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九思-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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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川穹什么也没说,领着他疾步从偏门进去。
宫里极安静,银朱听得窸窣的脚步声忙出去看了眼。而后进来。
不留痕迹地扫了一眼旁边战战兢兢的楚翘,她轻声回话:“娘娘,上卿大人来了。”
楚翘闻言,身子一僵,没有抬头。
只是搭在双腿间的手倏地收紧,顷刻间就将撒花云绣裙揪出一道道褶子来。
楚翘心中苦笑。果然,自己何德何能能得贵妃青眼。
既知道了一个这么了不得的秘密,聂如扇怎么肯白白绕过她,害怕的终究会来。
只是这一切为何要拖累他。。。。。。
当初她口口声声说就算自己死,不会陷他于不忠不义。
从两人相识,到她一意孤行地入宫。楚翘知道公皙堇曾在暗中帮自己打点不少,更知道他这样做不过是同情她可怜她罢了。
他越是如此,她越是低进尘埃里。
珠帘碰撞出几个清越悦耳的音,楚翘看得一双青缎皂靴渐渐出现在眼所能及的地方。她的心立刻揪起来。
“公皙堇,你可知罪?”
公皙堇仿若没看见坐在一旁的楚翘。
径直像聂如扇行礼后道:“回娘娘,微臣不知。”
他背脊挺得笔直,站在空落落的花厅中,显得孤傲而落寞。
“呵,好个不知。”聂如扇挑眼冷笑,手不轻不重地拍在桌上。镂空的黄金护甲与光滑可鉴的木头摩擦发出的声格外刺耳。
她拖长了调子,意味深长地道:“若是上卿不知,那楚才人,你好好与大人说说,你在宫中做过的好事。你二人是旧识,可要好好说清楚了。”
听聂如扇点到自己的名,楚翘瞬间吓得花容失色,她本就体态娇柔。站起身行了几步宛若弱柳扶风。
她忙不迭跪下,不得不认命:“娘娘!妾身知罪!”
“哦?既然真有罪,那仔细说说,何罪之有?”
楚翘的头深深埋在地上,身子不争气地颤抖:“娘娘,一切和大人都没有关系!入云韶府是奴婢自己所想,进宫后妾身的所作所和旁人也没有半点关系。”
自己上次被传唤来瑰延宫已过去数月。
这么长的时间里,该查的该盘问的,聂如扇怕早就弄得一清二楚。不然她今日也不会当着自己的面把公皙堇找来。
“那倒奇了怪,若是没关系,才人在惧怕什么?”
聂如扇定眼看着公皙堇,颇是轻松地笑起来:“是怕本宫提到你对陛下用的那致幻的香露么?如此煞费苦心地守着身子,怕是不易吧?可是为了什么人?”
楚翘的脸刹时涨得通红,羞愧难当,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柱子旁。
止不住啜泣,她不成声地道:“回娘娘,是贱妾自己不知福分,不是为了旁人啊!贱妾和大人仅在入宫前有过几面之缘。。。。。。”
顿了顿,楚翘像下了极大的决心,抬起些头来,咬牙道:“若是娘娘不信,贱妾愿意以死证清白。只求不要因此拖累大人。”
聂如扇一动不动地打量着她,眼中终于露出几分怜悯的神色。
楚翘逆来顺受,是软弱好欺的女子,只是没想到是个痴情种。
“罢了!”聂如扇抬起手来,打断她想继续说下去的话。她揉了揉额头,啐道:“眼见没几日就是过年了,做什么死不死的,莫再说这些话污了本宫的耳朵,寻晦气!”
