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鲤-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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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在这个时候礼秀锋已经暗暗下了决定,尽可能地不让杨风见到礼荨菱就是了,在他看来,杨风心性并不是很好,也不适合礼荨菱。
杨风随着杨迪离开,走出礼府的同时一直在四处张望着,似乎希望能够看到礼荨菱的身影,只是可惜的是,他都没有看到礼荨菱。
送他们出府,礼秀锋沉沉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的时候,萧娘走了出来,轻轻道:“兄长。”
礼秀锋怔了一下,看萧娘这样子,似乎是一直跟在他的身后,目光闪烁了一下才道:“你都听到了么?”
萧娘点了点头,道:“杨风并不适合荨菱。”
礼秀锋苦笑了一下,道:“我又哪里不知道,只是知府此次前来,恐怕并不是为了提亲这么简单。”
萧娘一怔,显然想不明白。
礼秀锋接着说了下去,道:“为兄虽然不涉官场,不过官场却并没有完全放过为兄啊。”
萧娘闻言微垂下双眸,眼中流露出了一些担忧。
礼秀锋感觉到她的担心,笑着摆了摆手道:“不过这些事情还不用担心,既然我不愿,自然不会有人逼迫,这一次还是多亏了先生和侠如,要不然只怕要与知府完全交恶。”
在礼秀锋看来,杨迪堂堂知府,只是为了儿子一门亲事亲自登门示好,这并不符他的身份,只是恰好杨风对礼荨菱有意,而这与杨迪的利益不谋而合,所以他才会大张旗鼓跑这么一趟,但现在看来,恐怕只是徒劳了。
礼秀锋看向萧娘,道:“你是要找先生他们吗?”
萧娘点了点头,却是笑道:“可是礼府太大了,我完全不知道他们在哪呀。”
礼秀锋摇了摇头,道:“我想应该在雅院吧,我们一起过去,正好我也有些事情要跟荨菱说说。”
萧娘目光闪了一下,问道:“是关于荨菱的婚事吗?”
礼秀锋目光沉沉,点了点头道:“我也要知道她心里的想法。”
萧娘不由得凝思了一下,之前礼秀锋也有跟礼荨菱说过这个问题,当时她也在场,当时礼荨菱可是想都不想就拒绝了,虽然当时只是随意一说,可是萧娘可不认为礼荨菱当时的回应也是随意的,她能够感受到其中的坚决,而且她时常注意到,礼荨菱看向陆方青的目光带着某种坚定,就如同她看陆方青的目光时是一样的。
想到这里,萧娘的思绪凝了凝,感觉心头有些沉重,直到礼秀锋叫她,她才勉强地笑了笑,跟着走了过去。
正如礼秀锋所料的,此时礼荨菱他们正陪着陆方青在雅院坐着,陆方青此时很平静,看不出来他因为刚刚宴上的事情而有任何的怒意。
看见礼秀锋和萧娘前来,陆方青轻轻道:“秀锋,对不住了,我……”
礼秀锋连忙摆手道:“先生不要这么说,其实大家都已经相当尽兴,而且先生也并没有做出什么事情。”
礼荨菱也上前道:“是啊先生,都是那两人不好,那么可爱的鲤居然就那样被杀害了……”
陆方青显然在礼荨菱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目光沉了一沉,而这个时候礼秀锋长出了一口气,却是打断了礼荨菱的话,道:“荨菱,你知道知府大人他们今天前来是为了什么吗?”
礼荨菱一怔,然后理所当然地道:“那当然是为了来给爹祝寿的呀。”
第57章 无能为力()
礼秀锋摇了摇头,深深地看着礼荨菱,道:“礼府在扬州虽然薄有名望,不过单单凭借这一点就想要让堂堂知府大人亲自上门祝寿,只怕还不够。”
可是在礼荨菱看来,杨迪来此就是来祝寿的,难道还有其他的事情不成。
礼秀锋已经接着说了下去,道:“今天他来的目的是提亲。”
说着这番话的时候,礼秀锋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礼荨菱,不放过她的任何一个反应。
纪侠如猛地抬起了头,而礼荨菱整个人更是一下子怔住,几乎在那一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当礼秀锋一脸严肃地跟她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她便知道,她已经不能不认真去考虑此事了,她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眼睛转动着,似乎想要看向别处,可是却又迟疑着,不敢在这个时候去转移视线,仿佛在顾忌着什么。
李青松皱了皱眉,却是看了陆方青一眼,此时的陆方青虽然依然平静,仿佛此事与他没有一丝关联,可是凭借着与陆方青多年的情谊,李青松能够从陆方青身上感觉到一丝不同,只是他能够感觉得出来,其他人未必可以感觉得出来。
礼荨菱过了好久,才有些讷讷地道:“爹您……答应了吗?”
