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了个权臣-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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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嘚嘚”声,且后续声势磅礴,似有千军万马!
待那先行的声音越发临近了,才看到驶来的是一辆由四匹碧骢驹拉着的紫檀马车。
车身倒映在水洼中,可见装裹精致,繁贵严丽。车身前的辕座上除了驭车的马夫,还有位衣着华贵干练的精壮男子,车后还有数十护卫骑着高头青马紧紧跟随。
由此可知车内坐的,定是位王侯世家的贵人。
就在马车穿越山间的狭口之际,遽然两侧的山间有数十黑影蹿下!那些人统一的黑衣黑靴黑包头,还有黑纱遮着口鼻,显然是些曝不得身份见不得天日的家伙。
只见其中几人两两成双,手脚麻利的拉起数条荆棘绳索铺于地上!马车后面的护卫队根本来不及刹住正狂奔着的马儿,马蹄踩到绳索便长嘶一声径直翻倒!即便是第一条绳索踩空没被绊住的,也逃不过后面密密布设的第二条,第三条
除了铺设机关的几人外,其它黑衣人均目标肯确的直冲向马车!马夫倒似个训练有素的,见此状况心不慌手不忙,只下狠手猛抽了两下鞭子!
马蹄急踏,扬起阵阵沙尘,马夫身边的精壮男子起身一个腾跃!人就站在了舆厢旁的轓軜上,既而迅捷的抽出腰间一把绣春刀。
刀身锃亮,冷气森森,借着日头的金光,那如镜般流动着的灼眼光斑直闪的人眼要瞎了。
“大人您没事吧!”男子关切的朝舆厢内询道。
舆厢内很快传来一声沉着的回应:“无事。”
俄而,那声音又道:“岑彦,记得留两个活口。”
“是,大人!”男子得令便一个长跃,飞也似的只身扎进穷追不舍的黑衣人中。
外面是刀光剑影、血流漂杵的厮杀,舆厢内却是不动声色泰然处之。
能有如此气宇的不是旁人,正是权倾天下的当朝首辅谢正卿!
只见他一张冷白的容颜静若止水,仿佛外界的打打杀杀只是勾阑中的一台戏般,丝毫不能让他有所动容,更莫谈惊慌。
想来此次出京路线谨慎周密,除了贴身护驾的锦衣卫外根本无他人知,为掩人耳目甚至特意购置了辆民间富贾的马车,却还是走漏了风声。
锦衣卫皆是尽忠于他的死士,训养严紧,断无可能做出卖主求荣之事。若说身边唯一可能被钻的罅隙
正想及此,眼前丝绸织就的幽帘蓦地自外被人掀起,一股子腥风顺着帘角袭入!
待那幽帘彻开之际,谢正卿手中已握紧了随身佩剑。虽依旧面色不改,但眼中狠厉之色已如实显露。
随着‘嗖’的一声剑身出鞘,那锃亮的寒光与他眸底的阴鸷相映衬,皆带着如饥鹰嗜血般的狞厉!
不出所料,掀起帘子之人正是进府多年的那个马夫。
马夫尚不知自己已被怀疑,赶忙解释道:“大人,是小的!您快随小的离开”
“唰——唰——”
不待那马夫将话说完,胸前已被谢正卿的宝剑砍出个十字花来!马夫直愣愣的瞪着双眼,不甘的看着眼前之人
忽地,他手中用力一掷!应着自身倒地,推反力将一枚鸽蛋大小的东西投至舆厢内!
谢正卿并未料到人之将死还会有如此动作,好在他反应迅捷出手及时,将剑身在眼前一横,便把那枚弹丸成功挡下!
熟料那弹丸并非是什么直击要害的暗器,而是一枚石灰脏弹!
他这横刀一劈非但未能将之阻下,反倒令那枚脏弹片刻之间炸为一团粉尘,渐渐在整个舆厢内弥散开来
第四章()
刀光剑影伴着血肉横飞;哀风刮过;卷走一片腥甜之气。
湫窄的山道;一个凌厉而敏捷的身影借着崖壁之势;翻飞于一众黑衣人间。窄袖舞动刀光灼眼;晃眼间已将那剑身挥舞数次;放倒了周身一圈儿的黑衣人!
先前坠马的锦衣卫们也早已翻身而起;手持绣春刀与黑影混战于一团。
锦衣卫毕竟个个都是功底深厚的高手,初时因着对方的突入才有些招架困难,但稍加调整便占尽了上风。虽亦有负伤;却是无一殒命,倒是对方的黑衣人此时已死伤过半。
将黑衣人逼至势弱,岑彦才大吼一声:“大人有令;需留活口;剩下的尽量活捉!”
闻言,只听得“咔嚓”一阵短促声响!锦衣卫们将刀柄反握;使得刀口调头以刀背示人;动作整齐划一!紧接着;他们便再次压向已越渐稀寡的黑衣人。
黑衣人渐显怯弱;频频后退;显然已知此战毫无胜算;只求多保住几条命留得从长计议。可奈何锦衣卫俨然一副死追猛打,不活捉不罢休的势头!
