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行星-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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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彻还没听完,希尼的通讯突然插了进来,让他立刻到666号客房清理马桶。
由于666号客房的马桶被堵塞,污水渗透天花板,让566号客房的客人抱怨连连。江彻在666号房间外犹豫片刻,把自己的饭盒放在走廊上,深吸一口气,戴着口罩冲了进去。
万幸,并不是什么难以直视的东西。堵塞了马桶的是一些塑料包装袋。江彻掏了出来仔细一看,原来是马赛最近卖得火热的一种苏打饼的袋子。这饼干很像他熟悉的夹心饼,两片饼干中间夹着绿色的糖酱,是江彻说不上名字的某种植物汁液染就而成。
这东西不好吃。江彻心想,你们肯定都没有吃过32夹心,香草味的那种。
他走出666号房,正打算跟希尼汇报情况,低头却发现自己的饭盒翻倒在走廊上,里头空空如也,仅剩的那个牛肉雪菜馅饼不见了。
但很快他就想起,在自己捡到奥维德之前,他也一样有自己吃住的地方,根本不需要担心。
转眼奥维德失去踪迹已经有三天了。江彻打扫清洁的时候,听到全舰广播播出了乘客投票的结果。
出乎他意料的是,大部分的乘客选择了继续前进,有相当一部分人还在投票券上标注了先到黑海再说。
江彻想了一会儿,似乎也能明白这些人的想法。
除了拖家带口的人之外,大部分的人能参加这次星际旅行,都支付了一笔不小的费用。既然已经上舰,现在舰长又是那位赫赫有名的白令,有了安全感的人便坚持了自己的选择。
来都来了。江彻想,如果现在打道回府,谁知道马赛星际旅行社会不会赔付这笔旅行费用?毕竟犯错的是皮革米,但皮革米不是旅行社的人,可如果让马赛港来赔,那可要扯皮扯上十年八年都弄不清楚。与其陷入那种无用官司,不如先尽情享乐。
江彻在马赛苏醒,他已经发现马赛人和地球人的思维方式很不一样。
或许是因为马赛人身处宇宙之中,且没有封闭过自己,一直在对外探索,他们比地球人更了解宇宙的莫测与强大。
及时享乐是大部分马赛人的信条,他们热衷探索,热衷冒险,每一条星际航线都很抢手。
也因为这样,马赛人把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新的、更精彩和热烈的地方,他们对地球这个故乡缺乏兴趣和探索动力。和其余人满为患的航线相比,“返乡之旅”的人少得实在可怜。
江彻一路听着各种议论,一路扫地擦垃圾桶。
口香糖不发了,但那些孩子们找到了新的玩法,他们会把黏糊糊的糖果粘在垃圾桶上,糖果半融之后遇冷又再次凝结,粘得特别特别牢。
“这个不好吃。”一个小孩舔着棒棒糖对江彻说,“叔叔,你不要抠了,真可怜。我这里有别的。”
江彻耳朵都要冒烟,但不能发火,不能生气,只能继续埋头苦干。
林尼喝完一瓶手工啤酒,也正好看到江彻清理完四层的最后一个垃圾桶,大汗淋漓地站起身来。
“喂。”林尼把啤酒瓶递给他,“跟你说一件事。我的房间卫生不行,晚上总是听见有虫或老鼠的声音,你去扫一扫。”
江彻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的酒瓶:“你不要了?拿回酒吧可以得十块……”
“不要把我和你们相提并论。”林尼冷冰冰地说,“这点钱我不在乎。”
江彻把啤酒瓶扔进了自己的垃圾袋里。他发现了,林尼极擅长变脸,前一刻还对自己颐指气使,下一刻对着乘客递上来的签名本,立刻就笑得温柔和煦。
“您是去年的波澜奖影帝格鲁对吧?”年轻的少女红着脸说,“请您给我签名!”
江彻走了很久都能听到林尼惊讶又生气,但仍旧压抑得十分得体的声音:“小姑娘,我再说一遍,我不是格鲁,林尼,我是林尼。你看过我的书吗?”
走到林尼的房间外头,江彻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奥维德是个杀手,他的目标是林尼。
江彻用吸尘器在林尼的房间里扫了一遍,什么虫蚁都没发现。林尼的房间还算整齐,江彻发现他的生活用品极其少,两个行李箱放在房间一角,有一个还贴着封条,一直没有打开。再抬头往上看,便能看到宝蓝色的天花板。天花板上贴着细密且质量很好的吸音棉,里头还安设着一个模拟星空的系统,晚上关灯之后只要打开系统,房间便会被柔和的光芒笼罩,宏大而深远的星空在天花板和墙壁上投射出来,人便仿佛漂浮在宇宙之中。
很多马赛人都喜欢这个系统,会专门买回家安装。
但江彻觉得很恐怖。
他仔细打量着天花板,终于在一个微不可察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小块略微翘起来的吸音棉。
他靠在墙上,看着天花板说:“柠檬冰早就能吃了,你那条还要不要?”
