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风华-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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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子又是一鞭子将一排的人都抽了个遍,“一人学不好,其它人,都跟着。”
这下,屋内的七八个女童,都恨恨的看着渔夕。
渔夕垂头,这才好好练习起来。
春夏已过,转眼已是深秋。
入夜。
楼上客人要上点心,渔夕早晨又是被打,闷着气。这下胸口不知为何又发疼,失手打碎了果盘,客人心中不满,抓起
来扬了一巴掌,只打的渔夕眼冒金星,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脚竟把客人踢飞了,撞得得那客人头破血流。客人与金妈妈不饶她,将她打成猪头,又罚她下楼洗碗。这送茶递水的活计自然就落在了醉轻尘的手上。
这大半年来,渔夕也见过人情冷暖,见怪不怪了,低着洗碗碟,默不做声。心里却想,哪来的力气,等碗碟洗完,走
到僻静处,不由得跳起舞来,只觉得步步生风,似可拈花碎碗,只可惜内力不足,还不足穿透。顿觉得胸口似有若无的丝丝疼痛,便用力按揉劳宫穴,一刻钟功夫,好了许多。
刚见了一个客人进了竹棋的房间,渔夕在下面惊着心的细细的听着,生怕竹棋受欺负。听着听着,只听“啊”的一声。渔夕这半年来倒学的聪明多了,并没有莽撞的冲进去。竹棋这屋后面有个小窗露台,渔夕和醉轻尘自从竹棋接客后,就被赶到舞房去睡了。有时候夜里做梦害怕,也偷偷的隔着舞房爬过来找竹棋。所以,这后面小窗上就放了一根圆木,刚好固定在露台的凹槽处。
渔夕这会儿爬过了圆木,站在露台上,点了点窗纸,想先看清屋内情景。屋内红烛燃的正好,渔夕向床上瞟去,只见
竹棋无半点受伤,她甚至是喜悦的,她的脸上,红的特别好看,尤其是一双眼睛,真的是梅檀所说的,一江春水泛着春光荡漾。
渔夕愣愣的又爬了下去,心里大受伤害。无比的伤感,坐在大树下,心道,”竹棋姐姐和自己再也不是一起的了,抱膝呜呜的哭了起来。“
晚上回去,竹棋见她双眼红肿,知她是委屈,问她,渔夕只是淡淡笑笑。这一笑,笑的竹棋倒是心惊不已,便问道,”小十一,你今年多大?’
“过年就七岁了。”
竹棋暗自思度,对她说道,“你近日不要求情,先在下面洗着碗,不要多说话,做事就好了,知道了么?”
渔夕点点头,只见醉轻尘回来,擦着眼泪,一问才知道,芳菲的新侍女才不到八岁,被客人看上。晚上折磨了一夜,
就在刚刚,死了。
渔夕想起来,心犹有余悸,跪在地上,磕头道,“谢谢姐姐!”
渔夕转身铺床,听竹棋说道,“小十一,下个月我要出去做个堂会,你和轻尘跟着我,我想法子让你们逃出去。”
渔夕心里一热,跪地磕头,泪流不止。
竹棋拉她起身,幽幽的说道,“我身上也藏不了什么好东西,那些客人送的东西早早的便被收走了。我这只有一个金步摇是我母亲让人给我打的,这是我自己的东西,送与你做个念想。如果你渴了饿了,也好换个盘缠。”
渔夕接了,只看这是一只金累丝嵌红翡滴珠双鸾步摇,做的极为精致。摸了泪,揣在怀里。再也忍不住,躲开醉轻尘
,问道,“竹棋姐姐,你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走?”
竹棋苦笑两声,“我已经走不了了。”
“竹棋姐姐,你为什么要和那个人好?”渔夕直视着她的眼睛,恨恨的问道。
竹棋愣了一下道,“小十一,你说的是什么?”
这下,渔夕竟然被急哭了,声音有些尖利,“我。。。。。。。我什么都看到了,你和那客人在屋里。。。。。。,竹棋姐姐,你分明就是喜欢这里了,你不想和我们一起了,你想抛弃我们了。。。。。。。。“
竹棋叹气道,“小十一,我真的没有,我。。。。。。“
“你没有?为什么和那个客人好?”
竹棋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她还只是一个小孩子,她又如何向她解释呢?她何尝不痛恨自己,她又何尝不羞
耻于自己?