礼荨菱的声音微颤,她仿佛在压抑着极大的恐慌,生怕错过礼秀锋的任何一个回应,她目光紧紧地盯着礼秀锋,甚至已经产生了一丝隐隐的绝望。
这样的礼荨菱是那样的令人心疼,礼秀锋连忙摇头道:“你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但是杨风并不适合你,所以爹并没有答应他们,不过他们似乎并不打算放弃。”
礼荨菱微微松了一口气,只要礼秀锋没有答应,那么她就没有什么顾虑了。
这个时候礼秀锋走到了陆方青的面前,微微躬身道:“关于此事还要向先生道歉,知府势大,秀锋不敢开罪,便只得将先生与荨菱之间的关系说出,还望先生见谅。”
陆方青微微一笑,道:“无妨,荨菱是我的学生,这一点并没有错。”
陆方青说完,便没有再多说什么,而确信陆方青并没有对此不满,礼秀锋才微微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但他的目光时不时在礼荨菱和纪侠如之间游走不定,似乎在想些什么,虽然刚刚一直在看着礼荨菱的反应,可是纪侠如的反应他也是收在眼里的,这让他心中多少有些欢喜,纪侠如心中多少对礼荨菱有几分情意,只是不知道他们两人最终能不能在一起,只是在场这么多人,礼秀锋自然不便说出。
随着时间过去,暮色渐临,众人纷纷起身离去,陆方青也回到了书房之中。
站在画纸前,陆方青执笔,脑海之中却浮现出那尾被做成食物的鲤,他的手微微颤抖,心中升起了某种急切感。
这种急切感,以前也有过,但自从他作画方面达到了造化之境后,心态整个平静了下来,便不曾感觉到那种急切与挫败了,只是现在,这种急切感再次出现,远远超过以往。
陆方青怕了。
这些天来,他真的是懈怠了,如果他再不能将自己想要画的那尾鲤画出来,他真的不知道,下一次被端上餐桌上的鲤,会不会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鲤,他真的十分害怕,所以迫不及待,想要画出来,恨不得下一刻自己的画就能完成,就能从中寻找到自己寻找了十六年而不得,但在心中依然深刻的那道身影。
只是不久之前,在李青松面前,陆方青便已经发现,自己再也画不出以往画的那种鲤画,他虽然已经是造化之境的画者,可是唯独对于鲤,却是迟迟跃不过那扇龙门。
陆方青的心在颤抖,他不甘,他不愿,可是他却无能为力,却偏偏还不肯放弃。
于是他画了一张又一张,画了一幅又一幅,完全不知道疲惫。
以往的陆方青一天只画一幅鲤,可是这短短两个时辰的时间,他却已经画下不知道多少幅,每一幅都是鲤,每一幅都被他撕了扔在地上,然后他仿佛不知道疲惫,一直在画着,依然在画着,似乎不将心中的那尾鲤出来,他便不会再停止。
不知何时,礼荨菱已经站在门口,她看着这样的陆方青,感觉陌生极了,此时此刻的陆方青,眼中只有鲤,心中只有画鲤,而对于她刚刚的经历,对于刚刚礼秀锋所说的那些话,他竟是一点儿也没有往心里去。
难道他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有多么渴望,陆方青能够站出来为她说几句话?难道他不知道,当时她有多么绝望,哪怕陆方青只是一个眼神,她都能够感觉温暖?难道他不知道,她是多么希望在当时能够听到陆方青为她拦上一拦,哪怕只是以一名老师的身份,为他的学生说几句话,让他的学生能够真正找到幸福?
难道在他的心中,就只有鲤吗?