黑衣人越是节节败退,锦衣卫便越是凶猛的向前扑去
局势已定;岑彦便返回马车处;当他看到一身血污倒于地上的马夫时,登时激出一身冷汗,顿感大事不妙!
他先是隔帘高呼一声:“大人!”
稍作停顿,见里面并无任何动静,岑彦上前一把扯开幽帘!
舆厢内空空如也
山路蜿蜒深邃,两侧怪石嶙峋,一阵山风袭来,携着毫无善意的诡谲臾凉。
一侧的巨石下,坐着一个丰姿奇秀的男子,看似弱冠而立之间,身躯凛凛,骨健筋强。
他款款阖目而坐,不动声色,眉宇间自有矜贵风仪。
先前中了石灰脏弹之后,谢正卿已是双目暂失光明。马车里被石灰粉末侵袭,自是不能继续安坐于内。
离开马车后,又双目不能视,有下属们的保护虽不至令他再度受伤,但眼睛已是疼的厉害,稽延不得。在几支流箭擦身而过后,谢正卿毅然选择上山暂避。
眼下最为重要的是,必须立即想法子清理掉眼中的石灰粉末。
只是他拿帕子胡乱擦拭了几下后,因着脏物蔽目不得要领,难免令已沾染了石灰的帕面儿再次揉入眼中
但在这时,他听到不远处有踩踏枯枝落叶的声响,便起身藏于巨石后面,附耳仔细聆听。那脚步声轻盈徐缓,不是锦衣卫,也不是追兵。
他手摸索向腰间,乍然寒光一现,抽出一把短剑。
待那脚步声越发临近,他也终辨清确切方位,便一个猛扑飞身出去!
“啊——”姑娘应势而倒,就着那巨大的力道在地上滚了两圈儿
不待她躺定看清来人,脖颈处已触碰到一股子阴寒之气。她不敢妄动的将余光下划,便见是一把短剑架在自己脖子上。
“英英雄,你这是要做什么?”虽惊惧,可她仍保有一丝理智,眼下自是不宜激怒凶徒。
一听果真是个女子,谢正卿顿觉安心了不少。眼下自己体弱势微,柔弱的女子自然对他构不成什么威胁。
只是谨慎如他,言语间自不会轻敌懈怠,仍一副悍戾横蛮的态度低喝道:“别动!敢动一下你脑袋可就要搬家了!”
“好,好,好!我不动,你也别动,咱们有话好好说”姑娘无比恳切的望着谢正卿,额头已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箝制勒迫于上,她被胁求全于下,二人身躯交缠,脸脸相对,胸口相贴。这时姑娘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似乎有些不对劲儿
威吓于她的这个男人,自始至终都未有睁开过眼。且那眉目拧扯,似是在压抑着某种痛楚。
再细端,他眼周尚有细白的粉痕与水迹,看来他这是遭人暗算看不见了。
那他挟持自己是想要做什么?死前拉个垫背的,黄泉路上找个唠嗑的?显然这些都不是。
见他不言,她便央求道:“英英雄,你若是图财,我身上有些碎银子和一筐柴,你尽管都拿去!”
“你若是图图色,小女子真不曾有。你睁睁眼就知我长的有多惨绝人寰”反正她明知他睁了眼也看不见。
“哼——”一声嘲谑的冷笑,谢正卿收了短剑,插回腰间的暗鞘。
就在姑娘庆幸自己的话当真起了作用时,领褖处突然被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手拎住了!她顺着那力道被整个儿提溜起来,然后又被那只手猛的一推,向后踉跄了几步,背脊抵在了那块巨石上。
谢正卿紧跟上前,单手往巨石上一撑,便将她钳持在了怀中:“姑娘无需害怕,我也只是想请姑娘帮个小忙。”
他面目无色,声音低沉浑厚,难掩骨子里的骄矜傲慢,却又比先前要客气上许多。好似恩威并施,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儿。
姑娘怔了怔,怯生生问道:“是要我帮你清除眼里的异物么?”
谢正卿点点头:“只要能让我复明,我便立马放了姑娘。”
“噢,好,好。”边应着,姑娘怯缩的伸手接过谢正卿递来的帕子。
只是展开一看,上面已是沾满了白色粉沫,哪还能继续用。不过好在她随身带了水囊,一路也未饮多少,眼下冲洗个帕子倒还绰绰有余。
此刻谢正卿就立在她身前,那高大的身量将她笼在一片阴影之中。
蓦地,他听到有水滴落于青石之上‘啪哒啪哒’的声响,紧接着便感觉到那女子的手拂了过来。
就在那湿凉的帕子堪堪触及他肌肤的一瞬,姑娘的手腕儿突然被他扼住了!
她攥着帕子,他攥着她。
姑娘的手被谢正卿扼着高高举起,那湿帕上溢出的清水,沿着嫩藕似的玉臂往下淌,直浸湿了整副衣袖,还绵绵不断的往胸前渗去
姑娘既惊又慌,手急着往回抽。可谢正卿手间力道大的出奇,一只荏弱细臂在他掌中被钳制的死死的,动不了分毫!
