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土司与奴隶二三事-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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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刻;迦罗忽然奋力扑了过去;一把拽住小霍努土司的手,同他争强还未倒出的钱币;但他刚刚吃了一顿鞭刑,身上没什么力气;纵是发了疯似的去抢;也只让几枚钱币从炉边滚落到地上。
紧接着;小霍努土司用力将他推开;他被那股力带着直直撞到了熔炉的侧面。
皮肤烧焦时发出的声音,在梦境里显得格外刺耳;他倏然弹开;因重心不稳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突然袭来的痛感;都未能让他哭出来,他只是固执的将手紧握成拳,眸光狠戾的瞪着小霍努土司。
直到他被人拖下去时,南卡才看见,他堪堪松开的掌心内,赫然现出的那一角黑色钱币。
梦醒于此时,醒来后的南卡,觉得这梦境有些不切实际。
因梦境中出现的诸如“吃的太多,话又太少”这类反思时有些偏题的自语,走的一律是南卡平日腹诽时的风格。
而且,既然知道凑过去就有可能被烫伤,谁还会那么奋不顾身的跑过去抢那袋钱币,这不合理,她认识的迦罗才没有那么贪财。
然而梦境就算再不切实际,也是本着从实际出发,再高于实际的原则来进行的。
南卡可以按常理认为,她梦到的有八成不是事实,但她没办法否认迦罗颈处,的确有块烧伤后留下的疤。她也没办法否认自己趴在驿馆房顶时,亲耳听到小霍努土司说起当年融钱币的事。
“信物不是玉佩”
将手背到身后,迦罗抬眸不知所措的看着南卡,心已然提到了嗓子眼。
南卡淡淡道:“我知道。”
迦罗心中不可遏制地一颤:“您知道不是玉佩?”
南卡设想中的相认场景应该是,她淡然看着迦罗递过来的钱币,然后启唇道:“真巧,我家也有这样的钱币呢。”
显然,设想中的南卡不是个急性子,设想中的迦罗也不会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考虑到他就是真拿出了钱币,她也不能为了制造出有缘千里来相会的氛围,而对着一小块烧的黑黢黢的钱币,说出这种违心的话。
所以又等了一会儿,见迦罗还未从惊愕中缓过神来,南卡便倏然起身,朝他伸出一只手道:“有什么问题,交出信物再问!”
她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对暗号,我就跟你不熟”的决然,吓得迦罗立即从衣襟内掏出了紫色的钱袋递了过去。
将钱袋拿在手上,南卡转身回到软塌边坐下。
半晌后,她用手撑着下巴,神色复杂的开口道:“我都不记得当时留给你的钱袋是什么颜色了”
“也是紫色,跟您手里拿的这个颜色相近”
话一出口,迦罗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原来就在刚才,他已经和南卡相认了。
四肢百骸在这一刻骤然僵住,他心里有无数话想要立即说出来,但舌头却似打了结一般,让他什么都说不出。
“你”南卡垂下眼睑,眼神飘忽:“就没有什么要同我说的么?”
点名彼此身份的那句话,已由她说了,她觉得接下来该听听迦罗的意思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迦罗早在她之前便已知晓此事,故而他此刻的惊诧,只是因事发突然而惊诧,而不是对她就是他要找的人这件感到惊诧。
但凡事都经不起一个拖字,若是默不作声太久的话,就很容易生出误会。所以迦罗此刻的讶然,看在南卡眼中就成了另外一个意思。
“对不起,知道是我你一定很失望吧该是朗仕珍那样的人才对”
南卡这么说,不是自我贬低,亦非醋海生波。凝神想了片刻,她便想起当年的自己,确与朗仕珍有几分相似。都是锁儿口中,那种最受男子欢迎的“天真单纯少女”的设定。
也不知后来怎么就怎么就变得这么会察言观色了呢?
脸上摆出的笑,就跟做工精细的衣裳似的,要用时拿出来挂上,不用时,便成日都是那一副淡淡然的神情,不讨人喜欢。
“你下去歇着吧,权当我”
南卡的话还没说完,迦罗便扑通一声跪在了跟前。
迦罗每次跪地时,都跪的十分突然,按说南卡早该习惯才对。
但见他下一刻便朝她跪行过来,面上还带着她从未见过的凄然,于是,她的脑袋瞬间一片空白,除了瞪大双眼怔然看着他,便什么也做不了。
“没有!没有失望知道您就是奴要找的人,是奴此生遇上的第二件好事是奴的错,若是当初能保下一块完好的钱币若是没有认错人奴本可以早些找到您的是奴不好”
南卡顿觉心上涌出一股暖流,这股暖流让她有种想扑过去抱住迦罗的冲动。
但南卡知道,冲动除了是冲动之外,还是魔鬼,所以在强抑下内心的冲动后,她抿着唇问了一句:“那你此生遇到的第一件好事是?”
