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秋雨-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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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梓的咳嗽戛然而止,喉咙不适,他便拼命忍着,若无其事的将手从子桑的手里抽出,卸下她背在身上的伞与竹篮,拿过她手里的灯笼,重新系在马鞍的位置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子桑搀扶起来,抱上马背,自己纵身跨上,挥舞马鞭,朝山麓不远的小作坊奔去。
子桑似乎是累坏了,安静地挨着那人的怀里,不再费力地抓着马鬃给自己寻找的支撑点,马匹飞驰跳跃,岳梓把她环得紧实,她无法动弹,也不再抗拒,她已经没有精力去做些什么了,脑袋糊成一片,浑浑噩噩。
雨夜深沉,小作坊早已闭门,岳梓把她抱入车厢后,驾着马车朝城里奔去。他带她去城里的铺头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转而驱车离开,又在不会儿后,停靠在黑洞洞的街头,子桑靠在车里,听着他奋力拍打一处人家的大门,守门终于慢腾腾的披着外衣出门相迎,车外二人的交谈细细碎碎,子桑听不清楚,只是很快她被人抱进屋去。
原来,岳梓带她去找大夫了。
她扭伤的脚不算大伤,老态龙钟大夫为她推拿按摩后,开了几副跌打损伤的『药』膏便困乏地让他们回去,说是修养几日便能下地走路。
回程耽误多时,驱车进府也已是为时不早,岳梓将子桑抱进南厢,嘱咐莲儿好生照料,便匆匆离去。
其实,莲儿尽心照顾了,煮了姜汤为夫人驱寒,又特地为夫人的屋里添了炭炉保暖。
可不知为何,翌日,子桑就病了,染了风寒,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第五十七章()
自那日上坟回来; 雨便一直下着; 估『摸』着十一二天过去,还是阴雨绵绵的天气; 其实这秋雨也不是不间断的; 一日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降雨,剩余的几个时辰,天公也会歇一歇,偶尔『露』出一角湛蓝的天空,像是预告这可恶的雨水不久将会终止; 可这雨多半是在临近黄昏之时停下,又在夜幕低垂之后重新开始,无休止地没完没了。
或许是这雨还有身上的伤与病,自子桑那日深夜回府,莲儿服侍她睡下之后,她就再没有往岛上去过; 只是终日躺在病榻上,神情呆滞; 面目憔悴,感受这屋里的气温一日比一日冷。
莲儿早已把炭炉摆在屋里的角落,她还是觉得冷,让莲儿一次又一次地挪进,她的病总是没有起效; 不见好; 咳嗽也厉害; 一咳嗽,她无由的便想起岳梓,好些日子之前,那个夜雨漫漫的山上,他捂着嘴在树林里剧烈咳嗽的模样。
子桑不知自己怎么了。
其实,若按大夫的嘱咐来,她的病会随着时间慢慢康复,可她就这样拖拖拉拉的,病情时好时坏,莲儿每日按时端来『药』水,她总是摆在床前,不喝,或者勉强喝几口已经冷却的中『药』,有一次,莲儿终是发现屋里的的文竹坏死了,问一问盆栽里土壤,尽是一股中『药』吻,莲儿不得不低声抱怨夫人不按时吃『药』,还把『药』偷偷倒掉,这样夫人的身子什么时候才能康复。夫人自然是有理的,说是嫌『药』苦,连花草都苦死的『药』,她如何情愿入口。
发现的时候,离子桑病倒已经有十日天了,夫人的推辞让她左右为难,按老规矩,莲儿又跑去找总管打小报告,结果第二天二夫人便来了。
“听石良说,你不吃『药』啊,这样身子什么时候才能盼好?”
楚安进屋的时候,正巧碰到莲儿左劝又劝地喂子桑吃『药』,不禁皱了皱眉,说话也不经大脑。
这话一下来,子桑直接抛给莲儿一个冷冰冰地斜视,莲儿吓得不敢再劝下去,战战兢兢地把碗放回原处,低着头不敢说话。
“下去吧,下去吧,大夫人交给我就行。”
尴尬地轻咳几声,楚安挥了挥,让莲儿下去,算是替她解围,莲儿与她相视一番,知趣得赶紧退下,屋里只剩两人。
“侯儿,还好吗?”
子桑推开楚安递过来的汤勺,忍着干痒的喉咙问道。
“嗯,都是『奶』妈带着的,身体健康,倒是你,这样总不吃『药』,什么时候才能痊愈啊?”
楚安坐在床头三句话里总是劝诫,她以为子桑嫌『药』太烫热,吹了又吹,又一次递过去,子桑依旧回避,聊起了别的话题。
“石良呢,在城里呢,随着老爷忙活。”
“怎么,府里前段时间不是挺清闲的吗,怎么又忙起来了。”
“前几日,岳三叔的大儿子岳理璋不知怎么的就死了,老爷见你病重,就没把你捎上,参加殡葬把我给带去了,现在葬刚结束,城里就又『乱』套了,如今当家的二儿子岳理仪与老爷不合,老爷在城里的铺头出了问题,老爷和石良都忙着应付着。”
“旧宅又易主了?”
