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鸾回时-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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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归邪指尖酒杯缓缓转了转,摇头,“傍晚时分我去了五公子府上,长史说五公子出去了,这几日可能都不会回来。”
“唔……那你真是不凑巧了。”夜馨将满口牛肉嚼咽下腹,颇为遗憾的说,老大行迹向来飘忽,要找他可不容易。
“也没什么急事,改日遇到五公子再议谈也不迟。”吴归正看她一碗燕皮馄炖吃的碗底朝天,但显然还是没吃满足的样子,遂问,“再来一碗?”
“好!”夜馨没有犹豫的从空了的碗里抬起头。
月色下,街头清冷,唯有此处透出暖意,一盏孤灯为晚归的人照亮前路。
71。第71章()
南苑猎宫里,一片愁云惨雾,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浓到化不开的凝重神色,宫女内侍奔走来往于主殿,七八名太医轮流看护昏迷中的凰王,太医院的医丞说只要凰王能醒过来就无大碍了,可偏偏凰王一直不曾转醒,一息脉象十分微弱。
数位医丞聚拢在殿前,宫檐上悬挂的风灯暖如初春三月的光,外殿回廊庭院却陷在幽深的夜色里。
静夜漫漫,忽有脚步声纷至沓来,当先一人披着玄色风氅,鬓发沾了夜气霜露。彻夜驾马的赶来,一刻也未曾耽搁,来得如此仓促。
“五公子。”几位医丞见到来人,忙叩首见礼。
“父王呢?”他问,目光却被深掩的宫门遮挡。
“王上正睡着。”其中一人垂着脸,缓声说道。
内殿里垂帷密致,宫灯昏黄,腥浓的药味直苦到人心里去
挂起的帷幄后头,凰晋正静静躺着阖目而眠,脸色有些苍白但不似想象中的差,一直侍奉凰晋的老侍丞魏童正捧着花露为他拭手净面。凰晋素来注重保养,这花露也是取自晨间叶梢上的晨露,他必要天天以此净面抹发。
魏童看到夜隐幽,捧着花露缓缓俯身见礼,退下的时候与他擦肩而过,被他一声唤住。
“这是玫瑰花露?”饶是这殿内药腥味浓重,但这玫瑰花露却是异常芳冽沁人,十分香郁。
“是,王上最近喜欢用玫瑰花露。”魏童不疾不徐的说着。
夜隐幽点了点头,待他退下后,一步一步踱至床前,帷幄一半挂起一半垂曳,他抚上玉钩流苏将另一边的帷幄也挂了起来,倚着床沿坐下。
“御医说父王坠马的时候伤了腰背,所幸伤浅并未真的折筋动骨,内腑里瞧着也没什么大伤,却不知为何迟迟沉睡不醒,太医们也是束手无策。”他俯身过去,为凰晋又捻了一下被角,“我猜想,不是外伤亦不是内伤,那大约就是中毒了,只是父王用食的器皿都有专人检验,也不知是哪处出了破绽。”他似在自语,又像是在对着谁说。
悄无声息的屋内,沉烟缭绕,响起一道极轻的声音,是帷帘上的玉钩被碰触到了。
“外人难以近身。”夜隐幽边说边往殿中一角,重重帷幄深垂的方向走去,“那么只能是亲近的人了。”他说话时,一手搭在垂帷的流苏上缓缓抬起,果不其然的看到一个身材窈窕的黑色人影忽的往一根宫柱后掠去,身法迅捷,若非夜隐幽料定此处有人,只怕也会以为不过夜风撩起了一层纱帷而已。
“好了,别再躲藏了,你的一颦一动,我清楚的很。”他松开手,垂帷飘飘落地,玉钩碰撞出悦耳声色。
那人磨蹭着从一根宫柱后挪出,一身黑色劲装夜行衣,脸上覆着黑巾,只露出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粲如夏星,“哎……”她一声长叹,女子语声婉转,“怎么什么都瞒不住你?”
“是你痕迹太露。”他走回床前,挨着软榻坐下,“紫扶苏脱自于荨麻散,但比之药性更烈,拭于肌肤后就会导致瞬间麻痹,若沾唇入腹的话,可产生与心痹一样的症状,脉息浮弱,彷佛将死,一般的医丞是查不出原由的。”
“你这也知道?!”女子揭开面纱,露出底下一张艳若桃李的脸孔。
“你不会以为夜罗王的手札我只是随便翻看了一下吧?”当初夜箴留下的手札分为杂记和药录两部,药录里面记载着许多珍奇的□□和解方,其中就有紫扶苏,“况且你用玫瑰花露也显得太过刻意了,如今节令用桂花才是适宜,但紫扶苏味道辛烈唯有以玫瑰花中和方能缓解一二,加之此处药腥味道盘桓浓郁,一般人也闻不出紫扶苏的味道。”
夜莙听他娓娓道来,不得不一手掩面,不甘心的呻。吟哼道:“我就说不该让你知道,偷偷把事情办了。”
夜隐幽淡淡一笑,朝她伸出手,白皙五指修长完美,广袖飘举。
夜莙不甘不愿的从袖子里摸出一只珐琅小瓶塞到他的手中,夜隐幽拆了一盏宫灯外的拢纱罩,捧着玉瓷的油灯回到榻前,推开珐琅瓶的盖子倒了些许香屑到火里,烟火滋的升起,蔓草的香味四散溢开。
良久过后,听得床榻上一声微弱的呻。吟,凰晋睁开了眼,但看到面前的人时,他又微不可觉的蹙起了眉头,咕哝道:“怎么是你?”
