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流-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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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没了耐心与他们耗在这件事上,蹙眉指着跪着的几人:“将他们都拉下去拷问。”
魏熙看着妇人惊恐的表情,忙拦道:“阿耶且慢,那两个侍卫皮糙肉厚怎么审都是无妨的。”
魏熙指着妇人和那男子道:“可他们二人一个弱质女流,一个无辜百姓,哪里是经得住刑的,若是好端端进来,血淋淋的出去,岂不是会损了阿耶仁德之名?”
魏熙看向皇帝,言辞恳切:“眼下所审的重点已经不是程彦的冤情,而是何人诬陷六哥,又是何人胁迫岳先生,不如阿耶先听听岳先生怎么说。”
皇帝看向岳季泽:“你说。”
岳季泽跪地道:“回陛下,是太子以我夫人威胁我,让我扮成桓豫,以图在陛下面前制造,宁王殿下居心不良,窝藏罪臣的罪名。”
岳季泽的话如同平地惊雷,话落,殿中一片寂静,不只魏灏,连魏熙都没想到他竟如此直来直往。
魏熙顿了顿,面上换上惊愕之色,她指着魏灏:“都是一家兄弟,大哥你怎么存了如此险恶的心思,若是岳季泽心志不坚,真的受你胁迫,与你一同冤枉六哥,到时候阿耶一气,指不定什么罪名都是六哥了!”
魏灏喝道:“你说的是什么话,阿耶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吗?”
魏熙气急,音色尖锐:“阿耶最是明断,要不然这几日也不会如此不辞辛苦的审案,一片拳拳爱子之心众人都看着眼里,而你却说阿耶是非不分,依我看,你分明是对阿耶心怀怨怼!”
魏熙喊完这句话咳了咳,好似伤了嗓子,她缓了一瞬,继续道:“我现在才明白,大哥这使得是连环计,先是命程家遗孀告御状,然后抛砖引玉,借此事引出岳季泽来,到最后,数罪并罚,六哥肯定得不了好。”
魏熙说着,神色变得哀凄:“大哥难道就一点都不顾念手足之情吗,六哥向来是敬着你的呀。”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更
第108章 君子()
魏灏没理会魏熙最后那装模作样的一句话;道:“我若是想诬陷六郎意图不轨,为何不去找个罪大恶极的人;何必去寻岳季泽一个书生?”
魏熙哀凄的神色瞬间变得充满讽刺:“大哥说的容易,想要罪大恶极的罪人;先不说大哥能不能寻到;就算大哥寻到了;那些穷凶极恶的人又哪里是那么好控制的?也只有岳季泽了;一个有妻室的文弱书生,可不是最好拿捏的,更何况,他虽不知变通;但当年于政事也是颇有见解的,收容这样的人;担下的罪责也不会轻。”
魏熙说着,似想到什么,面上一惊:“大哥下一步不会是想诬陷六哥谋逆!”
魏灏冷笑一声;显出些峥嵘之色:“七娘对六郎可真是尽心尽力,竟连谋逆之言都说出来了;为了他你是连皇家体面都不要了。”
魏熙怒视魏灏:“大哥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何曾说过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分明是你强词夺理,不要皇家体面的是你;也不是我!”
皇帝被他们吵得头疼,喝道:“够了,当着这么多人;你们也吵得起来,真是一点颜面都不要了。”
魏熙和魏灏闻言,蓦地住口,魏灏忙跪地请罪:“是儿子冲动了。”
魏熙扯着衣袖,可怜巴巴的看着皇帝,一双墨玉似的眸子里盈满了水汽,低低道:“是阿熙错了,阿耶别生气。”
看着言语神态,分明就是被吓到了。
皇帝面色不悦:“现在怎么就乖觉了,方才不是很厉害吗,甘露殿里也敢吵闹。”
魏熙闻言,泪盈于睫:“大哥骂我。”
皇帝叹了口气:“阿熙你可知道你多大了?”
魏熙点头。
“我还以为你还觉得自己是个幼童呢。”皇帝看着魏熙道:“你不小了,不能总像幼时那般行事,难不成这些年你是只长个子,没长心智?”
魏熙闻言猛然看向皇帝,眼里皆是愕然,顿了顿,她茫然点头:“阿熙知道错了。”
声音轻飘飘的,如同被风吹散的云,很是惹人怜。
皇帝见了,也狠不下心来,道:“罢了,以后行事克制有度些便是。”
魏熙轻轻嗯了一声。
她应完后,殿内不知怎么静了下来,过了片刻,却听魏涵:“阿耶,既然大哥说是审了六郎府中的家奴才寻到岳先生的,那不如就将这家奴拉下去再审一遍,大哥仁善,未必会忍心用什么重刑,让人糊弄了也未可知。”
魏熙闻言看向魏涵,目光微冷,眼下岳季泽都已经供出魏灏了,魏灏虽不认,但也撑不了几时,审问那家奴虽省事,但那家奴当初既然能听魏灏的陷害魏潋,如今也未必不会在审问时横生枝节,
魏涵此举分明是想把水搅浑,这种事牵扯的越多越容易多生事端,怕是魏涵巴不得求一个魏灏和魏潋两败俱伤的结局。
皇帝看着魏涵,早已古井无波的眸子透出些审视和锐利,他对魏涵道:“你还真是替你兄弟着想。”
皇帝说了这意味不明的一句话,便收回目光,吩咐道去审。
一旁内侍闻言架起那家奴就向外拖,那家奴一边被向外托着,一边喊道:“陛下!陛下!奴才冤呀,奴才说的都是真的!求陛下饶了我,求陛下明鉴!”
