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闱-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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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静被她摇的头晕,只得将那些布料挨个摸了一遍,笑道:“一种料子太轻薄,那你能不能试试,把两种轻薄的料子缝在一起,这样以来,即没有厚料子的死板,又比一种料子看上去挺括,说不定就出来仙袂飘飘的感觉了呢。”
“啊呀,你真是个小活宝,我怎么就想不到呢,我这就进去试试去”梁欢喜开心的嚷着,抱着布料要离开,刚走两步,身子一阵乱晃,“轰”的倒地失去知觉。
冷静慌忙撂下手中的活计,跑过去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了,拿指甲掐她的人中,又喂了她两口冷茶。
梁欢喜方才嘤咛一声,醒了过来。
“早上没吃饭?”冷静递了块甜糕给她。
梁欢喜伸手推出去,苦笑一声:“吃了不少,李司一还熬了碗药膳给我喝呢,说是你给的方子,最是益气补神。”
“这可是怪了,平白无辜的怎么会晕倒?”冷静拿过她的胳膊,给她诊脉。
“是不是上次栽到染缸里留下了症候?”梁欢喜伤心的说道。
冷静摇了摇头:“不太像,也许是你这两天熬夜费神,精神短缺,所以才会这样?我看你今天不必再缝什么双层衣料了,还是赶紧休息,别凤袍没制好,你再躺下了,那可得不偿失。”
梁欢喜冷笑一声:“现在可不是躺下的时候,就是挣命,也得先把这个袍子挣出来,否则岂不辜负了赵越她们的期望?”
“这个时候,就别挤气了,也别总想着她们不安好心,也许真的是她们怕你说出以前的丑事,不得已才将你捧上这位置的呢。”冷静劝她。
“啊呀,我不跟你在这儿磨闲牙了,进去缝料子去。”梁欢喜抱着料子告辞走开。
冷静送她出来,正要闭门,只见孝帝的銮驾仪仗进了院子,忙又走出去迎驾。
“起来罢,都是熟人儿,别这么见外。”孝帝一脸揶揄的笑,挥袖让她起来。
冷静的眼皮子跳了跳。
这个混帐皇帝日日无事,只知道惹事生非,瞧他那样子,不知又要出什么馊主意。
“冷司设,昨儿朕去冷宫瞧皇弟,发现他那院子里的篱笆墙烂了,你让小太监们将那不用的檀木条子,黄花梨棍子找几捆出来,送过去给他重新理理。”孝帝笑道。
“奴婢遵旨。”冷静恭敬的回道,要去办事。
孝帝却叫住她,斜眼撇着她笑:“跟朕一起去冷宫瞧瞧章罢?朕还记得你说喜欢他那只兔子呢。
朕告诉你罢,那只兔子可不是只普通的兔子,那是父皇在世时,那个什么国进贡的一只玉兔,金贵的狠,不是哪里都能看得到的。”
“可是奴婢手里还有很多活儿要做。”冷静无力的回绝道。
孝帝眼眸一闪,声音重一些:“这是圣旨,你也要违?”
“奴婢不敢。”冷静无奈的答一句,随孝帝来到冷宫。
他们进院的时候,章正趴在院子里的花丛中抓蚂蚱,弄了一脸一身的泥巴,周大娘立在边上,央求他进屋洗洗脸,他就是不肯,倒抓起一把泥土朝周大娘身上掷去。
孝帝见状,不自觉的叹口气,瞧冷静一眼:“皇弟他,也真是可怜,本来是上应天命的皇子,如今却弄成这付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真是让人痛心。”
“皇上宅心仁厚,奴婢也觉得王爷着实可怜,要不皇上下道旨,给王爷块封地,让他搬出宫去,派专人照顾他,不是更好?”冷静偷眼觑着孝帝的脸,慢声细语道。
孝帝伸手摸摸下巴,眸光中闪过一丝无奈:“你一个小小的女史,哪里能够明白庙堂之事,朕若有能力保住他,又岂会让他疯掉?”
这事冷静倒是明白,孝帝虽然贵为一国之君,可也不是事事都能只手遮天,朝廷有内阁,有三司六部,个个官员都不是省油的灯,动不动死谏,动不动到太庙哭祖宗。
就算司马南手段如此强悍,有时候也招架不住,不得不败给他们,从而听从他们的建议。
“皇哥哥,你来看我啦。”
章扭头看见孝帝,欢乐的叫一声,朝这边跑过来。
孝帝从袖里变魔术似的变出几块糯米糕来,举在手里朝跑过来的章摇晃着。
章走近来,欢呼雀跃的抢过去,也不顾手上的泥土,贪婪的大口吃起来。
“慢些,慢些,咱们去那边洗洗手再吃好不好?”孝帝哄孩子一样轻柔的语气,拉着一身泥土的章朝那边的井台走去,像极了一个和蔼的长兄。
冷静跟在后面,看孝帝的眼神有些迷惑不解。
他给章洗手的样子很温和,一点戾气都没有,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身上,给他镀了一层金边,越发显得俊美异常,宛若天神下凡。
“皇哥哥,甜糕好吃,章还想吃。”章将最后一块甜糕塞进嘴里,嚼着,大声嚷嚷道,嘴里的食物残渣喷到孝帝脸上,孝帝笑嘻嘻的伸手擦了去,给他拍着袍子上的灰土:“皇弟,你今年是不是也有十八岁啦?十八岁的男人该干什么了,知不知道?”
