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称帝纪实-第1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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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书院黑色山门在望,云绿心下不自禁发急; 出了这门; 凭自家主子的傲气; 怕是再不会履寒山书院一步; 可又怎能指望姓范的糟老头子主动去觐见主子?但主子向来算无遗策; 或许另有他法也未可知……
当下就神色犹豫,又想开口相劝; 又怕冒犯主上威严,一时为难不已。
王徽却一笑,足下脚步不停,口中道:“莫急; 且看看。”
云绿一愣; 却忽然听到远处传来喊叫声; 回头一看,竟是方才浩然堂那书僮跌跌撞撞一路跑来,一面高喊; “贵客留步——留步啊!”
王徽施施然停下脚步; 转身看过去。
云绿看看那书僮满脸的汗; 再看看王徽唇角的微笑,忽然就油然生出望洋兴叹之感。
担心主子行事,果然她才是最傻的那个。
小书僮跑到近前; 在王徽的目光里完全抬不起头来,磕磕绊绊道:“我、我家先生有请……”
王徽微佯装惊讶,喜道:“没解开那棋局,先生竟也愿意相见么?倒教徽心下不安了。”
书僮赔笑,“贵客快些过去罢,方才您一走,先生便命小人追出来,生怕赶不上贵客呢。”
王徽笑笑,便带着云绿同书僮一道往回走,只步伐仍是不紧不慢,小书僮急得不行,硬着头皮催一句,却被王徽似笑非笑一眼看了回去,终是不敢再开口催了。
回到浩然堂门口,见门果然开了一条缝,小书僮就示意王徽进去,却拦住了云绿,“先生只见燕云王爷一人,这位贵客还请随小人前去偏厅奉茶。”
云绿看向主子,王徽冲她点点头,她才跟着书僮离开了。
王徽推门而入,却见堂屋无人,倒是西次间传来响动,便踱步过去,掀开一道草帘,见次间摆成了书房样式,一桌一几一架,桌上铺了文房四宝,架上摆了些书本,几上放着茶具,散出幽幽清香,一人穿身赭色鹤氅,似在烹茶,从背后看,头发花白,动作却流畅娴雅,想来应是择冲先生无误了。
王徽心说这老头还挺能装的,拱手一礼,语气里带了淡淡的笑意,“见过范先生。”
范颖回过身来,神情淡然,却是面善,正是方才在书院门口刁难过她主仆二人的“老门房”。
而今洗净头脸,换了身衣裳,通身的气派也出来了,倒是换了个人一般。
王徽心中早有所料,假惺惺说一句,“先生真是深藏不露呐。”
范颖掀起眼皮横她一眼,哼一声:“王好大的威风,当年穆宗爷尚请不动老朽出山,王这里倒是敢自称老朽的伯乐了。”
王徽面上笑意更深,倒也不客气,自己在茶几旁搬来张胡凳坐下,道:“先生既已派人去把徽追了回来……眼下又何必再试我呢。”
范颖噎住,憋了半晌终于泄气,从怀中掏出一物掷给王徽,“铜钱一贯,分文不少,原物璧还。”
王徽接住,却正是之前在书院门外赏出去的那个荷包。
她正待说话,却听范颖又哼一声,道:“王打得好算盘,莫非是料定了老朽必会派汉川出去追你?若是我不追,王又待如何解此困局?”
王徽心知这是择冲先生开始考人了,便笑道:“先生说笑了。徽方才既敢在先生门前夸下豪言,自然不会妄自菲薄,先生试我之意,我焉能不知?书院门外,是试我度量,若我当真因那老门房挑衅而发怒,只怕根本就进不得书院大门,此为第一试;而那伏厄残局,棋盘虽然洁净无尘,棋子却是石头雕刻而成,棱角犹新,浑不似被人把玩多年的模样,足见先生并不常思考那局棋的解法,先生意不在解局,那自然是想借棋局试我心性,徽在北疆征战多年,自有薄名在外,孝箐又向您提起过我,您只消稍加留意,便会知道我不善棋道,便只能命我下属代劳,可伏厄势千古名局,我那下属若强行去解,则必然会损伤身子,如此一来,在解开棋局和保全下属之间如何抉择,就是您给我的第二试。徽以为此试最为凶险,盖因解开棋局可以见您,却必会损我下属性命,您这是迫我在素未谋面的您、和侍奉马侧多年的爱将之间做选择。只消对您的心性、品格、志向理解稍有偏差,这题便会选错,徽自然也就再也见不到您了。”
说至此,王徽稍顿,端起茶盏润润嗓子,却见范颖上身微微前倾,早已收了那副老顽童般赌气的模样,而是神态专注,听得极为认真。
她不免一笑,接着道:“幸而徽所料不错,侥幸过了第二试,可您却依旧闭门不见,这——便是第三试了。徽斗胆放下豪言,而后拂袖便走,其实也是在赌您对伯乐的渴望,与我对千里驹的渴望同样迫切罢了。”
