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郎-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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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衍不愿听那些奉承话，罢了两下手示意他莫在多言。
侍从讪笑着闭嘴，适才看向江蔚，说起苍阙口谕来：“陛下念太傅年幼，不惯驿馆疾苦，请小太傅入宫居住。”
“驿馆疾苦？呵。”不待江蔚回话，傅衍先笑出了声，讥讽之意甚然。
侍从的面色霎时白了下去，他适才意识到方才自己说了多么愚蠢的话。驿馆里呆的不舒服？他傅衍身子骨本就不好，又
是关系到邕州的大人物，苍阙偏生只请了名不见经传的江蔚入宫，敢如此做，要么是看不起傅衍，要么是对江蔚别有所图……
此间疑惑若是答得不好，轻则掉脑袋，重则便是一场家国祸患。
传口谕的侍从急得直冒冷汗，他没想到江蔚会在傅衍这儿，更没想到傅衍如此刻薄。
第324章 应对之计（）
“怎么办呢？”傅衍一下一下地敲击着白玉棋盘，像是在询问那侍卫，又像是在问自己。
江蔚却明白，傅衍这是在问他。
“杀。”江蔚落下一子，迅捷狠厉。
闻言，傅衍眉梢一动，继而唇角渐渐上扬，懒懒地吐出两个字：“好啊。”
这一声轻轻柔柔，压在那侍卫闻耳中却是恍若丧钟，吓得他拔腿就跑，可再快又怎有傅衍暗卫快，一片落叶飘落，那侍卫便也绝了声息。
“多谢华王。”江蔚神色自若地站起来朝傅衍行了一礼，拂了拂衣袖，赔礼道，“这几日，蔚不便再出面，怠慢之处，望公子见谅。”
“无妨。孤也受了伤，见不了客。”言罢，傅衍咳嗽了几声。
不知从何处传来了声响大喊道：“有刺客！华王受伤了！”
话落，紧闭的几扇房门打开，最先来到傅衍身边的是苏安里，紧接着便是叶沉和黎锦齐。
在他们担忧的目光之中，傅衍又似有似无地咳嗽了两声，瞥了眼倒在地上的尸体，慢悠悠道：“孤遇刺了，受伤了。”
“……傅衍，你能再假一点吗？”叶沉嘴角抽搐，傅衍可真是越活越幼稚了。
“嗯，受伤了。”傅衍点点头，十分诚恳地看向苏安里。
“我明白了。”苏安里走过去，快速摘下傅衍玉冠，弄乱了他的衣衫，本就有些苍白的人刹那间更显颓败，当真像是受了重伤。
“蔚承华王一情。”江蔚站起来再度行礼，他总是将称呼分得很清，喊公子时是出于真心，喊华王时代表的是一国气度。
这样聪慧之人，傅衍怎会不喜？他承认，此次帮江蔚是因为自己心中所谋，但也有一点点的私心。
大邺傅衍，最是刻薄小气之人，却也最是惜才。
“咳咳。”随着傅衍的几声咳嗽，闻讯而来的人们看到一阵寒光，和一道黑影。
在苏安里挥动银枪的同一时刻，江蔚一脸惊恐地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群黑衣人带走。
“追！”为首的那人是江蔚此次的护卫，随主家姓江，见此情形自然一马当先。
苏安里和叶沉也作势要追。
“咳。”一道不轻不重的声音确实霎时让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
一颗白子落地，一滴鲜红的水滴落在其上，第二滴，第三滴……
一身憔悴的傅衍倚靠在白玉棋盘之上，嘴角噙了一丝血迹。
“阿衍！”苏安里和叶沉同时大喊。
所有人都慌了神，叶沉率先跑去搀扶，在触到傅衍脉象的一刻他的脸霎时没得比傅衍好看到哪里去。
全场寂静，没有一个人敢在此时说话。
“江护卫你快去追那些人，阿衍这里还有我们，你放心，此次行刺，我邺国同样不会善罢甘休！”苏安里是唯一冷静的那个人，傅衍现在不便说话，她便是唯一那个可以代表邺国的人，她必须做好。
“好，多谢！”江护卫也不多留，比起傅衍，当然是自己主人来得重要。
傅衍在众人担忧的目光中被叶沉抱着回了房间，苏安里关上门隔绝了外面那些探究的目光。
“好了，人都走了，你也别装了。”黎锦齐吹了声口哨，傅衍方才那样子可真是要吓死个人，装的也太像了些。
苏安里也松了口气，刚想说话之际，便见叶沉红着眼，却又强作镇定道：“软软，备信。”
顿时，苏安里入赘冰窖，为何备信？傅衍离开长安时曾对傅怀玉说过，若回不去了，便会命人备信告与其之后的路该怎么走。