她何尝不想逃出去?她哥哥不管她,她却不能不管她哥哥一家。
竹棋越想越难受,眼泪也速速的落了下来。“小十一,等你长大了,你自会明白。现在,你还小。。。。。。还是想着先逃出去再说吧。”
渔夕别过身子,不说话,显然她是生气了。
竹棋出堂会的这日,按之前所说,三人并无露出端倪。渔夕给竹棋梳了一个飞仙髻,一如往常,自己走在轿外抱着琵
琶,醉轻尘跟在后面。到了府衙,竹棋使了一个眼色,知道跟轿的王福素来偷懒,便对他说,“这巷口有家卖桂花饼的,去买来两份吃吧。”
这天寒地冻,王福自不想去,怎奈金妈妈让他跟着一起出堂会,以防姑娘逃跑,于是说道,“姑娘先去,小的这就去买来。”
竹棋抱着琵琶进去,回首对看了一眼渔夕与轻尘,眼里已染上了水雾。
渔夕低下头去,一片雪花落在手心里,瞬间,化成了冰水,凉寒入骨。
王福指着渔夕说道,“小十一,你们去巷口那里买桂花糕,我在这里等着你们,快去快回!”说着扔了几文钱给她。
渔夕接过铜钱,与醉清尘一路小跑,回首看王福正在张望,芳菲苑里还有另外两个小厮紧随其后,渔夕只得先向那饼
铺跑去。那两小厮再后面紧跟不舍,渔夕只好走进店铺,“齐掌柜,两盒枣泥桂花糕。”
“小十一来啦,”这齐掌柜虽只见渔夕几次来买花糕,但因其人才极为出挑,便记住了她。这边就帮她绑好了两盒,递给了她。
渔夕踏出门,不见了那两小厮,正好奇二人哪里去了。只听,醉清尘说道,“姐姐,我好饿。”
渔夕低头一看,醉清尘正坐在门槛处,摇着她的裤腿,敦实可爱。便打开花糕,递给他道,“快吃吧!”
渔夕忍不住坐下来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模样儿,好似暂时忘了所有的一切。只是,她不得不趁此机会逃离此地。
夜色迷离,呵气成雾,这里终不是她的家。她的家,在桃花坡之下,块块水田之后的山庄里。
吃完了一块花糕,见后无跟踪之人,渔夕带着醉轻尘转过一条街,望着前方的层层高楼,心道,”这城里都是金妈妈的人,是不能留在城内了“遂向着反方向走去,心里又道,”这里离将军府也不过一日路程,却有家不能回,“想想心酸,便向着城外的方向,加快了脚步。
醉轻尘呵呵笑道,“姐姐,你还担心他们追上我们么?竹棋姐姐给他们早就下了泻药了,不用担心了!”
渔夕笑笑,“我竟然不知道呢。”
醉清尘拽着渔夕的手,两人放慢了脚步,缓缓向城门处走去。
醉清尘咦了一声,“姐姐,这天这么冷,街上怎么还有这么多小叫花儿。“
渔夕方才留意这条街,一路走来,确实有不少小叫花。他们睡在大街上,听见说话,睁开半只眼空茫茫的看看渔夕和醉清尘,遂又合眼睡去。
“还走上一个时辰,我们应该就能到城门了。今天晚上,我们睡在城门旁,明天一开城门,我们就出去!”渔夕说道。
“都听姐姐的。“小家伙瞌睡连连。
两人刚刚坐下,才靠了一会儿,就听有人呵斥道,“小十一,你怎么跑到这里偷懒!”
渔夕眯眼一看,吓了一跳。这捂着肚子的人不是王福,又是谁?
深墙执灯苏姐姐()
渔夕见是王福,心里先是一惊,尔后乌黑眼珠转了转,一个激灵爬了起来,低眉顺眼道,“刚才实在是走累了,迷了路,就坐在这里歇了会儿。”说完,伸脚踢了踢熟睡的醉轻尘。
醉轻尘也是极为聪明的小孩,揉着眼睛站了起来,朦胧之中犹自站立不稳。却也点头如捣蒜,“恩恩,恩恩,是的,是的。”
这世上,任谁逃跑不是先藏身,有谁敢在大街还敢睡着的。料想这两个娃娃也没这个胆色,王福揉了揉肚子笑道,“莫不是你们想逃走?”
“不敢,不敢!”两个小孩子低头乖声道。
王福又哼了一声,微微弯着腰道,“你们就是想逃也逃不出去,芳菲苑已经算是福地了。真要到了活阎罗的手里,还有你们的活路么?别不知好歹!”说到“活阎罗”三字,他声音微微发颤,面上露出嫌弃之色,显然所提那人不是善类,连王福都是唯恐粘上,避之不及的。
芳菲苑的生意为什么好过别处?不是因为其苑内姑娘有多俊俏,才情有多出众,多半是因为金妈妈有张左右逢源的巧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一样的话语,不同的说法,却说的客人心里欢喜,乐意前来。两个小孩在这苑内呆久了,虽不屑于其为人,但都是极会察言观色之徒,不知不觉中已被其熏染。眼见王福朝着街道角落四处看去,似在躲避,便聪明的紧跟在其后。
王福又继续说道,“明日是王老爷的寿辰,今日就来了好多又有钱又有头面的人。今天又加了许多戏班,真是热闹的很。刚才府里的人给说的消息,让竹棋姑娘留宿,明日继续表演。你们都不知道,你们走没一会儿,竹棋姑娘就出来递给了李二那小子二百两银票。听说我出来寻你,非要让将你们也留在府里过夜。这下,你们可有大排场看了。”
“王伯伯真厉害!幸亏王伯伯找到我们!”