“你正值大好年华,万没有由头就这么没了。你放心,本宫会让你锦衣玉食好好活下去,甚至会为你寻一户好人家嫁了。”聂如扇并不看她,轻抚着自己指上的护甲,缓缓道。
“只是你要记住,世上没有楚翘这个人了。”
楚翘不敢置信地看向聂如扇,抬起来的眼中全是泪。
像忍着巨大的悲恸,她无措地躬身趴在地上。她多盼望身旁的男人能为自己说句话,哪怕一个字也好。可是楚翘知道,他不会。
她不敢去看他面上是什么表情,怕从他眼里看见冷漠。
西山之后,就没再机会相见,日思夜想,她心底多盼着再看看他。
没想到今日相遇,竟是这样狼狈不堪的姿态。
其实事情被贵妃查出来时,她就该料到自己的下场了。
只是没想到聂如扇会如此宽待她,甚至让她后半生衣食无忧,过着其他妃嫔梦寐以求的生活。
可是离开这里嫁给其他人,和直接要了她的性命又有什么区别。既然最后是这样的结局,那她为何从一开始就煞费苦心地想留着身子。。。。。。
分明宣帝百年后,她就能在寺庙中青灯古佛伴一生。
聂如扇偏不如她的意,连这样的资格都不愿意恩赐。
她那看上去的仁慈,才是最致命的利剑。
“贱妾明白。。。。。。从今以后不会再踏入皇城半步。。。。。。”
她呜咽着,良久才不成声地道出一句。
“就当我是死了。。。。。。”
公皙堇蹙眉,始终未说话,一直矗立在方才进门后站着的位置,神情叫人辨不真切。
谋害陛下,罪不可恕。按照律法理应抄斩。
聂如扇的安排无疑是对她极大的宽恕,甚至堪称赏赐。
见她答应,聂如扇满意地点头,语气很是欣慰:“才人真是好福气,可要知晓宫中多少女子都求不来你这样的福分。下去吧,该安排的本宫都替你张罗好了,不必你忧心。”
“贱妾谢娘娘恩典。。。。。。”楚翘狠狠地在地面叩了几个头。
匐在冰冷的地面,她想最后抬头看一看公皙堇,犹豫片刻,终究没有。
事到如今,她有何颜面再见他。
待楚翘出门去了。聂如扇面色渐渐阴沉下来,她看着公皙堇,笑意不达眼底:“大人果真沉得住气,也确实铁石心肠。”
公皙堇不置可否:“微臣若是当她的面替她求情,娘娘的苦心岂不就白费了。”
彻底断了楚翘的念想也好。
“这么说,你是不赞同本宫的所作所为了?”
闻言,公皙堇摇了摇头:“微臣自始至终有没有不认同您、不认同九儿,娘娘心里怕是再清楚不过。”
见聂如扇似在思忖,他继续解释:“楚翘是忠义之后,因遭奸佞构陷才家门败落。这是微臣救她一命的原因。”
“微臣斗胆,娘娘既想留她性命,那就恳请娘娘彻底放她一马。”
聂贵妃与他都清楚,与其将楚翘逐出宫逼她嫁人,恐怕比直接杀了她还要难受。
“九儿?”聂如扇冷哼,“本宫不知大人和淑仪何时熟稔到这样地步了?”
公皙堇默然片刻,眸色坚定地直视着她,开门见山道:“其实娘娘一直都知道。而且这也是您今日见臣的真正目的。”
第103章 春将暮()
聂贵妃明白此时此刻自己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她家族再怎么富庶,也不过是普通的商贾之家。
金银财宝可以收买人心、地位; 却换不来重要的权利。所以朗歆、朗弘那一干人才从没将她放在眼里过。
以前她凭的是帝王宠爱; 宣帝可以给她一切荣誉风光。
可是当那份爱不复存在; 她靠什么去与朗家的人抗衡?去做女儿的依靠?
她不能给九儿的; 他却能。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聂如扇站起来,面色如常,冷声问道。
暗里她的手已经不自觉地收紧,尖锐的护甲刺进掌心的肉里; 扎得她生疼。
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可是她不能显露一丝颓唐与怯色。
聂如扇反复告诉自己,她仍是当年那个只手遮天的贵妃。
只有这样她才能保持住一往的倨傲冷静; 在博弈中不露破绽,为最亲近的人争取最大的利益。
哪怕她伪装出来的假象已早早被人看破。
公皙堇不答; 徐徐从怀中取出一块黑色令牌。端详片刻后,他双膝跪下,双手将它呈上去。
他坚毅的面庞上; 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敬畏虔诚。
聂如扇失神一怔,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公皙一族是将门世家; 数代为将而不败。
嫡系成年男子手中皆会有一块刻有姓名的令牌。唯独这块不同。。。。。。
上面没有任何文字,且与其冷硬质感相悖地刻着一幅悠闲自在田园山水,寥寥数笔却遒劲有力。虽不是出自能工巧匠巧匠之手,但也别有一番意趣。
令牌的年岁似乎很就远了,凿刻的笔触已被磨得光滑可鉴; 与其融为一体。
“如今微臣府中一切都承蒙陛下赏赐。唯有此物,是祖辈留下来的,虽并非无价之宝,但在臣家族中却属世间独一无二的珍品。”
早年间宣帝曾与她提到过,公皙堇祖辈与已故先帝曾是生死之交。
当年外敌入侵,到处都是战乱,子民们流离失所。幸而老将军谋略出众,如今辽阔的江山版图算是两人一同守下。
据传其祖父手中有一块令牌,连宣帝早年间也三番四次地调查此物去向,但最后都不了了之。
“微臣会用余生护九儿周全,不会有人伤害她半分。望娘娘成全。”
握着手中冰冷刺骨的玄铁,聂如扇有一瞬的迟疑。
她本以为公皙堇会借机提出些要求,没料到他竟没起那心思。
时到今日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苑九思,若是真的有人能代替自己照顾她。。。。。。
良久,聂如扇深吸了口气,语气缓和不少,叹道:“起来吧。”
公皙堇这才站起身子。聂如扇淡淡打量着他,不得不承认,她确实再没见过比他更有儒雅俊逸更有气度的男子了。
虽朗家的小公子也美名在外,可终是无法与眼前之人相比。
“九儿现在长大了,什么事都有自己的主意。”聂如扇叹道,语中似有丝失落,“这个主,本宫替她做不了。她若是心真在你那儿,本宫和陛下阻挠得再多又有何用?到头来不过是做恶人罢。”
听到聂如扇这番话,公皙堇不由展颜,眼底都是笑意:“普天之下最疼九儿的人,莫过娘娘了。九儿嘴上不说,可她心底,怕是没有什么能比娘娘更重要。”
“没有比本宫更重要的了?”聂如扇低声重复了一句,想了想,她不由冷哼一声。
“得了!”她皱着眉摆摆手,啐道:“她眼里若真有我这个母妃,冬至那日怎会敢偷偷溜出宫去?她所作又是为何?”