“吃甜糕,玩兔子!”章飞快的回答。
“不对!”孝帝伸出包扎着厚厚丝绢的手,摇了摇。
“皇哥哥告诉你,我不知道了。”章撅起嘴问他。
“十八岁的男人该娶媳妇啦!”孝帝呵呵笑道。
“娶媳妇?皇哥哥要给我娶媳妇?我娘也说过,人长大了都要娶媳妇的,还说要给我找个美人做媳妇。”章拍手大笑。
孝帝指指身后站着的冷静:“皇弟,你瞧这个女人美不美呀?”
章清澈的眸光深处,攸然多了束开心,却又转迅逝去,吮吮鼻子,一脸嫌弃:“她太老了,还想抢我的小乖乖,我不要她,我想要前面扫地那个小姐姐,她对我好,还给我果子吃。”
冷静重重的叹口气,终算是明白了孝帝一看见她时,脸上那种揶揄的笑容倒底是为什么。
他竟然是要出这样的坏主意,来捉弄她!
“皇弟呀,她可不老,她比我们都小,你看着她老,是因为她太想嫁给你了,想的多了所以变老的,等你们成亲之后,她如愿以偿了,自然会越来越年轻,越来越好看。
还有呀,朕给你的这些甜糕都是她做的,若是把她嫁给你,以后你就天天有甜糕吃了。”
孝帝柔声对章说道。
章眨了眨眼,面色有些不悦,却还是小心翼翼的问:“皇哥哥,这是圣旨么?我娘教过我,如果说的是圣旨,就算我再不愿意,也是要遵旨的。”
“对,对,朕刚才说的就是圣旨,你一定要遵旨的。”孝帝笑弯了眼睛,大声道。
“那我就娶她好了,让她天天给我做甜糕吃!”章吸溜着鼻涕,大声宣布。
孝帝朝冷静闪闪眼,一本正经起来:“冷静,朕要恭喜你哈,马上就要由一个小小的女史摇身变成尊贵的九王妃殿下。”
第69章 背叛()
冷静跪倒在地,一脸无奈:“皇上之言,可是金口玉言,不要再闹了。
孝帝脸上的笑容也尽失,变的冷清:“朕说出的来自然是金口玉言,哪里是胡闹,朕是真心想把你指给章,成全你们百年好合。”
冷静磕个头,不待孝帝让她平身,便自己立起来,冷漠的说一句:“奴婢谢皇上恩典。”
“免了,待朕与光禄寺那帮老家伙商量过了,才能作数,现在不过是建议,建议懂么?”孝帝嘴角露出一抹邪魅的笑容。
冷静刚想舒口气,他却又加了一句:“朕可从来没难为过那帮宗室的老家伙们,这么点小事,量他们也不会给朕难为罢?”
“皇上如果喜欢,就随皇上的意罢。”冷静淡淡的说一句,朝外面走去。
身后传来章委屈巴巴的声音:“皇哥哥,这个女人好像不愿意哦,我还是不要了,你给我再换一个愿意嫁给我的好不好。。。。。。”
冷静不想再听下,快步离开。
刚进尚宫局,便被莺妃迎面堵住去路。
冷静施礼问安。
莺妃拉她起来,携着她的手走进她的寝宫,门一关,脸上装出来的笑容瞬间不见,冷声道:“冷司设,你是不是一直没把本宫的话放在心里啊?本宫要的奇迹呢?为何不见?”
