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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金陵怪谈-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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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金陵城的妖魔鬼怪,真是愈发多了。”

    啊?妖魔鬼怪?什么妖魔鬼怪?

    映绿迷茫了。

钟山帝王洲(二十六)() 
转眼便到了与刘炳信约定踏春的日子。

    二月初二龙抬头;被称为“龙角”的东宫七宿的第一宿出现于地平线上;乃是春耕的伊始。民间有“献生子”、“引田龙”的习俗;祭勾芒神;以祈丰年。

    一早起来;映绿就费尽心力;使出浑身解数为沈兮迟精心打扮起来。

    沈兮迟这两天都没怎么休息好;一直打着哈欠,劝她劝不住,便也任她摆布了。

    虽说映绿做饭的手艺不怎么样;但她的天赋倒有了别的施展余地,在脂粉黛泽之艺上尤高。

    沈兮迟原来宠信泽灵,多半是因为她化桩技艺出色;现在看来;映绿也不遑多让。

    沈兮迟肤若凝脂,明眸皓齿;端的是一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模样;本就无需过多修饰。映绿只拿珍珠粉扑了扑;又用眉石描眉;轻轻一勾;便是远山如黛的悠远意境。

    她边为沈兮迟挑衣衫,边赞道:“沈小姐,就算不用口脂;你这也是唇若涂砂;不点而朱。就算称你为金陵第一美人,你也担得起啦!”

    沈兮迟打了个哈欠,将铜镜举起,随意看了看:“是么。”

    曾几何时,她又如何会想过,竟有这么一天,有人对着她惊艳不已,还称赞她是天下第一美人?

    镜中确实是个美人,但也仅此而已了。沈兮迟将铜镜放下,淡笑道:“这南方第一美人你我可都见过。窦小姐琼姿瑰丽,花容月貌,你可不要净瞎说八道了。”

    想父皇在时的孙贵妃,不也是艳冠京城,占尽风流?如今的窦花阴,不也是沉鱼落雁,绝代佳色?到头来还不是落得一个家族倾覆,一个求而不得,反倒是她这个拥有无盐之貌的沈熙得偿所愿,站在权力的巅峰。

    所以说,很多时候,做个美人并不是什么好事。

    映绿笑嘻嘻道:“哎呀,沈小姐,你就别谦虚啦。我们都见过那个窦小姐,哪里比得上你分毫?看样子就是那种骄纵惯了的娇小姐,又不会捉鬼,又没有教养,长得也不怎么讨喜,还是沈小姐你好上一千倍一万倍!”

    沈兮迟被她逗乐了:“长得也不怎么讨喜?映绿,这话你在我面前说说可以,可不要出去乱说。人家长来也不是为了讨你的喜的,你是哪家的王孙公子,难不成日后还想娶这窦小姐回家不成?”

    映绿忙吐了吐舌头,笑道:“奴婢就算是王孙公子,也不敢娶了那母夜叉回家!沈小姐,你可别再提这名字啦,奴婢都要被吓坏了!”

    主仆二人皆哈哈大笑起来。

    沈兮迟从前在宫中时,还从未和泽灵有过这样的时刻。泽灵对她向来低眉顺目,说一不二,宫中人多嘴杂,像今天说窦花阴这样的话,就是不该说的话,沈兮迟从来不会多说半个字。

    她只感到心里说不上的轻松自在,一直到一切收拾妥当、出了府门,还是满脸惬意的模样。

    寇淮见到她,眼睛一亮:“哟,这是新衣裳?我还从未见你穿过。”

    沈兮迟今天穿了一身艾绿色妆花裙,裙边琵琶襟上刺着精致的蝶样苏绣,为避风寒,外罩了一件薄罗长袍,翠生生地往那儿一站,清风吹扬,飘飘欲飞,仿若阆苑仙人。

    兼之她唇红齿白,眸水微漾,初初一看,竟若瑶宫仙女一般遥远,让人不敢亵视。

    沈兮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问道:“今天这样还可以吧?”

    寇淮勾唇,笑声极低,宛若沉沉夜色里的暮霭钟叩,将沈兮迟的心弦倏地一拨。

    “恕我直言,自寇某人认识姑娘以来,姑娘虽为绝代佳人,但从未有哪一刻如同此时,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渠出鸿波。”

    沈兮迟心中一震,迅速将避开寇淮灼灼的目光,似是满不在乎地轻哼一声:“人靠衣装。寇大人此言,怕是在说我只有装扮几分,才能入得了你的法眼罢。”

    说完,也不等寇淮回答,径自走了开去。

    寇淮将暗红色的长袖一捋,唇畔弧度不减,喉结滚动,看着沈兮迟走开的身影,眸中染上几丝不易察觉的幽深之色。

    “是么”他口中喃喃,随即低笑一声。

    众人很快到齐。没过多久,马车很快出发,往钟山而去。

    沈兮迟本不想把映绿带上,可是禁不住她再三的恳求。映绿一年也得不到几次出府郊游的机会,她说得楚楚可怜,沈兮迟实在不忍拒绝,只好答应了。

    除此之外,罗芳旖也带着自己的婢女润月跟来了。她前段时间因为映绿摔伤了腿,一直在府中静养,出不了门,自然也回不了宁波府,这回有机会去久负盛名的钟山逛逛,她自然也想来凑一把热闹。

