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称帝纪实-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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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阳荑已经平静下来,她深深地看着王徽,即便相识至今,她也依旧会叹服于眼前这个女子惊人的洞察力。
旁人眼里只是一根铁棍,在她眼中却是细细密密由小而大的整张线索网,所谓一叶落而知天下秋,大抵如是。
连她心底深处那些小心思、那些带了私欲的小目的,都被她一语道破了。
濮阳荑心悦诚服,同时心中还有种微妙的暖意:少夫人并没有误会自己,她知道自己不会去害人,也知道自己瞒着她只是为了讨她欢心,更知道自己算计谁也不会算计她。
“也是六日前的事了,芒种节刚过,饯了花神,樨雪就看见一个叫梨香的小丫头扎了袖口,袖子里鼓囊囊的,就觉着奇怪,说天见热了,如何还紧着袖子?就寻个由头扯开来看,结果就露出个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来。”她深吸口气,缓缓说着,“那不是四等丫鬟能戴的东西,她也戴不起,我便使了些手段去审,她经不住便说了。”
她说到“使了些手段”这几个字的时候,神态从容,眉头也不曾皱一下,王徽不由细看了她一眼。
这个曾经独居深闺、满腹幽恨、被人言语一激就能涨红脸的女孩儿,到底是——不同了。
“说是倚红斋的小丫鬟梅儿送她的,还约好了端阳节这日溜出来,两人在添香馆后头的假山洞子里见面,梅儿要领她去看焰火。”濮阳荑徐徐说着,“我就觉着奇怪,端阳祭屈子,哪里有焰火可看?放焰火又不是什么悄没声的事,便算是我们这样的人家,端午放焰火也是要遭人口舌的,想着便去拿了些更好的首饰赏给她,让她继续跟梅儿虚与委蛇,莫要露了端倪,看能不能套出话来,倚红斋那位究竟想要做什么。”
“梨香还算机灵,隔了一日便来回话,说梅儿知道的也不多,被她用窝丝糖一哄,才说镯子是粉乔身边的玉蔓给的,玉蔓还吩咐她,说是定要好好拉拢梨香,勾得她越想看焰火越好,待到端阳那日,还得让梨香亲手去点燃焰火,顶好全都让梨香去点,梅儿在边上看着就行,莫要沾手。”
“梅儿和梨香都才八|九岁的年纪,想来玉蔓也不可能告诉她太多。我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应该亲自过去探听一番才妥当,待到晚上各院落了锁,我便摸去了倚红斋,全赖少夫人教导,这身拳脚尚过得去,并没教人发现。我在粉乔卧房窗外听了两晚壁脚,算是搞明白了,原来这阵子世子爷一直不来后院,更不曾去过倚红斋,粉乔心里着急,又听说豆绿这月的小日子一直没到,就疑心她是有喜了,当下失了方寸,就和那玉蔓盘算着索性烧死豆绿,再嫁祸到我身上”
她又絮絮地说起倚红斋的事来,原来在粉乔禁足期间,她身边的两个大丫鬟玉枝和玉蔓就一直对她多有不敬,玉蔓尚收敛些,玉枝则是明目张胆欺负主子,粉乔早就怀恨于心,故而复宠之后头一个收拾的就是这两人。
她倒颇用了些心计,当着玉蔓的面把玉枝打得不良于行,然后叫人卖进了窑子里,把个玉蔓吓破了胆,当即就痛哭流涕表忠心,自此战战兢兢唯粉乔之命是从,再不敢有半点逾矩。
王徽听着就笑了出来,转而问道:“那个叫梅儿的小丫头应该也在火场,你可制住她了?若教她跑了可不大好办,粉乔多半会杀人灭口。”
“少夫人放心,樨雪一路跟着梨香的,火势一起就让她堵了梅儿的嘴把她绑回硕人楼了。”濮阳荑抿嘴一笑。
王徽点点头,敛了笑容道:“此事你办得还算机灵,只有两条,其一,此举太过冒险,火场情势凶险,瞬息万变,便是我今日进去都险些受伤,何况是你?眼下我们在这国公府虽有了些起色,实际却还孱弱,孤注一掷这种事是玩不起的。你仗着自己学了点功夫,就轻易赌上自己和豆绿两人的性命,看似大胆爽快,实则鲁莽愚蠢!收揽豆绿的机会有很多,何必急在这一时?做这些事的时候,你可曾考虑过失败的后果?我们都无所谓,可你的家仇呢?还报不报了?”
越说到后面语气越是严厉,濮阳荑听着她的话,才渐渐明白自己是冒了多大的险,额上也渗出一层细汗,这些时日自己武功越发精进,几人当中仅次于少夫人而已,莫不是因此就轻狂了起来,连身家性命都不放在眼里了?
越想越是后怕,她深吸口气,低声道:“少夫人教训得是!所谓满招损谦受益,我这段日子实在太不像话了!”
王徽见她领会了自己的意思,点点头,重新露出微笑,“你知道就好,日后再不可如此了。”顿了顿,又道,“不过,还有第二条呢。”
濮阳荑忙道:“少夫人请讲!”