“父王不愿见到我?”夜隐幽笑若薰风,扶着凰晋的肩头将他搀起。
“这倒不是,但时候不太对。”凰晋转头看了眼一旁的夜莙,两人眼色互递,夜莙双手一摊,无奈道:“我就讲不能让儿子知道,肯定瞒不住,现在看吧!”夜莙在心中嘀咕,早说了这种把戏在他面前只有被一眼洞穿的份。
凰晋不甘示弱,“人都死了还不跟儿子讲,也太过铁石心肠了吧。”他虽然竭力自辩,但在夜莙面前还是气短了三分。
“你又不是真死!”夜莙双手环胸,目光淡淡睃他,冷哼道。
“所以,你们准备来个金蝉脱壳?”在两人的争执声里,夜隐幽的声音闲闲淡淡的响起,让两人倏然收了口。
夜隐幽看了看凰晋,他假意轻咳的转过了头。他又看向夜莙,在他探究的目光下她避无可避,反正事到如今也没必要隐瞒了,“你父王他想走了,不干了。”
夜隐幽也大约明白了这两人联手搭出的这台戏意在何处。假死脱身,逼他不得不接下王位,扛下南秦这千里江山。
“父王不怕我将老祖宗的基业毁于一旦吗?”他浅浅一笑,直陈心意,“南秦给我,我可是会送出去的。”
凰晋险些被自己的一口唾沫星子给呛死,掩不住几声呛咳,夜莙忙为他揉肩推背,让他悠着点。
早知道他的心在何处,但却没料到他直接到这种程度,江山王位居然抵不过他的执念初心,“你就不能迂回点?比如你们一起打个天下什么?”凰晋一手抚胸,心中感觉有丝无奈,但更多的是能够脱困的激越。南秦国业家运止在他们这一代,以后地下黄泉如何同凰家列祖列宗交代这事儿,日后得好好思忖思忖。
他一时默然,深邃眼底不知被什么触动情绪,闪过一丝落寞。
只怕她想与之并肩的人,是那个人,而非与他。
“你们有何安排?”他淡淡的说,再抬头时目光波澜不惊。
“我假死在南苑,棺椁停在昭阳宫的时候不巧走水,大火淹没宫闱,我趁隙脱困,然后跟你娘逍遥江湖去!”凰晋一手抚胸,一句话言简意赅的概括了他们的所有步骤,方才讲话还喘着气,此刻长话短说都不带停的,一双眼睛亮的好似会发光,“遗诏已经留下了,挂在朝殿正大光明的匾额后头,上朝的时候着人放的,大家都看见的。”
“好,我明白了。”夜隐幽点了点头,表示知晓了。
凰晋在胸口一阵乱摸,掏出一枚贴身带着的玉指塞到夜隐幽的手里,“历代凰王的密玺,先给你,免得掉了。”
玉指上还留有一丝他身体的温热,他将玉指拿在指尖把玩,玉身周围篆刻了一圈极为繁复的花纹,依稀是凰家的王族徽徵白泽。
“我这一走,你的那些兄弟姐妹可都得托你照顾了。”凰晋靠在夜莙的肩头,被衾底下两人五指交扣,他膝下子女多为安分守己,成年的都已开府立户,尚还待字闺中的姐妹们想必他也能好好照拂,唯有一个人让他头痛不已,放不下心来,“你大哥权欲是重了点,你若能教化他那是最好不过,实在不行就将他禁在邺城,无兵无权的谅他闹不出什么花样。”他说了那么多,无非是想保他一条性命,此次领兵北上若能安分守己那是最好的,如果他还蠢蠢欲动……他抬眼看向夜隐幽冷淡的眉眼,心下叹息,若是互为博弈,以凰羽桀的道行恐怕是一分胜算也没的。
“即便我不会追究大哥的所作所为,但是有人可能会置他于死地。”夜隐幽定定望住凰晋,眉宇间有一丝凝重,“父王脱身的时机不太对。”
凰晋和夜莙面面相觑,不知这时机错在哪里。
夜隐幽苦笑,枉他父王聪明一世,这关头怎的糊涂了,“若大哥知父王大行,遗诏立我继位,又会如何?”