“娘娘稍安勿躁,这本就是非一日成办成的事,奴婢一直在努力,从未敢懈怠。”冷静回道。
“做这样一件事,有何难?依你的智慧,不会听不明白本宫的意思,还要本宫再明白说一遍吧?”莺妃略带恼意的说道。
“奴婢最近听冷宫一位年长的宫婢说,皇上当年在潜邸时,宠幸过一名叫荇的女子,荇曾经怀过龙胎,可惜在胎儿六个月的时候,失足落井,一尸两命。”冷静慢慢说道。
莺妃怔了怔,咽口口水,揪住她的袖子:“合着你这意思,皇上他,他。。。。。。”
冷静点点头。
“不可能!难道后宫这么多女人,个个都有暗疾不成?这根本不可能!太荒谬了!哈哈,竟有这么巧合的事?哈哈,不可能。。。。。。”莺妃疯了似的连连晃头,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
“娘娘,此事绝不会有假,荇怀孕之事,知道的人甚众,管雍常听太后念叨此事,太后也甚是奇怪,为何后宫至今无嗣。”冷静道。
“不可能的事,绝不可能,你这个该死的奴婢,一定是在撒谎!你是撒谎!”莺妃扶着桌子,大口喘粗气,美丽的面容扭曲成小丑。
冷静有些同情她。
后宫的女人,不论表面看上去有多尊贵,终究不过是皇室借以传宗接代的工具,一旦失去了这个功能,便只有死路一条。
管雍推门走了进来,见了莺妃,微微一愕,伏身施礼。
莺妃收拾起难看的面容,起身扶她起来,哑声道:“夫人不必多礼。”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耽误你们谈事情,那我先告辞。”管雍笑道。
莺妃拉住她的袖子,笑道:“本宫来这里也不过是找冷司设闲谈,正说到皇上当年宠幸的一个叫作荇的妃子呢。”
管雍眯了眯眼,不经意的瞧了冷静一眼,咧咧嘴,耸肩:“那位姐姐也真是红颜薄命,倘或能活到现在,作为皇上长子的母亲,怕早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罢?”
莺妃的面色一下子变的苍白,讪讪的笑一声。
”娘娘,后宫无嗣这事,一直是太后老人家的心病,今年新选进来的几个秀女虽然好看,也都不过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老祖宗失望着呢,成天寻思,是否召光禄寺那帮老迂腐来,商议下改改选秀女的规矩,由一年一选改成一年两选。”管雍皱起眉头说道。
莺妃整个人都哆嗦了,勉强笑了一声,告辞。
“对了,娘娘,太后这两天说起此事,又甚伤心,怀疑是不是宫里哪里风水不好,才会致此,正想换了现在的钦天监,另觅一位本事高强的呢,
若娘娘识得这样的人,一定要告诉太后她老人家一声,指不定子嗣就繁盛在哪个的手里呢。”
管雍在她身后说道。
莺妃点头应着,头也不回的走出屋子。
冷静跌坐在椅了上,拭拭额头冷汗,朝管雍笑笑:“幸亏你来的及时,替我解围,否则不知该怎么应付才好。”
“你呀,就是事多。”管雍坐下,自己倒了杯茶,兀自喝着,眼睛却直了。
冷静解嘲的笑笑:“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也是吧?”
管雍瞅她一眼,重重的叹气:“要说起来,惹事的确实是你,这天下若当真乱了,生灵涂炭,你要付上大增责任。”
冷静吸了口冷气:“我这是坐待家中,祸从天降罢?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竟然闯出如此大祸来。”
“你救了关太妃母子,又让出宫运木料的车,将太妃娘娘偷运出宫去,这都是你做的罢?”管雍道。
冷静哏一哏,摊手:“我只是觉得他们可怜,本就是遭人陷害,所以才救了他们。”
“对呀,你这一时的妇人之仁,就是祸根深种的原因,本来我们这个组织不过是个零星散乱之伙,意见不统一,观点不一致,想是这辈子也成不了大事。
可现在不一样了,你不要小瞧了关太妃这个妇人,她这一出宫,如鱼得水,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便将组织整顿的井井有条,大家各司其职,力量也在不断壮大,
最近又与当年扶值九王爷的一帮武官取得了联系,想不久,手中也该或多或少有些兵权了罢?”
管雍神色落落的说道。
冷静好奇的盯着她,嘴角一抹嘲笑:“你似乎对那个组织不怎么忠心?当初加入的时候,没有宣过誓么?”
“你不用嘲笑我,我不是心甘情愿加入的,周大娘拿我父母的性命威胁我,我无可奈何,只得听从他们的意思。
我一个女人,这辈子只有一个心思,就是嫁给我爱的男人,可惜,却为我死了。”管雍流了泪,声音颤抖。
冷静不知该说什么。
“江明是被他们害死的,我想了这么多天,终于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如果我不加入这个该死的组织,就不会成天犹犹豫豫,不敢答应司马南,带江明一起远走高飞。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威胁我,我就不会一直有顾虑,做起事来畏手畏脚,这不是我,依我自己的性子,我才不管父母如何,直接绑了江明,让司马南安排我们一起逃。”
管雍拭了拭眼泪,恨恨的说道。
冷静心中暗叹一声。
人性,真的是难以捉摸。
对于亲人死亡,一般的人要面对的几个阶段,冷静非常清楚。
通常是拒绝接受,情绪失控,恢复理智,选择继续生活。有的人几天就可以通过所有的阶段,而有些人可能需要几个月甚至几年才能够走出来。
少数人,可能一辈子都只走到情绪失控那个阶段,再也走不下去。
显然,管雍就没有走出来。
她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却由此滋生出迁怒于他人的怨愤。她拒绝接受江明的死亡,由此,将这种拒绝转换成了愤怒和不甘,又将这种愤怒和不甘强加到与此事有关的人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