其实到了这里,她还是换了个说法,以她的性子,向来是不打无准备之仗的,且也绝不会把一件事的成败寄托在他人的心性品格或是一念之间上。在伏厄势那一关,不论范颖的品性如何,不论正确答案是什么,她的选择也是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保云绿弃棋局,于公于私,她都不可能为了素未谋面的范择冲而损伤云绿的身子。而由这个带了少许情绪化色彩的选择所带来的一系列后果,也是她必须考虑到的,也就是说,她很有可能因为选了云绿,而失去招揽范颖的机会。
故而,在最后离开浩然堂的时候,王徽是真的做好了两手准备:赌对了固然好,可若赌错了,她最终没能见到范颖,却也依旧有能力有办法解开目前金陵的困境,带着下属们安全返回北疆。
而这些心理交战,自然不能明明白白向范颖吐露,毕竟老人家英雄一世,面子肯定是要的,她也不能太没数。
而范颖脸上的动容是显而易见的。
他对这位仅用六年就收复漠北、横空出世的将星、三百年来第一位女郡王自然是久闻大名的,在得意门生万衍向他提起之前,他便早做了功课,可说一千道一万,那都是道听途说,直到如今真正打了交道,方知盛名之下无虚士、闻名不如见面是何意。
仅仅打个照面的功夫,这位燕云王就把他所有的圈套和暗线都点了出来,每一试都过得举重若轻履险如夷,几乎有那么点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的味道,他范颖半百之龄,足迹踏遍大楚大江南北,也算见识了无数英雄好汉,细细想来,不论计谋才智,还是品格心胸,却也再无人能出这位燕云王之右。
他这般想着,再看看眼前女子悠然端坐的样子,目光平静,神情怡然,仿佛一切都在尽在掌握,没有事情能够离开她的控制之下。
心里忽然就叹了口气,不再坚持,站起身长揖到地,声音里含了一丝恭敬,“主上天纵之才,实命世之主,颖今遇伯乐,不胜之喜。”
王徽大喜,心知这择冲先生终于归入彀中,忙起身把人扶起来,连声道:“徽得先生襄助,两肋如插双翼,如何当得先生之礼?先生可莫折煞我了。”
范颖也不矫情,顺势直起身来,微笑道:“主上唤老朽表字便可。”
王徽从善如流,“慎晖。”
范颖做个手势,亲自为王徽换过茶盏,重新落座,方道:“主上今日来意,老朽也略知一二,如今金陵龙盘虎踞,情势险恶,只祸福相倚,也并非全无生机,不知主上可曾察觉?”
王徽今日正是为此而来,忙道:“还请先生教我。”
范颖抿一口茶,捋须笑问:“主上觉得如今天下如何?”
在这老头跟前,王徽自然没什么不敢说的,袖子一拂,笑道:“柔然早亡,西域、南疆乌合之众,难成大事,扶桑蕞尔小邦,远隔重洋,不成气候,而郑楚气数已尽,不过苟延残喘耳,不过十年上下的命数了。”
范颖点头,“神宗爷在世时,郑楚尚能勉力支撑,待得穆宗爷即位,中原便每况愈下,郑楚颓势已现,而到得如今……嘿,”他忽然一笑,“朝纲腐朽,吏治不明,贪墨横行,内忧外患……朝堂上党争迭起,派系林立,各路神仙斗得乌眼鸡也似,一个个只见自身蝇头利,不见家国大难临头,风气糜烂败坏——就说那万衍万孝箐,也算是我最得意的门生了,若在建平年间,他便比如今更聪明十倍,也不可能在三十出头便拜相;而今他年纪轻轻便入主中书省,与那丛国章分庭抗礼,固然是因他自己上进的缘故,可若没有皇帝赏识,只怕他也升不了这么快。”
王徽缓缓点头,明白范颖的意思,“慎晖是说,如今朝中多以圣上好恶治国,视律法、国情于无物,中书省制衡之术名存实亡,虽仍掌军政大权,却并不以国事为重,反多耗在内斗上,诸王夺嫡,各自拉拢朝臣,党争已成主流,国事反为末流了。”
“主上圣明!”范颖赞了一句,“本来么,皇帝手掌大权,那也没什么不好,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哪个不是大权在握?但那得是君臣都一心上进、为国为民才行!可如今呢——君不君臣不臣,那便是末世之象了啊。” 说至此,他情绪有些激动,起身在屋内走来走去,忽然转头一笑,冲王徽拱一拱手,“有句难听话,说出来主上可莫怪我。便是主上女子之身,竟能先破禁升令,后能以战功赐爵封王,这又何尝不是朝纲败坏之象呢。”
王徽眉毛微挑,不动声色看了范颖一眼,见他神色坦然,心知他只是就事论事,并无贬低自己性别之意,但说到底心中还是有点不舒服,只得劝自己这老头子虽然有才,但毕竟受了儒家封建教育几十年,一些思想禁锢不是朝夕就能解开的。