谁也不想在别人用一副快要哭出来的凄然神情说话的时候,问出这种不合时宜的问题。
可待南卡仔细分析了迦罗的那番话后,她觉得自己要是跟他讨论孰是孰非的话,很可能讨论到明早都讨论不完。
在争执这件事上,当双方都觉得错的是对方的时候,这种情况下只要抡起胳膊打一架就好了。
而当双方都觉得错的是自己的时候,别说架打不起来,就是理论都得伴随着声泪俱下的忏悔,累得人够呛,还费神费力。
南卡觉得,这种负面情绪就跟垃圾一样,除了定期清理之外还得搞好防患措施。否则若干年以后再回想起来,估计回忆里除了两双哭得跟兔子似的眼之外,便什么都不剩了。
她得为迦罗制造些美好的回忆,这比哭着喊着说她错了有用。而且时隔多年,若再让过往成为此刻痛楚的来源,那就太对不起老天爷安排他们再度相遇了。
良久,才听迦罗缓缓答道:“奴此生遇到的第一件好事,便是便是在牧场上遇到您”
南卡闻言,眼眶便忍不住开始泛酸,她侧过头,清了清嗓子,又深吸了口气。
“迦罗你往后退两步,然后保持住这个姿势别动”
迦罗虽有些不解,但还以跪行的姿势向后挪了两步。
此时,他们之间空出的间隔,刚好能再容纳进一个人。
迦罗这么想着的时候,就见南卡勾唇浅笑,悠然朝前迈了一步,然后突然蹲下身,伸手抱住了他。
迦罗周身一僵,整个人直接懵成了一座冰雕。
心底蓦然腾起的巨大喜悦,令他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带着满眼的惊惶,他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的将目光抛向远处。
南卡轻笑着,将他搂得更紧了些:“你别多想,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是不是真的还活在世上,顺便想向你表达一下我此刻激动的心情。”
在南卡心跳加速,脸色泛红之前,以上这些话,都是比真金白银还真的真心话。
等她心跳加速,脸色泛红后,她就闭上眼,默默忏悔起来。
唉她和迦罗之间如雪山水一般纯净的友谊,都被她这颗悸动不安的心给玷污了。
想到这里,她便下意识的松了手,但迦罗好像不这么认为,也不知他是怎么认为的,反正南卡的手刚松开,他便反手抱住了她。
“奴奴也想确认一下您是不是真的”
纵然,迦罗的解释没有半点说服力,但南卡还是信了,不仅信了,她还不由得怔了一下。
这一怔她便脱了力,整个人软绵绵的朝迦罗锁骨靠上的位置倒去。
幸而迦罗及时伸手挡住她的额头,才没有让相认的喜剧,转变成她一头撞的他旧伤撕裂的惨剧。
若换了是南卡,眼看着自己身上的伤处就要被人撞到的时候,她也会本能的伸手去挡一下。
但她手速没有迦罗那么快,就算挡了也不会挡得这么及时。
第36章 夜色正浓时()
南卡从未想过;与迦罗相认后会发生些什么。
毕竟她居心不良带迦罗回府在先;心思龌龊直接表白在后;紧接着又发生了要将迦罗送出府的这种糟心事。
想到这些;她对迦罗能愉快的与她相认一事,并没抱太大希望。
深夜灭了灯的寝阁内;南卡闭着眼装睡;心下却想着;她在不知不觉中养成的;思考问题时多往坏的方向想的习惯;果然对她大有帮助。
倘若事情真如她所想的那般糟心;她便可以劝自己说;早就已经猜到的事;有什么好难过的。
若是事情的发展;超乎预料的好,那便是份意外的惊喜;反正怎么算她都不亏。
而此时坐在床边的迦罗,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定定望着南卡。
以至于南卡每次偷偷睁眼时;便能感觉有一道灼热的光;正在烤她脖子以上的部位。
至于为什么是灼热而不是寒冷;大抵是她装睡偷看迦罗,看得有些心虚的缘故吧。
估摸着迦罗的夜视能力应该挺不错的;南卡如此判断的依据是;倘若什么都看不清的话;那他在黑漆漆的夜里,一瞬不瞬的睁着眼看着她做什么?
南卡转念一想,若是他能看清的话,他又在看些什么呢?
