冷望着纳迦龙王。
“谁让我收兵?我只听佛祖法旨。”
“是我让你收兵。”迦平从龙王的身后浮行而出。
迦罗楼面色如铁:“迦平尊者,你近日已晋为菩萨,我该尊你几分。但我说过了,我只听佛祖的法旨。”
“但佛祖未让你屠灭罗刹数百万众。”
“罗刹本为恶魔,虽被收服号称护卫佛法,然心中恶念未除。我通晓佛之心意,代行惩戒,故可屠之。”
“难道这数百万众之中,竟全是邪恶之人么?你无一错杀?”
“绝无。”迦罗楼毫无思索。
迦平向下方望去,见那被围住的罗刹少女也正望上来,眼光中悲凉惶惑。
她摇头道:“罗刹族该有何罪,需佛祖明示。在此之前,不可再杀一人。”
迦罗楼冷笑,在部族面前慢慢扬起手,又猛地挥下:“杀!”
无数黑影扑向峰顶。迦平惊叫:“不可!”扬手一朵巨大金色莲花绽开,护在罗刹族头顶,迦罗楼族被光线逼退开去。
迦罗楼王一展双翼,再次凌上高空,掀起的巨大的风暴使龙王纳迦也不得不举手遮挡。他举起了手中的封魔杵,对着莲花的中心直掷了下去。光芒四溅,莲花粉碎为无数金星四散,封魔杵击在峰顶上,巨响一声爆起尘烟,岩石也已粉碎。
迦罗楼漠然望着迦平:“战事已结束,诸位请回吧。”
龙王纳迦怒举起天祥长刀,迦罗楼冷笑一声,迦罗楼部四面围来。
迦平阻住龙王纳迦之手:“不要再起厮杀,我们这就回灵山。”
望着迦平与龙众远去,迦罗楼泛起笑意。忽有大将疾飞而至,在他耳边低语。
迦罗楼神色复又凶狠:“立刻发兵,包围灵山。”
又是灵山的雨夜。
那罗刹少女浑身血污,紧握了一把短刀,潜入灵山,隐在佛塔后。冷雨冲刷着她的伤口,使她不停颤抖。
佛塔前的广场上,却有文殊普贤牵着白象狮子缓缓而来。
普贤坐骑狮子像是闻到了什么,开始龇牙咆吼,要向佛塔冲去。
正这时,一个身影缓缓从正前方而来。文殊普贤忙低头行礼。
“金蝉师兄。”
金蝉子微笑还礼,那狮子却还死挣着缰绳要拉着普贤往一边冲。普贤恨不得要踢它一脚。
金蝉子伸出手去,在那狮子头上轻抚:“噢,好乖的狗狗。”取出一根木骨头一晃,狮子立刻吐舌拱手直立狂摇尾巴。
普贤额上淌出一滴大汗,白象笑得在一边打滚。
金蝉子对文殊一指那白象:“你家猪鼻子怎么这么长?”
这回狮子笑得四脚朝天。
佛塔后的血腥气趁此时悄悄隐去了。
罗刹女在雨中奔行,她不知自己该去哪儿。也许心中还有一丝幻念,能潜入大雄宝殿,直接见到佛祖,陈述血海之冤。
但天空厉声呼啸,翼影掠过头顶,迦罗楼大军已赶到。
那巨大的翼武士落她在前方,地面震颤着,少女转身要走,面前又一黑影飞掠而来。她滚倒在地躲过这一击,但已被四面围住。
武士们高举兵器,就要乱刃而下。忽然有一道光至,绕过他们的手间,所有兵器便轻如羽毛般被收去了。
“谁敢阻我!”迦罗楼王从天而降,怒吼声震动诸峰。
“我。”轻轻的一声。金蝉子自雨中缓步走来,“是谁要在灵山行杀戳之事?”
“金蝉尊者。”迦罗楼王也不得不按下气息,弯腰施礼。
“我听说迦罗楼你只听佛祖的法旨,是么?”金蝉子问。
“佛祖为法理至尊,故然迦罗楼只尊佛祖旨意。但金蝉大师您是佛祖最赏识的弟子,灵山除佛祖外法力最高之人,即将成为佛祖衣钵传人,所以您的言语,自然如同佛祖。”
金蝉子大笑:“那要是我的想法和佛祖的不同,该怎么办呢?”
迦罗楼王一愣:“不可能会出现这种事。”
“为什么不可能?”
“那么?自当等您和佛祖决定出对错之后再行。”
“那假如是佛祖错了呢?”
“佛祖怎么可能错呢?”
“万一他错了呢?”
迦罗楼摇头:“这种情况不可能存在,所以我不会去想。”
金蝉子笑道:“好吧。如果这女子真是邪恶之人,你现在就可以当着我的面杀死她。”
迦罗楼按住刀,却一直不拔出鞘。
“怎么?你做不到?”
迦罗楼跪伏下去:“大师您法力无边。迦罗楼的微末力量甚至无法在您面前举起刀来。但是……您为什么要救妖魔呢?”
“妖魔在哪儿?”金蝉子微笑。
“这……我明白了。迦罗楼告退。”
金蝉子转身,向自己的居所慢慢走去。在路上,他忽停下来。
“你还没有离开?”他对黑暗问道。
“我要去面见佛祖,我们罗刹族是冤屈的。”黑暗中闪烁着愤怒的双眸。
金蝉子摇摇头:“你不要去。你什么回答也得不到。”
“为什么?”
“神自认为可以做到一切事。只有一件他们做不到:就是承认自己错了。”
“但我终有一天要报仇。”
“也许一切终会有报,也许根本不存在什么天理,这只取决于你的信念。你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不如远走吧。活下去才能看到结局。”
“您能预知未来吗?您能告诉我结局是什么吗?是不是真相终会大白,恶者必然伏诛?”
金蝉子摇头:“如果有人告诉你他能预知你的未来,那么他一定是个骗子。没有人能注定你的未来。”
他抬头看看天空,黑暗中星辰不见。
“我虽不知结局,但我却从不害怕它的来临。”
第二天,灵山大雄宝殿。
“罗刹族逆天渎佛,有何证据?”毗沙门天王怒吼,声音将殿宇震得嗡然作响。
“逆者皆已死,故无证。”迦罗楼冷冷道。
龙王纳迦愤然而出:“罗刹一族并非对佛不敬,只是对你迦罗楼不敬罢了。”
迦罗楼盯住龙王:“纳迦族也想找死么?”
“你……”龙王纳迦几乎又要冲上前去。
八部众其余诸王面无表情。
佛祖不睁眼,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