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钗奇谈-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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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花摇头,她无奈而淡漠地说:“那便又是一件事了,我也不知道人生是怎样的,总是在你觉得有希望的时候,又掐灭那点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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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节 姻缘()
容少华难得多说话,他病了这么多年,不仅身体是虚的,连头脑也不大清楚了。很多时候他喜欢听人说话胜过自己讲话,这容府里他最喜欢听澄花说话。她说话的声音有趣,而且不像其他人同他说话时语气里透露出的怜悯,澄花是将他当做一个正常人。
有时候他也会想自己对澄花的感觉,他很清楚自己这样的将死之人给不了一个健康美丽的女孩子未来,所以与澄花日常的相处中,容少华尽量避免流露出自己的感情。但他也确切地感受到了澄花对他的感情,这种感情让他陷入一种复杂的情绪之中,他会偶尔觉得自己精力充沛、对未来充满了希冀,偶尔又十分痛恨自己这病恹恹的身子,恨不得早日死去。他不能像一个男人一样拥澄花入怀,即便在这封闭的容府大院里他是澄花的主子,他可以用一个高高在上的身份要了澄花,他相信澄花也是愿意的。可他不能够,他的良知告诉他自己,为了澄花好,你必须推开她。
容少华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深秋的夜晚寒气逼人,还没等他说完,便忍不住咳起来。澄花一听见他咳嗽立马开了门出来,屋内点着一盏小油灯,虽说像容府这样的大户人家通了电,但也只是给各个主人房通了,下人的房间里还是点着油灯。
他今天穿了一件深蓝色马褂,内里是灰色长袍,肩上披着深灰色的披风斗篷,半个身子都藏在里面。屋檐下亮着的灯笼将容少华瘦削的脸庞照的深邃而灰暗,他左手握成拳堵住从胸腔里发出的阵阵咳嗽,身子倒是绷地紧紧地。此时此刻,他想以一个男人,而不是一个病人的身份与澄花对话。
澄花出来看了他一眼,他很惊讶,她居然没哭,反倒是极从容与坚定。与往日不同地是,这次她没有关怀地过来伺候,反倒在他的咳嗽声中轰的跪下。
这是澄花第一次跪容少华,在府里的主子中,除了容少华与容少卿不许她在他们面前下跪,其他的夫人、小姐都是高高在上的。
深秋夜晚的回廊石板地面冰冷,澄花双膝磕上去就感受到凉意,她身子立得直直的。那一刻她突然明白,纵然容少华不允许她跪他,但她的灵魂在他面前一直是匍匐的姿态,将他视作神灵般朝拜。
“大少爷,”澄花声音哽咽,她挺直胸脯望着容少华漆黑的眼眸,就好像要将自己的心掏给他看:“少爷,在澄花心中,少爷是澄花要用一生侍奉、尊崇的人。不是因为少爷是少爷,而是因为你是容少华,是和澄花一起长大的容少华。”
澄花说出这句话的方式不是一种急于表现自己内心汹涌情绪的咆哮,而是冷静与自持的诉说,她有这样的念头已经过了十年。现在,任何的咆哮不会给这句话增加重量,反倒会显得她情感上的轻浮,唯有冷静的诉说才能表达这句话里的痛苦、希望与爱意,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一向表情淡漠的容少华有一丝触动。
他可以明白她的,这么多年,无数个日日夜夜,无数的表情动作与声音。飞散、汇合,汇合、飞散,形成了他眼前的这个外表看着脆弱,内心却坚强的女孩子。容少华当然能感受她情感里的孤独,因为他们都是有许多话要对人说,却无法说出来的人。造成这些的原因可能是命,也可能不是。
过了良久,两个人就像立于大漠荒原之上,听不清周遭的任何声音,只能感受到内心的撕扯。他们的命好像在不知不觉中牵扯、纠缠在了一起,从此她是他的,他也是她的。
“你真愿嫁给我?澄花,我活不长了。”这是容少华第一次说出萦绕在整个府中所有人,包括他自己脑海里的念头。说出这句话后,他长舒一口气,一口憋在心中十几年的气。从他生病后,他母亲就不许家中所有人在他面前提起任何和死亡有关的事,好像这样就可以延长他的寿命,让他好起来。
澄花听到她说这句话,她鼻子一阵酸楚,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可以不为自己的身世感到悲伤,也可以不去面对容少华不愿娶她的事实,只是不敢听他说自己大限将至。这世上,生离死别,皆是剜心的痛苦。
“算了,随它去吧,能活一天是一天,澄花,我想娶你。”容少华说这句话时眼神不再闪躲,他想自己怕什么,既然有一个人愿意在自己人生的最后几年陪伴在身侧,又何须惧怕那微不足道的死亡,让我且快乐几日吧。
容少华伸出手臂想抱一下这个对自己充满耐心与爱意的女孩子,他脸上露出的笑容与澄花此时的笑容重叠,两人眼睛里蓄满的泪水在拥抱的那一刻顺着脸颊滑落在对方的肩头。从此,他们两个被命运抛弃了的人终于能够在这样的深夜里相互依偎,温暖彼此的心房。
汤杜宁不是很喜欢澄花叙述她与容少华爱情时的语气,在他心里,这样叙述的爱情似乎有些矫情与腻味,而他很少体验这种爱情的腻味。他想现代人的爱情简单又粗暴,喜欢就表白,不喜欢就拒绝,考虑的再多也只是车子、房子,物质的东西。
这样并不是说现代人的爱情失了灵魂,只是大家不再那么含蓄地表达自己的情感,即便是面对生死,也是坦荡的说出自己的感情。而像汤杜宁这种从不相信爱情的人,更是在男女关系上将自己的欲望放在首位,更没有这种琐碎的事情。
“你能只说你想做什么吗?或者你想让我做什么?我都可以。”汤杜宁急于摆脱困境,他想这个叫澄花的女鬼活到现在不过是心愿未了,自己直接帮她解决了不就行了。
“汤少爷,澄花的心愿不大,只希望你帮我做一件事,了却我的心愿。”
“什么事?”