凰晋心头悚然一动,居然把这茬忘记了,凰羽桀心窄记仇,对此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若复卷五万骑兵回攻王都,倒也是很麻烦。
当初夺下凤朝疆域五分有一靠的不过区区八万兵卒,如今凰羽桀手中有五万精骑,足够分疆裂土了。
“五万精骑里有我安插的亲信,回攻王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凰晋深思熟虑了一番,觉得凰羽桀没那魄力也无那份智谋。
“只怕他矛头所向并不是国内。”他的目光落在床榻边一盏小小的油灯上,眼中神光忽冷忽热,变幻不定,“而她并不是好相与的。”
她皇兄的江山国土,她不会让任何人染指踏足。
不是国内,那只能是皇域了!凰晋想通他话中意思,一时语噎,手中攥了一把冷汗。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72。第72章()
仲冬之初,南方天气还是温润多泽,越近北方就越冷。
一辆普通的简车停在鄂城的城门外,身后粗粗只有十多骑护卫,吴归正从车上踱下,他身上已经早早披上雪裘御寒,但是平原上的寒风忽烈,即便日头正好,但阵阵冷意还是直渗到人骨子里去。
城门前已经有人侯立多时,吴归正抬眼看去,那年轻的将军身姿挺拔,雪甲银盔,如天降的战神一般英武不凡。
北雪将他引入城中,他身后十数骑兵被另行安置。或许是为了迎接南秦来使,鄂城街上另设了戒严,此刻正值午市时分,路上除了有军纪森严的骑兵外并无其他百姓身影。
来到一间别馆前,屏退了扈从,北雪引着吴归正绕过府前影壁,后面是一座偌大的人工湖泊,青碧的池水里菡萏萎谢,花色锦鲤沉在水底缓慢的摆尾游曳,一道九曲桥架在湖上,两人行走其上,长风吹来,双袖便盈满了风。
曲桥对岸走来一个女子,行步间风姿绰约,珠灰色的斗篷拢住样貌,让人瞧不清楚。她见有人迎面走来,又将风帽拢低了些,退站到一旁。
北雪目不斜视的走上桥岸,径直往内府走去,吴归正走过的时候眼风略略一扫,那人正侧身跨步上桥,微风撩起斗篷的一角,显出里面的云裳衣袂红艳似霞雾。
后院园林里树木枝叶凋零,满目萧瑟,地上色彩斑斓的雨花石叠成一条小道,蜿蜒铺成。
北雪停住步子不再往前,吴归正抬头,看到前面一间普通的竹舍,门扉微敞,有丝飘袅的香气传来,似乎是酒香。
“吴大人,屋里请。”一路行至此处,他才开口讲了第一句话,语声温润好听,不似他的人那么冰冷不可亲近。
“多谢将军引路。”他欠身致礼,聊表谢意。
他只道一句:“不必言谢。”话落后,转身便走了。
吴归正略整了衣襟,走向竹屋,抬手推开半掩半合的门扉。
屋内烧着火炭,温暖驱散了初冬的寒意,素衣清鬓的女子正坐在桌案后,不染胭脂不着珠翠,桌上温着一壶酒,香冽四溢。
“本宫已久候吴大人多时。”她抬眸而望,落落一拂袖,邀他对面落座。
吴归正肃然振袖跪地见驾,深深低头,“臣吴归正,参见长公主。”
淡淡笑声传来,那声音如海风般邈远好听,“吴大人免礼,请坐。”
吴归正恭然应了,在她对案落座,身上裘氅曳地,手中握着一盏温酒暖了冰冷的掌心。
“一路行来,可还顺遂?”她关切询问。
“有顺遂也有些麻烦。”他一板一眼的恭敬回道,“不过一切麻烦都不足道。”
“呵呵,只是我这儿倒也有些事,怕会麻烦到吴大人。”她缓声笑道:“我方才得知一个消息,南秦国主大行,遗诏行书说将由第五子继承王位。”她说这话时,平静的仿佛是在讲着闲话家常,纤如玉裁的五指执了鹤颈长壶为自己杯中又添满香酒。而他听到这一席话,神情却骤然僵了,这才离开了一月有余,王都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凰王一直身体硕朗,怎么会说没就没的。
他脑中思绪一片繁杂,许多线索理不清楚,开口想要问,却一时半会不知从何说起,他仰首饮尽杯中的香酒,温酒已凉,一口喝下去只觉如火灼喉,皇域的汾酒辣的实在太够劲道。
“臣与家父原本拟定的方案是引出南秦诸子夺位的大乱,借以削弱南秦的内防势力,先帝在时也曾作此打算。”他手中握着青釉色的冰裂杯,拇指缓缓抚过杯沿,“只是听长公主此时所言,怕是这计划要做些添减了。”
诸侯夺宗,圣庶夺适,古来有之,为此江山分崩,山河变色的也不鲜见,只是如何挑起内乱说来简单,其中所设计谋所费心思只怕常人难以想象。
“先帝为此筹谋了多年了?”她低低开口。
他沉声回道:“大约有十年了。”
十年了……先帝与吴家费尽心机布间此局,若成功挑起内争倒是真能将南秦拖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恐怕吴大人的计划要大刀阔斧的变上一变了。”她擎杯在手,目光凝定如初。
“长公主的意思是?”他觉得在达成共识这一点上,他们已经与长公主与皇上产生了偏差。
“南秦作为我们或可倚赖的盟友,还不能乱。”她抬头望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