醉轻尘一阵欢呼,跳着小胖腿,惹的王福也十分高兴。
渔夕心道,“竹棋姐姐定是不放心,借着交银票的机会,中间出来看看。又怕王福真是找到了自己,这才说让他将自己和轻尘带回去留宿府衙。”却心里又想道,“姑娘留宿,王福和李二肯定也要留下来。竹棋姐姐肯定是给自己再制造机会,趁着明天人多,再次逃出去。”一时明了,心里又道,“等我将来出去了,一定好好报答竹棋姐姐。”
渔夕怀揣心事,醉轻尘与王福二人一路有问有答。三人约莫走了一个时辰,只听前方似有吹拉弹唱隐隐伴随着祝贺之声。再往前走,只见一处高楼大院于长街西侧临水而立,万盏红灯沿墙随风摇曳而走,条条大红彩绸挽成红花点缀左右。庭院深深,不知有几许。前方门楼处单写了一个大大的镶金王字,灯火之下,散着金光,气派自不必说。
醉轻尘想来也是看到了这个王字,抬头问道,“王伯伯,这老爷是叫王八?”
王福本在四处闲看,被他的话吓的连忙驻了脚,慌忙摆手道,“瞎说什么,瞎说什么?”
这大门外面新到的戏班子的,杂耍的,前来贺礼的都在门楼旁侧聚集,排成了长长的队。因等的久了,聚在一起,不时仰着脖子等着王府里的人前来验看,无聊之余一听这胖小孩儿的话,连带着大笑起来。
王福再也不敢闲逛,只好站在原地,眼睛盯着这两个小孩,免得又惹出什么麻烦来。
又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侧门开了两扇,这些马车行人都才按着排的队,各自领了牌子,跟着领路的去到不同的院落。
领着渔夕他们的是一位纤弱的红衣少女,这少女打着灯笼,微微低着头,一身淡红衣裙,纤腰紧束,看起来要比寻常女子高一些。正因为她一直微低着头,渔夕才看她的脸面看的更似清楚些。这少女生的面似明月,眸光如春,轻颦浅笑间,娇羞可人,却自有一番清贵之气。
渔夕向来喜欢衣服洁净,相貌端庄之人。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心道,“这么漂亮的姐姐怎么会在这里当个小丫鬟呢”。
少女开了门,打了火折子,点好了红烛,先安排了王福李二两人住在了西侧房。这才又打着灯笼领着醉轻尘二人来到正房,依然是先开门,点好了蜡烛,这才微微笑道,“两位小客请先在此处等候,竹棋姑娘应该不时就回来了。”
听她说话软甜可人,心生几分好感。渔夕微微点头,仰脸笑道,“多谢姐姐。”
一如渔夕,醉轻尘向来只喜欢漂亮姐姐,坐在椅子上,摇着小短腿笑道,“这位姐姐,你姓什么啊?”
少女手执灯笼,退出门的身子又半转了回来,盈盈道,“奴婢姓苏。”
醉轻尘“啊”的一声从椅子上蹦下来,跑到这少女身旁,胖胖的小手摸着她的灯笼,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道,“苏姐姐,你这里有水果么?我好渴。“
说完,依然是可怜巴巴的望着人家。少女捂了捂袖子,微微一笑道,“小客人,稍等,奴婢这就送来。”
渔夕有些羞赧也跟着笑道,“谢谢姐姐。”
那少女又是微微笑笑,不一会儿,就端来了两盘水果。
“两位小客人先用,奴婢先行告退。”那少女将果盘放在了桌子上,走起路来,摇曳生姿。
渔夕羞涩的笑笑,心道:“这王老爷家真是个好人家,连下人都是如此的客气有礼,心里不禁对王老爷生了几分佩服。”
以醉轻尘的寻常作风,不一会儿就几乎消灭了两盘水果,小胖手不停的轻拍肚皮。渔夕看他吃的很饱,就开始铺床。
果然,床刚刚铺好,醉轻尘就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的流了长长的口水了。渔夕将他半拖到床上,盖好被子。轻轻打开门,冷不防的一股冷风裹着雪花扑面而来。吸了几口冷气,一下凉到了心窝里,极不舒服。
西侧房门紧闭,窗户上倒映出两个男人喝酒的样子。只听屋内王福嘿嘿笑道,“这王老爷辞官不做,享够了官瘾。现在又这么有钱,真是羡煞旁人!兄弟,你看到刚才那送咱们的小丫鬟了没,人俊俏的都比我们那头牌还胜上几分。“
李二啧啧说道,“要不然怎么人人都想要有钱呢,你看有钱就是好,什么都有了。”
王福笑道,“是,是,是!”两人举杯,碰了一盅。
王福又说道,“有钱有个混用。依我说,有钱还得有权,要没得靠山,这钱也不长久,还说不定是谁的呢?这王老爷让人羡慕是让人羡慕,就是有些傻。你说,三品的大官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