吸音棉没动静。
“你不吃我就吃了。浮士德上已经没有柠檬了,以后再想吃到桂花柠檬冰,就看你的运气吧。”
他说着转身往外走,还没走两步便听到头顶刺啦一声,一个人随即跳了下来。
奥维德挠挠头发,一脸烦闷,只瞥了江彻一眼,没跟他讲一句话便走了出去。
等江彻爬梯子把吸音棉粘好,销毁奥维德曾经蛰伏在那里的证据,奥维德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江彻意识到奥维德这回的生气是相当严重且明显的。
被自己打了一拳,有这么伤心么?江彻惴惴不安,慢吞吞走回储物仓,想着做点儿什么好吃的把奥维德再哄回来。
结果看到奥维德趴在冷藏柜上,一根柠檬冰已经快吃完了。
“好吃吗?”江彻在一旁洗手,转头问他。
奥维德没说话,闭眼睛舔着剩下半截的冰棍。
江彻洗干净了手,从背包里拿出一瓶汽水递给他:“喝不喝?”
奥维德眼睛睁开一缝,把汽水拿了过来。
这是酒吧里出售的波子汽水,柑橘味。奥维德不吭声,拆了瓶盖,把波子按进瓶子里。玻璃球咚地一声落进原本无波无澜的液体里,液体就像沸腾了似的疯狂地冒出气泡,他来不及放手,饱含二氧化碳的气泡便全都涌上了瓶口,把他的手也弄湿了。
奥维德连忙喝了几口,才止住气泡疯狂的上涌趋势。
汽水里的柑橘味和天然的柑橘不可比,但随着细小的气泡在舌尖和口腔中破裂,汽水的气味和柑橘的香味冲进了喉咙,冲进了鼻腔,让奥维德的眼睛一下红了,水分从眼底升上来。
他连忙咽下了汽水。液体回甘的气味让他有些留恋,忍不住又灌了一口。
“好喝么?”江彻很好奇,“我还没喝过。”
奥维德仍旧不理他。
江彻看到他的一侧脸颊淤青还没消,肿得怪模怪样的。
打开冷藏柜,江彻把自己的那根桂花柠檬冰也拿了出来。他找出一张油纸把冰棍裹着,趁奥维德专心致志研究汽水瓶里的玻璃球,把包裹了油纸的冰棍凑近他发肿的脸庞。
奥维德吓了一跳,连忙按住冰棍,终于发出了这天的第一句话:“做什么?”
“这根也是你的了。”江彻说,“之前对不起,我不应该打你的。你是个讲道理的人,对不对?”
奥维德没接话。
“……你应该是个讲道理的人。”江彻自顾自地说下去,“以后别玩了。离家出走有意思吗?”
奥维德撇撇嘴,因为脸颊的疼痛,冷笑做得不够充分,听起来像是一个怪笑。
江彻从他手里拿过汽水,喝了一口,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你喝过芬达吗?”江彻说,“马赛不知道有没有。”
奥维德又哼了一声。
他闻到了桂花柠檬冰清新甜蜜的香味,看到江彻慢吞吞地喝着自己碰过的波子汽水。
奥维德已经原谅江彻了,但暂时还不打算告诉他。
“好吧,看在馅饼的份上,原谅你一次。”他边吃边问,“江,只是一次旅行,你为什么要带这么大的行李箱?里面装着你的变身道具吗?”
第46章 黑海(4)()
“师姐,这到底是哪一艘舰艇的通讯频率?”林尼大为吃惊,“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回复?”
三十年后的现在,马赛地面港和舰艇的通讯频率已经全部改变;所以浮士德在回到准确航线之后;根本无法联系马赛地面港。
在陷入银河核球引力圈的时候;如果不是哥白尼打开了全频道接收设备,它根本不可能接收到浮士德的讯息——在茫茫的宇宙中,那一束微弱的、不起眼的求救。
1026频率能够这么快就给予回复;这说明频率一直开启着。它是白令熟悉的频率;因而它是30年前就已经存在了的频率。
为什么1026没有被取消?是谁始终开启着这个频率;等待着不知何时会出现的某个讯息?