她自认为,在长得好看这件事上,自己是不如迦罗的。不仅她不如,连朗仕珍也只能算是勉强同他平分秋色而已。
虽然这种感觉,有一部分是靠“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光环加持出来的,但她不如迦罗好看,这是在她还未喜欢上迦罗的时候就有的自觉,所以可信度颇高。
想到这里,南卡很快就在“他看我,是觉得我好看”的选项上打了个叉。
原因是,迦罗要是想看好看的人,抱着镜子看自己就成,何必摸黑瞪大眼珠的看着她呢?
秉着不耻下问的精神,南卡蓦然翻过身,凑到床边启唇问道:“你是在看我对吧?我脸上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黑夜给了迦罗一双黑色的眼睛,还顺带替他掩去了眼内的慌乱,所以当他愕然起身之时,南卡只以为是自己突然开口说话吓到他了,而没往更深的层面去想。
其实从迦罗所处的位置看过去,他至多能看清床上躺了个女人,至于她长得什么样,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之类的,他就不知道了。
会这么看着南卡,是因为他觉得自己难得能离她这么近,自然该抓紧时间,多看几眼是几眼。看不清她的脸也没关系,反正他知道她就在那里,在他伸手过去就能碰到的地方。于是在黑漆漆的环境下凝眸看着她,也成了一件趣,并能让他觉得安心的事。
但想是一回事,回答又是另一回事,在这点上迦罗还是有分寸的。
“奴只是在看主人床边的帷幔”
“哦”
南卡本想问,他看的究竟是花纹还是颜色,但这么问就会显得,好像她有多介意迦罗看的不是她而是帷幔似的。她堂堂一个女土司,跟自己床边的帷幔置气的话,那就太没有肚量了。
于是南卡慢慢坐起身,拍了拍床边的位置道:“我睡不着,你过来陪我说话吧。”
夜色在掩去人脸上神情的同时,也让人莫名滋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勇气。
让迦罗坐到床上这种事,若是放到白天,南卡就是有二十层厚的脸皮也不敢做的,但若是放到夜里的话,做的难度度就会大大减小了。
就算迦罗会介意,南卡隔日只需说一句:“哎呀,不好意思,我昨夜睡的迷迷糊糊,后来做了些什么都记不清了。”就能完美的避开尴尬。
“夜色”还有个叫“酒后”的亲戚,只可惜南卡不会装醉,想要动用“夜色”这层亲戚关系的话,她就得真喝醉。而喝醉的南卡,是不在她理智所管辖的范围之内的,到时候若是做出点什么丧尽天良,女默男泪的事就不好了,所以一般情况下,她不会考虑用“酒后”这一招来对付迦罗。
“以前在牧场的帐篷里,我们不是也裹着一张被子,坐在一起聊过天的么?”
迦罗迟迟不肯过来,南卡不得已动用了“我只想跟你坐在床上聊聊天”的攻势,还顺便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袖。
天道好轮回用来形容此情此景,简直再恰当不过了。
当初迦罗扯住南卡衣袖的时候,肯定没想到,他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
不过这个扯住衣袖不得动弹,也不是什么情况下都能发生的。
会不能动弹,跟衣裳质量太好,对方气力太强,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真正有关系的是你到底想不想推开对方。
这就和人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的道理一样,只要你不想推开对方,就算衣裳质量再差,对方力气再弱,你还是能跟此时的迦罗一样,做出一副“怎么办,我怎么动不了”了的紧张神情,然后以稳若磐石的姿势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奴不能”
他话还没说完,南卡就顺着扯住的衣袖爬起身来。
就在迦罗以为,她起身是准备将他整个人都给拉到床上去的时候,却见她淡淡笑道:“好吧,那我就不为难你了,刚好我也困了,你就不必留在这里陪我了,到外间去守夜吧。”
此话一出,迦罗动作飞快的脱了鞋,一下子便钻到了床角的位置,连南卡都忍不住,在心里为他迅捷的身手点了个赞。
虽然南卡可以对天发誓,自己真的只想跟迦罗盖着棉被纯聊天,而且盖棉被的时候还是用的坐姿。但不知为何,抬眼见到迦罗在床角缩成一团的那一刻,她心下还是冒出了浓浓的愧疚。
为了不让这种愧疚继续泛滥,南卡决定,实打实的跟迦罗聊场天。
“当时,我什么也没说就突然离开了你可曾怨我?”
这是句废话,南卡也知道自己说的是句废话,但若不这么说,而是诚实的将“怨我”说成是“恨我”的话,听起来就有点要找迦罗算账的意味了。
趁着迦罗垂首不语的间隙,南卡不动声色的一点点朝他挪了过去。
良久,才听迦罗沉声道:“有过,但在见到主人之后奴便不怨了。”
迦罗能在这个问题上能如实回答她,这令南卡颇感意外。
“奴那时只当您是位贵族小姐,却不知您是”他顿了顿,便没再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