“能不能和我拜一次天地?”丁澄花说的委屈,好像是汤杜宁欠她的。
“什么?”汤杜宁怀疑自己听错了。
“就是,结一次婚。”澄花低着头,不敢看汤杜宁的眼睛。
“这,”汤杜宁感觉莫名其妙,他想到那个诡异的店主,甚至在想这是不是她们在恶作剧,怎么谁都不找偏偏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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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节 回忆uaiG。()
在死之前,澄花有一段极美好的回忆。
自从那晚大少爷亲口说出要娶她,她就再也不用在房间里惴惴不安,求着菩萨与各路天神。但这不代表她就心安,人就是这样的,一个愿望了解了另一个愿望就起来。每天早上与晚上她都会去镇上的寺庙祈福,如果她大胆一点,求着夫人将容府的佛堂开放给她,她也就不用跑那么远。
但她是个旧式女人,脑子里虽然也有二少爷容少卿那些西化的概念,像“平等、文明、独立”,心底却还是认同主仆有别。在她还没有成为容家大少奶奶前,她是绝不会以一个下人的身份去佛堂祈福,她想即便她告诉夫人自己的请求,恐怕也会被人认定未过门便有了少奶奶的架子。
她去祈福的事情都是瞒着人的,女孩子的脸皮总是薄的,一旦别人知道她这些小心思,恐怕还没嫁进容府她就会被笑死。即便是刚刚与她确定心意的容少华,她也没有告诉,她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是故意讨好,也不想让他为自己的身体感到悲哀。
但也不知道是谁偷偷告诉了容少华,还是她自己太疏忽了呢?反正祈福过了几天,只要她从寺庙中回来,大少爷就会派人送来早饭。
他们就要成亲了,婚期就定在大年三十,夫人说这是喜上加喜。按照南方这边的规矩,新郎新娘婚前是不可见面的,只是现在时代变了,年轻男女之间没了那么多规矩。但容府毕竟是大户人家,虽说澄花与容少华这十几年朝夕相处,真到结婚,规矩还是要守得。
而且自从她与大少爷订好了婚期,夫人这边就免去了她所有的工作,尽管之前她也不过是照顾照顾大少爷,没做什么脏活累活。有了这样的空隙,澄花才有时间去寺庙祈福,也是这样,澄花才盼望快点到婚期,这样她也不必对着一院子的枯叶想象自己婚后的生活。
不过澄花也不是很无聊,偶尔容少卿会来找她聊天,澄花感觉二少爷有了自己的秘密,因为最近几天他都早出晚归,回来是一脸红光,像极澄花读过的爱情小说里的人物。
这日澄花在院子里看书,这书是容少卿从省城带回来的新书,名为《罗密欧与朱丽叶》。听容少卿说这本小说被概括为:西方的梁山伯与祝英台。讲的是两个世仇家族的少男少女相恋的故事,容少卿很喜欢罗密欧与朱丽叶勇敢追逐爱情的精神,澄花觉得他说这些的时候,就像说自己。
“澄花,澄花。”澄花从书中抬头看着院子另一头的圆月门,容少卿总是这样,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等过了十几秒,容少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手上似乎拿着一封信,笑嘻嘻看着澄花走过来。
“大嫂,你和我哥哥现下就如此恩爱吗?我大哥还让我做跑腿,专程给你送信来。”容少卿走到澄花身边,一面说一面将手上的信递给她,那封信用蜡封了口,可能是容少华担心其他人拆开看。
澄花拿着信进里屋用剪子挑开封蜡,点起油灯慌乱抽出信,她与容少华已经多时未见,今天他突然托少卿送信来,澄花担心有什么情况。
信纸厚厚一沓,一共两封,小的一封是信纸,大的厚的似乎是容少华专门作画的宣纸。澄花在八仙桌上摊开宣纸,一个完整的、精巧的梳妆台设计图展现在她眼前。她看着那幅设计图展开信纸,容少华清秀的字迹跳入她眼中。
“澄花,展信佳:我知晓你近日早晚皆前往寺庙为我祈福,感动之余更觉愧疚。你我朝夕相处十几年,因这病体,常常拖累于你,可你从未有过怨言。今你我二人将结为白发夫妻,余心难以言表,思前想后,唯有婚后日日为你描眉才能表其一二。古有张敞画眉以示夫妻情深,现今我更托城中巧匠打造一副梳妆台,便于日后为你描眉。”