转译正在飞速进行。在轻微的滴滴声之中,白令带着不解和茫然开口了。
“1026……是我和塞缪尔谈恋爱时,他偷偷设置的一个通讯频率。”
白令考进马赛航空航天学院学习之时;塞缪尔已经是马赛舰队通讯情报室的一个实习生。
新生入学之后的一项重要学习任务是参观马赛舰队;参观的内容中自然也包括舰队的核心机构通讯情报室。
据塞缪尔在情书中说;他就是在新生来参观的时候对白令一见钟情的。
厚脸皮的师兄对年轻的师妹展开了追求。白令好奇通讯情报室的工作内容,塞缪尔在不泄密的情况下,偷偷设置了一个只用于两人之间私人通讯的频率:1026。
这是一个不会再启用的旧频率,在“大撤退”的时候,它曾用于数艘运输舰的相互通讯。但随着这些运输舰在撤退过程中的消失和坠毁,1026频率从此再也没有被使用过。
马赛舰队建立之后;通讯频率重新设置;他们没有启用曾经使用过的频率。
塞缪尔钻了这个空子;成功将1026设置成为只有他和白令才能使用的秘密频道。
就连求婚,塞缪尔也是在1026频率上进行的。
那时候他已经成为了军事舰鲁热号的舰长,开始执行繁重的巡逻任务。
在遭遇外星生物袭击并失去联络将近一个月之后,鲁热号终于向地面港传回了讯息。鲁热号全体成员都平安无事,他们正在返航。
因为塞缪尔的失踪,白令的比格人格测试出现了偏差,她暂时不被允许上舰。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她正在跟朋友联系,询问他有没有办法给自己搞到一艘舰艇,她要出去找塞缪尔。
然后一直处于开启状态的通讯接收器亮起了提示灯。
在白令的哭声里,塞缪尔跟她求了婚。
由于鲁热号的驾驶舱里所有人都在欢呼大叫,导致塞缪尔听不清白令的回答。
他在那边不停地问:“你答应了吗?亲爱的,答应我吧?”
白令则在这边疯狂地重复:“我答应!我答应!”
“所以为什么要离婚呢?”皮革米和副舰长凑在一起,听得津津有味,连档案都不想改了,“听起来你们那么相爱。”
“结婚了才发现彼此理念不同。”白令神情很复杂,“争执过很多很多次,我们彼此都觉得非常疲惫。他是军人,是鲁热号的舰长,他有他的原则。我没办法认同他的原则,过不下去。”
林尼好奇道:“什么原则?”
“比如说,你在执行任务的时候,附近的一艘民用舰出现了重大事故。在地面港不允许你靠近救援,而如果没有你的救援,民用舰上所有人都会死的情况下,你会不会驾驶军事舰去救助他们?”白令眉头轻皱,回忆着自己和塞缪尔为此争执过许多次的事情,“这个事件你们应该都听过或者学习过。塞缪尔的答复是,他绝对不会去救。”
林尼点点头:“我想起来了,这是一个真实事件。最后那艘军事舰没有出动,民用舰燃烧了三个小时,舰艇上的两千多人全都没了。”
“……他很冷血。”白令疲倦地说,“非常冷血,我没有想过,他居然是这样的人。”
林尼想了想,开口说:“可他为了你,已经违规了。”
白令:“?”
“在军事舰上接收未经备案的通讯频率发来的讯息,这个已经严重违反军事舰的安全条例。”林尼看着白令,“说得过分一点,这是通敌。”
白令明显愣住了。
“光是接收还好,可以解释为误接收,还能够辩驳。”林尼耸耸肩,“但他居然还回复了。回到马赛,塞缪尔肯定会被送去审查。”
就在这时,转译完成了。
一把苍老的声音在驾驶舱中响起。
“白令,是我。”塞缪尔说。
听到塞缪尔声音的瞬间,白令恍然中以为自己听错了。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融化了。她还是二十来岁的自己,她从卧室跑到客厅,因为太急而摔了一跤,把手肘给擦破了。而桌上的通讯接收器正亮着灯,塞缪尔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
她忘了自己是因为痛,或是因为怕,或是别的什么——白令只记得,自己当时放声大哭,在站不起来的状态下爬到了桌边,一把将通讯接收器抓在手里。
白令,是我。
她的恋人用一种平静的、沉稳的口吻,如同每一次跟她打招呼一样说话。可能还带着一丝笑意,或者一点儿紧张的踟蹰。他从遥远的星空中脱险,冷静但急切地,想和白令取得联系。
下一句是什么?塞缪尔说的下一句——白令还记得,她从来没有忘记过——下一句是:我回来了,我们结婚吧。
“白令,是我。”塞缪尔苍老的声音从扩音器中传出,有一些失真,但仍旧清晰有力,“不要怕,我来接你。”
白令闭上了眼睛。
她最好仍旧是二十来岁的年纪,塞缪尔也一样。他们之间从来没有三十年的岁月横亘其中。在那场失联一个月的事件里,虽然充满恐惧和绝望,但至少,他们仍旧年轻,仍旧有足够的一生去认识和深爱彼此。
可塞缪尔已经老了。
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