皇帝对这凄厉的呼喊充耳不闻,家奴便对魏潋喊道:“殿下,求您饶了奴才,以后便是人家打死我,我也绝不向外透漏王府的事了!”
魏潋只淡淡瞥了他一眼,便移开了目光,他的唇角略微上挑,不笑时也是一番柔和神色,可刚刚那一眼却看的家奴后颈一凉。
愣了一瞬后,家奴反应激烈,他看向魏熙:“公主,您最心善了,你就帮我求求殿下!他最听你的了!”
魏熙听了,有些不悦,看向拖着他的内侍:“你们没学过规矩吗,还不快堵了他的嘴,这般聒噪,当心惹阿耶心烦。”
内侍闻言,忙伸手捂着那家奴的嘴将他拖下去了。
这厢魏潋的家奴刚被拖走,众人的耳朵还没来的急清净一会,便见有小内侍来禀报:“陛下,柳芳仪今日晨起闲逛时看见了清明渠上浮着一具已经泡烂了的女尸,惊惧过度,晕了过去。”
皇帝闻言起身:“柳芳仪现在如何了。”
内侍道:“还未醒来。”
皇帝闻言,有些担忧:“去承香殿。”
常苓闻言忙吩咐人去抬步辇,皇帝看着殿中这些人,有些疲倦,对陈士益吩咐道:“给太子他们兄弟几个先安排宫室让他们歇着,其余的人先看押好。”
皇帝说罢,便举步走了出去,魏熙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有些不对劲,柳芳仪晕的时机太巧了。
魏熙正沉思,头却被人拍了一下,她回过神,看向魏潋:“好端端的六哥拍我的头做什么?”
魏潋勾唇难得显出些顽皮样子:“当然是要将你的魂给唤回来呀。”
魏熙瞪他一眼,抚了抚后脑,当即出了甘露殿,魏潋亦缓缓行在她身侧,一路无话,倒是难得的闲适,过了安华门,来往行人越发少了,魏熙侧首看向魏潋:“六哥,程彦的事和你有关系吗?”
魏潋毫不犹豫的点头道:“有。”
魏熙粉唇微抿:“为什么?”
魏潋淡淡一笑,伸手在魏熙额上敲了一记:“巴州虽不是什么富庶之地,但地势险峻,物产也算是丰富,与其让一个意图追随魏灏的人掌管此地,还不如让王通仁去。”
魏熙捂着额头,回身面对着魏潋,双手负在身后,往后退着走:“六哥真厉害,你那时候才多大呀,就能将一地长官给换了。”
魏潋虚托着魏熙的手肘,以防她跌倒:“不及阿熙,我那时都十六了。”
对于皇家的孩子来说,十六岁确实不小了,皇宫是最磨炼人的地方,人的心智都是被世事磨出来的,越磨越精怪。
这些阴谋阳谋是伴随着他们长大的,便只是看,也得学了三分皮毛,程彦之事如果早发生几年,怕是魏潋依然能处理的游刃有余。
魏熙对魏潋微微一笑,突然道:“六哥,我想给程彦洗冤。”
魏潋眉梢一挑:“为何?”
魏熙旋回身子,与魏潋并排走:“因为我答应她们给程彦洗冤了,人家都将实情供出来了,我若是不做岂不是言而无信?”
魏潋侧首看着魏熙明艳中又带着稚气的脸庞,道:“你何时学了这一身言出必行的君子风度来?”
魏熙偏头回视魏潋,声音清脆,如同穿梭在绿柳间的百灵鸟:“跟六哥学的呀,六哥你可是出了名的温润君子,和你在一起,熏也得熏出些君子风度来。”
魏潋失笑:“油嘴滑舌。”
他的语气神态,竟让魏熙莫名觉得像是谁家娘子在对情郎嗔骂,魏熙顿时被自己激的头皮发麻,魏熙瞪了魏潋一眼,回头快步往前走。
魏潋慢悠悠跟在魏熙身后,两人的距离始终没出了两步之距内,魏潋看着因魏熙步伐的加快,而翻飞的裙摆,温声道:“要给程彦洗冤不难,等魏灏获罪时,顺手推给他便是,反正他和程彦又不是没来往过。”
魏熙蓦地回身,绯色的裙摆划出一道流畅的弧度,如枝头开的正好的芍药,她看向魏潋,脸上没了嬉笑之色:“六哥怎么知道他一定会被论罪?”
