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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宝玉传-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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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迎出来,果见宝官同着玉官两个走来,看见贾蔷,忙止步笑道:“原来二爷在这里,早知道我们就该明儿再来,免得扰你们生厌。”
  贾蔷笑道:“姑娘说那里话?四个人热热闹闹的倒不好?只是他刚吃过药,睡了,不如我们往那屋里说话。”遂引着宝、玉两个往厢房里来,命丫鬟将枸杞叶子茶泡一壶来,再将月前拿来的各色蜜饯、细巧果仁多多的撮上几碟子来,因道:“这是那日在薛大哥家吃酒,姨太太送的内制荔干,外头买不到的。”宝官吃了几个,果然香甜爽口,不禁赞了几声,笑道:“我母亲前日托人捎信来,说我哥哥娶了嫂子,做了门小生意,如今家里颇为过得,因此叫我回去,不叫再干这劳什行子了。玉官在京城也没别的亲人,如今要随我一同回去,彼此好做伴儿。我两个今日因此来别龄官,或有什么要带的,或是捎句话儿,便替他带回去。”贾蔷忙道贺了,又问:“定下日子没有?置酒替你两个饯行,再则穷家富路,缺什么,只管告诉龄官代你们备办。”
  宝官、玉官都忙连声道谢,又道:“我们十几个人,原从姑苏一道来的,如今死的死,散的散,剪了头发做姑子的做姑子,就只剩了我们三个还时常通些声气。龄官自不必说,多亏二爷安置他在这里,又给他请医疗病;就是我两个,若不是二爷,也不得认识广和班的班主,投在他门里谋生活。虽然也是唱戏,到底是自由身,不比葵官、茄官他们,被干娘转卖到班子里,班主朝打夕骂,折磨得通不像个人样儿了;文官是嫁了人,男家并没什么钱,倒惦记娶小老婆,偏又管不了大老婆,那文官这两年里也不知受了多少窝囊气;艾官、豆官更是下落无闻,如今还不知是死是活呢;比起来,倒属我两个最是自在。这二年里我二人也略攒了一点钱,尽够路上使用的。多谢二爷费心想着,不够时再来叨扰。”
  贾蔷听见这话,早又兜起一腔心事来,却不好即便说起,因强笑道:“广和班老余敢待你们不好吗?他们那班子,原是布政司仇都尉供的,后来仇都尉的儿子当了家,嫌他们老了,另买了些伶俐俊俏的,就把班子撵出来了,投奔一个行上的经纪,组了这个广和班。戏虽不错,却没出色的角儿,只要靠你两个撑门面呢。如今你们走了,他们还不知怎么打饥荒呢。”宝官、玉官都笑道:“二爷猜的不错。”因见贾蔷眉间隐隐有忧烦之色,遂问端底。贾蔷原不知如何与龄官过话,见他二人问起,正中下怀,遂毫不相瞒,将贾珍之话尽行说了,叹道:“你们在府里几年,自然都知道,我虽是个爷,其实一无根基,二无实权,不过从小赖着老爷疼爱,蓉大哥提携,所以比别人得脸些。如今老太太亲口许媒,老爷又斩钉截铁替我应允下来,难道我敢说不么?便说了,老爷问我因何不愿意,我难道敢拿实话答他,说我为恋着个“说到这里,忙又打住。
  宝官笑道:“二爷有什么不好意思出口的?戏子二字,难道我们还听得少吗?二爷的意思,必是怕老爷责怪你恋着戏子,竟连祖宗门第也忘了,可是这样?依我说这件事若搁在别人,倒也不难,只先瞒住两头,把那赖家小姐娶进来,过一二年,说明了原委,再接龄官进府不迟。你们大户人家的公子,三妻四妾原不为过,想来他也不好过于反对的;如今最作难处,反在龄官身上,只怕他不肯做小,必定要一夫一妻的才罢,二爷从前原许过他非卿不娶,如今忽喇巴儿的说府里另定了婚事,以他那性情,焉肯不恼的?若是气伤了身子,闹出事来,岂不辜负了二爷素日的一片心?”