几日前傅衍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病，叶沉都没有说出过这句话，可现在，他却说了出来……
第325章 太子府大火（）
“别闹了，阿衍。”苏安里跌跌撞撞地走到傅衍身边，被床边的筵榻所绊，险些摔倒在傅衍身上。
“我才不写呢，要写你自己写，写报平安的信。”苏安里跪坐在床边，双手颤抖地握着傅衍的手。
“真是麻烦啊，接下来那些事，我会同太子府那位小友接洽好的。”黎锦齐虽说着抱怨的话，脸上却也满是肃穆。
他以替叶沉寻药为由离开了驿馆，继续在暗中打探消息。此次傅衍病得太不是时候了，孤身行走在城中月色里，黎锦齐嗅到了一股风雨欲来的味道。
驿馆遇刺，云国使者江蔚下落不明，邺国使者傅衍生死未卜，两把明晃晃的刀悬在梁国的脊梁骨上，逼得苍阙不能再按计划，将云国与太子苍岚伙同谋逆，害死二皇子一事昭告天下。一个云国他敢惹，可一个邺国他暂时还惹不起。
与此同时，太子府的苍岚收到了一封信，一封数十名前朝老臣的联名信。
少锦进入书房的时候，便见苍岚将一封信放到烛焰上烧毁。
“你们这是要逼死我啊。”苍岚重重叹了口气。
“殿下可有困惑？”少锦走近时只见到了‘名正言顺’四字，却也霎时明白了这封信的内容。
苍岚托腮坐在书案边：“太无聊了呀，少锦，我还真想去外面看看，去云国沙海，去北原赏花，去另南临泛舟，去大邺长安见识见识那些江山少年。”
少锦心头一窒，说不出的滋味。
“呀，我又乱说话了，走走走，陪我射箭去。”苍岚拉起少锦，在太子府横冲直撞地跑。
“会有机会的，殿下。”被拽着的少锦看着眼前神采飞扬的少年人，低低说道。
只是他这声音太低，苍岚没有听到。
翌日，梁国民间开始谣传，当年先皇的死，与苍阙有关，一传十，十传百，流言四起，民心不稳。
流言传入太子府时，苍岚只说了句：“那又如何呢？不值得。”
不是心有不甘，不是怨恨难纾，只是一句，不值得，道不尽的心酸苦楚。
又过几日，云国使者江蔚身边的护卫求见苍阙，声称有人见到江蔚被带到了皇宫，而邺国使者傅衍那边的神医叶沉也
说，傅衍是中了毒，毒源为日前从宫里送来的那一叠桂花糕。
苍岚派出大将军太叔淳调查此事，却始终无所收获。
太子府收到的书信越来越多，积压成山，可苍岚却依旧只是让少锦陪着，仿佛置身事外。
期间还有消息说是临国来使晏明桦总缠着大将军府上的一姑娘，与大将军太叔淳摩擦不断，挑起过不少次是非。
唯有原国皇子司南最是安定，但在这般环境之中，越是安静，越是叫人不得安心，虽然这司南确实是个绣花枕头。
一时之间，梁国风雨飘摇，隐隐有换主迹象。
唯一算是好消息的是，在第五天，邺国使者傅衍，终于醒了过来，那封要寄去长安的书信也被付之一炬。
同一时间，大将军府上那姑娘终是受不了每日前来纠缠的晏明桦，当着无数百姓的面将其一顿好打，成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一笔谈资，而经此一役，晏明桦也消停下来，未有别的动静。
傅衍醒来后的第三日晚，雨，太子府忽而燃起熊熊大火，引满城动荡。
第326章 罪己诏（）
当晚，两名小小少年一前一后来到驿馆，恰是被派去太子府的少锦和狄安。
至门口，少锦却只是站着，迟迟没有进去，而狄安也只能陪他一起。
傅衍亲自开的门，开门的刹那，少锦快步冲过去，却又在距离傅衍两三步远处停下来，迟疑着不敢再动，他看得出来傅衍大病初愈，他这一身雨水风霜，不宜靠近，这么想着，他又往后退了两步。
而狄安早已经扑进叶沉怀里，撒娇着不再放手。
“少锦。”傅衍缓缓张开双臂，低低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少锦摇头，又往后退了两步。
“少锦。”傅衍又唤了一声，声音更为温柔，“过来，孤在这里。”
于是，小小的少年便再也忍不住，一下子扑入傅衍怀中，紧紧抱着他的脖子，站在一旁为傅衍执伞的苏安里沉默不语，虽是心疼傅衍，却也没有阻止。
过了片刻，少锦终于开口说话，他平淡的叙述道：“火是我放的。”平淡到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他的双臂更用力地环住了傅衍的脖子，生怕他会就这么丢下自己。
而傅衍也紧了紧环在他腰间的臂膀，没有要放开少锦的意思。
“嗯。”傅衍低低应了一声。
“太子殿下死了。”少锦的语调依旧平静，可双手开始发抖，“是自杀。”
