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烟色-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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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来，先问我，“你没有什么不舒服吧？”

　　　　这话问得有些奇怪，我说，“为什么？”

　　　　他说，“我看你脸色不太对，有些莫名其妙的嫣红，而且你今日没有找人来盯着我，所以过来看看你，以为你身子不爽。”

　　　　难得他这么关心我，听上去好像昨晚的事，他一点都不知道。我摸摸自己的脸，确实还有些烫，昨晚上折腾得太厉害。我也没回他的话，他今天这个态度，搞得我好像以前是以小人之心猜度了他一样。

　　　　他见我垂着眼，没有说话，自己就说，“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你昨天和我说了那些话，我也想了很多。你说我查人的事，我也是没有办法。你在青城也呆了一段时间了，这几日派人跟着我，也该了解了一些青城的情况，这里，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平静。你以前在磐殿楼，夏府躲着，不和人打交道，自然不会觉得，后来你出去走了趟镖，就纠缠了不知多少事情出来，这里的复杂，我不说你也知道。我常在外面走，在青城住着，这里的人情世故，我怎么能不打听清楚？若我也像你一样，什么也不关心，早就给人欺到头上来了，所以我是不能不查。我查你那么多事，有些是故意的，有些是无意的。以前你跟着罄黎，我是好奇，收集了不少你的消息。后来我见到你，完全和以前不一样了，所以和你一起出入，只是想了解你多一些。等你决定要娶柳轻眉之后，我是真的离开，去追华清侠，才碰巧找到你，以后很多事，都是无意之中才知道的，并非有意跟着你。不过我也理解你的心情，若我的行踪，日日被人盯着，我也不会舒服。我就答应你，以后你的事情，除非你自己告诉我，我决不会故意去查。你看这样好不好？”

　　　　我垂着眼，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他总是出人意表，今天这番话，我怎么都没有预料到。

　　　　他又说，“如果你有顾虑，不愿意跟我走，我也不强迫你，有缘总会再见面的，无缘牵扯着也没有用。不管你如何决定，我都不会介意的。我也不想再拖了，最迟明天就要走了，我等你到午时，你若不来，我就先走了，就当你不好意思和我明说。”

　　　　他又把难题推回给我，为什么他就不能说，你这一次，一定要跟我回去，否则我就和你没完？对我，他好像随意得很，爱跟不跟，好像又很迁就，你不喜欢，我就不强迫你。

　　　　他说完了，站起身，就打算走了。

　　　　他这么急着离开，我来不及多想，抬头就对他说，“我跟你走，你等我，今日就走。”

　　　　他回头看我，嘴角有一丝笑意，眼角有一丝欣慰，点点头，说，“好，我在夏府等你。”也不多说什么，就出去了。

　　　　他一走，我又在床上纠结了一阵，他这么样子来，两三句话，把我昨天打定的主意就都推翻了。我想也没多想，就决定跟他走了，他这么说，是真心，还是欲擒故纵，我都还不知道。不过现在也没有什么可以反悔的，我就同他走这一遭，看看到底结局如何，好过我一个人自己这么烦恼。

　　　　我离开磐殿楼前，才把两个下人叫来。我现在也多了个心眼，这两个人不见得是忠于我的，留在身边，反而是麻烦，不如交还给墨少城，顺便把他给我的佩玉也一同交还给他。我也不用问，鼻子闻闻就知道他到现在还没有觅到第二块。这块玉留在我这里，也是浪费，不如交还给他。另外也是跟他道个别，我和他，总是要告个段落了。不是我心狠，拖着更不好，我既不想自己陷进去，也不想他陷进去。我们两个，除了欢爱，彼此都不能给对方更多，横竖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不如在情意产生之前，早早了断。

　　　　我交待完了，好像心里放下件心事，突然轻松得很，等不及的就赶去了夏府。

　　　　夏府门前，远远就见两匹高头大马，安静地伫立在斜阳之下，随意地甩着尾巴。翡馨璧跨坐在左面一匹马上，身形挺立，秋阳在他身后，那光，也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天上的太阳，耀得我晃眼，不得不眯起眼来，我又不舍得不看他，看得眼前只有一片亮光。除了江上那一眼，我这还是第一次看他坐在马上，鲜衣怒马美少年，就算岁月再怎么在他身上留痕，他也当得起这句话，只是那时候的美少年，这是已经长成令人瞩目顶得起天的男人了，看着更让人倾心。我跟着他，是要跟到哪里去呢？我忍不住微微地笑起来。

　　　　脾气怪就脾气怪一些吧，人长得好看，总是占些便宜。我对自己说。也不知道在说自己，还是在说他。我的脾气，其实也挺怪的。

　　　　他的头发，稍稍长了些，原来直立在头顶的头发，有一缕垂下来，给他冷峻的眉眼，添了一丝妩媚。他的外表有些多变，清冷的夜色里，他看上去很媚，耀眼的阳光里，他又看上去有些冷，他总是要在周围的环境里鲜明地跳出来，让人不能忽视。

　　　　我这样看着他，一直看到走到他的面前，停下来，仰头看着他。

　　　　他在马背上，高高地坐着，微笑，眼里有一丝柔和，低头看着我，一时没有说话，见我半晌没有反应，才说，“怎么了？不认识我了？”

　　　　我心里正没来由地高兴着，也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不再看他，翻身上了我的那匹马，扬鞭便走，也不管夏语初在门口等着，和我们道别。

　　　　道什么别，婆婆妈妈，凄凄惨惨，又不是不回来了。

　　　　我打马出了城，听着翡馨璧的马蹄声在后面远远赶来，手里鞭子抽得更响，连和一个孤单地伫立着的身影擦肩而过都没有察觉。我超过了他，下意识里勒停了马，回转马身，看着他。

　　　　墨少城，跨着马，站在我必经的路上，一脸阴郁地看着我，那双眼睛，从头至尾，一直追着我在看，看得我，心里发疼。

　　　　我的马，却不肯停下来，四蹄在地上轮流踏着，头不停地甩，这种马，最喜欢奔跑，一旦起跑，不跑到累得跑不动，就不肯停下来。这是赶路的马。

　　　　我对他微笑，说，“等我回来。”说完，我就勒转马头，和正赶上来的翡馨璧齐头并进，一路就跑远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和墨少城说那句话，我明明想和他决断的。也许是因为我见不得他眼里的那种凄惶和无助，我既然已经害了他，就再害他一把，给他一点不存在的希望，也许慢慢就可以帮他忘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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