  贾蔷只觉得这几句话正碰在自己心坎儿上,又喜又悲,流下泪来,叹道:“你说的何尝不是?我因此在这里作难。说不是,不说也不是。这些年来,凭我怎么对他,概因不能自己作主,他总放心不下,所以这病才一日重似一日,如今再让他知道府里替我订了亲,还不定闹成什么样呢?若说是瞒着他,一则我心里不忍,二则这样大事,又怎么瞒得住?”玉官听了半晌,这时候方忽然问道:“二爷说来说去,只是想娶那赖小姐,可是这样?”贾蔷道:“我何尝想娶,只是老爷已发了话,我难道不应吗?”
  玉官道:“二爷只说还是想娶这赖小姐呢,还是想娶龄官,只要二爷想得定了,我自有主意在此。”贾蔷道:“这何必要问?我自然是想娶龄官,你看这两年来我怎样待他,便知道了。自打认识了他,何尝再有过第二个人。”玉官笑道:“二爷的心事我自然知道,只是若不得二爷一句实话,倒不好乱出主意的。如今二爷既说得这样笃定,我倒有个主意在这里,两位听听且是怎样:我们原本都是从苏州一道来的,如今我与宝官正要回去,二爷不如就与龄官一起,收拾些贵重衣物,随我们一道去。把这房子卖了,再变卖些古董家具,尽够在苏州置些田产房屋,就坐地收租也可过日子的了,从此夫唱妇随,和和悦悦的过一辈子,岂不遂了你二人之愿?就只怕二爷舍不得家,吃不得苦。”
  贾蔷低头寻思半晌,方道:“我早说过,这里并不是我家,不过是我自小长大的地方,除了老爷和蓉大哥这几个人,也并没什么放不下的亲人。若说吃苦,但能跟龄官一同到老,于愿已足,又怕什么苦呢?”玉官道:“既是这样,我们便约定日子,到时神不知鬼不觉,一同远走高飞的便是。”
  彼此又商议一回,那边龄官已经醒了,婆子过来通报,贾蔷便请宝、玉两位一同过去,玉官道:“他还不知道我们来过,如今刚起来,未必愿意见人的。不如二爷先过去,等他洗漱梳妆好了,我们再过去。”贾蔷笑道:“显见你们是好姐妹,这样知道他,又这样体谅。你们既深知,自然该知道他既肯叫我过去,必是已经梳妆停当了,不然,便连我也不肯见的。”宝官、玉官也都笑了。贾蔷又叮嘱:“去苏州的事还得从长计议,卖房子出脱古董不是一时半刻便能办得妥当,且不急说与他知道,他原本心重,听说要回乡,又不知耽起多少心事。不如安排妥当再说不迟。”宝、玉两个都忙道:“何劳二爷嘱咐?我们深知道的。”遂一同过来。
  龄官见了二人,自是欢喜,四人围坐着说着旧事新闻,十分投机和洽。不觉已是饭时,婆子要往灶下升火,贾蔷只道不恭,与了二两银子,令往馆子里叫一席来。
  稍时,馆子里堂倌同着婆子走来,抬着两个食盒,打开来,是一碗焖得烂烂的红酱肘子,一碗清蒸鲥鱼,一碗小鸡炖鲜笋,一碗白汁排翅,并一大碗莼菜鲍鱼汤,另有许多下酒小菜,宝官喜道:“还没回家,倒先尝着乡菜了。”贾蔷吩咐在明间里排下桌来,设椅安箸,请过众人来,各自坐定,又开了一坛绍兴女儿红,却是宁府里带出来的,用旋子烫热了,斟在荷叶珐琅盅里,且行酒令儿,赌戏目名做对子,说明对不上的罚一杯,对得极工时,出令的却也要陪一杯为敬。
  宝官便先出了个《扫花》,贾蔷对了个《踏月》,又瞅着玉官笑道:“我出的这个题目,得罪姑娘了。就是《埋玉》。”玉官笑道:“这有何难?现成儿的,《拾金》。”贾蔷点头称赞:“果然工整。”玉官道:“既然二爷说好,便请喝这一杯罢。”说着满斟了一杯放在贾蔷面前,贾蔷仰脖喝了,又请玉官出题。
