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家贵妻-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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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量她几眼,应下。
接连三局惨败。
他几乎是炫技一样的下法,根本不给她任何活路。
“臭棋篓子就要认,”他斜签着身子看她,“往后别总来找我下棋,我怕你哭。”
他这般张狂挑衅的话反而激起了她的斗志,她央他授她棋艺。
他起先不应,只道没工夫,随后思量片时,道:“欲拜我为师的不知凡几,但我一个徒弟也没收。你让我教你也成,但你要应我一桩事,权作束脩。”
她觉着他也不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点头。
他起身,片刻暂离,待到回返,手上多了一本册子。
“你跟我试试这里面的姿势,”他将册子翻开示与她看,“我便教你。”
她定睛一看,瞪大眼睛。
那是一本春宫画,仅他示与她看的第一页便是一对赤身男女同坐秋千上,女伏男身,迎面相对,男握绳索,女拥男颈,上下摇荡的画面。
她看得一抖。
“放心,不会让你摔下来的——你不肯应也无妨,教棋之事便作罢。”
她攥着衣袖天人交战半日,拿过那图册大致翻看了一遍,深觉自己从前见识少,那里面竟然还有马震。
她一直以为马震只是个传说。
她纠结许久,终究还是应了。
后来因着种种缘由,里面的许多姿势其实都未曾施行,包括看了便令她心惊肉跳的马震。
但他倒是践诺,教了她小半年的棋。
教归教,他与她对弈时仍旧从不让她,于是她从未赢过他。
有一回她输红了眼,问他棋艺完全在她之上,又是她夫君,怎就不能让她一下,好歹让她赢一局。
他一面座子一面道:“我与你下棋从不尽全力,已是在让你。况,我如今让了你,你以为自己已经学有所成,精进之心便会有所松懈。你虽从未胜我,但能与我对弈的时候已经越来越长,输子也在减少,你该高兴。”
她当时咬牙暗想,他从前果然是实力单身,活该打光棍!
但也拜他所赐,她棋艺精进迅猛,在府内被他碾压,出了王府便大杀四方,就连以才名著称的英国公家出来的姑娘傅璧也不能胜她,总算小有成就。
顾云容回忆之际,已经有几个姑娘上去毛遂自荐。
她原不想理会这等事,但脑中蓦地灵光一现,记起一事来。
踟蹰少顷,她也上得前去。
那宫人一点,发现统共来了八个姑娘,作难之下,领着她们去禀了冯皇后。
冯皇后知这关乎国朝颜面,也不敢做主,亲领她们至华盖殿旁的配殿。
贞元帝恰来此更衣,命司礼监掌印郑宝将状况与众人说了,当下便有五人畏战退出。
贞元帝打量了留下的三人,见有小儿子看上的那位姑娘,嘴角溢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
在将随内侍出殿时,顾云容遽然恭行一礼:“陛下,倘妾能赢,陛下可否应允一件事?”
郑宝皱眉,正要责她无状,贞元帝却是摆摆手,悦色道:“直言。”
横竖不久就是自家儿媳妇了。
顾云容内心有些畏惧贞元帝,神色拘谨:“妾想请陛下恩准妾去一趟朝天宫。”
第五十章()
贞元帝反问:“你亦喜道法?”
朝天宫乃前朝宣宗皇帝所建道观;其制多仿南京朝天宫;素日前往进香者皆皇室宗亲;不对他人开放。
顾云容只能道是;表示久仰朝天宫大名;想亲往一观。
贞元帝稍作思虑;应下;又道:“你若能赢,朕不仅安排你去朝天宫,还要重重赏你。”
顾云容垂首谢恩。
她去朝天宫;自然是想故地重游。她一早就想去看看前世的这个殒命之地,但争奈身份不及,让桓澈领着去又过于扎眼;这便想到了借着此番;跟皇帝要一句话。
顾云容以为是要用什么法子决定出战人选,她方才那番话;也是想告诉皇帝她有把握;以免自己被剔出去。
却不曾想;原是三人都要去。