王徽脸上笑容不变,稍微站近了一些,看着她的眼睛道:“我向来——最不喜欢被人蒙在鼓里。”
第50章 夜诊()
濮阳荑闻言先是一愣,而后脸色渐渐有点发白,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目光垂下不敢看王徽,只是喘息微微急促起来,垂在身侧的手也攥成了拳头。
看她这样子,王徽忽然就想起了罗素;那个上辈子追随她十八年的副官兼情人;也是最后一刀捅死她的叛徒。
那好像已经是个很久远的名字了;思及旧事;王徽隐约有恍惚之感。
那时,王徽刚升衔少校不久,在第七舰队中分管小型迁跃舰分遣队,这支分遣队是作战部的尖刀前锋;更是整个舰队的利刃;经历过大大小小数万场战斗,综合战力在帝**部编制中排名第二;仅次于皇帝旗舰的亲卫队。
后来她擢升中将;手下第一舰队的“赤眼蜂”突击队就取代了迁跃舰分遣队;荣登第二;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实际实力应该已经超越了皇家亲卫队。
——也难怪皇帝要使损招搞死她。
帝国现役士兵服役条例中规定,每位校官都应配给一名尉级副官,卡特兰少将十分看重王徽,就把刚从帝国士官学校毕业、结业考试成绩全校第一的罗素少尉分配到了王徽手下。
罗素在校时就以这位传奇学姐为偶像,成为偶像的部下之后自然更加干劲十足,事事处处都想表现一番,小事自不必提,就是大事,也很快让他盼来了一个机会。
帝国除了皇家旗舰亲卫队外,共有十六支大型舰队,每年都要在十月底之前向内阁财务省提交来年军饷的预算报告,而第七舰队的财务审计官恰恰是个不安分的,出于各种原因,那一年他偷摸着虚报了第七舰队的预算,并打算独自吃下这多出来的空饷。
王徽当年虽然管着最重要的迁跃舰分遣队,但总体职权其实并不大,管不到财务这方面,平日里和这位审计官也没什么交情,自然也就对此事一无所知,但罗素却在一个极偶然的情况下得知了此事,合计一番之后,决定先瞒着王徽。
然后他就专门盯着那位审计官,总算拿到了确凿证据,于是直接跑到卡特兰少将那里把这事捅破了,顺便把所有功劳都安到王徽头上,说这都是自家少校的安排,眼下铁证如山,人也已经监|禁起来了,少校就派我来向您请示。
王徽从头到尾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顶头上司卡特兰亲自把视讯电话打到了她办公室里,她才知道自己的副官瞒着她做了这么一件事。
王徽那时也是年轻气盛,第一感觉不是欢喜,而是觉得被严重地冒犯了,在卡特兰面前尚维持着笑脸,回过头就劈头盖脸把罗素骂了一顿,还扣了他半年的工资,冷落了好一阵。
她这脾气,说好听了是帝王虎狼之性,说难听了其实就是矫情,虽说罗素自作主张还越级汇报的确很不应该,但这多少也是份不大不小的功劳,对她也是有实质性的好处的。故而就算要敲打,也该采用更委婉柔和的方式,表扬为主批评为辅,而不是直接一撸到底,让本来忠于自己的部下也寒了心。
现在想想,也许造成他后来倒戈的祸根,就是那时候埋下的。
王徽叹口气,从回忆中拔|出来,看到濮阳荑尚呆呆站着,嘴唇都有点颤抖了,就伸手过去拍拍她肩膀,柔声道:“好了,作甚吓成这样,我又没有生气,也没责罚你。”
濮阳荑却僵了一下,抬头看王徽一眼,忽然单膝跪地,垂头道:“我鲁钝至此,仗着少夫人教导了几分本事便轻狂起来,不单置自身和豆绿妹妹于险地,还还自作主张欺瞒少夫人,实在只盼少夫人责罚于我!”
“说什么呢,我只是知会你一声,并不是就要责罚你”王徽拉她起来没拉动,微微皱了眉,“快起来,估摸着郎中快要来了,让人瞧见不好。”
濮阳荑咬咬嘴唇,这才站起身,又看着王徽的眼睛,认真道:“少夫人明鉴,我真的只是一心一意想令您欢喜、为您分忧,绝无半分僭越之意。”
王徽把她的手握在掌心拍了拍,笑道:“你宽心就是,我也说了,这事你办得还不错,比她们几个自是强得多。只是咱们这样的人不适合做赌徒,万事须得计划周全了才能去做,我不喜欢被亲近的人瞒着也是这个道理,我想得总归更多,出出谋划划策,事情赢面也就更大些。你想讨我喜欢,我自会记得你的好,只以后还要记着一点,就是比起虚无缥缈的惊喜,我更喜欢胜券在握、稳稳当当就能拿到手的成功,明白吗?”