    沈兮迟更没想到的是,寇淮竟然答应了罗芳旖的要求。

    一行古怪又别扭的同伴,就这样浩浩荡荡,往钟山进发。

    刘炳信所约定的踏春地点,是广愍陵旁的梅花山上。

    金陵自六朝时始种梅花,植至今日,梅花之魂已然深深烙印于金陵六朝烟水气之中。

    刚下马车,便见眼前是错落着一排又一排的姹紫嫣红,落英缤纷。团云似的迤逦繁红深处隐约传来金暖香彝,玉鸣舞佩,春笋调丝竹,端的是一派和气充盈的春景。

    刘炳信正站在一棵梅树下恭迎远客们的驾临。见寇府马车到了近前,他笑得喜气洋洋。

    “寇大人来了,真是今日我刘府之荣幸啊!”

    旁人看他声如洪钟,气势轩昂,胡须下是掩也掩不住的喜气——可落在沈兮迟的眼里,却变成了另一番景象。

    此人的尸首与前些日子比起来,腐败程度更甚。

    他的内部脏器早就被蛆虫咬烂、生腐、发臭,站得这么远,沈兮迟都能闻到他身上传来浓浓的死人之气。森然白骨之下,几近空无一物。

    只剩一副骨架子了。

    寇淮见她脸色微变,移开目光,便知道她又看见僵尸了。

    虽不知道为何刘炳信还活着,但寇淮仍面不改色,冲刘炳信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刘大人说笑了。上回你邀请的是沈小姐,我府中女眷虽不多,但这次不光沈小姐来,我还有一个表妹罗小姐,她非要来看看热闹,我也”

    虽说得委婉,但刘炳信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大笑道:“无妨无妨。罗小姐到来,也是属下我面上有光啊!”

    两人在这边说笑寒暄,沈兮迟站在一旁屏住呼吸,也不想多看刘炳信一眼,只等着他快些发话,放自己和寇淮进去。

    他们只谈了半盏茶的工夫,沈兮迟却觉得像过了一年之久,终于听见刘炳信道:“寇大人,那您请进,请进!”

    走进去之后沈兮迟才发现,为了今日的钟山踏春,刘炳信还在山坡外围拉起了一圈围栏,俨然将此地围成了一个后花园,流觞曲水,觥筹交错,似乎不仅仅是一次春始踏青,而是一次乌衣宴会。

    她本想和寇淮私下说些事,奈何那罗芳旖带着自己的婢女一直跟在他们后头,她屡次三番想甩开她,都未成功。

    寇淮自然也看出她的无奈。

    他低笑转头,招招手,将罗芳旖唤了过来:“罗小姐。”

    “欸!表哥。”

    罗芳旖跟着寇淮转了半天,都无人上前搭讪。她本就闲着无聊,又没有任何社交的门道,也只能先跟着寇淮和沈兮迟转悠。

    见寇淮想起她来,她眼睛都亮了,连忙奔到了前头。

    寇淮一指不远处,问:“看见那个女人了吗?”

    罗芳旖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个云鬓玉颜的中年美妇,披着贵气十足的软毛织锦披风,众星捧月般的被奉在众人中心。

    她点了点头:“看到了。”

    寇淮覆在她的耳畔低语,声音极低,近乎引诱。

    “那是当今淮南王妃,淮南王府的主母。你是跟我一起进来的,他们都看到了你是我的表妹。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之前答应了你,成败与否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罗芳旖眼睛煞亮,连连点头,待寇淮语毕,便带着自己的丫鬟迫不及待地冲了过去。

    沈兮迟不明就里:“这是”

    “这个”寇淮轻咳了一声,说得含蓄,“如我们所想,罗芳旖处心积虑地留下来,确实是别有用心,却没我们想象得那般复杂。”

    沈兮迟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什么意思?

    之前她怀疑罗芳旖,纯粹是因为她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这多事之秋,又有这来路不明的女子费尽心机想要留在寇府,不得不让人提高警惕。

    谁知寇淮道:“我派人去宁波府查了一查。她母亲过世后,罗知府立马续弦,娶了一娇美女子为妻,年龄竟和罗芳旖不相上下。那女子心机深沉,又野心勃勃,觊觎罗芳旖手上她娘留下来的一大批嫁妆,蓄意将罗芳旖嫁给自己的亲侄子。罗芳旖孤身无援,只得偷偷逃了出来,盼在这金陵寻得一好人家,也好脱离她那虎视眈眈的后娘。”

    ——原来竟只这样?

    沈兮迟随口应了一声,抬眼看向不远处,罗芳旖笑意盈盈,早已挤到了那淮南王妃的身边,与她说上了话。

    寇淮又道:“前几日她来找我,意思是觉得我人不错,让我收了她。她不求做妻,自奔为妾也可。我哪里能答应这种事,便许诺她,会帮她牵线搭桥,介绍门好亲事。”

    沈兮迟鬼使神差地反问:“你为何不能答应这种事?”