“是啊,几家争来争去的,搞得老爷最近都回不来。”
“岳理璋怎么死的?”
“谁知道呢,说是溺死的,报官了,官府也找不到什么证据,不知是事故还是他杀。”
子桑听着楚安道出一个非比寻常的消息,她实在惊得忘记遮掩自己赤、『裸』、『裸』的诧异,也不再阻止楚安强行喂她,因为『药』的苦涩与这份让人惶恐的消息相比,实在是过于微不足道。
那个男人的话到底不是儿戏,那日在子桑屋里,她听他只是随口一说,说了旧宅一撤人,他就会回去,一切如故。子桑起初并没有过多在意,男人待她多年向来温和,做事也是如此,力求平稳。所以子桑以为是易主了,他也会以某种趋于合理的方式完成。可这次,他居然剑走偏锋,害了一条人命换取他原来的东西,到底是被『逼』到什么份上,才使得他狠心得不顾岳崇光的恩情,非得至恩人的儿子于死地,倘若岳三爷黄泉下有知,是否会悲愤得恨不得从坟里刨土而出?
不知岳梓和岳理璋二人联手在背后搞了什么名堂,竟然把一条向来温顺的狗给『逼』急了,狗疯起来不顾一切的咬人,变得猖狂,肆无忌惮。现在他又将局势掌控与手掌之中,或许以后,他换另一种方式,不顾一切去完成岳三爷未完成的事业,那么他身边所有的东西都是可以牺牲的,毕竟他只是效忠岳崇光,而不是整个旧宅,其中原因,子桑大概能猜出几分,只是不能说,因为太过隐晦。
温和的男人一旦偏执起来,歹毒也就变成了手段,他可以用得得心应手,毫不膈应,子桑的背脊不禁阵阵发凉,她突然害怕了,无论是谁,若成了岳崇光理想之路上的绊脚石,他必是会赶尽杀绝的,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只是与死去的岳崇光相比,他更加缺乏耐心。
那岳梓该怎么办,她又该怎么办?倘若那男人发现她一早便揣着异心,知情不报,或者察觉她告的那些密存在漏洞,她是否也落得于岳理璋一个下场,甚至是更惨?
子桑知道,她的任务早已经完成了,若她不是这样藏着掖着拖延太久,或是她能早一些,不顾虑岳莘,把她说知道的全都说出去,那么如今两家的局面会彻底反转,岳崇光也不会含恨而终,他会轻而易举得到他心心念念这么多年的东西,而她也会得到她应有的报酬,远走高飞。
她不是从小就厌恶这座城吗,不留情面地给了她那么多的灾与祸,一走了之可好?
在她做完所有她该做的事情后,她的将来可以活成她想要的模样,和他一样,只有有了钱财,便可以肆无忌惮,其他人的眼光会变成一文不值的东西。这是那个男人承诺的。当然,他也说了,子桑有能力过得比他好,只要子桑嫁过去,做好她该做的事情。
其实,岳府已经不用再待下去了,她若想离开,只需夜里出逃,轻而易举,而那些男人承诺她的,只有她愿意如实相告,便是唾手可得。
说不定,今夜,她撑着病弱的身体悄然离府,翌日她便能坐着马车逃离这座城,去一处遥远的地方,改头换面的生活。
她知道男人承诺的,永远不会食言,只要她去意已决。
在心里,她做了如此多的建设,告诉自己,她离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仅是一步之遥,为何自己不再往前跨一步。可为何,在看着眼前楚安面『露』忧『色』,听着耐心劝诱的话语,她本是动摇的心便轰然崩塌了。
她离开了,把所有人都出卖了,这府里还会有如此平和的生活吗,那些待她好的人又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楚安,石良,侯儿,莲儿…
还有她最放心不下的,岛上的那个女人。
她那么喜欢她,即使现在,这种喜欢依旧是有增无减的,只是带上了无数的纠结,矛盾,挣扎。
可她喜欢她啊,又怎么舍得伤她,伤害她身边的人。
那将来,若一定要有人受伤,子桑会选择去主动承受。
这是她心甘情愿的。
子桑纠结太多,一切的前因后果,她纠结了这么久,可今日,她已经不用再思考着是否要选择离开,以为只要岳莘的名字浮现在她的脑海里,那么,她所有关于未来的设想都会化为泡影。
不知从何时起,她的将来里,只剩下一人。
楚安问起她脚上的伤,子桑告诉她并无大碍,或许再过几日便能下地走路了,只是现在身子虚,她也没有力气去尝试。
那一日,楚安陪着她,看着她把三餐的『药』全部按时服下,好生叮嘱才肯离去。
子桑也没有多加反抗,十分顺从。
岳莘,她已经很久未见了,好像她们之间,自从在一起后,从来未曾如此长久的分别过,子桑早已思念成狂,可她这一段时间思绪如同『乱』麻缠绕,她在考虑是否要离开,又不断回避离开之后的后果,也就不敢相见。可今日,楚安的到来,把她之前的一切纠结全给推翻了。