  玉官道:“我便再回敬一个《叫画》,请二爷对。”贾蔷低头想了一回,对不出来,只得认输。龄官推他道:“这就不能了?你回他一个《偷诗》,不就得了?”宝官、玉官都齐声喝采,又道:“这对得虽然工整,却不能算二爷的。这杯罚酒省不得。”
  贾蔷只得笑着饮了,又出了一个《卸甲》。宝官对了《搜杯》,龄官以为不工,宝官笑道:“怎么不工?我们寻常唱堂会,看见那些人家用的杯盏,金的玉的都不算稀罕,难得的反是那些龟甲鹿角的,我问过名号,又是什么商,又有什么甲的。如今二爷出了个甲字,我对杯怎么不工?”贾蔷笑道:“那个斚却不同于这个甲,不如对个《搜山》倒好。”龄官笑道:“有理,这杯可躲不过了。”
  宝官只得喝了一杯,又道:“即是这样,我便以《搜杯》为题,请二爷对。”贾蔷又对不出来,便又请龄官代劳。龄官叹道:“你也算行家了,怎么几个戏目名儿也对不上。”便随口对了个《盗令》。
  贾蔷笑道:“对得果然巧妙。这是你们的功课,我原不是对手,不过多哄我喝两杯酒罢了,还能醉死我不成?”遂又连喝了几杯,倒把兴致提起来,因向龄官道:“不信我当真就一个也对不上来。如今你也出个题目,且看我对得如何?”
  龄官便出了个《惊梦》,众人皆想不出,贾蔷道:“梦是虚字,也得对一个虚字才妙,便是《离魂》吧。”宝官、玉官都赞道:“这对得极工,亏二爷想得出来。还是必定要龄官出的题目,二爷才肯对的?”贾蔷笑道:“若是别个,再对不出,这曲儿原是他在家时常唱的,所以记得。”二官都道:“既这样,龄官该喝一杯为敬。”龄官也不分辩,低头抿了一口。
  四人原在梨香院都相熟的,并不拘礼,飞觥斗盏,各自放量而饮。惟龄官不胜酒力,且也心思敏捷,应对如流,只略陪一二杯应景而已。喝到兴浓时,宝官弹琵琶,玉官排筝,引宫刻羽,合唱了一曲《普天乐》:
  “少年人如花貌,不多时憔悴了。不因他福分难销,可堪的红颜易老?论人间绝色偏不少“
  贾蔷看着,心中大乐,只觉便是白香山的樊素在此,也不过如是,亲自斟酒添菜,金樽屡劝,玉箸频催,直饮到天街禁夜、漏滴铜壶方散。正是:
  醉花醉月不成醉,情幻情真难为情。
  且说近日因福建沿海一带战事频仍,临国屡屡犯境,海寇日见猖獗,当今不胜其烦,遂派兵震压,各武将之后俱进京待命,凡习武之家逢二抽一,不能从军者准拟折银替从。又命将各公侯府中未嫁及笄女子俱图形造册,以备待选。贾政只得连夜备了一折,奏曰:“窃惟万岁圣文神武,四海一家,虽昆虫草木,无不仰沾圣化。不意海国蛮虏,藐弱残生,荷沐万岁覆载洪恩,不思报德,辄敢狂逆。天兵所指,如风偃草,正其自取殄亡之日。窃念奴才祖孙父子,世沐主恩,至深极重,迥异寻常。今日奴才母子所有身家,自顶至踵,皆蒙万岁再造之赐,虽粉骨碎身,难报万一。奴才接阅邸抄,知部议既将发兵,惟恨不能身亲荷担,为国驱驰,惟愿捐银三千两,少供采买军需之用,略申蝼蚁微诚。”