“嗯。”傅衍缓缓闭上眼，这个结果他其实早就该想到的。他拍了拍少锦的背，一点点安抚怀里的人。
“前些日子，他还告诉我，想去云国看沙海，去北原赏花，去南临泛舟，去大邺长安见识江山少年。”少锦一点点叙述，声音静地可怕。
“我看到他烧掉一封封信，那信里写的，全是希望他取苍阙而代之，希望他光复前朝的。”
所有人都安静地听少锦叙述，听他说：“可是啊，那个人只说了三个字‘不值得’。”
听到这儿，原本就眼眶红红的狄安大声哭了出来。
可少锦依旧没有哭，甚至没有任何感情上的起伏，他继续说道：“我亲眼看着他写了罪己书，承认这段时间以来的所有事情都是他做的，他担心苍擎天和他争皇位，所以杀了苍擎天，他想挑起战事，所以绑了江蔚，下毒谋害公子，他想趁乱逼苍阙退位，所以在民间散播谣言，呵呵，多么完美，写得我都要信了。”少锦甚至还笑了起来。
听少锦这么说话，所有人心头都不好受。
“他写完之后求我，求我把这罪己诏公之天下，求我放火烧了太子府，因为那里面有太多文书了，那上面可都是那些大臣的名字啊。我不想答应的，公子，少锦不想答应他的。”
“可是你答应了他。”傅衍的语调也很平静。
“是啊，我答应了。”少锦喃喃自语，又往傅衍怀里缩了一下，贴得不能再近，“公子，少锦好冷。”
傅衍拿过大氅，将少锦裹在里面。
贴着傅衍的胸口，少锦又问道：“公子，少锦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坏了公子的计划。”
傅衍：“是。”淡漠道近乎无情的声音。
第327章 太子殿下真绝世（）
少锦心头一冷，苏安里和叶沉也用复杂的眼神看向此刻一脸漠然的傅衍。
“公子是不是……不要少锦了。”小小少年弯着腰，努力贴在傅衍怀里，生怕下一刻，就会被傅衍丢出去，他知道，傅衍做得出来。
“你有五错，一错将苍岚当做了朋友；二错答应了苍岚的请求，三错在这时候跑来找我。”说完这三错，少锦的身子颤抖地更加厉害，他就知道会是这样的……
傅衍：“既然下了决定，就该相信自己的判断是对的，为四错。”
闻言，少锦错愕地抬起头，撞入傅衍一双温柔的眸子里。
傅衍：“都这么难过了，都已经扑到孤怀里了，还不愿意哭出来，此乃五错。”
“公子……”少锦低低地唤了一声，搂着傅衍的脖子无声大哭起来。
“公子，公子……”他一遍一遍叫着傅衍，傅衍也一遍一遍耐心的应着，直到怀里的人昏昏沉沉睡去。
“是孤不该将你带在身边的，若想有所为，必定不该有这些多余的感情。”傅衍摸着少锦的头，低叹一声。
苏安里摇了摇头，道：“我却觉得，这样的长大的少锦，才是最好的，公子傅衍教出来的人，必然是全天下最厉害的。”
傅衍唇角微勾，勉强一笑，事已如此，他不会后悔，是对是错，也只能留与后世评定，他怕是没那个时间看到少锦长大了。
而很多年后，也确实应了苏安里今日之言，少锦成为了全天下最了不起的人，在其身死过后数十年间，也无一可与之相较高下者。在其身前，每每有人夸赞他，他总会说‘不敌国舅风骨，也未似将军狂傲，不比小儿惊艳，也不似王侯重情，不比小姐高义，也未有神医慈悲，更不及公子绝世。’
而被少锦所赞不绝口的这一代，除了那后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医，无一名留青史者。
太子府大火过后，侍卫们在太子府的地窖里找到了昏迷不醒的江蔚。
梁国太子苍岚的罪己书公之天下，引五国哗然。
百姓们用最粗鄙的言语，最恶毒的诅咒，咒骂这位曾经的天之骄子，无一为其辩护者。
此事过后两日，临国晏明桦便提出了辞行，不久后云国江蔚也请辞离开。
没有人注意到，在这繁华的王城里，又新开了一家酒肆，一家歌楼。
傅衍因身体之故不便立即启程，原国皇子司南便也迟迟不愿离去，日日拜访，日日被拒之门外。
又五日，傅衍方向苍阙辞行，说是要去原国拜访。
临行前，傅衍收到了一封来自临国的来信，上书：“同悲”二字，落款为‘休思’。
“呵。”傅衍拿着寥寥二字的书信，抬头看向窗外，隐约听到坊间的叱骂之声。
“如此，便值得了么？”傅衍垂下一半眼帘，悲喜难辨。
你不愿流血，不喜争斗，为这天下百姓而死，却无一人为你歌功颂德。
离去时，原国皇子司南硬是要做向导，陪傅衍一起前往原国。此事不便推却，傅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