信写到此处便没写了,大约是接下来的话只适合两人见面说。澄花将信贴在自己心口高兴地要命,容少卿的声音从走廊传来:“澄花,收到我大哥的信就把我晾在一边,怎么说我也是给你们跑腿的,至少给口水喝。”
听到容少卿的话,澄花连忙将信收好放到枕头下,在未出嫁的日子里,她大概要靠这些信度过。
她倒了一杯水出去,容少卿正坐在栏杆上看她刚落下的书,澄花笑着说:“二少爷,喝茶吧。”
“茶就不喝了,我要出去了,这书你收好,千万别被我妈看见了。”
澄花觉得容少卿最近风风火火的,接过书顺便问一句:“你最近在忙什么呢?天天见不着人。”
“嗯。。。没什么,反正不是什么坏事就行了。”
“神神秘秘的,小心我告诉夫人。”
“你告诉我母亲什么,你呀,就安心做你的新娘子吧。”
容少卿的调侃让澄花立马脸红,拿书打了一下他说:“你赶紧出去吧,不然不知道要说多少胡话。”
“行行行,我这就出去,我可不像我大哥,这么大点地方还要他亲弟弟送信过来。”容少卿笑着走了,澄花看着他的背影想起容少华,她进房又将刚才的信看了一遍,开始幻想起他们婚后在那张梳妆台上对着镜子恩爱的样子。
“成亲?你们不会是故意耍我吧。”汤杜宁有些不敢相信。
“汤少爷,澄花没有其他的心愿只想和你,不,和大少爷真真正正成一次亲。”澄花想了极久回答,汤杜宁的反应就在她预料之中,没有哪个男子会和一个陌生人结婚,更何况她还不是人。
“等会,你刚刚说的什么意思,什么叫‘真真正正结一次婚‘。你没有和那个容家大少爷结成婚吗?所以你才含恨而终。”
“事情不是这样的,我和少爷确实拜了堂,可。。。。”澄花说到这停住,那天可是她的噩梦啊,直到现在她还记得清楚。
“那拜了堂怎么就没结婚呢?你这。。。。”汤杜宁的话还没说完他就愣住了,他想到一种可能,也唯有这种可能澄花才会成为今日这样子。他忽然不好意思面对澄花,因为他还没见过谁的命这么苦,或者按当时的说法,这么不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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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节 婚礼uAiG。()
“我答应你。”一阵沉默后汤杜宁说。
澄花欣喜地抬头,望着汤杜宁说:“谢谢,谢谢你汤少爷。”
汤杜宁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说:“那要准备些什么?我们现代人结婚有很简单的,也有很麻烦的,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结的。”
“你去‘何日君再来’找老板吧,她会告诉你怎么做的。”
汤杜宁听澄花说完,看着落地窗外的夜色,原来已经这么晚了。他站起身对她说:“那我明日去找她,时间不早了,我去睡了。”
澄花点点头,汤杜宁走到楼梯旁,滚滚和他一起要上楼。汤杜宁一只脚踏上楼梯的木板,眼角的余光看着坐在梳妆台前的澄花,她细腻、瘦弱的脸庞,朝着窗外整个人像飞到了另一个地方。
“澄花,要不今晚我在楼下睡吧。不过你可千万不能吓我,不然我就不答应你做这件事了。”
“啊?”澄花显然没有反应过来,过了片刻她笑着说:“可以啊,我已经很多年没和别人一起了,但是你让我不吓你有点难,因为我是鬼啊。”
澄花这句话一说,汤杜宁笑出了声,他摇着头拉着滚滚上楼心想:“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幼稚了。”
大年三十成亲是顶麻烦的事,普通人家还好,像容家这样的大户真是要忙的鸡飞狗跳。年三十的前一个月在省城工作、定居的容家各人纷纷写信回来确定到家时间,空了一年的屋子要里里外外好好打扫,还有年三十祭祖的各类鸡鸭鱼肉全都得备齐。
以往的年三十容府就够忙的,要准备大年三十的团圆饭,还有祭祖事宜,府里角角落落都得准备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