“冬至时——”
“大人不必解释,事情既已过去,本宫也没那闲工夫再追究。至于此物。。。。。。本宫先替九儿收下。”聂如扇拿着令牌,悠悠打断他。
“公皙堇,本宫只希望,你今日在瑰延宫所说的话,要长长久久地记得。”
“请娘娘放心,臣必会谨记今日所言,好好地待公主、护她周全,永不负她。”公皙堇迎着她的目光,郑重其事地道,一字一句格外地坚定。
聂如扇满意地点点头,她长叹一口气,倚在墨绿色的软绸垫子上闭目道:“那就好,本宫乏了,你下去吧。”
听着公皙堇渐渐远去的脚步声。聂如扇才再次睁眼,朝着不远那身影开口:“楚才人的事儿,就按你的想法处置吧。毕竟本宫也是真的想留她一命。”
她声量不大,但在安静的厅中格外明晰。
这辈子她造的杀孽已经够多了,风水轮流转,说不定终有落在自己身上的一天。
更何况,楚翘那儿有柳知替她瞧着。倘若哪天真看她不如意,也不需要大费周折地找旁人动手。
步子微微一顿,公皙堇缓缓道:“微臣谢娘娘!”
***
瑞雪兆丰年,今年的雪犹如倾盆洒落,绵密地砸向皇城。
天空阴沉,压得人喘不过气。
眼下正值年关,宫中少不得张灯结彩。
各殿的门楣房梁都挂上了喜庆的灯笼,窗头贴着各式各样的窗花。宫女太监们也换上了簇新的衣裳。
天将还未亮,朝臣们已陆陆续续抵达城门,即使冒着风雪,群臣依旧步履稳重,身子笔挺。
待城楼上钟声敲响,监门率领禁军开了宫门,百官才依次入宫过白玉廊桥等候。
自宣帝病重,朝政一直由苑九思代理,早朝便少去了朝参和朝觐的繁文缛节。
苑九思天未亮就醒了,打算梳洗整齐后赶在早朝前去御乾宫看望宣帝。
本以为这个时辰父皇还未醒,苑九思进门绕过屏风,却看得他正睁着双眼望着明黄的床帐,不知在想些什么。
病痛已将他折磨得不成样子,双眼、脸颊都深深地凹陷进去。
床前的烛台新剪过,明晃晃的灯光把室内照得明如白昼。
高禄见进来的是苑九思,默默地退出去。
“儿臣来向父皇请安。”
苑九思在床前行过大礼,正要自己起身时,就听得宣帝唤她,“起来吧。。。。。。”
听着这声音,苑九思不由一愣,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明明几日前父皇就已经汤水不进,神志不清。
“父皇是身子好些了么?”苑九思面上是掩饰不住的欣喜,她走近一步,想看得仔细些。
宣帝不答。
只见他慢慢转过头来,看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道:“时辰不早了,早朝不得耽搁,你且先去吧。”
重重地点点头,苑九思不舍地道:“那父皇好好歇息,养足精神。待会下了早朝,儿臣再来看您。”说着就要行礼离开。
“不必了!”宣帝抬手制止,甚至抬手就能撑起自己枯瘦的身子。苑九思见状,连忙上前扶他。
殿中龙涎香混合着清苦的药味,久久地萦绕在鼻翼间。
“下朝后你去准备准备。及笄之礼,就定在明日吧。”宣帝看着她,觉得她的颦笑像极了聂贵妃。
那会子聂如扇刚进宫,青涩而懵懂,有着最美好的少女的纯真。
宣帝浑浊的眼珠中渐渐染上笑意,也倏然多了份耐心,强打精神和她解释:“朕知道提前这么多日子是有几分仓促。。。。。。但是朕想早些看到自己的女儿长大。。。。。。”
近几日连降大雪,护城河面已结了层冰。
若要现在乘船出行,怕是需让人连夜开凿,把水面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