  王夫人听说了,不觉后悔:“去年官媒来提亲,就该选个门第根基差不离儿的将探丫头许了,也不至有今日。也是他命苦,原也有几户年纪门户都相当的,又嫌他是庶出;那不论的,家门又太寒薄些,我又不忍他嫁过去受苦。只说他年纪小,不急在一时,所以耽搁至今日。倘若这遭儿果然选中了,竟充发到海外去和藩,岂不是我误了他?”贾政道:“万里挑一,那里就选中了,大可不必杞人忧天。”又命贾琏速封三千两银子来。
  贾琏暗暗叫苦,也惟有东挪西当,少不得凑了来,贾政又找了贾珍来叮嘱一番,也是这般拟奏。一时两府里俱虚了上来,贾政那里知道。一日贾琏与林之孝对账,林之孝便又提起从前所议发放家人丫鬟的话头来,因说:“老爷回来也有些日子了,因前些时在年节下,怕提起这些事来扫上头的兴,就没再提。如今二爷既告家道艰难,何不趁机禀明了,把年老有功德的家人放几家出来,要他们多少报效几百两银子,再该裁减的姑娘也裁减些,一年下来也可省不少银子嚼用。不然,如今府里生计有出无进,每日里拆东墙补西墙的,也不是长事儿。或再有一两件大事出来,只怕没处儿临急抱佛脚去。”
  贾琏听了有理,果然找时机禀与贾政,贾政原不理会这些家务琐事,只说:“你与你媳妇酌量着裁办,且拟个名单上来,再禀与太太知道。”贾琏因令凤姐与王夫人计议,凤姐道:“依我说竟别找那个钉子碰。去年我原说过一次,刚提了个头儿,就惹出了太太一车子的话,又说从前府里小姐如何尊贵体面,又说要省宁可从他省起,万不可委屈了姑娘们,倒像我放着多少钱不使,只要省出丫头的月例银子来过日子扮俭省的一样。因此自打那回以后,我再没提过一次。”贾琏道:“原是老爷叫我同太太商议,横竖又不是你说的,不过传话儿罢了。”
  凤姐无奈,只得走来与王夫人商议,又说是老爷命贾琏所行。王夫人踌躇一回,叹道:“我也知道今非昔比,不料竟到这份儿上了。若说是裁放年老家人,倒是应该的:一则他们都是几辈子的老人,年久功深,放了也是该的;二则那些人各个都是土财主,不愁银子赎身;三则我知道厨房上、针线上的人原多,只是他们姐妹又并不使那些针线上人的活计,凡贴身东西,鞋脚、手帕、荷包、顺袋,都是丫头们另做,白放着那些人也是无用,正该裁了去;难的是各房丫头,年纪小,正是学规矩的时候,就放出去也要另寻营生,不是积恩,反是做孽了;况且上次为撵了几个丫头出去,老太太心里很不自在,这才几天,又说要放丫头的话,岂不自讨没趣?连我也不忍的。”凤姐忙道:“太太说的何尝不是?只是府里的姑娘都大了,前番既有司棋做出那些事来,保不定别的丫头没有,便没有生事,也保不定生心,倒是早些打发出去的为妙。若不够用时,提拔几个小丫头上来也是一样的。”
  这话正触了王夫人平素所忌,遂道:“既如此,你只看着去做就是了。只一条,老太太房里的丫头却不可减,倒是我房里先裁去两个罢了。再者这二年宝玉也大了,眼瞅着便要成家娶亲,我早说开了春便要他仍然挪出园外来住着,谁知道过年事情多,就忘了。趁这几天日头和暖,正该把这件事着紧办起来。我边上几间房子已经打扫出来,或明儿或后儿,你挑个日子就挪他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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