两人又论了几句天下局势、时局英雄,范颖就渐渐转到了正题,“听孝箐所言,似乎……”老头儿忽然嘿嘿笑两声,眯起眼打量王徽,“据闻宫里的某位公主殿下,对主上很是不一般呐。”
王徽眉毛又是一挑,看他一眼,心里又犯了嘀咕,这老头思想到底是开化还是不开化,怎的如此……嘴上却道:“两位公主都还年幼,许是听闻本王在北疆杀敌的故事,一时有些神往,也是有的。”
范颖却不理她那茬,只道:“时局如此,主上更应审时度势行之,淮阳殿下既对主上格外仰慕,主上何不请公主殿下并贵妃娘娘居中策应,到时宫中若有事——”
王徽微微皱眉,忽然打断他,正色道:“殿下年幼,此事不应波及殿下,本王也还没到要笼络稚龄女孩来成事的地步,还请慎晖莫要再提此事。”
范颖一愣,仔细打量王徽一番,一双枯瘦的老手不停捋着他那把山羊胡,几乎要撸秃了,才沉吟道:“主上既如此,老朽不说便是。只是万不得已之时,还请主上莫要拘泥小节。”
王徽点头,“我理会得。”
“如此,”范颖嘿嘿一笑,低下声音,“倒还有其他计策,请主上斟酌。”
一面说一面凑近了过去,在王徽耳边细授机宜。
王徽一面听一面点头,面色不变,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第181章 偷听()
夏去秋来; 入了七月,气候便转凉了。
皇后六月底称了病; 非大事不露面,一应宫务皆由庆熹宫做主; 偶有“择要奏请中宫决断”的事体; 只消皇贵妃开了口; 皇后再没有不允的。
到了乞巧这日; 皇后依旧闭门不出; 皇贵妃领着众妃在坤宁宫外行过大礼,又去奉天殿拜了天孙; 再把针线巧果等物各宫发下去,也将将到了晚膳时分。
这些年皇贵妃年纪渐长,虽依旧貌美,却威严日重; 永嘉帝更多偏爱年轻水嫩的宫人; 虽也常来庆熹宫; 却多半是来看荥阳公主,又或与皇贵妃商量些宫务,却是少在这里过夜了。
不过像七夕这样的日子; 皇后又称病; 永嘉帝觉得还是应该和皇贵妃一起过的。
然而饭吃一半; 就见小季子在外面探头探脑的,付明雪秀眉微皱,于之荣就走出去; 把小季子拉到一边,正待喝问,旁边却忽然闪出个人来,一身二品总管太监的鹭鸶服,笑容可掬,正是东宫总管太监肖宝臻。
于之荣微讶,只他和肖宝臻品秩同级,且还长他两岁,东宫虽然显赫,庆熹宫权势却也不差,便只拱了拱手,“肖老弟这是?”
肖宝臻还个礼笑道:“太子爷寻陛下有要事,眼下人已在乾清宫东暖阁了,还请哥哥通禀一声。”
于之荣为难,“万岁爷正跟娘娘用膳呐……”
肖宝臻笑容不变,“若耽误了太子爷的正事,漫说万岁爷,便是娘娘那里,怕哥哥你也要吃瓜落呢。”
言语间是隐隐的轻视。
毕竟是储君,未来的万岁,便算庆熹宫如今鲜花着锦,又如何放在东宫人眼中?
于之荣垂眼笑,“这么着,老弟就稍待片刻。”
肖宝臻噙着笑,看着他转身进屋带上门,刚想叫小季子上碗茶来吃,转头却找不着人了,再一看,偌大个前院竟无一人伺候,只他一人冷清清杵在堂屋门前。
肖宝臻暗骂庆熹宫一点规矩没有,一边却听到屋子里传来说话声,他凑近去听,却是皇贵妃娇柔妩媚的嗓音,带了一丝张扬的怒气。
“……什么东西,便是太后娘娘在时,也没有把陛下从饭桌上拉走的道理!什么急事大事,竟连吃饭这会子工夫也等不得?……是个好孩子,便有不妥,也是那起子刁奴挑唆的!本宫倒要瞧瞧,是哪个黑了心肝的奴才……”
肖宝臻笑容瞬间消失,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滴下。
屋里又有低沉人声响起,似是在安抚皇贵妃,听不太清了,又隔一时,门被推开,肖宝臻一惊,方看清出来的是皇帝身边孔大伴,这才松了口气。
孔全禄沉着脸,低声道:“你怎么回事,太子那边真就急成这样,连顿饭都等不得?”
真急,怎不见他自己过来,反还派个奴才过来传话?
肖宝臻一噎,又怎好说是自己同那于之荣拌嘴,话赶话才说到这份上的?太子爷再急,还能误了陛下用膳?
当下就堆起笑来,带着丝惶恐,“大伴这说哪儿的话呢,给我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耽误万岁爷吃饭呐。定是方才于哥哥通禀时误会了……”锅还是要甩一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