    “”寇淮无奈地笑了,“沈小姐,这样趁火打劫的卑鄙事,我寇某人怎会做?更何况我也和罗芳旖说了,我心中早有了一人,此生非她不娶——”

    沈兮迟刹那间心烦意乱:“好了好了,眼下迷雾重重,恶战在即,你没必要在我面前说你和哪个女子的海誓山盟倒是刚才的刘炳信,你怎么看?为何他的鬼魄那晚竟没被我们收走?”

    寇淮闻言,先是一愣,随后眼中笑意渐染,深深看向沈兮迟。光华流转间,竟是挡也挡不住的风流蕴藉。

    他正想开口说什么,却听见不远处言笑晏晏的筵席忽地乱作一团,随后传来女子的尖叫声。

    “鬼——啊——有鬼啊——!”

    “救命——!”

    两人的脸色一变,几乎是同时扭过头,向尖叫的来源处奔去。

钟山帝王洲(二十七)() 
刹那间;宴席已然乱作一团。

    沈兮迟还没走几步;迎头便撞上了一个浑身肿胀青紫的水鬼;唇边拖着极长的涎液;每走一步;便滴滴答答地在地上留下一滩水。

    它见到沈兮迟过来;嘴巴一咧;露出一个阴测测的笑来。

    “过来你快过来和我一起去”

    “去什么去?”沈兮迟暴呵一声,从怀中一把抽出那根鬼结绳,单手一甩;便缠上了那水鬼的脖子,“你且滚去投胎吧!”

    片刻之后,那鬼魄连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倏地化作了一滩水。

    “救命!救命!——”

    沈兮迟还未来得及舒一口气;就听见前方不远处,有女子尖声惊叫。

    沈兮迟一抬眼;看见一雍容华贵的美妇;正被一只吊死鬼缠上。

    那吊死鬼伸出长长的舌头;一圈一圈;缠在美妇的脖子上;随后怪笑一声;突然狠狠一扯,眼看那美妇就要在它舌下窒息而亡!

    沈兮迟想也来不及想,将手中的鬼结绳甩出;如法炮制;缠住那吊死鬼伸出的长长的舌根,用力往下一拉——

    如同一把利刃,那舌头应声而断。吊死鬼含糊地惨叫一声,跌落在地,很快便消弭不见了。

    沈兮迟上前,扶住蹲在地上不住咳嗽的美妇人。

    “你没事吧?”

    “没事谢谢”那美妇抬头向她道谢,沈兮迟这才发现,她就是方才被众人如众星捧月一般拥在中央的淮南王妃。

    这变故横生,人情冷暖,一试便知。

    她做长公主时,和这淮南王妃不过几句问候的交情,算不上多亲近,如今身份更是尴尬,也最好别和她扯上其他的关系。

    沈兮迟笑了笑,没说别的话,把她扶到一旁交给婢女之后,便立马走开了。

    突袭宴席的鬼魄并不是很多,沈兮迟手脚麻利,很快将大半鬼魄都解决了。

    她正稍微松了松神,一抬头,却看到寇淮正将一群小姐夫人们护在身后,和一无头鬼魄缠斗得难舍难分。

    剑光虽则锐利,但鬼魄无魂,寇淮到底伤不到它半分。只见那无头鬼越逼越近,鬼甲锋利无比,马上就要划伤寇淮,沈兮迟急得大叫:“寇淮!血!血!——”

    寇淮一下子反应过来。

    沈阿公说过,自己乃阳气极盛之身,寻常妖鬼都不敢近身分毫。如今这无头鬼不知死活,便让他试上一试,看看自己的血到底有多厉害罢!

    他下定决心,当下毫不犹豫,挥剑往臂上一砍,随后举起带血剑刃,往无头鬼身上狠狠横切过去!

    那无头鬼“啊——”地惨叫一声,浑身焦灼,霎那间燃起了熊熊烈火。

    沈兮迟愣了片刻,随后大喜:“业火!这是业火!寇淮,你的血可以燃起地狱业火!”

    ——楞严经有言:阿难,是等皆以业火乾枯,酬其宿债,傍为畜生。

    沈兮迟万万没有想到,寇淮的血遇作恶鬼魄,竟能平白无端生出地狱业火,将这些鬼魄烧得灰飞烟灭。

    闻听此言,寇淮毫不犹豫,转身大喊道:“大家都躲到这儿来!”

    那些个金陵城的高门贵女们,平日里锦衣玉食,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本来心里就没了主意,看见首辅寇大人拔剑与恶鬼缠斗,早就慌不择路,拼命奔逃了过来。

    寇淮再次拔剑,在方才臂上伤口的下方三寸,又狠狠割出一道极深的伤口。

    鲜血汩汩流出。寇淮转头,对沈兮迟道:“快过来,帮我结界!”

    “欸!来了!”沈兮迟手上缠着鬼结绳,早就大步赶了过来,“你别动,我来!”

    伤口这么深,寇淮动作越大,只会越让这伤口撕裂,流出更多的血。沈兮迟动作迅速,极快地沾了两指鲜血,俯身在地上绕了一个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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