画画画,不断地画,画的都是鲤,鲤鲤鲤。
礼荨菱握着门框的手,紧了紧,又紧了紧,指节都泛了白。
好久,好久,陆方青感觉有异,转过了头,礼荨菱的脸上却是露出一丝笑容,道:“先生,该吃饭了。”
陆方青点了点头,看了看天色,确实很晚了,虽然他很不愿意离开这画纸,可是为了不让其他人等自己,他还是勉强压住了心头的渴望,停下了笔。
礼荨菱已经先一步走开了,几乎是小跑着离开的,她的心头压抑极了。
陆方青走出书房的时候,身影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满地的画,都是鲤,那些画被自己毫不犹豫地撕碎,掉落在地上,画板上还有一尾刚刚画完的鲤,可是却是那样的陌生,并不能让他满意。
想了想,陆方青终于还是将门给轻轻地掩上了,在掩上门的那瞬间,他发现到门框边上有一道红迹,他走近前看了看,眉头不由得紧紧皱了起来,喃喃道:“血……”
门框上有血,而且血迹未干,想起刚才是礼荨菱站在这里的,陆方青的心头不由得担忧起来,想着礼荨菱是不是受了伤,也不知道严不严重,可是这想法在出现之后没多久,他摇了摇头,却是将这想法强自压下。
抬头看了看天空中的明月,虽然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可是月亮已经爬起,淡淡的银辉落下,却并不明显。
礼荨菱,他的学生,让他触动,让他感觉离小离已经很近的那个女孩,终究会长大,终究会找到自己的幸福,自己不能那么自私,硬是要将她留在身边,身为她的老师,自己更不能阻了她寻找自己幸福的路,因为他不能让礼荨菱变得像他一样,找不到自己的幸福。
所以明知道她受伤,明明想要去关心她,但陆方青却不让自己去靠近,甚至已经有意想要去疏远她,所以即便在餐桌上看到礼荨菱时,他也是什么都没有说。
夜深时,当李青松看到书房的混乱时,他整个人顿时都怔住了,他就知道,陆方青已经到极限了,而今天中午的那道鲤,便是让他彻底失去理智的导火索,此时就算是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去劝陆方青了,他看着陆方青不断地沉沦,沉沦,可是却无能为力。
苦笑了几声,没有在陆方青的书房久待,李青松回到自己的房间,就着月光,竟是一个人静静地喝起了酒。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最是情深伤人意,奈何忘川无人渡……”
是惆怅,是伤怀,是不忍,是无奈……
李青松与陆方青相识多年,两人更是知己,所以他很懂陆方青,就是因为太懂了,所以才发现自己的无力,才看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第58章 心裂()
普普通通的一夜,可是却不知诉尽了多少人心中的相思之情,多少人在情中折磨,而无法解脱。
夜是漫长的,可是不管夜有多漫长,黎明终将来到。
待得天色大光,礼府却迎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此刻,在礼府客厅之中。
“什么!?纪大人被发配新疆!?”李青松此时无法保持以往的淡定,失声开口,对于这个消息简直无法相信。
礼秀锋也是有些迟疑,但消息确凿,他看了看场中众人,道:“卢大人收受盐商贿赂而被拘系,听闻此事中纪大人曾经泄密,天子震怒,纪大人因此被发配到新疆去。”
“这不可能!!”一声压抑着却始终压不住的沉吼,纪侠如此时完全无法淡定,“我爹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这绝对不可能!!”
纪侠如完全无法接受,整个人仿佛在这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支柱,有些失魂落魄。
礼秀锋叹了一口气,道:“我们自然都是不相信的,卢大人任洪雅县知县之时,除杂派,清积牍,一以俭勤为治,百姓拍手称誉,调为颍州知州时,重起水利,免于洪灾,政绩突出,后为两淮盐运使,对当地盐商勾结官府侵占盐池作出了灶属商亭,粮归灶纳的判决,维护了盐民的利益,这样的一个人,我是怎么也无法相信他会与盐商勾结,收受贿赂,而纪大人的所谓泄密,更是无从谈起,这之中必定是有着不可为人知的隐秘。”
纪侠如心中急促,起身就往外走,道:“我要去见陛下。”
“回来!!”礼秀锋一急,沉声喝住,“纪大人已经传过消息给我,你今后便住在我这里,哪里也不要去,这件事只怕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万事不可冲动。”
纪侠如紧紧攥着双拳,有些无助地低着头,但仍是不甘地吼道:“难道我就什么也做不了吗?”
礼秀锋长长地一叹,想了想道:“纪大人虽然被隔除了一切职务,不过朝延之中,一定也还有一些人在为了纪大人而努力,如今的朝延离不开纪大人,否则的话贪官为政,恐怕也不是当今天子愿意看到的。”
李青松和陆方青显然意外了,他们没想到礼秀锋竟然会有这样的见地,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礼荨菱此时不由得上前,拉住纪侠如道:“侠如哥哥,以后礼府就是你的家,你先留在这里,不要冲动,让我爹和先生他们想想办法。”
莫名的,纪侠如竟然真的冷静了下来,看看礼荨菱,再看向礼秀锋,道:“礼叔叔,我又要麻烦你了。”
“没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礼府就是你的家。”礼秀锋说着,目光却是带着一丝诧异看了看堂下的一对年轻男女,纪侠如能够在礼荨菱三言两语之间便变得冷静下来,是否意味着在他的心中,礼荨菱确实占据着不小的地位呢?
安慰过纪侠如一番之后,礼秀锋犹疑一番,卢见曾出事时就是在扬州,之前一段时间纪昀也来过,加上纪昀与卢见曾关系不错,这才致使他被卷入其中,只是单单因此便将他发配到新疆,当今天子对于此事的处理未免过于草率了。
众人离开之后,礼秀锋却是叫住了纪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