先指明她比另外几个妹子要优秀,满足一下她小小的竞争心理,而后强调她是“亲近的人”,再表明自己不愿被瞒着只是因为担忧她们的安危,继而保证自己相信她、总会记得她的好处,最后再明确点出自己真正喜欢的、想要的是什么,也好给部下指明日后努力的方向。
王徽就眼看着濮阳荑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嘴角也绽出了笑容。
“是,我记下了,日后必不会再令少夫人失望!”她点点头,语气坚定。
王徽非常满意。
对魏紫姚黄赵粉三个,她就不用刻意去做这种引导,一是因为在才干能力方面,她们确是要逊色濮阳荑一筹;二是因为她们本是下人出身,自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唯主子之命是从,绝不能有半分欺瞒,就算日后脱了奴籍功成名就,在面对她的时候,估计这种根深蒂固的观念也不会有太大改变,所以总体上应该是可以放心的。
但濮阳荑就不同,她本来出身就好,见识才智都是一等一的,又过早地被人世不幸所磨砺,智谋有之,主见有之,坚忍更有之,这样的人才,若精心打磨疏导,来日自是一柄利刃,可若稍有不慎,这柄利刃只怕就会反噬自身。
王徽对这些妹子的喜爱和欣赏更甚于当年的罗素,自然不希望再养出匹白眼狼来。
正说话间,就听有匆匆的脚步声,魏紫从穿堂中走过来,急急行一礼,“少夫人,郎中到了。”
“快请!”王徽疾步上前,就见赵守德已经领着个灰袍老人走了过来,姚黄赵粉和扶柳都跟在后头。
“这位是怀仁堂的坐堂郎中杜老大夫。”赵守德介绍道。
王徽见那老人须发斑白,衣衫发髻还有些凌乱,显然是睡梦中被急着叫醒的,神色却谨慎郑重,丝毫不见困怠,又知是怀仁堂的坐堂郎中,必然德艺双馨,心中存了敬意,上前亲自引了杜大夫往里走,“便在卧房里,虽是女子,但病情急迫,一切从权便好,没挂帘子也不用悬丝,老大夫切莫拘礼。”
方才王徽和濮阳荑说话的工夫,魏紫和扶柳已为豆绿换了干净衣服,擦了头发。此刻她穿了鹅黄色中衣,侧头朝里,安静地躺在床上。
赵守德乖觉地没跟进来,扶柳自见了豆绿的伤势后便一直噙着泪,好歹还算镇定,王徽便留了她和魏紫二人服侍。
“大夫来了。”王徽轻轻拍了拍豆绿的肩膀。
豆绿默然转过头来,看了王徽一眼,随即就把左腮上可怖的烧伤露出来给大夫看,神情倒平静,只微蹙了眉,显然在忍痛。
杜大夫十分上道,看到这样的烧伤也并不多问,只是仔细察看了伤势,又号了脉,就开了两纸方子,一方止血生肌,一方安神助眠。
“天气渐热,包扎便不必了,晾着反倒好得快,”杜大夫道,“只须记着,万不可碰水或脂粉,饮食也以清淡素斋为要,荤腥可食禽蛋或蒸炖鸡鱼,切忌辛辣油腻,如此月余,当可好转”
豆绿始终沉默不语,王徽暗暗叹气,把杜大夫请到外间说话。
“敢问老大夫,我这妹妹的脸,可还”话说一半就咽了回去,这样程度的烧伤,在银河帝国时代自然可以做到无疤痊愈,可在古代——只怕问了也是白问。
杜大夫叹口气,“不瞒夫人说,老朽行医近五十年,比这严重几倍的烧伤也见过不少,然而这妙龄女子遭此横祸,却实在是——”后面的话却咽了回去,只又道,“好教夫人知晓,那位小娘子的伤好是能好,却必定会留疤,且那疤也不会浅了。”
“便是贵馆祛疤名方白玉生肌膏也不行?”王徽知道希望渺茫,但还是忍不住追问。
“生肌膏的方子是出自老朽之手,主克金创,对那些兵刃器皿划破的细浅伤痕自是有效,然而水火无情,这火烧出来的疤,怕是只有老君的仙丹才能祛掉了。”杜大夫苦笑,“医者父母心,只是老朽才疏学浅,委实力有不逮还请夫人多多劝慰那位小娘子吧。”
说罢拱手一礼,立在一旁不再说话。
王徽心知他说的都是实情,只得吩咐,“赵总管,烦你付清诊费,再送老大夫回去,顺便抓药;魏紫,去奉二两封红。”
各人应了,自去办差,待送走杜大夫,王徽便要回屋看看豆绿的情况,却见卧房的槅扇已闭了,扶柳立在门前,眼眶犹自泛红,屈膝一礼道:“少夫人,我家姨娘已经歇下了,说是明日再叩谢少夫人和二姨娘的救命之恩。”
濮阳荑就站在王徽身后,王徽同她对视一眼,后者缓缓摇头,王徽叹道:“也罢,她是个好强的性子,这会既不愿见人,我们也就不扰她了。只你今晚得辛苦些,警醒着她的伤处,莫要擦了碰了,我歇在东次间小书房,有事你直接来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