她不想再当做一枚棋子,被人在阴谋之中轮番利用,可这又如何,她何尝不是阴谋里的一人,
只为了那人。
其实,岳莘的腿伤已无大碍,可她偏生要忍着切肤的思念,想要等大病初愈之后,重返岛上,可她的病又迟迟不见好,拖了又拖,楚安那日之后,又来了几日,之后,都是岳梓过来,监督子桑一日三餐的服『药』,他每日都在府上,像是城里所有的棘手之事都已解决,可岳梓每日来三次,在南厢待的时间并不长,总是远远坐在寝居的茶几旁,看着莲儿一勺一勺地将『药』与夫人喂尽之后,便起身离开。
十一月十八日,离病初至今,已是二十五日过去,子桑终是大病初愈,那天夜寒,依旧体弱的她推开后院的小门,往后山走去。初冬时节,黑黝黝的山林里,劲风刮起,扫卷枯叶,呼呼的风声轻而易举地把小路上女子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掩盖住了。
第五十八章()
冬夜; 气温骤降; 一月不来; 岛上屋檐下四敞的开阔已不复以往; 因不能遮风御寒; 春秋时节的漫漫轻浮的白纱帘尽被撤下; 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雕花镂空的推门。35xs
廊下所有的门屋都按上了门; 将四面包围; 与之前的空旷,无拘束之感相比,冬季的景观就显得略微枯燥乏味,从前庭望去,屋室近乎封闭,闭掩的推门虽是结实,但滑槽多少有空隙; 风一吹; 交合的门门框就会因为北风的推力相互碰撞; 哐当作响。加之岛屿之上; 房屋只是一处; 偏僻无人,冷清寂寞; 冬日一到,花谢叶枯; 庭里树木光秃; 萧瑟凄凉; 若不是推门上半部的镂空之处,能看到室内昏黄摇曳的烛光透过宣黄轻薄的窗纸向外散发暖『色』的光芒,或许来的人会以为,这处住所已是人去楼空。
子桑站在庭前,脚下枯叶稀碎,铺就一地,被风四处拖拽,在风中打转,落下,成群结队的跨过她单薄的绣花鞋,又是前进又是后退,沙沙而响,还有些枯枝叶还湿漉漉的粘在半干不干的凹地里,弓起的叶尖儿在风中瑟瑟发抖。
她看不见屋内有人影浮动,只是这样站在外面止不住发冷,忍不住轻咳几声,决定脱下鞋,上廊,推门进屋。
劲风从推开的门缝中疯狂挤进,瞬间吹散了厅内矮桌上的几张薄纸,门在下一刻闭合,风力不在,刮至屋梁上方的纸张飘忽而下,晃晃悠悠,随着散落满地。
她赤足站在冰冷的草席地面上,看着黄昏一室里,白纸□□枚星散铺地,如同巨大的雪花片,可这些白片儿并不是洁白无瑕的,子桑走近,捡起脚下的一枚,上面用细笔绘出一条条的的轮廓,透过光线细看,她的鼻头瞬间便酸涩了,她抽了抽通红的鼻子,弯下腰,将屋里落地的画纸尽数拾起,子桑发现原来上面每一张临摹的都是她的容貌,轮廓有清晰有模糊,但都是她笑起来的模样。
啪——
从下颚低落的泪珠把手里的一打画纸沾湿了一处,子桑急忙想仰起起头,想要阻止眼眶里蔓延的泪花一处,只是她一抬起头,便看见那人站在后屋通向长亭的拐角,灯火阑珊之处,一身白衣轻拂,一手扶着隔墙的木框架上,一手垂下拳握的紧实,眉目忧思,却又柔光似水,嘴角带尽隐忍,又显得十分委屈,她就是静止的画中人,无声无息,只是一幅画,却让看得人心无由的揪成一团。
子桑瞬间后悔了,她本可以回来的更早一些,一月不见,她消瘦了太多。
“我回来了。”
子桑清笑着,装做轻松无事,放下手里厚实的画纸,走向那个杵在那里迟迟未能走近她的人。
如释重负的拥抱,她像个三岁小孩一样抱着她的腰,靠在她柔软的怀里,轻轻地磨蹭,用力的呼吸着那人身上熟悉的味道,心满意足地闭上眼。那只她还是紧攥的拳头,被子桑轻轻握住,尝试伸入,直到与她十指相扣。
“怎么了?”
她感觉那人的身体在微微发颤,不由地抬起头轻声询问,只是这句询问根本不需要答案,她发现她哭了,无声无息,只是两行清泪滚滚而下,她极力的抿着嘴唇,红着眼看着她,呆呆的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一声不吭。
子桑泯然一笑,踮起脚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问道。
“看见我怎么不高兴吗,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