那位公主的口气颇大;扬言国朝这边能来几个来几个;她悉数奉陪。
顾云容被安排在最后下场,她前面一个就是傅璧。
傅璧颇自若;饮茶之间还与她微笑闲话,倒也没什么架子。顾云容觉得这姑娘比聂歆之流强得多;聂歆那种反像土财主。
桓澈听闻迎战倭国公主的闺秀里竟有顾云容;略有讶异,旋又猜到顾云容应当是打着什么算盘的。
迎战两个武士的分别是荣王与桓澈。
三局两胜制,桓澈这边很快连胜两局,半分喘息之机也没给对方留,还棋头时,对方的脸色都是青的,直欲掀了棋枰。
桓澈顺道去围观荣王那一桌。荣王上一盘惜败,这一局尚胶着在中盘。
桓澈见荣王不住皱眉,额角甚至沁了汗,心中冷笑。
荣王怕是跟太子计议好了,胜出之后,跟父皇要甚好处。回头若是输了,不仅筹谋落空,脸也没处搁。
荣王眼角瞥见桓澈立在一旁,直磨后槽牙。
说来气人,他这个弟弟奸狡便罢了,连棋艺也踔绝。
他这一局若是输了,丢的可不仅是他的脸。他虽不喜这个七弟,但此刻倒想暗求襄助,想问问他下一步走哪儿好
然而抹不开面子。
荣王心中哀嚎之际,大友宁光已经胜了一人。
大友宁光是大友隆盛的掌珠,此番随使团前来叫战的便是她。
中间休憩时,大友宁光欲往华盖殿去,却被宫人阻拦,道内中君臣与各国使团俱在,她需作回避。
大友宁光也习汉语汉字,但倭国与国朝典范有别,在她的国度,公卿诸侯会面时,妻儿都是要待侍一旁的,正跟国朝的回避成规相反。
她看实是进不去,悻悻而归。
傅璧这一轮扳回一局,但胜得颇险。
傅璧回来时,面色尚有些苍白。她拉住顾云容,低声道:“云容小心些,不可轻敌,那公主颇有些本事。棋虽自我朝传入,却不曾想倭国人倒是钻研得通透。”
顾云容点头。
距第三轮开始还有半刻钟时,大友宁光正一面惊叹天…朝点心茶果之精致,一面品尝,忽听殿门开启的响动。
回头一看,立时起身。
“馆样怎来了?”大友宁光兴奋之下,张口便是倭语。
宗承则以汉语道:“来观棋。”
大友宁光正待再跟宗承搭话,便见自己这一轮的对手来了。
她的目光在顾云容身上掠了掠,暗道这个比前两个更要貌美,只不知是否中看不中用。
双方各自落座之后,宗承便径直站到了顾云容一侧。
大友宁光与顾云容齐齐看向宗承。
大友宁光立起,以倭语道:“宗殿为何不立于我处?”
宗承听她呼他宗殿,淡然道:“我乃天…朝子民,立于此处天经地义。”
大友宁光攥紧手。
正此时,殿门再度开启,竟是两国各来了人。
倭国这边来的是以妙信和尚为首的几个使臣,而国朝这边来的则是几位亲王。
顾云容瞬觉压力巨大。
她万没料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为国出战。
前面一胜一负,她若不能扭转局势,她自己都觉得对不住祖国母亲。
博弈之处设在文昭阁,琼楼玉宇,殿阔廊深,可纳百人,因此到场人虽多,但并不显拥挤。
桓澈一到,便立至顾云容另一侧。
与宗承一左一右,门神一样。
妙信和尚也忙挑了一人,两人各立大友宁光左右。
大友宁光望了对面一眼,问了顾云容名姓,随即自报家门。
“你唤我光姬便可。”大友宁光用不大纯熟的汉语道。
顾云容一愣,咣叽?
随即反应过来,这是一种简略称法,提取公主名字内中一字与姬合用。
大友宁光见宗承凝神看顾云容落子,平素波澜不兴的面上竟是神色几变。瞬时心浮气躁,不消片时便输了。
等妙信和尚俯身硬着头皮与她说可以回去了,她才发现自己竟已输了棋。
大友宁光不忿,在国朝众人欢呼称快将要散去时,又提出三局两胜。
桓澈见大友宁光竟有耍赖之势,本要使人将她带出去,但行三的崇王忽道:“就应了她又何妨?难不成还怕了她。”
话落,诸王纷纷附和。
荣王看桓澈那般上心,心中哂笑,不知是父皇交代了要桓澈无论如何都帮顾云容赢下这一局,还是他被美人迷住了。
桓澈低头看顾云容,见她点头,这便未作坚持。
第二局开始后,大友宁光全心投入,顾云容明显感受到对方攻势陡转凌厉,虽仍处上风,但落子越来越慢。
桓澈对着棋枰却是越发困惑,他怎么觉着顾云容这棋路有些眼熟似乎是他惯用的路数?