“你”姑娘不只是怕,眼中甚至还有些委屈:“你不是要我帮你擦干净眼睛吗?”她方才便是依他要求做的,又错了什么?
只是他非但未放松一丝力气,反倒握得越发的紧,直让她疼的哼唧出了声。
“你你再不放手我就喊人了!”她终是扯着嗓子反抗了一句。只是这句威吓透过她那绵甜软糯的声道释出,无力的让人心疼。
谢正卿缓缓松开手,显然并不是被她吓到。他抬起那张俊极无俦的脸对着她,饶是自己看不见,却是想让她看清自己脸上的忿然。
“我眼中所进的是石灰粉,遇水生热,若是方才你那湿帕子当真擦到我的眼,怕是此刻真的要瞎了。”他声色低沉,伴着些许的沙哑,平缓启口却带出莫名的威压。
这么说,竟是她险些害了他?
“对对不起。”姑娘柔柔俯身,语气轻柔。
“那我再换干帕子给你擦。”边说着,她习惯性的伸手去开襟处掏常伴于身的帕子。可手中却落空了。
她这才恍然想起,自己正穿着赵侍朗府上的下人衣裳呢,哪来的什么帕子。
这时,突然“兹拉”一声!姑娘的身子不由自主的跟着那蛮力晃了下竟是谢正卿将她的裙子摆缘撕扯下来一大块儿。
他将那块儿碎布往前递了递,命令似的口吻:“用这个。”
忍下羞愤和眼泪,姑娘伸手接过那块儿碎布,稍卷了卷将干净些的一面儿朝向外,然后拿至他眼前轻轻擦拭
良久后,姑娘收回手,认真询道:“石灰粉业已清理得差不多了,但是有些已化入眼中,若不用清水冲洗定是清不干净的。余下的这点量应是很容易被水稀释,不至灼伤。”
闻听后,谢正卿点了下头,默许。
这姑娘娇滴无害的声音,说她是坏人也难让人信。况且先前为他擦拭时,那谨小慎微生怕出差池的动作,也不单单是出于惧怕。阅人无数如他,又怎会看不透一个人背后的面孔。
姑娘拿起水囊,举过他的头顶。
随着一缕自上淌泻的细流,缓缓冲净眼中的污浊,谢正卿终是看到了些许光亮。
隔着轻薄的水雾,他看到一抹雪白的影子在金光下闪得极为耀眼。似石英结晶,似霜露成冰,熠熠灼灼,清莹秀澈。
姑娘将水囊收回,小心关切道:“现下可能看见了?”
看见是看见了,只是眸中水雾尚未散去,入眼之物虚虚幻幻的,皆有些不真切罢了。
就好似眼前的姑娘,他也只约莫端出个人型,恍恍惚惚,竟看到她背后有烟霞轻拢,好似云中的神仙妃子
见他不答,姑娘便当是还看不到东西,不免也生出几分丧气。这人毕竟也不似什么凶煞恶徒,不过是受了埋伏寻个帮助罢了。
可她刚垂下眼帘,就见他突然伸手从她手工取过帕子,那动作精准无误。
“你看见了?”她言语中竟有几分惊喜。
谢正卿没急着作答,而是拿帕子擦拭了几下眼周,待再度睁开之时,已觉视线彻底清明。
只是当他看清眼前这位姑娘时,不由得稍稍错讹了下:“是你?”
第五章()
眼前这小姑娘;谢正卿虽只见过一回;却也颇有几分印象。
特别是那一双桃花眸子清纯脉脉;暗噙秋水;媚意天成。这不正是朗溪县令苏明堂的掌上明珠么?
“你你认得我?”苏妁脸上怔了怔。待她再将眼前人细端一番后;仍是记不起与他有何渊源。
一抹似有似无的弧度浮于唇角;谢正卿摇了摇头:“刚刚复明;一时眼拙了。姑娘这般‘惨绝人寰’的样貌,我怎有机缘认得。”
面对如此直白的挑衅,苏妁强撑着面色如常;不起波澜。毕竟事儿都帮他办完了,现下再得罪有些犯不着,保命为先。
她硬扯出一抹谄笑:“既然你没事了;我可以走了吧?”
原本她还真走不了;毕竟亲眼目睹了当朝首辅的如此狼狈相,这本身便是死罪一条。不过谢正卿这会儿倒也没打算按原计划去拔刀。
他只冷着一张脸;言道:“今日姑娘既然帮了我;他日定是要报答的;不知姑娘芳名?”
苏妁迟疑了片刻;还是决定不告诉他真名。
一来自己眼下所扮的角色乃是赵侍朗府上的粗使丫鬟;若留下真名恐留后患。
二来此人虽不似恶徒;但也绝非什么善男信女,纠扯多了保不准是招祸上门!拉倒吧,不求他报答;只求此生再无瓜葛。
最终;她讪笑道:“小女名唤沈英,不过小女并不需要报答。”沈英这名,也正是苏妁今日进赵府时所报的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