魏潋偏头看向连绵一片,好似没有尽头的宫墙:“有罪应罚,这是常理。”
魏熙觉得有些不妥:“可现在不是废太子的时候。”
魏潋淡声道:“是与不是,皆凭阿耶心意。”
魏熙做左跨一步,站在魏潋面前:“那你呢?”
魏潋看着魏熙,轻轻抚了抚她的发髻:“阿熙,眼下时机也差不多了,我不能总是藏头露尾。”
魏熙清澈的眸子里盈满了担忧,像是夏夜湖面上的点点星光:“可你是季家的外孙,你就不怕惹阿耶忌惮吗?”
魏潋的手忍不住在魏熙的眼角轻轻拂过,在魏熙面上留下一阵温凉,魏熙看向魏潋,见他眉眼里都是柔柔笑意,魏熙怔了怔,却听魏潋道:“阿耶不比从前了。”
若是往常魏熙听了这样的话,定是会反唇相讥的,可今日她却一反常态,不发一言,转身向前行去。
魏潋一手负于身后,与她一起往前走,两人之间的气氛莫名的有些沉闷,再无方才的闲适。
眼看就要到魏潋暂住的宫殿了,魏熙本打算与魏潋道别,去听魏潋突然道:“阿熙,不论如何,我都会如从前一般待你,你永远是我最疼爱的妹妹。”
魏熙闻言向魏潋看去,见魏潋虽是往日里那温润面容,却有一股不同于往日的郑重。
魏熙被他面上的郑重之色压得心里发慌,她若无其事般笑道:“这是自然,你若是待我不好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她说罢,看着不远处的宫殿,道:“你今日也累了,快些回去歇着,我就先回去了。”
魏熙说完,不待魏潋反应过来,便转身走了。
魏熙直到回了凤阳阁还因魏潋方才的话而思量重重。
她看向陈敬:“你说六哥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陈敬微微一笑:“宁王殿下又不是对奴才说的,奴才哪里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魏熙随手在盘中拿了一粒葡萄,往陈敬身上砸去:“连你也学会打马虎眼了。”
陈敬任葡萄砸在他的胸口,又在葡萄快落地是接住它:“不是奴才糊弄公主,而是奴才确实不知道宁王殿下怎么了。”
魏熙看着被他接在手中的葡萄,突然道:“你说六哥不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第109章 女史()
陈敬眉目微沉:“宁王殿下今日确实有些反常。”
陈敬开始担忧了;魏熙却又好似没事人一般,她将桌上的葡萄端给陈敬;道:“我记得你喜欢吃葡萄,这葡萄我吃着不错;都给你了。”
陈敬接过葡萄;有些不明白魏熙怎么突然扯到葡萄上来了;他谢过魏熙;对魏熙道:“宁王殿下那里公主打算如何处置。”
魏熙噗嗤一笑:“你什么时候竟变成了个木头脑袋,他是我能处置的吗?”
魏熙方才虽那样说,但她从未觉得魏潋会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撇开感情不谈;就单论时机,现在也不是魏潋过河拆桥的时候。
魏熙有些乏了;侧身躺着,以手支额:“与其忧心六哥哪里,还不如派人去查查柳芳仪那儿;她晕的也太巧了些。”
————
魏熙用晚膳时柳芳仪处的消息便传来了,陈敬听了;本想等魏熙用完膳再和她说,但无奈魏熙坚持,他只得将他听到的消息删减一番告诉魏熙。
陈敬道:“柳芳仪已经醒了;但好似被吓的不清,那女尸的身份也查出来了,是尚寝局刘司苑手底下的一个小女史;经人验尸,那女史好似死了有些时候了,应是当时被捆到重物上沉水的,时间久了,捆她的绳子松了,她便浮起来了。”
陈敬担心吓到魏熙,刻意避开了对女尸死状的形容,可他却低估了魏熙丰富的联想能力,魏熙听了陈敬的描述眼前便好似看见了一张泡的发白腐烂,被鱼虾啄的面目全非的脸。
魏熙看着桌上的膳食,顿时没了食欲,她将筷子一丢:“我吃饱了。”
含瑛见魏熙脸色不好,忙吩咐宫人将晚膳都撤了,有些嗔怪的看着陈敬,陈敬也很无奈,这世上可没有几人能拧得过魏熙。
魏熙抚了抚心口,问道:“然后呢?”
陈敬道:“陛下大怒,令人彻查,眼下还没结果。”
魏熙点头,看着一道道被宫人撤下去的膳食,道:“又查案,越查越乱。”
魏熙今夜又没睡好,夜间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被褥随着她的翻动发出细微的摩擦声,魏熙有些烦躁,卷了被子抱在怀中,看着床幔上的流苏,流苏轻轻摇晃,晃着晃着,竟有些张牙舞爪的样子,晚膳时她脑子里闪过的画面又出现在她眼前。
白天还好,眼下她竟有些怕了,魏熙对帐外喊道:“蕤宾。”
蕤宾忙应了:“公主是要起夜吗?”
魏熙摇头:“你差人去把含瑛唤来。”
等含