果然天生就是要做夫妻的,这都能合得上。
他嘴角微微翘起。
将至终盘,顾云容越发感到吃力。对方棋路愈加多变,有时出其不意的一子落下,令她措手不及,她拈着棋子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捏紧。
顾云容专心一意盯着棋枰时,宗承却留意到了对面妙信和尚的小动作。
他以阔袖为阻挡,在大友宁光后臂上迅速点划,随后大友宁光便会下出出奇一招。
宗承冷笑,他就说,大友宁光的棋艺何时精进至此了。
他原就从不跟人讲求什么公平,凡事但求结果,不论过程。如今见状,调回目光,状似不经意地在顾云容侧面抬手拂袖。
桓澈也发现了对面的猫腻,护短之心瞬起,暗朝顾云容使眼色。
顾云容左右看看。
两人均极力示意她破局之眼何在,但好像示意的不是一个地方。
这大约是两人棋路不同所致。
顾云容想了一想,选了宗承的建议。
她一直用桓澈的棋路,陡转路数,更能攻其不备。
桓澈见她竟是听了宗承的,顿时不豫。
宗承又指点了一招后,顾云容再胜。
大友宁光彻底恼了,表示输得不服,要再来一局。
桓澈一口应下,并在开局前命妙信等人退开。
“二位也需退开。”大友宁光说这话时,盯着宗承。
她怎会看不出,顾云容方才得了宗承的点拨。
桓澈已瞧出顾云容棋艺在光姬之上,叮嘱她莫慌便可赢,放心地坐到一旁喝茶。
宗承亦退了开去,只仍旧站着远观。
坤宁宫内,坐在徐氏近侧的胡氏将话头绕到了方才之事上。
“原来令爱还精通棋艺,此番若能得胜,陛下与娘娘少不得厚赏。”
徐氏笑得勉强。
她是全未想到女儿会去凑这个热闹。女儿是会下棋不错,但她可没听说女儿在这上头十分出挑。万一弄砸了
两刻后,忽有宫人来报喜:“娘娘,傅姑娘与顾姑娘胜了那倭国公主。尤其是顾姑娘,连胜三局,那公主无地自容,气得拂袖而去。”
冯皇后知贞元帝定会因此开怀,自家便也高兴,吩咐让顾云容稍后来她这里领赏。
一众命妇哗然,纷纷恭维徐氏。
徐氏如坠五里云雾,措手不及。
胡氏笑得尴尬,不敢看徐氏。她眼风直往偏殿扫,暗恨自家女儿不争气,除却在人前逞威风的本事之外,旁的倒没一样拿得出手。
大友宁光出了文昭阁,仍觉气堵不已。
她立在廊檐下不肯离开,等瞧见宗承出来,仗着周围人不懂倭语,径用倭语道:“宗殿莫不是瞧上了那个姑娘?前年上巳祓禊,宗殿亲制两个纸偶人,在河畔放流,我当时问宗殿另一个人偶是为谁放的,宗殿不答,看来是那姑娘无疑了。”
上巳节传入后,她日本国也承袭了天…朝的这个节日,但在国朝节俗之外另有习尚,即把纸偶人按摩之后抛扔江海之中。纸偶人乃己身之象征,此举表示己身之病灾皆随波远漂而去,意在祈福。
宗承转头,亦用倭语道:“光姬莫要忘了眼下身处何地。再者,令尊便是这般教导你的?”
大友宁光眼圈泛红,眼睁睁看着宗承抽身离去。
她父亲打着让她嫁给宗承大人的算盘,宗承非公卿亦非诸侯,但她对这门婚事一直十分期待。
她是武家公主,慕强之心更甚于旁的女子。宗殿能以一人之力震动举国,连足利将军也要礼让三分。公家式微,武家混战,嫁与宗殿还能为家为国争得裨益,她何乐不为。
可宗殿这两年,变得与从前有所不同了。她听父亲说,宗殿似想天…朝开海禁,待海禁一开,不知宗殿是否会回国。
顾云容这回算是出了风头。贞元帝践诺,重赏她之后,又使人知会了朝天宫的李道官,让他预备迎接顾云容进香事宜。
顾云容这也算是奉旨上香了。
隔日,她一早便到了位于西城内的朝天宫。到了三清殿外,她才发现原来桓澈也在。
待她入内参拜罢三清祖师,便依着记忆,循自己前世最后走的那段路,一径转去。
桓澈不解,跟上去,问她作甚。
他见顾云容视线梭来梭去,笑道:“不必紧张,父皇说了,为嘉勉你,今日朝天宫清场,连我都还是拿前日在棋阵上的胜绩,破着脸皮蹭进来的。今日这里没旁人。”
顾云容眼望他,忽然有些恍惚。
他素日极少笑,前世今生皆是如此。但他每回笑,她视之都能暂且放下心中杂绪。
朝天宫仍是记忆中的模样,只如今正值春夏之交,花木蓊蓊,与前世所见初秋光景有所不同。
她步履渐缓,行至前世殒命之处,驻足。
她竭力回忆,立到了前世遇刺倒下那块地方。
寒光闪过,利器入肉。
那一幕她永远也无法忘记。
她蓦地回头,问桓澈若有人在此对她行刺,最好的隐藏位置是哪里。
桓澈敛容,四顾一番,抬手指了斜对面的一株古树。
顾云容看去,那树粗壮,虬枝错结,后头不远就是屋舍,成事之后跃上屋顶就可迅速逃逸。
“容容何出此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